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词一听,“你就不怕她说话哄你的?”
曹雁禾扭头看他,“她不会,伍清平时做事是大胆了些,但关键事情还是拎得清。”眼睛从肖玉词的眉间一路向下,顿了顿又说,“再说了,这钱是借她,又不是给她。”
肖玉词起身坐正,离开他怀里,猛地顿感一空,“伍清是自己人,算了解,就怕那男的哄骗她?”
怀里扑了空,暖气两边跑,曹雁禾眉毛一挑,板身坐正,说:“瞎操心,就算那男的真骗了她,也怪她识人不清,又不是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别人说几句好话就走了?”
也不是说伍清没有判断力,接触了几次,感觉就是挺有主见一姑娘,但主见归主见,恋爱脑可不分年龄,火花这么一碰,干材烧烈火,烧心烧脑,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这都全凭肖玉词一人瞎猜,人家甜甜蜜蜜谈恋爱,就他闷着脑袋天马行空乱想一出渣男戏码,也挺搞笑的。
“算了,这事儿也轮不到我操心,有时间瞎想,我还不如去备课,明天星期四,我满课。”叹了声气,刚懈了下去又觉得烦躁,抓头抱怨,“啊—满课好烦。”
曹雁禾咧嘴一笑,伸手顺一顺肖玉词头顶的炸毛,低嗓哼哼笑出了声,特像宠小孩,语气其轻,“星期四完了又是星期五,闭眼一过又休息了。”
“休息两天又上班。”肖玉词开口直言,瞥嘴低头,侧看特像嘟嘴装可爱。
曹雁禾双手捧住他两颊两侧的软肉,唇更突出,忍不住亲了一口,声特响。
肖玉词没想到他会亲自己,眼睛瞪得老圆,怔了好一会,才开口问,“—你干嘛?”
“亲你啊。”
能不知道你亲我?问干嘛这么突然来一口,怪猝不及防的,还显得特腻歪。
“下次亲我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你这样怪吓人的。”扒开贴在两颊的一双暖手。
“哪里吓人?亲你还得打报告审批?”
“审批到不用,得先提前吱一声。”
曹雁禾忍不住笑了声,“我要亲你了。”说完又往他嘴上来了一口。肖玉词还未做出反应,他又说,“又要亲你了。”又来了一口,糊了一嘴口水。
“我靠。”肖玉词怕他又偷袭,赶紧捂住了嘴,“你耍赖。”
“哪有耍赖,我不提前告诉你了嘛?”
话是没错,但他拒死不认。
“今天谈话到此结束,我要去备课了,再见您勒。”说完就跑,拖鞋没叉稳,右脚刚上台阶,下一秒哗啦落地,他又急快穿入脚内,马不停蹄的跑。
曹雁禾轻轻笑了笑。
李绪征一夜睡得腰酸背痛,他睡上铺,腿瘸了,上不去,骑虎难下,床下方一室友提议与他换,他搁人床上一躺,背贴床板,硬得慌,但是无法,熬了一夜,一早上起来,迁一动而发全身,骨头跟车轱辘刷的碾压似的,浑身上下都疼。
肖玉词见他瘸腿酸软,眼睛底下挂俩黑圈,整一个从医院拉出来的病患一样,憔悴不堪,催促着人回去休息,假给他批了,好说歹说才给人劝回去。
做老师的工作怎么操了老妈子的心。
早上下了毛雨,雾蒙一层,掩着教学楼外的几棵高树,绿全淡了,留了些黄叶枯枝,薄烟不散走,尽是一片浑然不清挡半边捎林,叶上淤积坦露,风吹叶轻轻一晃,落入地底下。
烟雨多是烦愁,雨声不大,渐淋拍窗,啪嗒啪嗒,肖玉词笔下作业改一半,心思飘外,红墨芯沾纸,晕了一开圈,好在不算大,重新画了勾,墨还未匀,纸上一勾头重末淡。
肖克前一分钟给他发了条短信,问他假期回不回?多新鲜,闷头心狠扔他儿子滚多远,四个月来没问一句,临近期末,终于问他儿子一句回不回家。
肖玉词过了会手指敲键,没多余话,就一个字“回”。
肖克没再回他,手机一下沉了动静,偶有一震动,瞥眼去看,是百度新闻,成吧,不回就不回,省得话不投机又是黑脸白脸轮着唱,没必要。
课是满天,紧凑了上,要是初三化学还成,转头又被毛主任拎着去上初一数学,得亏知识没忘,连夜预习看书捡起,说了一天,嗓子火漂干疼,涩得慌,端起桌上水喝了口,等咽了喉咙,不禁住叹了长长一口呼吸,临近放假边缘,各科任老师掰指教学,进度不快的往上了赶,快些的已经开始在复习阶段,肖玉词算心态好的类,不慌不忙,再搭一郑辉,成天握个保温杯,教室窗外来回窜,抓早恋,抓捣蛋鬼,次次逮着,屡试不爽。
说起期末考,他摆手哼声,“该教的都教了,你急也没用,试又不是你给他们考,多带几年,心态就放平了。”
实则不然,嘴上说不管,私底下做了功,私底下问了肖玉词好几回,临安怎么教?学些什么?会不会太难?如此一些。
肖玉词拎着试卷找他,左右对折一层,往他眼跟前桌上一放,“郑老师你看看,这是期末出的题,第一版,有问题的标红,再针对性的改。”
郑辉摊平试卷,双手靠桌借力一拉,椅上按了轮,咕噜一声滚靠进办公桌,盯着试卷看了几分钟,说,“你出的是那几个题?”
“这个,两个单选一个多选,还有后面一道实验题。”肖玉词往卷子上指给他看,“前面出的就理论题,化学式书写配平,实验是水电解,都不难,照书背下都能答对个七八分,您先看看,不行再改,这才第一版。”
“得,我先看看,你找个地儿坐一会,等我看完再说。”左右两边一晃,伸手拉个带轮的椅,往肖玉词屁股底下一放,“坐,别干站。”
“好。”肖玉词回头看眼椅子,安静坐下。
郑辉低头扫题,看到肖玉词出的题,仔仔细细闷声看了许多,再换下道,整张试卷看完,大气不出,喝了口水,才悠悠开口,“可以,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抬头看了眼肖玉词,卷子往他手上一递,“等其他老师看了再确定,我觉得你这块改动应该不大,该拎的重点都有,没啥大问题。”
“行,回头改动了我再打印一份给你看。”
“多麻烦,我不在群里吗?有空了翻里头文件看,没必要打印出来。”
学校打印机有限,一台四方不大正搁学校财务办公室,平时试卷打印都是找人打,量多优惠,还带送货上门。
肖玉词长得清秀好看,人往财务姐姐面前一站,借个打印机用,二话不说腾位给他,打打打,随便用。换做别人,拉个冷脸,语气也躁,“挺忙的,没时间。”随便找个理由婉拒。
“没事,打出来方便看,我也看,也不光打你一张。”
他这样说,郑辉倒是不好再拒绝,也顺他话答应。肖玉词也没说错,他也看,打出来自己先做了一遍,是难是易自个先试试水,回头给学生讲卷子,信手一拈。
见无话要说,他起身要走,郑辉张嘴叫住,“你课进度到哪儿了?”
“还有最后一课节,不多。”肖玉词想了想,“差不多这周就进复习了。”
“我这边刚进复习,差距不大,回头复习你要有题库试卷也发我一份,我拎些题给他们做做。”
“好,回头打包发你一份。”
郑辉又喝口水,拧紧瓶盖子,啪嗒一声放桌上,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问:“李绪征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石膏都打腿上了,这回又他先惹事?”
“没打架,摔的,往张家门口那坡上咕噜滚下来的,得亏有树挡一挡,要再滚远点,可就不是骨折了这么简单了。”
郑辉眼皮一动,想说虎,盲走都不能摔那块地儿,路平也宽,不至于跌坡滚下去,转头又想那个人是李绪征,嗯…是能摔的,不算荒谬,还挺合理。
“给他摔一下长长记性,不亏,还能消停几天。”郑辉说得特一本正经。
肖玉词点了点头,面上表情不露,内心感慨不已,这得皮成什么样?都成刻板印象了。
第62章
冬季多风,雨季不算多,都是丁点细毛,往往不足为惧,肖玉词笃定这雨就下半天,细细密密长不出大雨,嘿,偏就与他唱反调,云层落得更低,乌压压一片雾蒙,雨未渐大,雷先将至,轰隆一声,震个天响,肖玉词笔墨又侵了纸,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没带伞。
于是等啊等,等到放学时间,没小,反而更大。
他等雨声渐末,却越是淅淅沥沥,下不完,谢竟南摸头一转,抿抿唇对着窗外大雨发愁,办公室老师不多,留下的都是同病相连,没伞,这没辙,只能干等。
谢竟南坐对推拉窗,搁肖玉词对面的位置,窗正对走廊,朝外哈了口气,瞬时雾起成圈,叹了口气,说,“我靠,这雨还停不停?”
不知是谁的声音响起,“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与其干坐等他停,还不如安心待着改改作业,雨停了再走,回去也省得再加班改作业。”
雨水连同书本翻页声哗啦响起,肖玉词顺声抬头看了眼,教数学的一位男老师,没说过几句话,好像也是今年来的新老师,瞧着倒是年轻,年长不了他多少岁,考的特岗,运气不好分到了扬昌,没办法,都得熬,等着考走亦或是找找关系调走。
教师出路难熬,熬过高考又熬考证,以为有证在手工作一抓大把,其实不然,去做过文员,做过销售,工作堆积成山一叠一叠,休息时间成了海绵的水,越挤越干涸,洗脸照镜一抬头竟觉得里面的人越来越陌生,疲倦袭遇面容,再一近看,眼窝凹陷,底下挂俩黑晕圈,再抓头发,根根落入掌心,于是当下决定,辞去工作,去了云山,去了牧场,去了大海,去了草原,再一回家,父母一见,瘦了黑了,胡茬长了满脸,伸手去抚他脸颊,扎手戳肉,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感慨万千。
为了生活,他捡起四年苦学的专业,考编制,第一年没考上,第二年考第三名,来了扬昌,派到了这苦寒之地教书授课,突然觉得这一生其实也就这样了,工作与生活,无非再加上生活中突然突如其来的小惊喜或者小奖励,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了。
谢竟南看着玻璃窗上的雾气散尽,转过头耸耸肩,瘫坐在椅,双手绕头交叉抱颈,应着雷雨才慢慢开口,“啥作业?我就没布置,语文这东西也不是一蹴而就,我布置再多他们答案对抄,有啥用?还不如多背背文言文,看看书。”
肖玉词垂眼听着,没吱声,那数学老师可能觉得不对,张嘴又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让他们去背书他们就真能乖乖听你话去背书?书包一扔,全抛脑后,还不如多抄几遍肌肉肌肉来的快。”
“那都是死知识,全靠笔头一点记忆,时间一长,管他肌肉不肌肉记忆,全给忘得一干二净。”
觉得劝说无果,也不浪费口舌,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至于方法效果,因人而异,一杆子打不死,一杆子也轮不到底,谁有益无益,看人来吧。
见人没再说话,谢竟南椅子滑轮一滚,近身靠近肖玉词,带轮的印往地上划一道弧,咻的一下,这架势,颇有武林高手秘技——凌波微步。
“你也回不去啊?肖老师。”整一嬉皮笑脸,贱兮兮的样。
肖玉词没搭理他,眼皮也没抬,应了声,“嗯,回不去。”
“我曹哥呢?不带伞来接你回去?”谢竟南半手撑桌,眼神一咪带眉挑了挑,起哄调侃的语气又说,“我就说他是个大直男吧,恋爱都不会谈,这种时候不得带伞来接对象下班?他就没个表示什么的?”
肖玉词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表示什么?”
“当然是男友的关爱啊!”
“关爱?关什么爱?”肖玉词皱眉看他,“长辈才叫关爱吧?你瞎用什么词,还语文老师,村口卖肉的都比你会用词。”
“得,关心呵护,行了吧?”谢竟南撑着手肘笑了笑,“你俩…怎么关心呵护的?到哪一步了?亲嘴了还是…上床了?”最后三字谢竟南没敢大声说出口,嘴唇发的音,没声,但不难看出说的词是什么。
肖玉词耳朵一红,眼神胡乱瞟一通,确定没人看他俩才将心收了肚子。谢竟南一张烂嘴,不把门,脑子里面想什么就说什么,不分场合,加之好奇心趋势,终于还是问了出口。
“你无不无聊?”肖玉词瞪他一眼。
“无聊,特无聊,你看这雨下不停,没人说话多无聊,你就悄悄告诉我。”谢竟南凑近了问,压了声,“我曹哥床上猛不猛?一夜几次?”
“无可奉告。”
“我就好奇问问,真不是想打听什么。”谢竟南笑得一脸贱样。
“你换副表情我还能信,你看你,笑得贼猥琐。”
谢竟南立刻收了笑,秒换得正儿八经表情,这转换速度,不去横店做群演,白瞎了嘛不是。
“好哥哥,说嘛说嘛。”眼皮眨了眨,嘴唇一努,装可爱。要不是办公室有人,肖玉词非得给他来一拳。
“我拒绝。”肖玉词坐正没再看他,“你上边上待着去,别打扰我改作业。”
“边改边说不影响。”
“影响我。”掸手轰他走。
“你这改的啥?”谢竟南一把夺走他手里的试卷,眼神瞟了眼,好家伙,临安中考卷呢?这都A卷难度了吧,扬昌考C卷,A与C,间隔不大,难度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就这么说吧,扬昌九十分以上的试卷,要搁临安去考,四五十来分差不多,得差一半,瞧着卷上红圈的大叉,谢竟南唇抿得直,眉头一皱,“临安中考题,你可真牛逼,这都敢给他们做?就不怕打击太大,信心全溃?”
肖玉词从他手里一抽试卷,继续改,“没听过动力来源于压力?不给他们点难度,还真以为自己成绩能厉害上天?”
谢竟南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肖玉词扭头看他,唇角弧度上扬,笑得特假,“压我试卷了大哥,劳驾您抬抬手。”
“啊?”谢竟南低头一看,还真压了个角,“哦,不小心的,不小心的。”急忙收了手。
肖玉词想再赶他走,话到咽喉还没出口,桌上的手机先响了起来,一看,曹雁禾,这不巧了,说曹操曹操到。
“我在你们办公室楼下,你下来吧。”
肖玉词没反应过来,“….接我的?”
曹雁禾笑了笑,声音似电流感窜入耳朵,“不然呢?我淋雨玩?”
“不是,我第一反应以为你是来看阿姨的,真没反应过来,等我,嗯..一分钟,我马上下来。”
“好。”
电话一挂,肖玉词匆匆收了试卷,二话不说提腿就要走,却被谢竟南反拦住,“谁啊?曹雁禾?”
“是是是,你曹哥,怎么样?我能走了吧?”
谢竟南捂嘴一笑,赶紧让出道,“得,你走你走,小情侣恩爱去吧。”
肖玉词扭头看他,手指在唇边一划,做了个封唇的动作,谢竟南立马领会一通,朝他比了OK的手势,得勒,管住嘴。
刚一下楼,楼梯口站着曹雁禾,肖玉词见四周没人,应着心情舒畅,下楼时主动去挽他手,“你刚来还是来很久了?”
“我刚来。”
“特地来接我的?”肖玉词脖子一伸,去看他脸。
曹雁禾摸了摸他的软发,笑了笑,“我不来接,你怎么回去?”
“等雨停了再走啊,我又不傻,难不成冲雨里淋回去?”
曹雁禾还真是这样想的。
可拉倒吧,电视剧深入骨髓,真以为能在雨里跑出唯美姿势?一瓢大雨,淋个落水狗,谁冲谁傻,有地方不待等雨停,非得去跟这雨来个对舞?
曹雁禾给他递把伞,一人一伞,肖玉词瞬时舒了口气,得亏没学电视剧,残害不算深,还知道得带两把伞。
曹雁禾先走,脚下是台阶,雨天路滑,竟自动性的伸手去牵肖玉词,是皮肤之间的摩擦,有点挠手心。
寒冬干燥脱皮,手同鼻子,风吹最冷,以往在临安,姚晶常备护手霜,多了不好用了,统统都给肖玉词,一开始觉得特娘,谁家大男人擦护手霜,直到终于手被冻裂,姚晶让他擦些,原是秉着应付的心态去抹了几次,嘿,效果不错,一到入冬,总要备上一支,离了临安,事儿一多,全忘了这茬。
得亏细雨霏霏,连下几天,寒露及重,不算干燥得过,能忍受。
他能感觉到曹雁禾手心的旧茧,明明已经拉了好几次的手,每一次曹雁禾手心握他手时,总能令他耳朵骨稍稍一红,心里直痒。
“突然想到个事,刚刚你没来之前,谢竟南说你这人挺直的,下雨了也没给对象送个伞什么的,结果你一电话打来,啪啪给他打脸。”肖玉词笑得眼弯。
“那万一我真不来,你是不是还得和他一起吐槽我?”
“想什么呢?我一直站你这边的。”肖玉词故作生气,“力与辩证,给你树立了个好形象,你倒好,把我和他拉一类,我能是和他一起吐槽你的人?”
水落滴入水缝,肖玉词看脚下,一步一步,跟着曹雁禾,他伸手去拉他胳膊,两人与之站在同一直线,轻轻笑了声,说:“那我还得谢谢你,替我力辫完美形象?”
“嗯…是得好好感谢,晚上吃油焖虾行不行?我想吃。”
“家里没虾了。”
“去买。”肖玉词说。
“下大雨,没人卖。”
“你别唬我,不有海鲜摊嘛?人家鱼虾都养店里,又不摆街上卖,去卖虾,走。”
“好,去买。”眉眼笑得及开。
第63章
雨势如阔刀,尽风向抚面吹,彭媛媛抬脚踏楼梯,鞋面湿了半截,走起路来又重又拖,掸伞落雨,水泥地面湿了一片,再推门,正对是那位数学老师,不算熟,面对面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又直直转向谢竟南的办公位。
啪嗒一声,伞放桌面,谢竟南猛抬头,一看,抚胸呼气,“我靠,吓我一跳,走路怎么没声啊你?”
彭媛媛拉凳坐下,没回应,咬唇叹气。
“怎么了你?”谢竟南放了手机,双手垂落在桌面,伸头问了一句。
彭媛媛倏然伸手握住他的手心,四指握于掌心,拇指放在手背轻轻揉捏,“谢竟南,我这样拉你的手是什么感觉?”
她问得轻巧,手指来回摩挲谢竟南手背的皮肤,毛孔细密分泌汗渍,再摸一会,莫名胸口燥热,由心上脸,顿感发热发烫,猛地抽手心颤,呼吸乱了节奏。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从脸颊到耳根,红得滚烫。
“什么什么意思?”彭媛媛板凳一拉,又往靠近了坐,“我刚刚那样拉你手,是什么感觉?”
“不是,你到底什么意思?给我干懵了。”
彭媛媛略显不耐烦,“我问你就说,怎么这么多问题。”
“你喜欢我?”
彭媛媛缩手给他一掌,“滚,我喜欢你个锤子,问你话呢?别给我嬉皮笑脸打哈哈。”
“哎哟,我的姐姐勒!”谢竟南摸着拍痛的手背,吸口冷风,欲哭无泪的样,“你刚刚那样摸我,不是谈恋爱就是耍流氓,我说你喜欢我,也没说错嘛。”
彭媛媛瞪她一眼,“眼瞎喜欢你?”眼睛左右看了眼,“跟个傻缺子似的,出门不带伞,活该,就应该出去淋淋雨,多给你生锈的脑子洗一洗。”
谢竟南眼尖似的瞧见桌上折叠规整的伞,一黑一蓝,粘点灰尘,伞骨几根略微暗黄,应是摆置在家许久未用。彭媛媛来时掸了灰,屋里撑伞试了番,伞柄,没事,洞眼,没有,收缩性,还成。简言之,能用。
“你来给我送伞的?”谢竟南挑眉。
“自个没长眼?要真看不见就捐了吧!反正留着也没用。”
谢竟南笑了笑,也不恼,往桌上又瞟了一眼,“怎么多带了一把?”
“原本打算给肖老师的。”彭媛媛坐直看他,捏了捏手指的肉,“但我刚刚在楼下看见他跟曹雁禾……”
“嗯?”
彭媛媛神秘兮兮,靠近轻声问,“他们…关系很好?”眼神特狐疑。
谢竟南没注意彭媛媛的反应,摊手耸肩,“他俩关系是挺好的。”都搁一块亲嘴了能不好?
“我觉得他俩怪怪的。”彭媛媛又去抓他手,示范性的摸了摸,“我刚刚在楼下,看见他俩这样拉手,谁家好兄弟这样拉手的?”说完又放开,谢竟南掌心猛地一空,凉风趁虚而入。
眼见雨势扩大,她左躺右躺,坐立不安,谢竟南心大如狗,平日里笑笑咧咧,脑袋缺筋,做事及其马哈,特怕他闷头一股脑冲进大雨,落个落水鸡的名儿,实在好笑,手机一看,下课时间刚过,捯饬捯饬出门,给傻缺送把伞,落脚刚出大门,又折回,特地多带一把,她知道肖玉词今天满课,不知道走了没?走了就成,要走不掉,给他一把。
雨如茫烟,压低一层厚云,似蝉纱茫雾,路前树梢长得拔伟,稍顶头往下看,白浓虚烟转淡,再走两步,正看见教学楼的出口楼梯,定眼一看,是曹雁禾,招呼还没打出,见他伸手去接人,手掌握在手心里轻轻摩挲,往前再走一步,带出来的人是——肖玉词。
曹雁禾长相不算五大三粗,身体素质是好,但要论脸,真用不上粗旷来形容,浓眉薄唇,鼻子高挺拔翘,上眼弯曲内眼深邃,眼尾细而略弯,特别笑起来时,眉眼之间尽显温柔,忍不住让人多看几眼。
他伸手去拉肖玉词,等他靠近自己时,又转手轻揉覆盖肖玉词的头,眼神到动作,特黏糊,算不上青白。
她细想惊觉事情发展不对,脑海迅速搜罗一圈,知道怪在哪儿了?怎么跟情侣恋爱似的,分舍不开,进门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朝谢竟南打听。
过了半秒,谢竟南猛地反应过来,脑袋咕噜左右看了一圈,摸摸鼻子,笑了笑,“谁家规定好兄弟不能拉手了?你这瞎猜,他俩就一纯纯兄弟情,铁皮纯友谊。”
这事他是真没有心瞒着彭媛媛,主要是他一旁外人,说出来不合适,局里两人浓得搅蜜,他一杆棍子抡下去乱混,像什么话?
“我觉得他俩绝对有问题。”彭媛媛摸了摸下巴,“凭我的直觉。”特笃定。
“你那直觉就没准过。”
“不,这次不一样。”眼珠一转,摇了摇头,“我的雷达告诉我,这件事情不简单。”
谢竟南瞄他一眼,笑出声,“雷达?什么雷达?”
“看不看剧?”彭媛媛眉尾一挑。
“看啊!”
“我多年看剧的经验告诉我,他俩太黏糊了,绝对有问题。”
直觉这东西,还真是时准时不准的,难道得看运气?彭媛媛话一出口,猜得真他妈准,但兄弟操守告诉他,说不得,要真不顾及,他能伸手啪啪和她来个对掌,嘿!还真神,猜对了,他俩还真又一腿,噢不,两腿。
谢竟南扯嘴呵呵一笑,手在桌底下搓了搓,汗渍益出毛孔,手心湿乳汗润,“想多了,真想多了。”
“你说话别抖。”眼睛一眯,眼神犀利的瞟准谢竟南,食指隔空往他胸口位置指了指,“你有事,你绝对有事。”
这下更慌,说话也磕巴,“我?我能有什么事?就是热的,热得特心慌胸闷,我桌底下开电炉的,是真热。”手拎衣领扇了扇,一丁点凉风朝颈部往下颚溜。
彭媛媛站起弯腰弓背,脖子一伸越过桌子往谢竟南裤裆底下一瞟,谢竟南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凳子往后一划,“刷”的一下打开双腿,“我靠,你这从哪儿学的?怎么往人裤兜底下看?”脚底亮着黄暖光,是真开着火的。
见话说不假,彭媛媛身体站直往后一仰又坐下,“看看能少你快肉?”
“男女授受不亲,裤裆多私密,能随便给人看?”感觉囊下一轻,真像少块肉般,双脚并拢夹紧,带轮的椅子一划,又贴近桌子。
“三瓜俩枣丁点大的肉,谁爱看?”彭媛媛忍不住笑了笑。
“我去….”谢竟南手过脑子快速反应,伸手去捂她嘴,“再大点声,再大点声,整个办公室都听你在这儿讨论男人的裤兜”眼睛四处瞟了瞟,见没人看,又接着说,“我说你好歹是个女孩子,还做人老师,能不能别整一流氓的样儿,真的,和你这娃娃脸,特不符。”
“唔..”彭媛媛去掰他手,没用多大力轻轻掰下,谢竟南捂得很温柔,没使力,怕把她脸勒红。掌心刚落,嘴呼了口气,缓了几秒,“谁流氓了?你捂我嘴你不流氓?”抡起袖口擦了擦嘴皮,“这都肌肤触碰了,没经我允许的皮肤接触,我都告你耍流氓。”
“这能混为一谈吗?”
“怎么不能混为一谈?”
谢竟南有时候真拿她没办法,他想说的其实不是这意思,也不想和她比对谁错谁对,要真心论起来,他其实是输的那一个,心不在他自个身上,一天到晚系在彭媛媛身上,每次拌嘴他先认输,不想看她恼,于是总要有一人服软,那就是他。
谢竟南叹了口气,“这话对我可以说,对其他人可不能说。”
“我也没对其他人说。”彭媛媛看他,“我说话分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是拎得轻的,当初某宝花了三十好几的“学会说话”可不是白花钱的。”
谢竟南笑乐出声,就差竖大拇指点赞。
落雨下到晚上,夜全漆黑,窗外一排挂俩雨伞,弯勾扣着瓷砖,雨水沿伞叶滑掉垂落伞骨头尖处,再一滴一滴,颇有节奏感的掉落在水泥地上。
外头风声及大,屋檐顶雨水沿低势划落,啪嗒啪嗒落入院外水泥地缝。
俩人一进门,暖意浓浓,屋里开始烧火,烧在厨房,打开客厅处的门,一屋子都暖,好在南方冬天不及北方寒冷,最低也才三四度,没过零下,真算不上股子里透冷。
肖玉词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脱外套,冬天穿得多里里外外好几层,动胳膊动腿,跟退化了似的,使不上劲,于是图一方便,进门就脱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