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曹雁禾瞧见,眉头一皱,伸手又给他套上,“别脱,容易感冒。”
“热,都闷出汗了。”他语气略带点撒娇,软软绵绵,他自个都没反应,自己还能发出这声?
曹雁禾倒是心下一软,又替他穿好衣服,左手,右手,一一伸进袖口,往身上套牢,没拉拉链敞开了外套,抱在怀里揉了揉头发,才慢慢放开。
“一热就脱最容易感冒,要真热出汗,就拉开拉链,留点进风的缝,吹一吹就不热了。”
肖玉词抬头看他眼睛,忍不住一笑,“你这样…特像我姥,这不让那不让,就一霸权主义小老太,啥都是她说了算。”
“怎么?”曹雁禾低头鼻尖轻轻去逞他鼻子,“我是你姥?”
“呸,你想得美。”肖玉词手掌寻摸去捏他腰上的肉,拧了一把,肌肉挺硬,没拧到。
曹雁禾没躲,任他捏,芝麻大点儿的劲,真捏不疼,反而笑得咧出一口白牙,笑着去抓他手,“你这不是掐我,是挠我肉,特痒。”
“真痒假痒?”又脱开他的手掌去挠他肉。
曹雁禾沉了半秒,“……一般般痒。”即刻点了笑穴似的,嘴角压不住的往上撇,故意逗他乐,真不痒,也不疼,小猫胡抓。
期末定在月底,考完就放假,来时两手空空,一个行李足够装下,等到收拾行李时,却莫名其妙多了好些东西,他也没买,就是凭空多出,再仔细一收拾,这个,肩颈按摩器,曹雁禾买的,怕他改作业累;这个,测温保温杯,给他喝热水的;还有这个,抱枕玩偶,多幼稚,说是路过遇见的,支个大牙一脸乐,像他,哪里像了?像个傻帽,乐呵呵的。
嘴上嫌弃,最后行李箱一盖,还是多带了个笑得白痴的玩具熊。
曹雁禾嘴上没说不舍,一个星期很快,但没实感,直到见肖玉词零零散散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时,心里才品出了味儿,酸涩空洞,走多久?什么时候回?会想他吗?憋在心里一句没问。
“这个周末,你叫阿姨回来一趟吧!一起吃个饭。”抬头看眼肖玉词,“外面吃,我请。”
曹雁禾眨眼愣了愣,不明所以。
“我请吃饭,当然我做东,做饭不会,请人吃饭还是会的,回头订一家好吃的馆子,带上阿姨,一起吃个饭。”
“不是还有我?我做,外面吃饭特花钱,还没自己做的好吃。”
肖玉词摇摇头,“能一样?我做东请人吃饭还请外援?我就坐沙发等开饭,这么没诚意?”
曹雁禾坐肖玉词床尾上笑了笑,“我又不免费,得花点条件才能请,烹炒煮焖样样都会,你不吃亏。”
“什么条件?说给我听听,看看值不值得我请。”
曹雁禾手指点点唇,笑了笑,“亲我一口,免费给你当外援。”
就知道,猜了个七七八八,曹雁禾孤僻高冷的形象怎么一遇到肖玉词,全颠覆了。
“算了。”肖玉词又弯腰收行李,“我还是订餐馆吧。”
曹雁禾眼睛往下看他,笑出了声,“怎么?不划算?免费帮工都不要?”
“要不起。”肖玉词开玩笑道。
曹雁禾笑了笑,伸手拉他手腕,勾人往自己怀里一坐,头埋进他的劲窝,淡淡一股香,是洗发水的味道,明明都是用一样的,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在他身上就觉得特好闻,香味特持久。
“那行吧,回头我给她说一声。”声音埋在颈处,闷闷沉沉。
“嗯”肖玉词没动,嗯了一声。
“去了多久回?”
原本想开学前一天回,这会儿心又动摇,想找点回,想见他。
“过完年….初九回。”临时改了回程。
曹雁禾终于抬头看他,握着他的手,手指叉缝握紧,十指扣紧,“好。”唇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一枝树杈抵窗沿长,搁玻璃顺势而上,长出形状,半秃独枝,叶也快掉光了,活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狼,曹雁禾盯窗外看了眼,天黑更恐怖,一晃眼怪吓人,他突然想到,肖玉词来时还在闷夏,绿植叶茂最盛季节,再一晃眼,全掉了绿,剩光秃秃的枝,心里特拧巴酸涩,总算明白,书里所说,月满思君归,相思可断肠,这一刻,映照了实物。
二十八年来,突然觉得其实自己也很矫情。
第64章
李绪征脚伤大好,蹦蹦跳跳又一田径天选之人,垮包往后一搭,追人跟风溜似的,“哗”的一下,飞跑老远,精神头又恢复十足,整一活泼好动调皮青年,易感青春流逝,就是跟这一群孩子做对比,才感慨时光飞逝。
卸石膏那天肖玉词也在,扶他右手,跟扶太上皇似的,抬一左手任他撑,一瘸一拐跛脚走,窦莲窗口缴钱,又添些上跌打损伤的药,往皮肤上抹,温手轻揉化开,药效揉进皮肤,血管,再修复骨头,李绪征说她浪费钱,涂也白搭,不管用,身体自个有修复免疫功能,花钱找安慰罢了。
窦莲呸他一声,“你懂什么?人家医生都说管用,你吧嗒吧嗒念叨啥?是你懂医还是医生懂?要不他那位置换你坐?”
李绪征嗤之以鼻,“我才不坐,请我坐我都不乐意坐。”嘴角翘老高,从一至终也没睁眼说句好听话,“就爱忽悠你们这些家长,医院成本往哪儿来?看病还是挂号?挣哪三瓜俩枣?想多了,外头卖二三十的药,搁医院开药单,付钱一看,四五十块,死贵。”
话不无道理,对比一番下来,它药就是贵,窦莲也知价格与外头相比不便宜,接诊到取石膏,医生嘱咐加药单,一套流程,丝毫没给说我不乐意的情况,缴费取药,折转几趟,她路况不熟一路问到底,汗流夹背,喘气声急盛,肖玉词说与她换一换,她来看着李绪征,肖玉词去缴费取药,不行,怎么能再麻烦你,死活不肯,亲自去跑,当即觉得价格太贵,但转念一想,是得花,伤筋动骨隐患多,年少成病,不以为然,中年转为旧疾,时时疼痛难忍,小病转大病。
“一分价钱一分货,又不是街上挑白菜,真抡着给你议价啊?回头带回宿舍,每天都擦。”转头对肖玉词说,“肖老师,麻烦你每天帮我盯着点,这小孩,特翻天,你得多烦心烦心,谢谢了。”
肖玉词陪笑脸呵呵一笑,“好勒,回头搁学校我帮你监督。”
两人意见一致达成,就差拍掌定契,李绪征夹中间,唉声连叹。
取石膏的时间不长,电锯切开,左右对缝,啪嗒一手取下,懈了十多斤的重量,脚上猛地轻巧方便,只是过程咿咿呀呀,吵得肖玉词耳朵疼。
电锯刚上通电,嗡嗡声震动耳鸣,一贴近李绪征打满石膏的腿,他紧冒冷汗,“这..会不会据到肉啊?”
医生是个老手,捡话熟练就来,“不会,我切十几年了,就没切到过肉的,放心。”
李绪征半信半疑,眉头拧作一团散不开的雾,抬头两条细纹,微锁扣眉,“真..真的?”
“真真真。”
也是无语,有见小孩怕哭的,女孩子胆小的,就没见男人怕这怕那?说着手动就来,点面切刀,滋拉一声,刚破一口洞,又听他哼唧一声,表情苦相,“真切不着?”
“真切不着,我切这比那些操手术刀的还稳,保准碰不到你一根毛。”十分笃定。
“我..害怕。”手挥举摆晃,“你等…等会儿,我做个心理准备。”呼了大口气。
医生逗得直乐,“准备好了?”
李绪征点点头,嘴抿紧,“可以了。”
窦莲缴完费,正切一半,进门就见李绪征眼闭抿唇,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也着实搞笑。
“楼下买的水,肖老师,喝点。”白色帆布包,袋量足大,纯白洗得泛黄,折痕显见,她藏于掖下,扭扭捏捏打开拿出一瓶两块钱的矿泉水,脸上笑意盈盈。
肖玉词伸手接下,点头微笑,道了声谢。
“绪征这孩子,从小就养得特皮实,爬树摸鱼,打架斗殴,就没他没有做过的,静不下来,心沉不住,在学校没少给老师添麻烦。”她叹口气又接着说:“他性子不像我,像他爸,好动,特调皮,拎棍往身上抽也不管用,前些年年纪小点还好些,懂得看情绪,我冷脸他就装委屈,生气就逗我笑,不知道青春期还是什么?最近几年特叛逆,你越不让他干的事儿,他非给你对冲,你看这回,腿都弄折,打又打不得,骂又不敢骂,我看网上什么给孩子压力太大跳楼的,自/杀的,抑/郁的,想想都怕,这孩子跟我,也算吃苦,要当初我狠心扔给他爸,也不至于跟我活受罪,没钱没爹的,苦日子也跟着我吃尽,想想也可怜。”
握手交叉垂落于身下,话是对肖玉词说,可是视线都在李绪征身上,原本苦是不与言说,日子缩头是过,抬头也是过,她紧紧巴巴,勒着裤带过日子,养一个李绪征,花了大半生,不婚不嫁,就这么一个崽,念他日子过好,念他出人头地不受欺凌,十几年的白眼日子,过得委屈又哽咽。
对肖玉词说这些,其实有私心,打出一手感情牌,诉苦倒泪,寻点对李绪征的关注,打从进医院第一眼,她就觉得肖玉词十个温柔善解的性子,脱一石膏,没必要来,他偏不,一个电话说到就到,这样的人,心是热的。
“我倒觉得他这性格挺好的。”他说真话,不是假装客套。
“哪里好?惹事生非,成天给自己找麻烦,抡架抽烟样样都来,特难管教。”
“他虽然打架斗殴,但仔细想想,没真的犯过一件事儿?没偷没抢,正儿八经的耍浑,也没学人收什么保护费,他是叛逆了点,但道德底线没丢。”抬眼看李绪征,脚步捎后挪小步,背靠瓷白墙面,“而且他这性格,你要给他扔非洲待一月,也能活,跟谁都上道,三两句就交个朋友,挺好的。”
窦莲眼角才终于露了笑,细纹才显,丝丝纹纹浮起,她噙嘴由内而外的笑。
“回回家长会,挨训的名总有我家李绪征一个,头一回听老师夸,还挺不习惯。”
肖玉词嘴角画弧,笑得眼角弯弯。
南方经地,最属川渝菜红辣一绝,油泼滚肉,亮红味浓,扬昌街边往北上,石砖地凹留有雨缝,捎踩一脚,噗呲冒水,屋是瓦片,怀旧复古的风格,只是这花花绿绿的LED彩色牌灯,实在相符甚远。
这一片地属老城区,风格迥异,现代文艺夹杂复旧,跟西装配一清朝大麻辫,实在辣眼,啼笑皆非。
肖玉词订的包厢,其实也不算订,临时到这儿问了一句,“有位吗老板?”笑脸相迎,点头道“有有,坐包厢还是大厅?”
还有包厢?于是点头,应了一声,“包厢,包厢,晚上来,给我留个位。”
“好好好。”
等门口一站,三俩人,还订什么订?直接搁里面进去就坐。
二楼排窗一开,正对学校,抬头一看是高高升气的国旗,风扬而动,扭动动作十分夸张,肖玉词靠椅朝外一挪,“常姨,坐。”
常萍到先不好意思起来,扭头看了眼曹雁禾,才缓缓坐下,“你这…怎么还搁外面请吃饭,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这顿饭,早就该请了,拖拖拉拉移到现在,我才不好意思。”肖玉词坐她左手边。
“浪费钱,想吃什么家里做就成,多花这个冤枉钱干嘛,家里做的卫生又好吃,外头做的,都不知道用的什么油,不卫生。”
曹雁禾沏茶倒起了水,放一杯搁常萍前面,又递给肖玉词,两人手指轻轻触碰,一个眼神就知对方心里想法,“这家卫生挺干净的,上回我带隋谦宇吃的就是这家,味道也还可以。”眼神一点,抿嘴笑说,“再说了,人家肖老师想请你吃饭是人家的心意,你别给你心都伤了,多难受啊!”
常萍惊觉这才闭了嘴,心是好的,话就别太密,于是话题转变为聊家常聊工作,他说话常萍及其爱听,不知是心理作用给他搭一文化人的标签还是真文人素养谈吐,听起来就是格外中听顺耳,问他多久回临安,他笑着答,“考完试过两天就走。”又问他生活习惯没有?他说,习惯。
常萍最不喜装腔作势,咬文嚼字,唠嗑说话就是家常嫌谈,最恨读书人吱吱呀呀转为之乎者也,冠以文人字眼,混腔洋搭不伦不类。
扬昌每年从外省来新老师,整一城里人做派,拉脸摆谱,趾高气昂,说话总要拉扯一番,贬低扬昌地界穷迫,原先以为所有大城市的人都差不多,但换了肖玉词,才发现,原来不是地界问题,是人的问题根本。
菜上了几轮,油爆虾,双椒鸡,糖醋鱼,再炒一牛腩,时蔬青菜,最后再上一乌鸡排骨汤,入口特鲜,味还留余舌尖,得亏菜是真不错,要不然就一啪啪打脸现场。
饭腹饱肚,难得正遇一朗月的夜晚,将常萍送回家两人又借故出门散步,其实找一清净的地儿手牵手约会,肖玉词清秀俊朗,肩胛骨型较瘦,背直挺立,不弯不曲,穿一黑色长大衣,到小腿肚,前后一看,都帅,特像杂志模特,整个就一衣架子。
曹雁禾手指溜进他袖口去牵他手,摩挲轻按,两人顶一晦暗的月光走走停停。
“咱们这样,特像偷情的。”肖玉词嘿嘿一笑,看眼曹雁禾又看前路,路上有灯,年旧芯内烧灼,明明暗暗,阴晴不定,晦亮的光在他头顶,映出脸部阴暗轮廓。
曹雁禾别他碎发在耳后,借机捏他脸,“嘴上没边,正大光明谈恋爱,又不犯法。”
肖玉词冲他龇牙一笑,“大人,我良民,不做犯法的事儿。”这会儿又开始装上了。
曹雁禾噗呲笑出声,手上动作更轻,抚一把又捏一下,“那良民今天晚上去我房间一起睡?”
“啊?”肖玉词一怔,“大人,悠着点儿,你妈今儿可不回学校,搁家里守你一夜,还敢造次?”
“怎么了?”曹雁禾双手棒他脸颊笑,“她又不跟我一个屋,就算真碰见也不怕,就说冬天冷,我非得让你跟我挤一屋,暖和。”
肖玉词一个眼神给他瞟去,立马乖乖又说,“真就躺一张睡觉,其他啥也不做。”想了半秒说,“….最多亲嘴。”
“我挺好奇,要如果你跟女生谈恋爱是不是也这样?特黏糊。”
“喜欢才黏。”
“其实我有个问题特别想问你。”肖玉词看他一眼,憋了好久,问他,“我觉得你对自己喜欢男人这件事,接受得飞快,别人都缓冲好久,轮到你这儿,一夜开窍?是以前就有怀疑还是真看本书,然后就想通了?”
曹雁禾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说,喜欢男人这件事对他而言,好像比喜欢某个女生接受度还高,也不能说是一夜翻天覆地改变,喜欢对他而言,及其遥远,以为是钢硬的心,不动情也不喜欢,他没喜欢过别的女孩,要说心动,其实是有,初中年少时,班里长得好看的在他眼里滤镜总要比别人厚一层,越是长大越发现,真喜欢一个人太难,不是勉强的将就,也不是初次萌发的动心,而是我知你秉性与脾气,却依旧始终爱你,在他心里,这就是喜欢。
前二十几年的时光里,没有,遇见肖玉词,是他始料未及,心脏偶有怦怦跳动,想主动靠近亲吻,这种喜欢,好像比我与某个几面之缘合适结婚的人在一起,更加容易接受。
“我喜欢的这个人是你,不会因为性别的错误而阻挠我的心为你跳动。”
今夜的月色与他,及其朦胧。
扬昌三年不下雪,一下下整天,屋外亮白映光,地白赛过天,拉窗一看,亮得晃眼。
当天监考,上午语文,下午数学,学生位置不变老师监考教室轮换,他环抱双手来回走动,轻手轻脚,一个早上还成,到了下午,站不动,抬一凳子挨后排中间一坐,眼睛随瞟,小动作随处可见,偏头去瞟,挤眉弄眼问答案,更过分的脖子一伸,就差没贴人身上去问答案。
考了两天,终于结束,彭媛媛伸腰扭动,筋骨卡擦响,“我的老天爷,终于考完了,难受的是学生,煎熬的是老师,站得我腰酸背痛。”
“你是没去3班那个考场,作弊也不收敛,光明正大,真以为老师是个眼瞎?看不见?我咻咻上去就收试卷,你猜他怎么说?”谢竟南探个头,留一悬念。
“怎么说?”彭媛媛问。
“他说。”谢竟南模仿起来,声音气足,“你说我作弊?证据呢?”
肖玉词也问“然后咧?没按作弊处理?”
“哪能啊?毛主任搁门外听声过来,一脚疙瘩踩上,捡起来一看,小抄,当场判的作弊。”谢竟南一顿,又说,“你说现在学生怎么作弊都不心慌?搁以前我们作弊那会儿,虚得不行,手都是抖的,跟麻痹症一样,耳听八方目看千里,就怕被逮,请家长,写检讨,还得通报,前面两个我还不怕,通报太他妈丢脸了,一说名,哦?谢竟南?我知道,就考试作弊被抓那个嘛,知道。所以回回作弊跟打地道战似的,你躲我藏。”
彭媛媛哈哈一笑,笑得拍腹,“你还有这经历?我怎么不知道?”
“这么丢脸的事儿,我能回回逮人就说?小时候不懂事,学习又不好,考不及格就得回家挨板子,我爹那劲儿,一掌能把我拍飞老远,没办法,只能走邪门歪道。”就今儿遇见,想起以前的事儿,提起一嘴。
“就做一回,没下次了?”彭媛媛问。
谢竟南摊手摇头,“没了,就那一回胆子都给我吓破,现在想起还能感觉我这心怦怦跳得厉害。”转一副嬉皮笑脸,胸口挺耸,“你摸摸,真跳挺快,咚,咚,咚。”
“神经。”彭媛媛借机抡他胸口一掌,“谁要摸你胸口。”嫌弃不行,退避三舍,肖玉词一旁看得直乐。
“肖老师,你啥时候回临安?”
气氛正乐,谢竟南突然开口问肖玉词,猛地回神,回他,“后天吧。”肖玉词想了想,差不多后天,“今天明天改卷,后天中午走。”
“这么赶?来得及。”彭媛媛出声问。
“来得及,郑老师一半我一半,加班熬夜改,能改完。”
“行吧,要来不及说一声,我照答案改还是能帮上忙的。”谢竟南一副笑脸,嘿嘿直笑,知道他好意,拍了拍他的肩,点头答应。
晚间雪地亮白,不打光也见得着路,三人改完试卷瞎瞎摸黑走夜路,手机电光一开,周围亮一圈,范围不大,映在脚下。
路沿厚积白雪,一脚踩印,深深陷入,再抬脚拔出,靴面堆积雪块,抖抖松松,零星掉落。
临安雪意更浓,相比雪景,临安更美,但要真实实在在感受雪天寒意,实在扬昌,在此刻。
谢竟南一棒白雪,揉捏成球,趁他不注意扯开后颈棉服,哗啦一下,滚进后背,先是冰凉化做水,湿了一片。
“唔——,我操,谢竟南你搞阴招?跑什么跑?有本事正面对决。”肖玉词逼出脏字,指指桑桑叫骂。
“什么叫阴招?这叫毫无防备打你措手不及,阴招阴招,多难听,我这出其不意,也算坑你一回。”人在前面跑,声吼得老大声。
肖玉词撒腿去追,“有本事别跑,站着给我弄一回,就算消清了。”
“我他妈傻缺?站着给你弄?做梦…..”
话刚说完,马上就让人给逮住,谁?拎他衣领子,转头一看,我靠,曹雁禾,完了完了,玩不过,人家两口子一条心,非得拎他暴打。
肖玉词气喘吁吁,勾腰撑膝大喘气,“…别…别给他…放跑了。”
谢竟南立即求饶,“错了,真错了。”
不管用,肖玉词抓一把雪团,捏作一团,往里塞,心满意足才放了人。
“你俩口子欺负人。”谢竟南委屈巴巴。
“知道什么叫人多力量大了吧?”嘿嘿一笑,特精明。
彭媛媛往后慢慢走来,手里亮光,居于视线,猛地抬头看清,多了个人,仔细一看,曹雁禾,他怎么来了?
夜宵烧烤加酒,年前最后一次聚餐,肖玉词三两杯下肚,晕晕乎乎,往曹雁禾怀里靠。
谢竟南一看,坏了,亲密不得,彭媛媛不知情,要真酒水下肚,又亲又抱,让人看见,第二天一早,能传千里。于是主动靠近,手往他脖子后颈一穿,揽靠在自个怀里,瞧着体格不大,瘦瘦弱弱,砰咚一声,贴骨震得心颤,又硌又痛,“我来我来,好兄弟抱一个。”
曹雁禾倒是先吃上醋了,伸手又将人揽回怀里,“我来,他认人。”
哈?合着我好心做事还给硬噻了一口粮?
越是好意越像弄虚作假,一眼就瞧见端倪,彭媛媛眼神微薰,一眯锁定在曹雁禾身上,手指指他胸口又指向迷糊状态的肖玉词,出声问,“你俩——谈恋爱了?”
嚯,牛,真他妈火眼金睛,谢竟南在一边都不得不竖大拇指说声,“牛逼。”
曹雁禾倒是无所谓,喝口酒大大方方承认,“嗯,在谈。”
“多久了?”神情特严肃。
“没多久,一个月。”
“谢竟南也知道?”视线看向谢竟南。
“知道。”
“就我不知道?没打算说还是故意的?”
真怕一句故意的,然后抡掌啪啪上脸。
“没打算说的,我俩谈恋爱又不是上台表演?就跟男女恋爱是一样的,刚在一起没多久,没想大肆宣扬。”看眼谢竟南,“他是自个发现的。”关于谢竟南这件事,肖玉词有说过,当时内心闷得疼,原因不是在于谢竟南发现这事,而是他先付出的喜欢,即心酸又开心,还好,他喜欢的人是我。
彭媛媛喘口大气,闷喝一口酒,看眼曹雁禾又看眼肖玉词,得,祝福吧!
举起酒杯,邀个对碰,“喝一个?算是对我这个…朋友的隐瞒。”
曹雁禾端起酒杯与她对碰,一口干,“他也没想瞒你,就是…害怕,他是真拿你当朋友,怕说出来你接受不了。”
“我明白。”
就像飞鸟遇禽,抵触异类的存在。肖玉词看重的就是他们之间朋友的情谊。
第66章
积雪化开那日气温回升,顶头出了太阳,撒上皮肤是暖的,但不经预制寒冷,肖玉词一身黑色羽绒服拉到最高顶住下巴,双手揣兜回暖,开门到关门都不经他手,曹雁禾在后,院门一闭,肖玉词脑海里突然想起,第一次见曹雁禾时也是在这儿,记忆犹新,回忆勾起唇角一笑,趁这四下无人,指尖去捞他手对缝而入,十指扣住,笑着说,“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也是在这个门口。”仰头冲他一笑,“当时我觉得你特装,摆一臭脸,跟欠你二八十万似的,拽得要命。”
曹雁禾眼角笑开,握紧他手,“臭脸我认,拽是怎么来的?你知道我的,嘴笨话少,咋一看摆张丑脸,但要说拽,真的没有。”
曹雁禾替他拖着行李,四角滑轮咕噜咕噜在巷子响起,偶有三俩户院门大开,两人没敢多碰,手又揣兜,跟他脚步徐徐慢走,“要不是后来和你熟起来,我都以为你是真拽。”
头回见,面上不见喜忧,鼻子对眼,凑一副俊朗的脸蛋,说起话来,棒里夹冰,通常与人交流,话不投机,知他脾性倒好,若不知,可不就是二五八拽。
两人并走,肩膀频频擦磨,搁着衣料生出暖意,对视均是一笑。
店门三轮拖一车沙糖橘,喇叭喊卖震得街响,头圆体肥皮倒是光滑亮色,张晓伟手里摸摸抡一抡,仰头朝卖橘的大爷一点,“能尝不?”
“能。”大爷下车给他拿一透明塑料袋。
剥皮尝一口,甜,又问,“怎么卖?”
“十块三斤。”
称了三斤,透明塑料袋装了半袋,手上一抡掂起又落,手杆是称,轻轻掂一掂,心里知它三斤半量是真是假,没错,足斤,转头一走,瞟见曹雁禾二人提行李到店开车。
三两步哗哗走人面前,看眼行李问了句,“这是?出门?”
“学校放假了,赶车回临安。”肖玉词回他。
张晓伟眼睛瞪圆,“啊?学校都放假了?”
“放了,都放两天了。”
“难怪我说最近路上没见学生放学,原来是放假了。”摸后颈哈哈一笑,倏然觉得手中掂有重量,低头一看,笑嘻嘻往里掏出好几个橘子往肖玉词手里塞,“甭客气,揣兜里带路上吃,我刚刚试了,甜得很。”
肖玉词点头笑着,往自个衣兜放了几个,塞得鼓包,放不下了,赶紧推拒,“够了够了,真塞不下了。”
张晓伟是个热肠,一把一把往他兜里装,愣长脖子一看,鼓起衣包,真装不下了,于是又朝一旁搬运行李的曹雁禾问了句,“吃不?哥。”
“不吃。”
“巨甜。”张晓伟又拱上前,拎开袋口,递到他眼前。
“真不吃。”曹雁禾摆手,“着急赶车。”说话间行李装上后车箱,抬头瞧来一眼肖玉词,两人之间默契不见开口,一左一右上了车。
枝干黄叶罩了层天光的帐,捎点映映亮光,风吹闪动,忽暗忽明,车停在树下划的停车位,鱼游戏水,打盘回转一步到位。
人还没下车,他赶紧拉住肖玉词的手,“车还得一个小时才走,先去吃点东西垫肚子。”
肖玉词做事喜欢留有余地,就连时间,也不卡点,往日这时他会先去候车厅,留有半长时间,今儿鬼使神差,抬头一见曹雁禾眼神,手跟粘贴黏得巨紧,立刻心底一沉,点头答应。
对面一家抄手,铺面紧凑三四长桌,拼拼挨挨挤一块儿,留一空余地块,椅子一拉,占了半块多的地,没法,凑着坐,得亏肖玉词骨架不大,瘦瘦高高,棉服不显臃,往凳子上一坐,留多点空地流转行动。
点两碗抄手,加辣与不加辣,区别明显,面上一层红油,撒上绿色小葱,看着馋嘴,吞咽口水,呼噜一吹气,喝口汤再抡个儿塞嘴里。
“慢点吃,还有四十多分钟,车站又不长腿,跑不掉。”曹雁禾眼眸微弯一笑,抽纸盒拉张纸巾往他眼前递,“提前十多分钟再进去,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