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by西瓜炒肉
西瓜炒肉  发于:2024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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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北冥,可是高手辈出、仙者扎堆的!!
他们要是被当做什么来历不明的宵小之辈可如何是好?
谢折风哑着嗓音,徐徐道:“即便有,也不至于无可匹敌。阵法终归是人布的,布阵者不是长生仙,阵中幻影再厉害也不可能真的到达仙者境。只要不是仙者境……”
有他在,他们便不可能当真有生死之危。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有长生仙,谢折风天予剑纹,无情入道,百载渡劫,年少登仙,仙祸之时的长生仙怕是也找不出几个能同他匹敌的。
安无雪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对此并不担心。
但他稍稍皱眉,道:“不太可能有长生仙,裴道友和姜道友若是把神识探入我们脚下,能感受到剑冢的存在,剑冢是北冥剑阵的第一步——这个时间点,是北冥剑阵设立中途。那时举世无仙,而上官城主也未必在城内……”
千年以前,他们为了立下北冥剑阵,常常在北冥四十九城中奔波,上官了了并不是日日待在第一城。
姜轻说:“宿雪对四海万剑阵真是了解。若是如此,其实也算好事,那时候的城主还没有半步登仙之境吧?要是我们能在此间找到她,要杀她就容易多了。”
“千年以前的第一城中渡劫气息太多,我们无法确认城主在哪。四个人一同寻找太容易暴露也太慢了,不如我们兵分两路?”
裴千赶忙附和道:“正有此意!那正好我和姜先生一道,宿雪和谢道友一道。”
这样他就不用和仙尊待在一起了啊!!!
他赶忙从自己灵囊中掏出了两张用材极为稀罕的符纸。
裴千直接以剑尖划破指尖,用自己的鲜血,在上头落下符文。
“这是能在一定距离内传送的符咒,两张符咒是一对,撕碎其中一个便能传送到另一个所在的地方。”裴千递了一张给安无雪,“如果我们未能寻到城主,有人破了此间幻境的话,其余人也可以通过这两张符咒汇合,一同进入下一个生死门。”
安无雪接过,说:“好。不过姜道友重伤未愈,裴道友又更擅阵法不擅斗法,两位一起,不算稳妥。
“还是我和姜道友一起在城内寻人较好。
“仙祸之时第一城边缘常有魔修潜入,防护的结界法阵众多,镇守的渡劫高手也不少,危险重重。谢道友修为最高,在外侧寻找合适,裴道友同去,正好相助谢道友。”
他这一言终了,裴千立刻垮下脸却不敢说什么,谢折风登时冷着目光看向姜轻。
唯有姜轻笑了一声,温声道:“宿雪考虑的当真周到。”
谢折风只是看着安无雪。
可安无雪不看他,他伸手,想将安无雪拉到他眼前,可临了快要碰上,又想起师兄对他的触碰有多排斥。
他动作一顿,最终只敢抓着安无雪的衣袖,低声问:“为什么?姜轻现在身上还有伤,护不了你——”
“我何须他人相护?他护不了我,我护他便是,左右他又不会杀了我。”
谢折风双瞳微颤,只觉短短数言,竟如万箭穿心,烈火灼身。
偏生姜轻还在一旁说:“谢道友和宿雪是同门,同门之间守望相助,担忧宿雪安危也正常。真是惭愧,先前我分明还能护着宿雪,如今宿雪修为突飞猛进,我反倒成了累赘。但是谢道友请放心,如有危险,我也会尽我所能,定会帮谢道友照顾好宿雪的。”
谢折风眼神愈发幽沉。
裴千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深深地呼了口气。
不远处似有修士在靠近。
谢折风僵在那儿,安无雪便干脆甩开了他的手,说:“就这么定了,当务之急是找到上官城主,再寻破阵之法,莫要被时光洪流里已经过去的因果绊住。”
“谁找到上官城主,传音相告。”
话音未落,他直接同姜轻一道,隐匿气息出了裴千落下的结界,身影消失在裴千和谢折风视线内。
裴千更是大气不敢出。
直至那来询查的仙修即将发现他们,谢折风手袖一挥,灵力带起轻风,连带着把裴千和困困一起带走。
他们很快来到了第一城外围。
谢折风想尽快终结此间幻境。
破了幻境也好,杀了幻境中的上官了了也好,总之他一刻都不想等。
他一想到安无雪会和那没有分寸不知轻重的姜轻独处不知多久,两人之间又不知会说什么……
他胸膛便像是填满了醋一般酸苦,酸苦之中又裹着惶恐。
他怕师兄当真对那胎灵……
可他却偏偏没有任何立场说话,连一句“我不想他同你一道”都没有资格说出口。
识海轻晃。
那不过刚刚被分魂压制的心魔居然又有重现的趋势!
谢折风赶忙强行压下心中杂念,忍着分魂之痛,铺开他的神识。
——快点结束此间幻境,师兄便不会和那胎灵多待。
他们此时正在第一城边沿。
裴千刚站稳,便听到出寒仙尊说:“第一城背靠冥海之处,有一个很淡的渡劫仙修气息。”
气息很淡,反而说明那个仙修的修为凝实,修为精深。
“难道是上官城主?那我们——”现在过去。
话没说话,裴千又被谢折风像拎着个麻袋一般,被带着飞掠而起。
裴千:“……”
看仙尊现在的积极性,说不定下一刻就找到上官城主,一剑把人给杀了,他来干嘛的呢?
他认命地当一个废物麻袋,跟上谢折风。
谢折风隐着自身气息,同裴千一道前后凌空落下,来到了冥海岸边。
眼前一片蔚蓝海水,海浪之声循循入耳。
他们看清了那岸边的人影。
困困惊喜地轻声嚎叫:“呜呜!?”
裴千都愣了一下。
谢折风怔怔道:“……师兄?”
海浪尽头,湿沙与海水来回相错之地,千年之前的安无雪坐在礁石之上,正眺望着远处涛浪,神情复杂,似有忧虑,又似有无措。
他喜着素青,当年分明是两界修士马首是瞻的落月首座,却从不见奢华之风。即便如此,他坐在错乱的礁石之中,也比身后望不见尽头的冥海水还要让人挪不开眼。
也正是因为师兄穿着总是如此素净,谢折风这才一眼瞧见了师兄雪白的脖颈处,那稍稍冒出衣领的几点微红。
这种痕迹,不像是受伤,反倒像是……
谢折风蓦地想起先前安无雪所说。
——“冥海水渊双修后,你一人独回落月峰,我回到北冥剑阵……”
——“至于双修一事……那是在北冥剑阵功成之前,你中了魅毒,你说你不记得,许是鲛妖魅毒会乱人意识吧……”
难道……
难道此时正是师兄所说的冥海双修之后!?

可他望着千年以前的师兄,所有的害怕恐惧无措都堆积在了一起。
他不敢打扰到此时还未经历此后苦难的师兄,却又想再见一见那时的师兄,想同“安无雪”说上几句话。
他踌躇而又犹豫,又停下脚步,问:“师兄杀‘我’之时,我能感同身受。若我同千年前的师兄说话,他也在此间幻境中,可能感知?”
裴千在一旁鹌鹑许久,听谢折风问完却无人应答,猛地反应过来:“啊?哦,仙尊是在问我?”
谢折风瞥了他一眼:“还有别人在此?”
“那不是还有一个千年前的安首座……”
但谢折风隐了他们二人一兽的气息和动静,千年前的安无雪修为再高也没有登仙,自然无法发现此处有了他人。
裴千悻悻答道:“不会,观叶阵没办法牵动那么强的因果。仙尊能感受到幻影身死,是因为身死之时的心绪波动太过浓烈,因果太强。”
“简单的谈话相处是不会的。”
谢折风又问:“观叶阵是否会同入阵者心绪心念关联?”
“仙尊是问——观叶阵是否会根据入阵者的因果和心中所想,勾出对应的过往吧?”
谢折风轻轻颔首。
“会的。毕竟此阵的来源……仙尊会特意命人寻我行踪,又带我重回北冥,不是因为缺阵道高手,而是预料到北冥之事我能派得上用场吧?”
裴千难得露出了似讥似嘲的表情,“确是如此。此阵是那个人为了囚我所创,目的是让被囚者不断徘徊在过往在意之事中出不来,本就不是个单纯的时间法阵。我们身为入阵者,越容易想到什么,便越容易进入那段过往……”
裴千一顿。
他们现在所在时光洪流的幻境是在千年以前,这个时间点,裴千还没出生,姜轻还是块沉在冥海水中的石头,会把他们带来这里的人只有可能是安无雪或者谢折风。
看仙尊这般反应,怕是仙尊和安首座方才就有人在想这段回忆……
裴千神情一拧——人不可以,至少不应该,知道这么多事情吧!!!
他不敢说话了,好在谢折风的心思全然不在他的身上,根本没在意裴千猜到了什么。
谢折风又犹豫了片刻。
他出剑从未停滞半分,杀伐不曾踌躇,如今却连幻境之中的几步都有些胆怯。
“呜呜……”
困困却已经飞了出去!
坐在岸边礁石之上的青年听到这一道熟悉的熟悉的叫声,乍然回眸,颇为惊喜道:“困困?你怎么来北冥了?北冥大妖刚陨,剑阵未成,遍地险恶,我不是让你待在落月峰等我归来吗?”
他张开双臂,将困困接入怀中。
小东西落入他怀里,安无雪只觉双臂一沉,温温轻笑:“你怎么重了这么多?还大了?该不会是戚循偷偷给你喂吃食了吧?”
困困只知道在安无雪怀中打滚。
安无雪哭笑不得:“你怎么啦?”
谢折风心间一揪。
他虽对双修之事毫无印象,却知道,北冥剑阵落下之后,师兄因无故斩杀上官然,认了戕害同道一罪,入苍古塔百日,出来之后困困才见着师兄。
对困困而言,此时的师兄,是千年前便追不回的泡影。
——于他而言何尝不是?
他胸膛酸麻,疼得盖过了分魂之痛。
困困蹭够了,却突然咬住安无雪的衣袖,往谢折风这边飞。
安无雪一愣,顺着困困拽他的方向看去。
谢折风不得不在化身之上现出自己的真实样貌,踏出隐匿的结界。
他不由得想——自己从前是何模样?又会对师兄展现出何等神情?
安无雪看到他,面露惊愕,眸光一闪,倏而无措了起来,目光游离,避开同谢折风对视。
师兄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怀中的困困,似有些紧张。
“原来困困是师弟带来的……”他垂眸,低声说,“你回了一趟落月峰吗?”
谢折风缓步上前。
海水没过沙石,浸湿了他的衣摆与长靴,可他连灵力都忘了用,就这么如同凡人一般走到师兄坐着的礁石下。
他仰头望着礁石之上的师兄。
方才隔得太远,如今走近一看,师兄束发颇为凌乱,碎发贴着额间与鬓角,发梢被海风吹着,一晃一晃的。
远处看去脖颈只有点点微红,近处一看,师兄的喉结之处都有些泛红,衣袍披的格外松散,素白衣带随风而起,像是能飘进人的心里。
无尽冥海的水雾都像是笼在了他的身上,衬得他整个人都如雾般朦胧。
谢折风不过走近凝望了他一眼,安无雪的双耳便轻动了一下,耳垂迅速红了起来。
就像是……刚刚被什么人欺负过一般。
“师兄可是刚从冥海水渊的鲛族腹地中回来?”
谢折风只觉喉间滚了无数刀片,他说这句话,每个字都疼进他的肺腑之中。
他居然忘了。
他怎么能忘了?
安无雪轻轻点头,遂又摇头:“也不算……我比师弟醒得早,只是有些……所以在此地坐了两三日。”
他低着头,眼神躲闪,这般吞吞吐吐地回应着谢折风,话一说完,却又神色一变,蓦地跳下礁石,踏入水中,双手把着谢折风双臂,仔仔细细地看着谢折风。
“对了,我险些忘了——那魅毒可对你有影响?你的道心现在如何了?身体可有不适之处?”
谢折风喉结轻滚,不知如何作答。
当时的他是没有任何不适的。
他似乎是独自一人在蚌壳中醒来,因伤了元气,直接回到落月峰,闭关打坐许久,出来之时,北冥剑阵已成,师兄却因苍古塔刑罚而闭关养伤了。
他只能说:“我无碍,你莫要担心我。”
他甚至不敢变了神色,他怕师兄发现,他怕这近乎不可能发生在如今的一切眨眼破碎。
“你不要骗我,”安无雪抓起他的手,指尖搭在他的脉搏之上,要为他探查经脉丹田,“情爱双修本就和无情道相悖,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影响?此事是我这个师兄的错,不论如何,我都该挡在师弟前面,替你担下——”
“师兄!”谢折风没能稳住心绪,急促道,“双修是二人之事,中魅毒的是我不是你,怎会是你的错?”
千年前的安无雪不曾见过谢折风这般神情,一时之间,连想说什么都忘了。
他睫毛轻颤,怔怔不语。
困困已经飞到两人身侧,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北冥海风簌簌不止,安无雪松散系着的衣带被吹得一下一下地打在谢折风衣袖之上。
谢折风生怕过往中的师兄就这么被海风吹走,他实在想抱着对方,却又实在不敢。
“可我最终还是没有推开你。”安无雪终于开口。
他那桃花一般温润的眼睛弯了弯,勾出缱绻笑意,“是我早就对师弟动了越过同门之情的心思,才有几日前水渊之事。”
“……你说什么?”
“嗯?”安无雪没明白谢折风在惊讶疑惑什么。
谢折风忽而觉着冥海轻风比极北境的冷风和星河道的罡风都要冰冷,吹得他彻骨冰寒。
——是我早就对师弟动了越过同门之情的心思。
此言比心魔妄图动摇他心境之时说出的任何言语都要尖利,绞碎了谢折风最后的冷静。
他还是没能稳住神情。
“师兄……”话刚出口,他才发现自己嗓音哑得不像话。
安无雪更是怔然,茫然又焦心道:“你怎么了?”
怎么了?
谢折风直至今日,直至安无雪说出方才那句话之前,都只以为他和师兄之间不曾互诉过明确的情意。
可他们不仅双修过,师兄还早就……
那他千年前在双修之后又是如何对师兄的?
此后种种,师兄所受,又何止是伤心那么简单?
师兄是带着他们在冥海深渊之下互诉过的情意,死在出寒剑下的吗!?
他居然……
他竟然!!!
“我只是……”他费尽了力气才再度开口,“只是觉得我实在混账。”
师兄此时甚至还想揽下一切。
他嗓音哽咽,终是说出亏欠安无雪千年的话语:“我也心悦师兄已久,却一直辜负师兄情意,是我对不起师兄。”
处于过往幻影中的安无雪霎时神色空白,眼眶似是在微微泛红。
海浪一片一片地拍来,蜃影之中的时光还在仙祸未过时,冥海之上见不着任何灵兽的踪影,风云无痕,仿佛时光都静止在了这一刻。
四方天地轻颤,整个北冥第一城开始崩塌。
这是幻影将破之象。
谢折风险些以为自己当真回到了千年以前,直至此刻,如梦方醒。
还处于隐匿结界之中的裴千呆滞道:“怎么破局了?不是说要找上官城主吗?”
破局,要么是蛮力破之,要么是局中人自行发现一切是虚妄的。
“难道是姜先生那边找不到上官城主,所以直接把幻境破了?”
谢折风看着周围开始坍缩,也闪过一丝意外之色。
可他收回目光,却发现身前的“安无雪”并无任何惊讶神情。
“师兄……?”
安无雪眺望远方,轻笑了一声。
他抬手,替谢折风理了理那有些歪了的衣襟,又转过头,摸了摸困困的毛发。
“呜呜……”困困赶忙凑上他的颈间,埋在他的颈窝之中,叫声之中似有不舍之意。
谢折风隐约意识到了幻境崩塌的根源。
过往中的师兄看他的目光充满温柔,落下的话语却比霜刃还要锋利冰冷,一刀一刀割碎他滚烫的心。
“你的反应太顺利,太美好了,我刚才也险些陷进去了。可师弟不会和我说这些话,你不像他,可我又不会认错你,你就是他。”
“那我是假的吧?”

蜃影崩毁,虚无倾泻而来,眼看要将“安无雪”吞没。
过往中的安无雪还不知将来,依然温和地望着谢折风,双眸之中盛满湿润的笑意。
谢折风疼得更厉害了。
他宁愿是现在的师兄这般冷然对他,也不想再承受来自从前的回不去的温柔。
不要这样看他了。
他不值得。
是有人将他的神魂捣碎了吗?为何疼得如此厉害。
仿佛全身都在疼,神魂也在疼,胸腔更是被什么东西塞满,堵得很,咽喉也被什么东西掐着,噎得慌。
他骨血都僵了,想说什么,说不出口,想做什么,动不了分毫。
幻境里的时间却丝毫不愿意等他。
此地处于第一城边沿,背靠冥海,崩塌之时,是最快被虚无吞没之地。
瞬息之间,眼前的安无雪便开始消散。
“呜呜!”困困爪子拽着安无雪的衣袖。
谢折风猛然回神,赶忙伸手,下意识想抓住对方。
他想和师兄说他有多混账,想告诉师兄他不值得。
他还想和师兄说,千年前的冥海岸边,师兄在这里枯坐几日,最终都没能等来他。
可他没能抓着对方。
“安无雪”已经散入虚无。
那本就是回不去的泡影,是谢折风分明拥有过却不曾留住的过往。
谢折风伸出的手停滞身前,最终攥紧成拳。
两道生死门出现在谢折风面前。
此局阴差阳错,算是谢折风破之。
裴千赶忙跑上前来:“仙尊,我刚才一直躲在结界里面,什么也没看到没听到!”
周遭灵气波动一瞬,安无雪和姜轻出现在谢折风身侧。
裴千赶忙住嘴。
传送而来的安无雪面露困惑。
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第一城边沿的景象又消失得太彻底,安无雪只瞧见了冲到自己面前撒娇“呜呜”叫的困困,还有神情绝望的谢折风。
谢折风衣摆之上还沾着水迹,显然刚刚不用灵力徒身走入冥海中。
姜轻也疑惑道:“小裴,你和谢道友怎么把此间幻境给破了?我和宿雪才刚刚开始找上官城主,甚至还没确定确切时间点,就看到幻境崩塌了。”
他叹气,“我本来还想着看看能不能寻一寻我那位素未谋面的恩人呢。”
裴千有苦说不出。
好在谢折风没有丢了理智,眨眼间恢复了化身的容貌,回过头来,凝眸看着安无雪,解释道:“没什么,不小心惊动了局中人罢了。”
他没说局中人是谁。
他也不会再问双修一事——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
谢折风甚至不敢让安无雪知晓方才发生的一切。
他说:“我和裴千方才确认过时间点,这个时间,上官了了应当正在外出北冥其余诸城巡视,不在第一城,我们本就寻不着她。”
他语调平稳,用尽全力抑着心中苦涩。
安无雪眸光轻转,似是发现了他有些古怪。
可安无雪只疑惑了一瞬,神情便恢复了平淡。
谢折风松了口气,心中酸苦更甚——师兄所思所虑,皆是观叶阵玄妙与第一城安危。
千年前师兄温柔缱绻的目光已经被埋葬在了时光洪流之中,成了他永远无法追回的虚妄。
安无雪说:“找不到上官城主的话,早些破局也是好的。裴道友,现在这两道阵门,你算一算,哪一个可能有勾连上官城主的因果?”
裴千觉着自己手气有些背,赶忙说:“我这不是算了个上官城主不在的幻境?还是让姜先生算一次吧,他也擅因果道。”
姜轻说:“你也太谦虚了,也许上一次的生死门不论选哪个都是没有城主的,你还选了个生门,已是不易。”
他扫了一眼,指向右边:“这个吧。”
这一回,根本用不着谢折风来推,裴千自己巴不得赶紧走,率先踏入门中。
姜轻随之而入,安无雪和谢折风却都没动。
眨眼间,虚无之中,又只剩下安无雪和谢折风两人,还有趴在谢折风肩上的困困。
安无雪这才说:“仙尊这是怎么了?”
谢折风一愣。
千年前会与他款款细说的师兄刚刚散去,他却不敢显露端倪,一时之间竟有些支支吾吾:“我……”
好在安无雪想的却是其他:“你是心魔复发了吗?”
谢折风此刻脸色惨白,双眸幽深,神情戚戚,嗓音更是沙哑,确实像是先前心魔发作过一般。
他知安无雪关心的是北冥局势,顺势说:“是,但发作不严重,眼下已经无碍。……不会影响破阵。”
安无雪不再多说,转身踏入下一道阵门。
谢折风落寞地盯着安无雪的背影,直至四方只余下他一人。
他稍稍闭目,心念一动。
遥遥远方。
落月峰,葬霜海之上。
一阵清风送过,门前守着的弟子打了个盹,被凉意吹醒,猛地一惊。
弟子赶忙环顾四周,左右查看,却未见任何来客。
“……为什么感觉有人路过?我做梦了?”弟子困惑着站回原地。
无人发现,霜海正中,松林中央,出寒仙尊的本体与出寒剑已消失无踪。
观叶阵中。
安无雪走出阵门,再度站在了又不知是多少年前的北冥剑下。
这新的一间幻境中,北冥剑阵完整,北冥剑顶天立地,剑阵外送来繁华盛世之音,时间多半是在他陨落之后到他在宿雪身体中醒来之间的千年里。
他无声地打量了一番四周,等了片刻,才见谢折风最后出现。
安无雪轻轻皱眉,还未询问,谢折风便自行交代道:“我如今内伤暂愈,恐生事端,感召本命剑归来。”
裴千和姜轻在旁,此言模糊,安无雪却听明白了。
谢折风先前化身行走,是怕心魔失控,长生仙灵力殃及一方,如今既然心魔暂缓,便可唤回本体与出寒剑候在北冥外。
他点头:“也好。”
他正想问裴千此间幻境是何情况,却见裴千脸色也不太好看,神情涣涣,似是有些不适。
“裴道友?你怎么了?”
“嗯?啊……”裴千回过神来,摆摆手,“我只是有些……哎算了,我确实有点什么,但不用管我。我从前在这阵里困了太久,几个生死门走下来有些恍神,还是姜先生来看看情况吧。”
安无雪闻言,不再多问。
入阵之后他便觉得裴千对此阵格外熟悉,幻境中的上官了了也曾说过“曲家的裴千”一言,姜轻先前还稍稍提及过一嘴此阵是几百年前曲家的一个天才所创……
两界四海广阔,各人都有各人的因果,他见得多,自己也因果缠身不得而出,自然明白。
这边谢折风也神色怅怅,那边裴千略有不适,姜轻也刚被人追杀重伤未愈,话也不多。
他们分明有四人,气氛却寂静得很。
无人开口,姜轻在沉寂中,小心翼翼地展开神识探查了一番,才开口道:“死门。”
“但我神识稍稍探出剑阵,凡人长街和屋舍模样十分眼熟,但并不是我入北冥修行之时,应当更早——五六百年前。”
五六百年前,仙祸终了许久,两界清平,谢折风还在闭关,四海无事,北冥也风平浪静。
上官了了多半会在第一城中镇守。
安无雪便说:“虽说五六百年前的北冥没有魔修,但我们还是兵分两路吧,这样找人快一些。”
“师——”
谢折风险些脱口而出。
他赶忙刹住话语,凉凉地看了姜轻一眼,转而道:“这个时间点,姜轻还不在北冥,反倒是我更了解当时的北冥一些。宿雪和姜轻对那时的北冥不熟,一道寻人只会事倍功半。”
此言有理,安无雪沉思。
其实他把自己和谢折风分开,倒不是真的多么在意和谢折风多相处这么一时半刻——既然都答应这人留下探查北冥祸事了,他怎么会扭捏这等小事?
他之所以要同姜轻一道,主要之因,其实是不放心裴千和姜轻。不管怎么样这两人都是北冥人,只要是北冥的渡劫期修士,都有可能同北冥祸事的背后之人有关,他和谢折风一人看着一个比较合适。
他思虑间,姜轻以为他在为难,说:“宿雪,我一直和你一道,谢道友毕竟是你的同门,和你分开他会担心,若是因为我伤了你们之间的和气就不好了,这一回还是我和小裴一起吧。”
他此言分明是顺着谢折风的意思,可谢折风还是神色一沉,完全没有理会姜轻之言,只是看着安无雪,好商好量般说:“我全听宿雪的。”
裴千适时道:“几位,这是死门,不是生门——我们稍微走错一步或者引起此间局中人警惕,死门便会演变出千万种杀机。若是如此,别说寻上官城主,就是破出死门都很麻烦。
“观叶阵千变万化,错过这一间幻境,还不知要走多少次生死门才能再走到一处极有可能找到上官城主的时间点,我们这一次在找到上官城主前,还是小心行事,不要分开为好。”
——半个时辰后。
四人纷纷换上普通修者的行装,将外露的修为压至在第一城不算起眼的大成期,悄悄溜出了北冥剑阵,入了此间幻境。
仙祸终了的几百年后,传承保留完整的北冥迅速恢复生机,第一城尤为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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