“别麻烦了,都要吃完了,就这么吃吧。”傅君佩按下沈沧,睨了他一眼,眉眼间秋波流转,顾盼生辉,看的沈沧都呆住了。
“那你多吃点。”沈沧乐呵呵地给傅君佩夹菜,高兴的像个刚谈恋爱的小伙子。
等到给沈满棠身上涂雪花膏时,金朝才发现他的脚趾上生了三个冻疮,有个还被沈满棠挠破了。
金朝又忍不住暗骂,这对成年人是怎么当人父母的,还让沈满棠叫爸爸,连一个小孩子都照顾不好,才去了几天就长了这么多个冻疮。
冻疮可怕的不是它有多痛多痒,而是它只要长过一次,今后几年便多半会再长。
金朝抓过沈满棠的脚给他涂药,质问道:“你是不是没有听话只穿了一双袜子才长冻疮的?”
沈满棠辩驳道:“我穿两双袜子了!都是我自己记得穿的。就是踩雪地里的时候鞋子湿了,就长这个东西了,好痒啊。”
“你活该,痒也忍着。”金朝嘴上是毫无留情,心底也在抱怨自己忘记叮嘱了,主要是他也不知道天津正好在下雪。
“错了错了,下次不敢了。”沈满棠每次认错总是很积极,态度也很诚恳。信誓旦旦承诺的申请总会让人轻易地被他骗到。
喝完牛奶关完灯,金朝习惯性地拍着沈满棠的背准备入睡,却被沈满棠一句宛若平地惊雷的话震醒了。
“元宝,我跟你说个秘密,”沈满棠小声说道,“我看见二叔偷偷亲我姆妈。在火车上,他们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还醒着,就看到了。”
沈满棠声音里满是不解:“他们为什么会亲亲啊?”
金朝还在想着怎么把傅君佩和沈沧的复杂关系糊弄过去,就听他又问:“亲亲就是代表喜欢吗?”
金朝听到这话一下就联想到Louis那个番佬对沈满棠做过的事,忙道:“不是亲了就是喜欢,要看你喜不喜欢那个人,喜欢的人亲你是表达爱意,不喜欢的人亲你就是变态。不喜欢的人要亲你你就跑,知道吗?”
“哦,知道了。”沈满棠还在琢磨金朝说的这一长串话,随口应了一声,琢磨完了又问:“那二叔亲姆妈是喜欢还是变态啊?”
金朝答不上来,心里又暗骂了这对情侣不教好,只能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架子:“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也别和别人乱说,知道吗?”
“哦。我没和人乱说,我就和你乱说。”虽然没得到答案,但沈满棠还是很轻易地被金朝糊弄过去了。
“你跟我说不叫乱说。以后有什么事都要跟我说,知道吗?”金朝继续哄骗小孩。
“哦,知道了。”又是这句话,每次金朝交代什么事,不管是让他干什么,沈满棠都会很顺从地答应。这让金朝又满意又不齿,总觉得自己在欺负小孩。可看着沈满棠乖巧的样子又觉得他可爱的紧。
得把他看住了,以后可千万别长歪了。金朝又默念了这个每晚睡前都会在他脑中蹦出的念头。
第16章 元旦
第二天醒来便是元旦,沈满棠高兴的不得了,都不用金朝催就自觉的爬了起来。等他洗漱完,芦荟就端着两碗汤圆和一碗酒酿圆子进来了。
带汤的东西金朝不让在床上吃,沈满棠只好穿好衣服,规规矩矩地坐到桌前品尝他期待了一整晚的汤圆。自从政府开始大力推行公历以来,每年公历的一月一日就被称为“元旦”,可以放三天的假。虽然很多老百姓还是遵循旧历把春节视为新年的开始,不过沈家小辈都留过洋,观念也超前些。前几日的圣诞若不是赶巧傅君佩一行人要去天津,沈家肯定也是要设宴的。
今年的元旦沈沧也不打算操持了,就给沈家上下都分了一碗汤圆,再给下人们放个假,犒劳辛苦了一年的众人。汤圆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但沈满棠很爱吃里面的芝麻馅,配着软口的糯米还有微甜的汤水,吃得他不亦乐乎。
酒酿圆子是沈满棠另外要求的。其他人吃了这么多软糯齁甜的东西都会腻的慌,只有沈满棠一碗不够还要多加一碗。为此金朝格外关注他的牙齿,每天盯着他好好刷牙,还用沙漏给他计时。
等到沈满棠终于撑的吃不下了,金朝才把剩下的半碗酒酿圆子给解决了。糯米吃多了他总觉得吃出了一股发酵味,胃里也不大舒服。他腹诽自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可能一碗没几粒米的白粥都比这些吃了舒坦。
今天不用上学,沈满棠吃完汤圆后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躺回床上准备睡回笼觉。
“猪,刚吃完别躺下,坐起来读会儿书。”金朝拿来国语课本,准备给沈满棠补前几天落下的课。
沈满棠看到书本,突然想到被自己遗忘的人,他暗骂自己真不应该,赶忙问道:“元宝,我不在这几天常遇青有没有欺负你啊?”
“没有。”金朝轻描淡写地回答。
“真的吗?你没骗我?”沈满棠逼问。
“真没有,你不在这几天他都没找我茬。”金朝说来也觉得有些奇怪,沈满棠走的这几天,常遇青都没再找过他麻烦,顶多是路过的时候扫他们课桌一眼,重重地哼了声气就走了。金朝一般连眼神都懒得给他,只顾自己自学英文。
常遇青看着咋呼,本质上却有些傲气,这些小打小闹倒是没找家里人插手过。因此金朝也没花多少心思在他身上,只觉得身旁有只猴上蹿下跳的惹人心烦。
“他是被你打怕了吗?”沈满棠崇拜地看着金朝,激动地问。
金朝想想这些天常遇青的态度,并不是怕他的样子。何况他确实就只是个佣人的孩子,常遇青真想整他有的是法子,何至于怕他?不过,他也不介意沈满棠这么认为。
看着沈满棠亮晶晶的眼珠子,金朝违心地说了句“应该是吧”,接着就把书本塞进沈满棠手里,强迫他背课文。
“突然不是很想见到你了。”沈满棠气鼓鼓地捶了下被子,认命地背起了书。
空闲在家的这三天沈满棠都被金朝管着补课,还监督他把落下的作业给补了。沈满棠咬着铅笔,看着最后一个作业犯起了难。这是国文课布置的一篇小作文,题目是“我的父亲”。可沈满棠是遗腹子,平日里从未有人提起过他父亲,这让他对父亲的印象不论是“耳听”还是“眼见”,都接近于无。
“元宝,怎么办呀,我没见过我爸爸呢。”沈满棠苦恼地说着,突然灵机一动,“不然我写二叔吧?反正他也让我叫他爸爸。”
金朝突然有些烦闷,他抽走沈满棠的笔,不耐烦道:“别写了,我去和先生说。”
“好好的,又生气了。”沈满棠皱眉嘟囔着,颇为不解。
金朝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急,解释道:“没生你气。”想想又补了一句沈满棠的口头禅,“我错了,原谅我吧。”
“嗯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沈满棠学着课堂上国文先生的姿势,夸张地转着头朗诵道。
金朝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也笑了,接着说回刚才的话题:“你二叔平常对你好吗?你就管他叫爸爸。”
“二叔对我好呀,他每次出差回来都给我带糖吃呢,”沈满棠理直气壮地说道,“而且我叫他爸爸是为了给你买泥人啊。”
金朝听到“泥人”二字,眼角又是一抽,“送糖就是对你好?那他会送你姆妈什么?”
沈满棠回想了一下,掰着手指数道:“二叔会送好多漂亮的衣服和首饰给姆妈,还有鞋子、手提袋、帽子、香水、丝巾……好多好多。不过每次姆妈都叫芦姐姐把礼物扔掉,二叔好伤心的。”
金朝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伤心?”
沈满棠垂头叹了口气:“哎,二叔就不说话呗,一直坐在楼下抽雪茄。”说完又嘿嘿一笑,“不过我每次都会去抱抱他,二叔就奖励我好几盒糖,吃都吃不完。”
金朝捏捏他的鼻子轻笑道:“鬼机灵,你还知道安慰人啊。”
沈满棠揉揉鼻头继续说:“当然啦。抱完二叔我还得上楼抱抱姆妈。每次和二叔冷完脸她就在房间里偷偷哭。我都知道的。”
金朝觉得自己之前真是小看沈满棠了。别看他有时候傻傻的,还有点小任性,其实他心里和明镜似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懂事。
金朝掐掐沈满棠的脸,感慨道,“你还只是个小孩子,可以不用这么懂事的。”
沈满棠似懂非懂地歪了歪头。
金朝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孩子心胸开阔,但还是忍不住挑拨:“你姆妈和二叔平常都不陪你,你不生气吗?”
沈满棠摇摇头:“他们有自己的事要忙呢。我有你和芦姐姐陪我就够啦,”说着又傻笑起来,“我最喜欢你们了。”
金朝看着一脸天真的沈满棠,脑中却浮现了他死前,金朝见到他的最后一面。沈满棠就那么斜躺在烟榻上,手里拿着柄长长的烟枪,怀里还揽着位名伶,好一幅醉生梦死的纨绔画像。而常遇青就坐在他边上,把鸦片灯凑到他的烟葫芦口为他溶化烟膏。
这么乖的小孩,却在芦荟死后变成了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傅君佩和沈沧是怎么为人父母的?金朝终于找到了自己生气的原因了。他不愿指摘这二人的复杂关系,只是管生不管养实在是作孽。
金朝揉揉沈满棠细软的头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郑重地承诺:“以后我和我姆妈都会陪着你的。”说完,他还主动伸出手勾了勾沈满棠的小拇指。
沈满棠可高兴了,金朝很少主动做这么幼稚的事。他赶忙勾住金朝的小拇指,又用大拇指相印盖章,还要补上他的咒语:“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猪八戒。”
金朝轻“嗯”了一声,难得没有嫌弃沈满棠,任由他抓着自己手玩。
金朝重生后本来只想着救芦荟的,现在还得多捞个沈满棠。拯救两条人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前世自己就是个短命鬼。他仰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元旦假期很快就结束了,沈满棠没法再睡懒觉,躺在床上哼唧着不肯起。金朝只能又恢复了早起先把门锁上,再把面盆端到床前伺候沈满棠的日子。
去学堂的路上,沈满棠特别高兴,非常期待看到常遇青的吃瘪样。可谁知常遇青一见他们进门便“腾地”站起了身,拿了把先生的戒尺就把他们堵在门口。
沈满棠意未动,身先行,本能地挡到了金朝身前,才想起金朝说常遇青已经不欺负他了。
“元宝你骗人啊!他怎么还要打你呢?”沈满棠着急地跺脚,明明很害怕却还是挡在金朝身前不肯走。
“没骗你,他之前确实没再找我麻烦。”金朝搂着沈满棠的腰一转,把他扯到自己身后去了。
“我想什么时候打他就什么时候打,尤其是你俩在一块的时候,我见你一次就打他一次!”常遇青用戒尺指着沈满棠威胁道。
金朝:“……”
沈满棠:“_”
金朝好像明白常遇青间歇性发癫的原因了。有的人就是这样,爱捉弄喜欢的人。只是沈满棠一直黏着他,所以常遇青的矛头也就指向了他。
沈满棠犹豫了一下,探出头商量道:“你是看我不顺眼吗?那你打我吧,别打元宝了。”
金朝把沈满棠的头压回去,威胁常遇青道:“你敢招他试试,上次还没被我摔够是吗?”
“干什么呢堵在门口?”教算学的老先生站在三人身后怒喝道,用书本一人砸了一下脑袋,“小小年纪,打打杀杀,不成体统。都给我回位子上去。”
回到座位上,沈满棠愁苦地拉了下金朝的衣摆,嗫嚅道:“元宝,常遇青是因为讨厌我才欺负你的吗?可他之前还说是为了帮我出头呢,大骗子。”
金朝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小男孩的心思,只能劝慰道:“和你没关系,是常遇青脑子有病,以后离他远点。”
沈满棠点点头,非常认同金朝的说法。
课上到一半,金朝突然想到什么,浑身一激灵。常遇青这种幼稚行为通常都是小男生对小女生做的。他上辈子该不会……金朝气都提了起来,朝常遇青的方向狠狠瞪去。
可瞪了一会儿,他又突然想到,上辈子沈满棠身边可从未缺少过莺莺燕燕,死前还在常遇青面前与佳人相拥来着。那应该不是……金朝放下心来。
或许冥冥之中有些事是注定的。上一世常遇青就把沈满棠当最好的朋友,这一世可能是来再续前缘的吧。这么说起来,还是他阻挠了这对狐朋狗友的兄弟情。金朝嗤笑一声,狠狠白了常遇青一眼。
第17章 除夕
日子很快就到了除夕。寒假里一天都没休息过,每天都被金朝逼着学习的沈满棠终于在今天有个了难得的假期。
早上他悠悠转醒,转了个身平躺着,打了个哈欠,看到金朝目光清明地看着他,就问他几时了。
金朝瞧了眼闹钟笑道:“午时三刻了。没见过这么会睡的猪。”
沈满棠不满地转回来,手脚并用地压在金朝身上:“你没叫我嘛!芦姐姐早上也没来吗?”
“来过了,她说今天是旧年的最后一天,叫我别喊你起床,让你睡个饱觉。”金朝顺着沈满棠的背一下下地捋着,任由他趴着接着犯困。
“还是芦姐姐好。”沈满棠没有睁眼,只用手打了一下金朝的胸膛抱怨道。
“她就惯着你,明天又会说今天是新年第一天,也要睡个饱觉了。”金朝调侃道。
“本来就要睡饱觉,小孩子睡不够会长不高的。你每天睡这么少,以后越长越矮,得坐到第一排去。”沈满棠顶了几句嘴,脑子也清醒了,睁着双大眼睛和金朝争辩。
“我记得有人一定要和我坐一起,才被安排到最后一排的吧?结果上课看不见黑板还要往屁股下面垫书包。这个人是谁啊?”金朝戏谑道。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满棠踹了金朝一脚,不悦地转过身去。
“小满,”金朝突然把他掰过身子来,认真地注视着他,“我都给你补这么久课了,最后几天就不要松懈了好不好?开学我们一起考到十班去。”
沈满棠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是放寒假前金朝和他的约定。如果开学考试考得好,澄忠就能批准他们的跳级申请。虽然以金朝的成绩,直接升入前六个班估计也没问题,但金朝还是愿意和自己待在一个班。他当然也不能拖金朝后腿。
最重要的是,换班后就见不到常遇青了,为了这个沈满棠也要好好学习。
“我明天不赖床了。”沈满棠坚定地承诺道。
金朝还是觉得有些欣慰的。其实沈满棠的进度已经比同龄人超前太多了,他才刚满六岁,能不尿床金朝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了,如今却肯跟他每天用功读书。
“算了吧,今晚要守岁,明早你肯定起不来,多睡会儿吧。”很奇怪,看到沈满棠这么听话,金朝反而特别想纵容他。
“守岁是什么?”沈满棠好奇了。
“你没守过?就是晚上不睡觉,一家人一起坐到天亮,祈求来年吉祥如意的旧习俗。”金朝解释道。
沈满棠摇摇头:“听起来好好玩,你带我守岁吧。”
金朝笑笑:“你没守过可受不住。”
“我可以的,你带我吧。好不好,好不好?”沈满棠摇着金朝的身子撒泼。
金朝挑挑眉,无所谓道:“那你困了就睡,别硬撑。”他还真不信平常写作业都会困的小孩今天能熬的了夜。
“遵命遵命。”沈满棠激动地站起身,在床上蹦跶起来。
沈满棠的床被他跳得发出几声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正好上楼的芦荟听到动静,推门道:“小少爷醒啦,快洗漱吃饭吧,太太和二爷下午有事,就没等你一起吃了。”
“嗯?他们去哪啦?”沈满棠边配合金朝穿衣服边问。
芦荟回道:“去买年货啦。太太和二爷刚刚吃饭前还说呢,平常宴客的时候这么折腾,一家人却没好好聚过,一点年味都没有。”
金朝状似无意地问道:“姆妈,你们之前过年都怎么过的?”
“嗯……”芦荟回想了一下,“就是太太、二爷、小少爷还有老太太一起吃顿饭。菜色也和平常里吃的一样,草草吃完就散了。以前老太太没病重的时候,还会和小少爷说说话。哎……后来就越来越冷清了。”
金朝给沈满棠扣着扣子笑道:“有小少爷的地方还会冷清吗?”
沈满棠难得听出了金朝的弦外之音,打了他一下,愤愤道:“你嫌我吵啊?”
芦荟也笑了,她走过来蹲下给沈满棠穿裤子,维护道:“小少爷这是可爱,招人喜欢。不像元宝,老气横秋的,不像个孩子。”穿完她又起身去给沈满棠打热水洗脸。
金朝笑着轻掐了掐沈满棠的脸,可沈满棠却怕他不高兴。他拉着金朝的衣摆,认真地说道:“元宝也招人喜欢的。”
芦荟倒是大方地承认错误:“哎呦,是我说错话了。你们都可爱,都是我的好孩子。”
沈满棠小心翼翼地望着金朝,眼睛里写满了担忧。他生怕金朝觉得自己抢走了芦荟的宠爱,就不喜欢自己了。
金朝现在已经能够很敏锐地感受到沈满棠的敏感情绪了,他凑到沈满棠耳边轻声调侃道:“怕什么,我可没你这么小心眼啊。”
眼看着沈满棠的脸逐渐鼓了起来,金朝乐不可支,又凑到他耳边找补了一句:“我和我姆妈都最喜欢你了。”
沈满棠看着金朝这副不正经的样子,小脑袋瓜也分辨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索性不想了,撒丫子跑去找芦荟了。
等到傍晚,傅君佩和沈沧才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外头回来。两人一反往年过年时的冷淡,有说有笑地贴起了年画。
“我也要贴,我也要贴。”沈满棠举着双手蹦跶,想让人抱他上梯子。
沈沧下巴一抬:“那边有摔炮,你姆妈给你买的,你去玩那个吧。”
“什么是摔炮?”沈满棠往年从没体会过过年的气氛,因此今天看什么都觉得很新奇。
“元宝,你把小满带到院子里玩,别让他在屋里摔。”傅君佩扶着梯子对金朝喊道。
“是,太太。”金朝拖着满脸好奇的沈满棠到门口,向他示范摔炮的玩法。
沈满棠一玩就上瘾了,刚开始还有几个没摔出响来,后来越摔越远,有一个不小心扔到了曹锦和的轮椅跟前,吓了护工和曹锦和一跳。
“哎呦小少爷,这可不能乱扔啊。”护工丁香忙蹲下查看老人的状态。
曹锦和倒是很快镇定下来,朝沈满棠笑道:“乖孙……”
“祖母!”看到曹锦和,沈满棠跑过去一下扑到她怀里:“祖母,你最近怎么都没出来晒太阳啊?”
曹锦和的反应有些迟缓,手颤巍巍地抚上沈满棠的面颊,一字一句慢慢说道:“最近,天冷……祖母,腿疼,不能出门。”
沈满棠有些心疼地蹲下,抱住曹锦和的双腿:“那我给祖母暖暖。”
“小少爷,天冷着呢,可别在外头待了,快进屋吧。”丁香有些口音,说快了沈满棠就有点听不懂,现下只能懵懵地点头,先一步跑进屋。
自傅君佩嫁过来后,这个家就没正经过过年了。每年沈沧都会放厨子回家,只留芦荟做些家常菜对付。
可今日不一样,明明人还是这些人,气氛却好了很多。有曹锦和在,沈沧和傅君佩倒是没有说话,满桌只有沈满棠在叽里咕噜地和老太太聊天。
曹锦和已经连说话和吞咽都不利索了,却还在努力地回应孙儿,没让他的话掉到地上。
往年几句话下来,沈沧就会板起脸让沈满棠安静吃饭。然而今年他却没有阻拦,有时听到几句童言童语还会自然地笑出声。
饭后,曹锦和看着沈满棠惹人怜的乖巧模样,欣慰地朝他招手:“乖孙,来,祖母,给你红包。”说完丁香便伸手递来一个极厚的红包。
沈满棠笑得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双手抱拳,吉利话信手拈来:“谢谢祖母,祝祖母新年快乐、身体健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傅君佩本是等着沈满棠自觉把红包交给自己保管的,谁知沈满棠一把把钱塞到了金朝裤兜里。
“你干嘛?”站在一旁充当合家欢背景板的金朝吓了一跳,赶忙把红包掏了出来。
“我今年不把钱给姆妈了,给了姆妈,姆妈就拿去玩牌了。”沈满棠撅着嘴不满道,“我要给元宝拿着,元宝会给我做巧克力吃。”
傅君佩哭笑不得,拍了一把沈满棠的屁股:“你小子,抹黑我呢,你哪年的红包我没给你存着?”她嗔怪地看了一眼沈满棠,“你想要就拿去吧,到外头别胡说了啊。”
沈沧也笑了,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在沈满棠眼前晃了一下就放到了傅君佩手里。“小孩子拿太多钱不好,二叔这一份还是得给你姆妈保管。你手里那个够买一年巧克力了。”
沈满棠哼了一声,暗道二叔真小气。
沈沧笑着,抬头瞥了一眼曹锦和,果不其然曹锦和的目光在他和傅君佩之间流转,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愤懑。沈沧只当没看见,笑得更放肆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氛围就连几个外人都被感染了。就连芦荟都悄悄和金朝说,沈家已经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金朝当然不像芦荟一般会被表象糊弄。他分明从老太太的反应中瞧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怒意。其实单论年纪,老太太还称不上老。但或许是丈夫和大儿子的死令她伤心过度,如今才刚年逾半百的她早已须发皆白,看上去活像个古稀老人。
平日里她就和沈沧住在西厢楼里。金朝只有在周末陪沈满棠在花园玩时,才会看到丁香推老太太出来晒太阳。每当见到沈满棠时,老太太就像复苏了一般,脸上浮现出微弱的神采。沈满棠倒是很热情,看见曹锦和便扑到她轮椅上,也没考虑过一个老人能不能受得住他的体重。
金朝看着各怀鬼胎的一家子,无语地摇摇头。前世他请的私家侦探没能调查出沈傅二人婚后的奸情,对曹锦和更是着墨不多,可见沈家上下的嘴被堵得有多严实。上一世他打听不到芦荟的死因,就只能看着每个人的资料推测。如今他身处其中,只觉得沈家每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除了沈满棠……金朝看着在一旁叠糖纸的沈满棠无奈地笑了。
他就是纯笨蛋。
夜深了,沈傅二人没管抽风了坚持要守岁的沈满棠,刻意一前一后回了房间。
沈沧进了门,看着傅君佩笑道:“这还是你嫁过来以后第一顿像样的年夜饭吧。”
傅君佩正坐在梳妆台前摘着耳环,斜睨他道:“你也知道啊,是谁每年都把除夕夜搅得不得安生?”
“你和沈泓大年三十成亲我当然要闹了,以后每年除夕大家都别想好过。”沈沧从傅君佩背后环抱住她,怨气满满地说道。
“这不我爹急嘛,才接到皇帝要退位的风声就急着把我出手了,紧赶慢赶地选了这么个日子。”傅君佩自嘲道,“啧,正月里结婚果然犯太岁,害得我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自二人重归于好后,他们常提起一些之前避讳的话题,气氛倒也不尴尬。
“那俏寡妇怎么还不找下家?”沈沧揉着傅君佩被耳坠子扯红的耳垂,在她耳畔调戏道。
“因为我带着个拖油瓶人家嫌弃啊。”傅君佩白了沈沧一眼,推开他的头就想起身。
沈沧闻言将傅君佩按下,从背后俯身埋到她的颈间,愧疚地说道:“如果我没有那么小肚鸡肠,一开始就接受小满,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蹉跎这么多年了?”
傅君佩眼底泛起泪水。今晚席间的酒烘得她浑身发烫,让她很想将一切都坦白。可她说不出口。那个秘密像噩梦一样折磨了她六年,只要一日不说,她就一日无法真正接纳沈沧。
她深呼一口气,颤抖着说道:“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她好不容易试着把心结放下,想要和沈沧修补关系。她甚至希望时间能够一直停在这里,别再往下走了。
沈沧深吸一口气,不打算就这么被傅君佩糊弄过去。他追问道:“我知道你怀了小满后是发了几顿疯,可我很快就认错了。你为什么就不肯再接受我了?我明明说过的,我愿意当他的父亲,我要带你走。你为什么要拒绝我?是你父亲逼你的对不对?”
傅君佩看着镜子里的沈沧,他正脆弱地埋着头,抒发积压已久的怨恨。酒精或许让二人都上了头,不再甘于接受粉饰后的太平。
她只能轻“嗯”了一声。这是沈沧为她挑选的答案,也是对他而言伤害最小的答案。傅君佩又一次祈祷时间就停在这里,一刻也别再往前走了。
沈沧扭头吻住了她的唇。这是一个很别扭的接吻姿势,可他吻得很激烈,带着狩猎者最原始的兽性,也带着猎物最无助的脆弱。
傅君佩被动地承受着,直到喘不过气才推了推沈沧的肩。
沈沧将她抱到床上,急不可耐地压了上来,却被傅君佩制止了,“现在还不行。”
“那什么时候可以。”沈沧急切地吻着她的脖颈。
“等我消气了才行,”傅君佩嗔怪道,“谁让你之前都硬来。”
“我错了,这次你想怎么做我都听你的。”沈沧丧气地拱着脑袋,心里也有点懊悔自己前几年确实胡来。
“滚。”傅君佩一脚踹了过去,毫不客气道。
“好吧好吧,都听你的。”沈沧翻了个身抱住傅君佩,“那我们说会儿话。”
“大晚上不睡觉还聊。”傅君佩打了个哈欠,翻身到沈沧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要睡过去。
沈沧顺着傅君佩的背抚摸着,满怀期许道:“我想听你讲讲你在英国的故事?好不好?”
“英国?英国有什么可讲的?”傅君佩睁开了眼,皱着眉道,“你哥和你爹每天都要去厂里看军火,我就一个人待屋里……偶尔你三弟会来家里坐坐,大家一起吃顿饭。没什么稀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