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是刚刚咱们街上碰见的那个哥哥的,他是老师。”曹雁禾瞧见她抱着一本书翻看半天,仔细一看不就是肖玉词的书吗?家里除了他的书,没人会看书了。
说曹操曹操到,正赶巧肖玉词从外面回来,手机还亮着电筒,又是摸黑一路走到通,他边走心脏边咚咚咚的跳,像是拍门的砖,一下一下,挨着心脏使劲拍,像是黑夜里有条猛兽,在夜色里穷追猛打,直到进了屋,见了亮才落心,定了神。
“听见你们说我了,都说我啥了?别是坏话啊。”肖玉词抖了抖夜色的灰,嬉笑咧嘴,是在开玩笑。
“说你长得帅。”曹雁禾开大火,颠着锅。
肖玉词猴眯着眼,往客厅沙发处走,“我刚刚听见的可不是这句。”
鞠落落怕生,往边上移了一些,距离肖玉词两臂之宽,见人来了将书放在茶几上,没敢多翻,可能是自古学生怕老师的劲儿,鞠落落就定定的坐着扣手指,闷头也不说话。
肖玉词刚一坐下,就搁茶几上看见自己的书,“这不我书嘛?我找了好久,你搁哪儿看见的?”侧头看了眼厨房里的曹雁禾,问他一句。
“不是我,是落落,掉沙发缝里被她发现的。”
肖玉词朝人一笑,“眼还挺尖的,我坐这几天了都没发现。”
鞠落落抬头看了一眼,声音细弱,像夏日徘徊在耳边的细蚊。“…就…卡在那边缝里。”伸手指了指肖玉词背面的沙发垫下。
肖玉词是看出来了,这小孩内向又怕生,话不过三句,闷闷低头,只顾在自己的世界里。
吃了饭,曹雁禾将她安排到常萍的屋里睡觉,常萍一般不回来,都住学校宿舍,她的屋基本上都是闲置下来的,换了床单,开窗通了风,将屋内闷热的湿气吹散了大半。
曹雁禾洗碗,肖玉词就在旁边帮忙用清水冲干净,黏腻的泡沫清水一冲就散,混入水流进入下水道。
肖玉词这样帮曹雁禾打下手也是熟能生巧,曹雁禾包揽了做饭洗碗的活,肖玉词过意不去便提出帮忙洗碗,泡沫是挤了水也放了,只是清水了冲半天也还是滑啾啾的,足足清了三四遍才冲干净洗洁精。
自此事情之后,曹雁禾便不让他帮忙,但是架不住肖玉词的百般请求,只好帮忙打下手,多做了几次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落落这孩子太内向了,现在是没啥,长大就会发现弊端了。”
曹雁禾继续洗碗,“小时候不这样的,可能是太孤僻了,久而久之话也不多了,见人就害羞。
“孤僻?”肖玉词看了一眼曹雁禾,问:“她家里人不在?”
曹雁禾摇摇头,“除了我师傅,她在卉南没别的亲戚了,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
肖玉词沉思了一会,“你有没有想过,还有其他原因呢?”
什么其他原因?不知道肖玉词也是一顿乱猜,根源在于她知道肖玉词是老师的时候躲闪的眼神,紧张时下意识的扣手动作,但是仅凭这些倒也不至于让肖玉词怀疑,是在餐桌上夹菜时手腕不经意间露出来的青紫,肖玉词在那一刻心绪一颤,越是细想越是不安,但是没全将这事情一股脑的说出来,只是提出疑问。
可能只是自己太敏感,想多了而已。
第21章
曹雁禾手里都是绵密的泡沫,掺着洗碗巾往瓷碗里打圈洗净,擦拭碗壁的油渍,接连一圈,洗干抹净往肖玉词面前的水槽里放。
“她自打小生初以后就不爱讲话,我离开卉南之后和她也没怎么见,也不知道她这性子怎么会越来越孤僻。”
肖玉词开着细流的水,仔细冲干净碗里的泡沫,“难怪,长时间一个人待着是会影响心境的,我觉得她的心理健康你们应该多关注一下。”
曹雁禾眼底淡抹一丝疑问,皱眉问:“你是觉得她心理情绪不对?”
“没,我也是瞎猜的,以防万一还是多上点心。”
曹雁禾细想一下,也觉得多留些心思也是对的,隋谦宇来接鞠落落时他便顺道提了一嘴。
“把你旁边那盘子递我一下。”曹雁禾伸手指了指肖玉词一旁的脏盘子,上面沾着油污,肖玉词单手一拧递给曹雁禾,转头用清水洗了洗手上的油渍。
“扬昌附近开了几家农家乐,我打算周末带落落去摘杨梅,你也来?人多热闹。”
“行啊!我还没去摘过水果呢?”肖玉词暗自摩拳擦掌,已经迫不及待了,想想就新奇,转念一想人多热闹,搁园子里也能待半天,又问曹雁禾:“那我能叫上彭老师和谢竟南吗?就咱们三也肽孤单了。”
曹雁禾笑了笑,“可以啊。”
“那我明天问一声,谢竟南不用想,肯定会来,就看彭老师有没有时间。”
曹雁禾抖了抖手上的泡沫,迈了一小步挨在肖玉词身旁,肩膀相碰,隔着衣料摩擦,手伸到水龙头下,冲洗掉手上黏糊糊的泡沫,“你这么肯定谢老师会来?”
肖玉词侧了些身子,让曹雁禾方便洗手,嘴角一抹笑,摸了摸下巴,“他之前就想让我约你一起吃饭来着,后来我给忙忘了,这次有你在,他肯定会来。”
曹雁禾笑了笑,问他:“为什么?”
“他崇拜你,只要有你在,他铁定跟来。”
这个理由实在令人发笑。
扬昌村子里有几处果园,是前几年政府免费发下来的果树,为了施行脱贫致富,给有土地的人家户免费分了一些果树,强制性的种,长出来的水果也是自家的,是卖是吃全凭自个决定,有些种着种着没啥收入,干脆全拔了种些蔬菜,生意好点的扩大了规模发展成了农家乐,摘果子和烧烤一应俱全。
周六一早,曹雁禾开车到学校门口接彭媛媛和谢竟南,两人搁太阳底下站着,整装待发,曦晨的阳光不似中午的烈阳暴晒,除了晃眼以外,却又好似能接受。
彭媛媛长裤,冰袖,渔夫帽装备齐全,把自己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像是去躲债的,不像去玩的,这样一对比,在她旁边的谢竟南T恤裤衩显得有些尴尬。
肖玉词按下车窗,冲人一喊:“上车。”
彭媛媛拉开车门,朝外涌出一股清冷气息,后座坐了个人,年纪不大,像初中生,瞧见彭媛媛和谢竟南进来,怯生生靠窗挤了挤,低着头也不搭理人。
“彭老师,你这是去抢劫呢?打扮成这幅模样。”肖玉词坐副驾驶,扭头朝后看,连身体也跟着半扭状态,除了腿坐得板正。
“现在别笑我,一会有得你们哭,不做好防晒,回来全晒脱皮。”她倒是不客气,直接说话堵住肖玉词的嘴。
谢竟南冲肖玉词仰了仰手,笑着说:“防晒这事还真得注意,这儿太阳毒得很,紫外线又强,要不了一天,全给你晒黑了。”
“特别是你这种细皮嫩肉的,一天下来肯定晒疼。”彭媛媛又补一句,看了看身旁的小孩,说“你们大男人倒是无所谓,晒黑点也行,但是小孩细皮嫩肉,可经不起一天暴晒。”
不说还没觉得这个问题,一说到是提醒了肖玉词,他和曹雁禾都是两大男人,出门就手机钱包,揣兜就走,没注意到防晒这个问题,虽说鞠落落就简单长裤短衫,但是露在外的肌肤不注意还是会晒伤。
车子经过街上,找了一家饰品店买了顶鸭舌帽,虽说有点马后炮的味,但是也只能勉强将就。
曹雁禾带他们去的地方不远不近,开车半个小时,靠山区树林,门前有条小河,也算是依山傍水了,蝉鸣鸟叫,一徐清风,先不说味道如何,就这水清绿波,景色宜人,也不算白来一趟。
门口划了一圈停车位,还没满,剩了三四个,都是停一位隔一位置,又窄又挤,换个人还不好倒进去,曹雁禾打转又回位,打转又回位,没几下就倒进车库里。
谢竟南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称赞:“牛,我曹哥着车技真牛逼。”
肖玉词手穿进他的胳膊肘,将人一拉带走,“得了,别硬吹了,你这眼睛都快贴他身上了。”
“什么叫硬吹,你就说这技术牛不牛?你能做到不?”
“…做不到。”
谢竟南这回得理了,更神气,“就问牛不牛逼?”
“牛牛牛,你曹哥天下第一牛。”
彭媛媛拉着鞠落落跟在后头,忍不住笑了一声:“肖老师你甭理他,他就是个二哈,傻里傻气的。”
谢竟南一听不乐意了,撇了撇嘴:“什么二哈,这个我可不认。”
“管你认不认,我说你是你就是,反驳无效。”
这下找不到话怼了,扯着肖玉词往前走。
彭媛媛作为唯一的女性,在车上这半小时,成功与鞠落落打通关系,挽着手走一块。
种杨梅的地儿在半山腰上,从屋后面有条通山上的路,茂林绿草,长得拔高,又长又细,草尖锋利无比,不注意容易豁手,肖玉词手提着溜高,生怕碰到手。
山路崎岖,往屋子后头向上经过一条溪流,清澈见底,水波潋滟,咕噜咕噜朝着地势向下流,一步踏不过,得两步,中间有块石头,踩得光亮,是特地搬到水渠中间任人踩踏的路石,曹雁禾跟着果园的老板先过,然后是谢竟南,一人伸手搭两个女生过去,肖玉词垫底,刚踩上石头没站稳晃了一下,慢慢稳定脚下再抬头眼前多了一只手,摊开手掌朝上,露出陈年老茧,旧伤新疤。
见肖玉词迟迟没动静,曹雁禾声音脆响,“手给我。”
肖玉词瞬间清醒,搭上他的手,看着粗糙,却格外柔软。
感觉到手里多出来的细腻柔软,曹雁禾收紧手掌,将他的手握在手心,用力一带,扑通一声撞在怀里。
石子硌脚,胸肌硌人,心脏却柔软得像一滩烂水,砰砰砰跳个不停。
曹雁禾扶他站稳,关心问:“没撞疼你吧?”
肖玉词摇摇头,为自己心里的糟乱感到羞耻,低着头一言不发。曹雁禾以为他是撞疼了头,不由分说伸手往他脑袋上揉了揉,“没撞到头吧?能走不?”
“…没撞到,能走。”
谢竟南往前头走了几步,见人还没跟上来,转头喊了一声:“你俩谈恋爱呢?半天了还不上来?”
肖玉词理了理头发,窘迫的走在曹雁禾前面,“来了。”朝谢竟南喊了一句。
杨梅树承包了半壁山头,放眼望去一片黑呜呜的树林子,自个摘,摘了下山去称,搁山上吃的不要钱,杨梅树高,顶上晒了太阳的才甜,老板园里提供梯子,山坡陡峭,爬不爬得上去全靠个人。
遇见谢竟南这个机灵猴,偏生好动非要往顶上爬了去摘,劝不住,扛着梯子朝最高的树走去,曹雁禾不放心,跟去给他扶梯子。
肖玉词也想跟着去,被彭媛媛劝住了。
“肖老师,你别管他,摔下来算他活该。”
肖玉词反应过来彭媛媛的口是心非,笑了笑说:“曹雁禾跟着应该摔不了。”
彭媛媛一只手提着篮子,一只手朝够得着的地方摘杨梅,身后跟着个小尾巴,走哪跟哪。
“摔了才好,摔了才长记性。”
“别真摔了你又心疼。”
彭媛媛气急反驳:“谁心疼他?我心疼狗我都不心疼他。”
眼神躲避,没说实话。
不得不说,扬昌的杨梅长得还真大颗,又黑又甜,肖玉词现摘了一个扔嘴里,很甜。
彭媛媛瞧见了,提醒他“肖老师,这杨梅里全是蛆,要泡了盐水才能吃。”
还想再吃一颗的肖玉词僵住了,手举在半空定了会,将手上的杨梅扔进篮子里。
“我发现曹雁禾这人还挺靠谱的,之前听过这人,没怎么相处,还以为是挺混的一个人,没想到比我认识的好多人都靠谱。”
肖玉词摘了一颗杨梅扔进篮子,手指染得通红,“之前?之前他是啥样的人?
彭媛媛左右瞧了一遍,看见鞠落落在不远的一颗树下提着篮子摘杨梅,压低声音说道:“听说的,也不知道真假,说他初中时候特浑,把人打进医院,最后那人转学了,据说伤得挺厉害的。”
肖玉词半信半疑,瞧曹雁禾的性子也不像是那种人,传闻就是这样,越传越夸张,活得也能说成死的,真假尚待考察。
他笑了笑,“谁初中都浑,叛逆期,而且那些街坊邻居本来就爱嘴碎瞎传,三人成虎知道不?一传十,十传百,假的也能说成真的。”
彭媛媛眼珠子转得圆溜,点点头,“所以人还真不能带着有色眼镜看人,谁真谁假还说不一定。”话题又一转,瞥眼望着肖玉词,挑眉问他,“你不跟他相处一段时间嘛?你觉得他这样怎么样?”
“还成,体贴又细心,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老家一表姐,二十七了,家里催着给她找对象,我合计着曹雁禾这人是真不错,找机会给他俩撮合撮合。”
肖玉词摘杨梅的手停在半空,顿了一顿,“…也行,他这人挺会疼人的。”
“等会我偷偷拍张照片给我表姐瞧瞧,你可提我打好掩护了。”
肖玉词还没说话,远处的谢竟南扯着一张大嗓门叫喊:“还真没白去,顶上的杨梅又大又甜,比下面的还黑。”
谢竟南手上提了两大篮子,眯笑着眼,跑得飞快朝他们这边来,曹雁禾单手托着梯子依靠在肩上,慢悠悠跟在后头。
彭媛媛凑到篮子边上看了一眼,是要比下面的大很多,抬头瞧见谢竟南笑嘻嘻的得意的模样,问他:“是你摘的吗?亲自爬上去摘的?”
“…是我在下面接的。”谢竟南摸了摸后脑勺。
“搞半天你没上树啊?”
“上了,没上成”
刚爬上梯子结果还是不够高,伸手也够不着,曹雁禾让他伸脚勾住树叉,跳上去,他没敢,胆子小,最后还是曹雁禾亲自出马,摘了满满两篮子。
彭媛媛摆出一副我就晓得的模样。
鞠落落瞧见曹雁禾过来,主动站在他身旁,手染得极黑,篮子里却没装几颗。
曹雁禾笑了笑,“别光顾着吃,没打药,都是虫,吃多了回头肚子疼。”
鞠落落脆生生的嗯了一声,点点头。“就吃了一点点。”
鞠落落头上扣着帽子,头发扎了马尾,鬓角的碎发沁了薄汗,凝成一股贴在脸颊,帽子一圈边上透着薄薄的汗水,脸也晒得红。
曹雁禾摸了摸他的头,“热吗?热的话去那边树底下坐着等,再摘一会咱们就下山。”
鞠落落摇摇头,她还想再摘。
“成,那你去那颗树底下摘,挡着些太阳,别变成了小黑妞。”
顺着曹雁禾手指的方向,是棵高大的杨梅树,枝丫疯狂乱长,有高有低,低的能伸手摘到,高的正好挡了太阳,是个绝佳的好地方。
“你咋给她支这么远?”肖玉词手上拿了一瓶水,递给曹雁禾。
又冰又凉,正好合意。
“那边阴凉,让她去那儿慢慢摘。”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肖玉词笑了,“我觉得如果你有个女儿,肯定恨不得天天抱怀里。”
“姑娘多可爱,又乖又听话,不过抱抱别家的还成,自己养不了,小孩晚上特能哭。”
“小时候都这样,长大就好了。”
“好不了,而且我以后也不一定会要小孩。”曹雁禾又喝了一口水。
肖玉词侧头看他,徐光照人,晃眼得不得了,他虚着眼问:“为什么?”
“没为什么?就不想要小孩。”拧紧瓶盖,水瓶在手里晃了晃,换了口气“还早着呢?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定。”
他看着肖玉词,眼里的光汇聚成一线,真诚即炽热。
第22章
肖玉词觉得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特神秘,说得通俗一点,就是爱装逼,吊人胃口,话说一半就堵在喉咙里,不告诉你是为什么。
他给人的感觉总是有一种疏远的距离感,亲切、关怀、温柔、全是他刻意想表现出来的性格,看似平静易人,实则镜花水月,看不透他的本心。
肖玉词看着他,笑了笑,“看得还挺通透。”
“这就通透了?不想要孩子的人那么多,你是不是见着一个就得夸人看得通透啊?”
“那我不得让人揍死?逮着人就问他要不要孩子,他说不要我还得送他一句看得通透?我傻吗?”
曹雁禾穿着白色宽松背心,山林吹来一股凉风,灌入身体,衣服撑起了鼓包。树影沙沙,树枝摆动摇晃光影从缝隙里丝丝缕缕漏出,像是天上倾泄而出的光流,若隐若现。
肖玉词脑海里突然想起初中看过的一本小说,微风,阳光,树影,田坎,还有童年的夏天,此刻与现实重合在一起,像是一场梦回幼时的时光机。
曹艳禾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这不叫傻,叫诚恳。”
顺着小路下山,来时花了十几分钟的路,下去也才花了七八分钟,老板称了重,曹雁禾主动付了杨梅钱,谢竟南非逮着他给他转钱,他没收,说下次谢竟南请就是了,这一听,谢竟南点头笑嘻嘻答应他。
下午没着急回,在店里吃自助烧烤,几张小板凳围绕坐在碳烤的烧烤桌前,暮霭映照,浓烟却是直扑脸上。
彭媛媛呛得咳了几声,歪斜着头,甩手扇了扇扑面的浓烟,“我去,咳咳…..你这烤啥呀?全是烟。”
谢竟南也被熏得睁不开眼,“…失误失误。”
“你妹啊,不会瞎承什么能。”彭媛媛忍不住爆出口。
老板刚上菜那会,曹雁禾接下刷子,刚沾了烧烤酱汁准备刷上去,谢竟南主动请缨非得装逼露一手,这会儿逼没装成,啪啪打脸,尴尬一笑。
烟雾很浓,风往哪吹它往哪走,这会又从彭媛媛那边转到肖玉词这里,呛得眼泪直冒,肖玉词闭眼侧头往旁边靠了靠,鼻尖刚好触碰到曹雁禾的衣料,他没睁眼,不知道触碰到那个位置,只觉得鼻尖一痒,心也跟着痒痒的。
“你油刷多了,”曹雁禾伸手朝谢竟南要刷子,“给我吧,我来。”
“啊?这玩意得少刷油?我怕它烤焦,刷了好几层。”谢竟南虚眯眼睛,露出一条缝寻找曹雁禾手掌的位置,“你来吧,我看着学学。”
“别学了,你不适合干这活,我的眼睛还想多看看这个世界。”彭媛媛朝他泼了盆冷水。
肖玉词听见噗呲笑了一声。
“肖老师,你笑得太大声了,我都听见了。”谢竟南撇撇嘴,“你们对我也太没信心了,我总不能三百六十行,行行不行吧?”
“可算有点自知之明。”彭媛媛说。
肖玉词也附和点点头,“听我的谢老师,悍死在老师这个职业上。”
果真一到曹雁禾手上,烟子才慢慢散去,有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赶脚。
肖玉词揉了揉眼睛,慢慢才看清,自己靠曹雁禾的肩很近,近到曹雁禾轻轻一动,就能准确的靠上去。
“怎么样?眼睛能睁开了吗?”曹雁禾问他。
肖玉词诺诺的点头,思绪不在话上,没来由的觉得心慌,砰砰砰的跳,混乱的,紧张的跳。
“我的眼睛终于重见天日了,太不容易了。”彭媛媛喊了一句。
谢竟南说:“又不是瞎,什么重见天日。”
“我刚刚可不就是瞎了几分钟。”彭媛媛瞪他一眼,阴阳怪气。
“那是失误,我多学学就会了,保证你连丁点烟都看不见。”
彭媛媛举起手,做出一个打住的动作,“可别,我不想再来第二次了。”转头看了眼鞠落落,摸了摸她的头,“你瞧我们落落,眼睛都熏红了。”
曹雁禾胸腔传来一声闷笑,很轻,都落入肖玉词的耳朵里,夏季撩人耳蜗的狗尾巴草,也不过如此。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曹雁禾察觉到肖玉词的眼神,赤裸裸毫无掩饰。
像是被不经意发现的秘密,肖玉词窘迫的低下头,耳垂微红,摇摇头说:“..没…没有。”
曹雁禾边烤边刷油,五花肉翻了一面继续烤得滋滋冒油,朝鞠落落碗里的辣椒盘里夹了一块,又打算往肖玉词盘子里夹,突然想到他吃不了辣,转头朝屋里的老板叫了一声:“老板,给个空盘,不放辣椒的。”
老板端着空盘走过来问:“谁要的盘?”
“放这里。”曹雁禾指了指肖玉词面前的空位。
肖玉词一愣,没反应过来,直到见他夹了块烤好五花肉放在空盘子里,才恍然明白。
“没辣椒,想吃的话可以稍微蘸点。”
肖玉词点点头,筷子夹起肉吹了吹一口吃掉,烤得刚好,也没糊,不得不说,曹雁禾还是有点手艺在身上的。
太阳正巧落山,与月亮交替的平行线上,溪水流淌,映出一片绯红的潺潺流水。
谢竟南想喝酒,曹雁禾拒绝了,要开车喝不了酒,到了此情此景,他又问肖玉词,肖玉词连连摆手,脑海里突然一闪而过七杯酒的事迹,想也没想拒绝了。
彭媛媛忍不住说他,“酒瘾犯了?非得要喝那几口尿?”
“什么尿?你说话跟谁学的?怎么好的不学全是一口糟粕味。”
“我跟谁学的心里没点数?”彭媛媛瞅他一眼。……
曹雁禾靠近肖玉词耳边,低声问他“他俩说话一直是这个画风?”吐出的气息,又痒又麻。
肖玉词也是同样动作,趴他耳边说“习惯就好。”
曹雁禾乐了,肖玉词也跟着他笑。
两人叽叽喳喳吵了半天才消停,肖玉词的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半天他才后知后觉,有一个未接,齐德林打来的,响了十七秒。
他拉开凳子走到一边去接,耳麦里除了乔德林的声音,还有酒吧律动的音乐夹杂稀稀疏疏的吵闹声。
“喂?谁啊?”乔德林声音有些沙哑,气儿冲冲的。
肖玉词回他一句:“你爹。”
“小鱼刺?妈的,霍思煜还真拿我手机给你打电话了?”乔德林啐了一口“这傻逼,挂了,这事你甭管,我去对付他。”
酒吧的音乐很吵,隔着手机都振的耳朵麻,听不清大概,却抓住了重点“霍思煜”。
乔德林还没挂,电话里传来霍思煜的声音,“是不是肖玉词?”
“管你什么事?”
“好样的肖玉词,跟你爸合伙来传我谣言,挺牛逼的呀,以前咋没发现你这么能装,表面单纯无害,背地里搞阴招。”
“搞你妈,跟你这个傻逼骗子有什么可搞的,这么不要脸,你是刷墙的,搁自己脸上刷了一层铜墙不是?脸皮这么厚。”
霍思煜气极了,语气很冲,“我和他的事,关你屁事?”
“肖玉词的事就是我的事,谁让我是他兄弟。”
“我去你妈……”
再后来就是瓶子碎掉的声音,抨咚一声肖玉词心脏倏然提起,悬在嗓子眼,他再开口,电话另一头传来一阵忙音,他再拨过去,电话已经是关机状态。
曹雁禾察觉到他的异样,三两步跨到他的身边,“怎么了?”
肖玉词声音有些抖,“…我朋友,和别人打起来了,电话关机,不知道什么情况?”
“有没有他身边朋友的电话,打电话问问。”
肖玉词猛的想起还真有,上次一起喝酒加了一个,是个寸头,个子高,记不得长啥样了,只是隐约想起行为举止,是个中规中矩的人,比起乔德林那一帮朋友,算比较靠谱的一个。
顺着记忆给人拨了过去,电话接通对面背景是吵杂的声音,肖玉词握着手机发抖,心颤得不行,电话里传来一声闷沉的低嗓,“喂?”
“我..肖玉词,乔德林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我拦着的,出不了事,放心吧!”
这样一说,肖玉词竟莫名心安不少,他觉得乔德林这朋友,就给人一种定心的威慑力,他的身边酒肉朋友来来去去,唯一时间长的就是肖玉词和这个寸头哥。
“没事吧?”曹雁禾问。
肖玉词摇摇头,“没事。”
【作者有话说】
昨天有事耽误了,今天更晚了,以后尽量中午更,虽然不知道有没有人看。
李绪征又逃课了。
肖玉词下午没课,坐在办公室改作业,郑辉拿起他那用了几年的超市开业赠送的保温杯,黑色磨砂铜皮上印着的白色logo掉了一层,只隐约看见超市二字,用了几年顺手了,就算保温效果已经差强人意也没换新的,天天走那儿都攥在手里。
他揣起保温瓶朝坐着办公位上的肖玉词喊了声:“肖老师,走,瞧一瞧那些学生去?”
肖玉词没听懂,看着郑辉半天没反应过来,瞧学生?去哪瞧?
郑辉又开口:“突击检查。”
肖玉词一下反应了过来,就跟小时候上自习课,班主任背着双手,悄悄咪咪搁窗户外面打探情况一样,这种行为还真是屡试不爽,从他小学到高中,稳抓稳打,次次班主任都能逮出这么一两个搅屎棍。
肖玉词还真没这么试过,放下手里的笔,跟在郑辉身后,有种跃跃欲试的味。
“这些小孩人前人后一个样,得去暗中逮,逮到他的小把柄,一次两次的就收敛了。”郑辉走在前面,柺进楼梯口,双手驼在背后,弯曲的膝盖上了一步台阶又顿了一下,扬昌潮湿,风湿病是常有的病,加上不注重保养,一到阴雨天就疼得难受。
肖玉词摸了摸鼻子,“我没试过,我还是第一次带班。”
“那就更得去,逮一两个泼皮猴涮一涮,得让他们知道你是有脾气的,不敢仗着你年轻就到处惹事,当你好欺负。”
肖玉词没搭话,笑了一笑,他暂且对这个方式保持沉默,好坏得失即是相对,也是互补,让人信服的办法有很多种,不一定得选这一条。
楼上柺道弯就是四班,肖玉词悄摸躲在窗外,一双眼睛上下滚动,圆润滑玉,倒是想一眼尽收,却又躲躲藏藏,虚心得不行。
郑辉瞧见了一笑:“肖老师,你是猎鹰是来逮人的,不是耗子偷偷摸摸的。”他竖直腰杆,眯眼朝窗帘背后的缝里盯着教室,将一切都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