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 by肆六
肆六  发于:2024年07月20日

关灯
护眼

“…谁让他嘴这么臭。”李绪征握紧拳头,愤愤的说道。
肖玉词往他脑门一记,啪嗒一声,“人家嘴臭你就手贱?非得跟他做一伙人?”顿了顿一说:“还有你那朋友,是真朋友吗?天天把你往网吧带,学了一身臭脾气。”
肖玉词说的是那个红毛,叫杨成,读了小学就没读了,也没找个工作,就一天跟着一帮混子在那网吧附近乱晃,又是带李绪征上网又是教人抽烟的,昨天瞧见李绪征冲上去跟人动手,也没说将人拦下,眼珠子一转,蹭着混乱撒腿就跑。
还真是应了酒肉朋友交不得心。
李绪征咬唇没说话,抬头瞥见肖玉词头上的伤,问了一句:“肖老师,你这伤严重不?还疼吗?”
“我不疼,过几天就好了,我的伤不重要,现在我们讨论的是你的问题,你知道你这次错在哪吗?”肖玉词扫他一眼,双手抱胸,妥妥威严立起。
李绪征点点头,说:“跟人打架呗!”
“那根源是什么?”
“根源?还有啥根源?就是他嘴欠。”
合着就没觉得自己也有问题?
“你错在冲动挑事。”肖玉词眉头一皱,又说:“还有好好一学生,不学习成天满脑子想着逃课上网,是多大网瘾?戒不掉?”
李绪征脾气死硬,反驳道:“那我也得学的进去呀?知识不进脑子我有什么办法?”
“你要是多把打游戏的心思放在上面,能学不进去?说白了就是不爱学,懒。”
李绪征眼神往肖玉词身侧的树干上一瞟,说道:“知道了你还问,不是多此一举嘛?”
“成,那我每天下课了就盯着你学习,看你还能不能偷懒。”
李绪征气一焉,拉着肖玉词的手腕,哭天喊地,“别啊,我自个回去好好学还不行吗?”
肖玉词抹开他的手,“不行,没得商量。”眼神异常坚定。
“肖老师,肖哥。”李绪征拖着尾音,嘴角向下一撇,装可怜。
肖玉词可不吃他这一套,继续说道:“别打感情牌,没用,今天下午我就在教室等着你。”说着转身就走,李绪征快步追上,哀声连连。
“补二休三?”李绪征说。
“不行。”
“补三休二?”
“不行。”
“休一,休一天总行吧?”
肖玉词脚步一定,瞅他一眼,“周末两天还不够你休?”
“那不一样,周末是周末。”
“没得商量,还有…写一张检讨,明天早上交给我,得给我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把自个认识的错误也写上去。”

第26章
隔天一早,李绪征还真带着他写的检讨找上了肖玉词,一张折皱的A4纸,往中间折了一道印子,摊开铺平坦荡荡的搁在肖玉词的办公桌上。
肖玉词捡到起粗略看了一眼,白纸黑字,洋洋洒洒写了一千多字,诚心道歉的话没几句,前五百都是控诉寸头一群人的恶劣行径,后五百好不容易写了些道歉的话,结果还全是网上抄的官方语言,空口白话。
肖玉词啪嗒一声将纸张放在桌上,手指敲了敲弯折卷边的纸张,抬眼望着李绪征,问:“这里面有多少是真心话?”
李绪征摸了摸鼻子,“….都是真心话。”
“那这个…负刑请罪,你往哪负刑?”肖玉词慧眼如炬,手指轻轻在这个词语上面敲了敲,又怕李绪征没看清,红笔划了个大圈,递到他眼前。
李绪征凑上来看了一眼,笑嘻嘻的说道:“写错了写错了,晚上天黑没看清,是负荆请罪,负荆请罪。”
“真不是抄错了?”
李绪征也没慌神,咽了咽口水说:“哪能啊,都我自己写的,顶多就从网上借鉴了一点。”大拇指和食指弯曲,俩个指头快接近,中间又隔了点点大的位置,无限接近,“就这么点,其他都是我自己写的。”还挺自豪!
这点小把戏肖玉词还不知道?都门清得很,也没拆穿,将检讨对折了两道,放进了自己的抽屉底下,用课本压实了。
“行了,这次的事儿就算过了,没有下一次,还有那个什么网吧也别去了,下次再被我逮到,我可就要请家长了。”
李绪征嬉皮笑脸,嘴角裂到耳根“好勒,肖老师。”
肖玉词瞧他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是真听了去还是敷衍了事,揣摩不了,但是这次事儿过后应该能消停一段时间,也不亏扛了这一棍。
下午放学后,肖玉词果真盯着李绪征写完了今天的作业才放他回宿舍,等他出了学校的大门天已经摸黑,天上零星半点,月如弯渠,清冷寂静。
肖玉词打着手电,聚光灯汇成一线只顾得了脚下,面前一片全是漆黑一团,风声簌簌,哗啦哗啦的,每走一步越是心惊胆战,不怕鬼不怕神,怕酒鬼,醉了昏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可不想明天就横尸遍野,头条新闻上全是自己的名儿。
中学上坡这条路很安静,除了周边开了些小商店,剩下都是一片密林的树,学生放学商店早就关了门,这会儿更是寂静无人,芝麻大点儿的声都听得清清楚楚,肖玉词走得极快,眼睛直溜溜的盯着脚下的光源,刚走了没几步,前面远处倏然出现一道光,越来越近,晃得眼睛睁不开。
肖玉词眯着眼,手抬高掌心朝外挡着双眼,他想看清是谁,可是强光刺眼怎么也看不清,反倒前面的人开了口。
“是我。”
是曹雁禾的声音。
他关了手电筒,周围又变成黑暗,肖玉词没反应过来,眼前先是一片白色后又慢慢恢复正常,还是漆黑,只是前面多了一个人。
“你这么来了?”肖玉词问他。
“看你一直没回来,担心又出事了。”
曹雁禾走到他的身旁,又打开手电筒,周围的一切都落入肖玉词眼里,看得清清楚楚。
“能出什么事?”肖玉词一笑,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纱布,“已经长教训了,可不敢再胡来。”
“知道就好。”
暖白灯光,晃在脚下,连同脚步都出奇的一致。草丛的蛐蛐叫了一路,静谧的夜里异常响亮,微风一吹,夏夜不就喜欢寻这一处安宁吗?
肖玉词跟曹雁禾聊起李绪征抄检讨还抄出错别字这件事,一句话还没说清,自己反倒笑得嘻嘻哈哈,断断续续才说完整件事。
曹雁禾问他:“然后呢?你让他重新写了?”
“没有。”肖玉词摇摇头,“写再多篇都是敷衍了事,没必要。”
曹雁禾平时走得快,为了配合肖玉词的节奏,他慢吞吞的小步迈,“是没必要,他还没有长够教训,你让他写十几遍都一个样。”
“不过经过这事儿倒是能让他消停一阵子,应该暂时不会再去南边那条巷子了。”肖玉词微微低头,摸了摸后脑勺又接着说:“这个星期我都回去得晚,在教室给李绪征辅导作业,你要是等不着我就别等。”
恰巧过了中学门口的那条上坡路,柺个弯走上了宽敞的马路,路边稀稀零零的暖色灯光,映着月色正好曝光在肖玉词头顶。
他的伤口还没折线,又正巧是在后脑勺往上一点的位置,白色纱布从额头围绕一圈,正好包住伤口,露出头顶细软的黑发,在光线的晃映下,柔顺透亮。
“一个星期?”曹雁禾问。
“我给他说的是一个学期,但是先保底一个星期,以他的性子,估计再过两天就受不了啦。”
蠢方法,治标不治本,曹雁禾一听就知道,他只不过找个借口把人看牢了而已,李绪征受了气,又偏偏是肖玉词给他挡了一棍,怕他心里闷着气又去找那几个混混,要是再出什么事,肖玉词这几针线可就白缝了。
就算他不去找别人,也怕别人过来找他,肖玉词才逮着借口把人看牢,说是学习,他还不清楚李绪征?他自个没真心想学,给他日日补课都是白搭。
走了些路,肖玉词说些话曹雁禾都一一回答,看似游刃有余,实则心不在焉,以往曹雁禾得都和他开开玩笑,今天晚上性子却是极淡。
路过窄道,肖玉词走在后头,跟着他踩的脚步,一脚又馅进里面,踩他走过的路,咬了咬下嘴唇,没忍住还是开口问:“你…今天有心事?”
曹雁禾步子一顿,“这么明显?”
“心不在焉的,很明显。”
曹雁禾回头望他一眼,眼眸星转,终究没憋住说了出来,“上回你说落落的事儿,我给随谦宇提了一嘴,没想到歪打正着,还真有问题。”
起因是隋谦宇开着他颜色骚包的车去接鞠落落放学,人同车搁外面停了半天,学生也走了差不多,却迟迟不见鞠落落身影,就在隋谦宇等不耐烦时,才看见人拽着双肩包的肩带,唯唯诺诺移着小步慢悠悠出来,隋谦宇下车给她开了车门,鞠落落像是刺猬见了风,冷峻峻的缩成一团,离隋谦宇一步之远,直到上了车双手才松了紧,垂落在大腿间握紧。
车开了半里,车内感应器滴滴滴响半天,隋谦宇瞥头一瞧,她低眼垂头愣愣盯着手指的指甲,扣了半天,出声提醒:“安全带系上。”
鞠落落应声哦了一句,手去抓玻璃车窗旁的安全带,用力之间,衣袖顺着胳膊滑落,隋谦宇瞧一眼,青紫一片,还没看清,鞠落落警惕掩上衣服,扣上安全带,又重新坐好。
隋谦宇是个大老粗,要不是曹雁禾给他说了落落的事儿,他根本不会去注意这些,原本他觉得是曹雁禾太小心翼翼,小题大做了,今儿这一遭,做实了他心里的怀疑,下午就给曹雁禾捎了电话。
沿小路下石子楼梯,弯弯扭扭,高低不平,石头缝里长了野草,青葱翠绿,曹雁禾打着手电走在面前,余光散在身后,照在肖玉词脚下。
肖玉词借着微光看到曹雁禾的后脑勺,说:“问过落落了吗?她怎么说?”
肖玉词当时也是猜测,没想到会应验,校园暴力这种事很常见,可大可小,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只要施以暴力就必须受到惩罚,否则只会越演越烈,豪无始终。
“问了,她什么也没说。”曹雁禾下了一步台阶,又说“不过这事既然有迹可循,就按着这个迹顺着往下摸,是误会是事实,总得眼见了为实。”
“那要是真校园暴力了,逮着人怎么处理?”
“报警,转学。”简单说了四个字,一句概括。
肖玉词一惊,没忍住问:“….报警?会不会只是小打小闹,报警太严重了吧?”
“初三,该有十六岁了吧?小孩犯了错都知道道歉,要是故意伤害,不管年龄大小,只要做过了,都得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做老师久了,竟一时糊涂起来,肖玉词第一反应居然是留了案底会影响学生前途,居然连最简单道理都忘了,无关年龄,犯了错就应该受到惩罚。
那晚之后,肖玉词没再听曹雁禾说过这事,他以为还得多些日子才能解决这个问题,没想到三天后,曹雁禾将人从卉南领回了扬昌,交到了肖玉词手上。
“我还得回卉南处理些事,你先帮我看着点落落。”
肖玉词站在校门口,看了看曹雁禾匆忙的背影,又看了看低头一言不发的鞠落落,瞬间明白了过来,领着鞠落落穿过操场,上了二楼,进了办公室。
肖玉词怕她认生,拉了个带轮的靠椅,安置在自己身旁,隔一会问她饿了没?渴了没?鞠落落依旧不说话,摇摇头。
肖玉词也没招,就任由她安安静静坐着。
彭媛媛下了课,刚进门就瞧见肖玉词身旁的鞠落落,挨过来打了声招呼,前个星期还如胶似漆黏得紧,今儿见了彭媛媛却低着头,淡漠疏离。
“她这是咋了?”彭媛媛问肖玉词。
办公室人多不好说,肖玉词将人拉到一旁,搁她耳边轻吐话语,将整件事情说了个大概,只说可能,没说确定,还得等曹雁禾处理了事情回来再问。
彭媛媛转头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的鞠落落,眉眼一拧,“校园暴力?我靠,这都什么学生啊?家里有矿还是当官发财?自诩高人一等,非揪着别人过不去心里才好受?”
肖玉词食指在嘴上嘘了一声,“小点声,一会落落听见了。”看了一眼鞠落落没反应,又接着说,“没当官也没发财,可能就是喜欢找点存在感而已。”
“你还别说,有些学生就是坏,打骨子里的坏。”
“这事儿你别去她面前提,就当不知道。”
彭媛媛手比了OK。
“你和她话多一些,去陪她说说话。”肖玉词胳膊肘桶了桶彭媛媛。
“得勒。”
郑重其事,一转眼就朝鞠落落走去。
【作者有话说】
如果喜欢的话留一点小海星吧!谢谢。
感谢每一位读到这里你们。

第27章
扬昌除了一望无际的山和树,再没其他玩乐的地方,一个稍微挤点破点的电玩城,已经是学生下课娱乐的地方。
门店在惠真超市往上几十米,上了坡就是,卷闸门外靠右摆了两台夹钥匙扣的娃娃机,肖玉词路过瞥了一眼,兔子,小狗,小熊,全是一切不起眼的小玩意,偏就惹得小学生甚是喜爱,兜里揣了两块钱都得先买四个币,试试手气。
李绪征目光往里投了几道,双手揣兜,“太幼稚了,我不进去。”
“进去和写作业,选一个?”肖玉词抬着下巴看着他。
李绪征挤出一个笑容,“偶尔放松一下也可以。”说完从肖玉词面前穿过进了里面。
彭媛媛带着鞠落落一来早就锁定好了娃娃机,换了五十块钱的游戏币,就逮着一个机子抓了半天,肖玉词伸脖子往里一看,长得像兔子又像小狗,一时之间还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是带鞠落落来抓娃娃,但是又激动又乐的人却是彭媛媛,手按着操作杆,抓子摇晃了半天,彭媛媛勾着腰,一双眼睛上下看了看,确保对得上位置,“啪”一声拍下按键,就盯着这个夹子,往下夹起又向上提,连同心脏也揪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夹进洞里,啪嗒一声卡顿,将玩偶又甩落进玩偶机里。
众人虚声叹了一口气,心里焉焉的遗憾了一小把。
彭媛媛又投了两个币,对准毛绒玩偶啪按下按钮,还是没抓着,好心态都被磨了棱,烦躁的搓了搓手,准备再来一轮,还没投币,一旁的李绪征心痒得不行,想要试一把,瞧着彭媛媛问:“彭老师,你这方法不对,我来一把。”
伸出手掌朝彭媛媛要两个币。
彭媛媛也被打击得不行,想着可能自己手气还真不好,接连几次也没中,没准换个人还真行,掏了两个币往李绪征手掌心里一放,“行,你来试试。”
李绪征投了币,摇着抓夹对准刚刚彭媛媛没夹起来的娃娃,手掌朝红色圆按钮啪嗒一声啪下去,夹起娃娃,晃了一下,没掉,心里顿时高昂兴奋,却在咯噔一下晃动里又掉了下来,还是没抓着。
他又朝彭媛媛要了两个币,“再来一次,刚刚不算。”
肖玉词笑了笑,送了他一句:“死要面子。”
“第一次,算是打个样,再来一次。”彭媛媛抓了一把给他,没数有多少,仅着手掌大小抓的,沉甸甸的一把。
还真就不信邪了。
李绪征又再来一次,投币,摇杆,一气呵成,肖玉词眼睛就往里瞟,没抱太大希望,毕竟有彭媛媛在前面打了几次样,这玩意没有技巧,全靠概率,十次抓一次,就看你是不是那其中的十分之一。
李绪征气定神髓,气都不敢大喘,直到看见娃娃夹起又落进洞里掉出来的时候,喜悦才慢慢上头。成就感满满。
彭媛媛最激动,喊了半天,肖玉词离她最近,吵得耳朵疼。
“牛…..”感觉这词不对,立刻反应过来换了词,“厉害呀,才两次就抓上来了。”
厉害什么厉害,概率的十分之一刚好是他而已,肖玉词心里想。
李绪征弯腰去捡掉出来的娃娃,递给彭媛媛。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伸手就拿,摸了摸毛发又揉了揉,还没捂热就递给了鞠落落,“落落,拿着,是不是很可爱?”
鞠落落没好意思接,看了看肖玉词又看向彭媛媛。
“你看肖玉词干啥?拿个娃娃还得看他脸色?”彭媛媛将毛绒玩具又往鞠落落怀里塞。
鞠落落没再放开,双手抱紧手里的玩偶,细细的说了声:“谢谢。”又细又柔,要是隔得远,还真听不清。
肖玉词见她嘴角上扬,带了笑,弯腰与鞠落落同高,问她:“你要不要去试试?”
鞠落落摇了摇头。
“去试试吧!夹不上来也没关系。”肖玉词手掌在她后背借力推了一把,脚步向上一浮,靠近了李绪征旁边的另一台娃娃机。
鞠落落愣在原地,彭媛媛顺势给她一把丁零当啷的游戏币,揣在手里,挪了两步,手里攥着游戏币,投了两个,试了一次,没中,又焉了下来。
整个下来,就后头李绪征又夹了两个,花五十块钱换了网上四五块就能批发的娃娃,简直亏得不行。
天黑时下了点小雨,稀沥沥下了一会,豆大点的雨水,啪嗒啪嗒拍打着房沿,院外晒了干豆角,还是肖玉词帮着曹雁禾一起摘了洗干净晒的,就快干透了等着收回家,听见雨水落下,肖玉词拖鞋也没穿稳,冲进雨里抱着簸箕一路跑回了家。
只是这雨没下多久,十分钟左右,一阵大雨过后便停了,泥土里混着雨水的湿气,肖玉词推开窗空气里一下便卷进房里。
夜里曹雁禾和常萍一起回来,肖玉词带着鞠落落在厨房的餐桌上写作业,鞠落落算写,曹雁禾算教,做了一个小时,肖玉词发现鞠落落还挺聪明,一张卷子的题除了个别刁钻困难的题外,她都能一一做对,算式也列得不错,要是不出这档子事,长得可爱成绩又好,也应该是个人见人爱的乖学生。
卡哒的一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曹雁禾推开门,换了一脚的泥鞋,脱在门外,常萍杵着拐杖,跟在他身后进门。
“曹雁…”肖玉词以为只有曹雁禾一个人回来,没想到常萍也在。
常萍见着他笑了笑,“叫错人了捏,在后头呢。”指了指曹雁禾在的方向。
肖玉词摸了摸后颈,尬笑几声“我以为就他一个人回来,没想到您也在,您也去了卉南?”
“没去,门外碰见的。”常萍抬眸看见他头上的伤,问“哟,你这头是咋了?
肖玉词实在解释累了,说是碰的,不注意碰的头。
常萍也没深问,嘱咐他走路小心,又抱怨了几句扬昌的地形。
曹雁禾换好了鞋,在常萍身后,正好听见肖玉词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了句碰到的头,没好意思拆穿他的光荣事迹。
肖玉词往曹雁禾身边靠近,低声问:“怎么样了?什么个情况?”
“等会说。”碍于鞠落落在场,曹雁禾没直接说。
过了一会,曹雁禾安排鞠落落去常萍的屋睡觉,等着人洗漱进了屋,才敢将今天的事缕了一遍。
鞠落落校园暴力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上了初中以后日积月累,刚开始只是简单小吵小闹,后续勒索打人,曹雁禾和隋谦宇找去学生当面对峙时候,几个女生还死活不承认,一口咬定鞠落落污蔑,直到隋谦宇拿出了监控监控视频,几人才换了副嘴脸,求饶,道歉,该使的招都使了,曹雁禾不买账,打电话报了警。
“活该,狗娘养的东西,就得这样处理,仗势欺人,心眼可真狠。”常萍听完愤愤的骂了几句。
听到初一开始霸凌那会儿,肖玉词就心里一阵酸痛,揪起了心,憋了好些话,没敢骂出来。
“鞠师傅知道这事不?”常萍问曹雁禾。
曹雁禾摇摇头,“没说,他身体越来越差了,再给他说这些,更是雪上加霜,而且他又帮不上忙,没必要说。”
“也好,省得人都要走了,还闹得不安心。”
“明天我还得去一趟卉南,给落落办转学,到时候落落跟着你去宿舍楼,你照看一天。”他看了眼肖玉词,接着说“肖老师明天有课,不方便再交给他。”
“成,就跟着我。”
夜里常萍回房准备和鞠落落凑合一晚,曹雁禾没让,伸手拦她,常萍腿脚不便,小孩夜里都爱翻腾,他怕鞠落落动着常萍的腿,主动让出自己的屋给我常萍,常萍问他睡哪?
曹雁禾说“和肖老师对付一晚。”侧头看了眼肖玉词,问:“不介意吧?肖玉词。”
哪里给肖玉词拒绝的机会,愣了半秒,微微点点头,“可..可以。”
肖玉词先躺上了床,往窗边靠得近,半个身子在床沿,盖了被子,没人注意。
曹雁禾在二楼洗了澡,没穿上衣,直接推门进入,瞧着肖玉词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手脚四肢摆得板直,被子盖上下巴,捂住了嘴,留出一双眼睛滚动转圈,往曹雁禾身上看了一眼,又很快撇开。
曹雁禾干头巾擦了擦头发顶的水,笑了笑“捂这么严实,你不热?”
肖玉词头闷在被子里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不热。”
他和曹雁禾一起睡,是逼不得已,形式所迫,但是他喜欢男人这件事,曹雁禾不知道,他自个知道,明明是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他却觉得心虚。
曹雁禾头发没干,也没吹,润着头发靠坐在肖玉词的旁边,床垫弹簧枝呀一声,摇晃的床垫下凹,肖玉词感觉到了曹雁禾平整的呼吸声,一吸一吐,却好像在牵引他扑通扑通的心跳。
肖玉词往上扯了扯被子,企图掩饰尴尬,“…你不去吹头发?”
“风大,等会就干了。”
风大,说得是房间里呼呼转动的电风扇。
“你这样吹容易头疼,还是用吹风机要好一点。”
“习惯了,我平常都等它自然干。”
肖玉词没反驳,静静的躺着。
曹雁禾问他,“躲这么远?不习惯?”
“…我以前都是一个人睡,今天多了个人,有点不习惯。”
肖玉词没敢说真心话,但是也不完全是假话,他的确是第一次和别人一起睡。
曹雁禾闷笑一声、从胸腔发出来的,沉闷,磁性,像一片柔挠人的毛发,心里痒得不行。
他眼底发笑看着肖玉词说,“适应适应,多睡几次就好了。”
多睡几次?说者无心,听者却是别样心思。
明知是玩笑,肖玉词心却咚了一声。
电风扇的风力很大,就算肖玉词裹着被子,也能从漏出缝隙感受凉风的吹袭,他扭头朝窗外没看曹雁禾,是不敢看,是不能看。
过了一会,身侧的床垫软陷,被子半开掀起,曹雁禾伸手在床头按下小灯的开光,啪嗒一声,寂静悠黑,一层月光撒了柔亮,映得窗外的树叶透着光。
肖玉词听见曹雁禾平稳的呼吸声,以为他睡着了,身体没动轻轻扭动脖子,斜眼看向曹雁禾,他的眼睛,鼻子,嘴巴,一眼望全。
“看我做什么?还不睡?”
肖玉词看得呆,曹雁禾一开口,吓了他一跳。
“没…没什么,马上就睡。”板正身子躺平。
“来说会话吧?我也睡不着。”
“…说什么?”肖玉词问。
曹雁禾扭转身子,看着他,“关于落落的,刚刚我妈在,没敢说。”
“说什么?”
曹雁禾上唇微启,又抿了抿,才慢慢开口,“…她的班主任…性骚扰,对落落性骚扰。”
什么?”肖玉词蹬的一下从床上坐起,不可置信的瞧着曹雁禾,“…你说真的?”
“真的,隋谦宇发现的,没敢问落落,怕她受打击。”
短短一句,像刺,像刀,咽在曹雁禾的喉咙,割裂肖玉词的心,他脑海里浮现鞠落落对老师的恐惧,颤抖害怕,原来所有一切都情有可原。
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怒火,咬牙切齿,“妈的,什么逼玩意,也配做老师?”
肖玉词心一酸,攥着被子,眼泪浅得要死,不受控制的咽了几声。
曹雁禾还没开始难过,听见他弱弱的抽咽声,语气软了几分,问:“你哭什么?我都还没哭。”
肖玉词一把抹掉眼泪,往被子上蹭了蹭,“..我没哭,我是气,什么狗玩意,败类残渣。”
曹雁禾心有感触,气了一天,差点提着刀子冲进警察将这个残渣砍死,隋谦宇拽着他的衣服,不让他冲动,死死的将他抵在门口,吼了几声,曹雁禾才回了神,蹲坐在警察局外面两人相顾无言,一句话也没说,静了好几分钟。
肖玉词的唇间有颗痣,老人说是馋嘴痣,爱吃贪嘴,这会儿又哭又咬,润红透亮。
曹雁禾笑了笑,伸手抹了抹他眼角的泪水,“不是你?那刚刚是小狗在叫?”
“不是我。”肖玉词倏地钻进被子里,从头盖到脚。
曹雁禾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背,“得,不是你。”
拍着拍着,人渐渐没了声。

第28章
曹雁禾以为鞠落落这事儿能瞒住,等到将来鞠平山撒手了去,一身无憾,在他的坟头上磕几个响头,倒一壶酒,将事情再告诉他再赔上几句道歉话,可是还没等到,隋谦宇这个大嘴巴没封住,在鞠平山眼跟前说漏了嘴,字缝里吐出来的模糊几句话,便让鞠平山捉了疑,再三逼问下才将事情缩小了说出来,光听到一个校园暴力鞠平山就没忍住咽了几声,眼里带泪,满布折痕苍白的脸上。
隋谦宇心里恨不得抽自己俩大嘴巴。
恰逢周末,肖玉词在一旁从从曹雁禾的表情里猜到了个七七八八,指节从缝隙里相互穿插,大拇指磨了磨虎口的软肉,悠悠开了句口,“我觉得还是带落落去看看你师傅吧!”
曹雁禾握着手机,没说话。
“早去晚去都得去,难不成你还真以为能瞒得住?”
事实是,曹雁禾就是想瞒着不说。
沙发软垫深陷于曹雁禾身下,枕着靠背,闭眼深思。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