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采购关系稳定,就要提供其他商家不能满足的条件。
谢星珩设立了两项条例。
第一,凡是给江家供货的个体户,依据供货数量、质量评级。会增加收购价。
根据货品来,本就薄利的,整体加点铜板,算个添头。
若是利润大,那涨一涨收购价。
第二,持续三个月没供货,则取消该个体户的供货商身份。之前累计的评级分数,将清零。反之,每月可以有三次免费抽奖机会。
抽奖机会,会随着评级增加。
干得好,每日一抽不是梦。
这一下,简直捅了百姓的窝。
谁家没点手艺了?从前都是赶集时,卖完货物,再去采购。相当于以物易物。平常闲着就做,全攒着的。
这一回江家要收,供货商多不胜数。
镖局关门,镖局的宅子还在。现在就充做仓库,要供货的人,得先带货来验。
江家确实缺货,很久没有补货。
现在世道乱,兵祸没有累及丰州,也出不去。
谢星珩连府城都不让人去,货品只能在丰州县补充。
好在他本钱丰厚,日用品又实在便宜——黄二少五两银子拉了三车货,里面还有压价的豆油。
忙碌里,谢星珩有意散发出去的消息,也在县内引起了一阵热议。
——江家油坊太小,豆油存货告急,听说他们要对李家下手了。
李家原就跟江家不和,结下死仇后,更是不可解的恩怨。
他们家的油铺子,受到江家豆油的冲击,自谢星珩开始售卖起,他们家一天见不到两个活人。来买的不是酱油就是香油,根本不买正经炒菜的油。
再有这个消息,他们当即急了。
李家有存量,常知县要钱,人也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对李家油坊伸出黑手。
以“油”为争,李家不带怕的。
他们也搞活动,依样画瓢,满减、转盘全给安排上,满赠活动高高挂起。
李家势要极速回转资金,将存货变成现银,这样才有资本跟江家碰一碰。
这活动,他们提前做了宣传。
宣传了足足三天,乡镇里都有人跑。
江家开业时,都没这阵仗。
所有人都等着谢星珩的反应,谢星珩悠哉悠哉,看起来跟没有反应。
他愿意把这种现象,称之为极限引流。
他教小鱼,以戏曲举例。
一场戏,分上下两部。
第一场戏,甲戏班演出,大爆特爆,好评如潮。观众热议,带动更多看客。大家都非常期待第二场的演出。
甲戏班趁热宣传,公布了大小花旦跟演出日期。
万众瞩目之下,乙戏班公然摘桃桃。
本该在甲戏班演出的花旦们,都去了乙戏班。
乙戏班的人,还贴脸开大,极限引流,跑来甲戏班的场子,大声吆喝:“第二场戏,在乙戏班演,已经开场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甲戏班忙活一场,都给乙戏班做嫁衣了。
江知与眨眨眼。
所以他们要互相“摘桃桃”?
李家借用他们家的生意法子,公然叫板。
他们也能趁机,釜底抽薪。把李家提前张罗来的客人,都拉到自家?
谢星珩笑眯眯点头。
他有一双上挑丹凤眼,平时总是慵懒,正经起来不显邪气。
这一笑,却有几分像狐狸。
江知与忍俊不禁:“我们要放‘白给计划’了吗?”
谢星珩很有干劲。
这一波搞完,李家半死不活,他再去落井下石,拿到李家油坊,指日可待!
算算日子,“韭菜”也该长好了。
丰收的季节来了。
满减、满赠,每位消费者都有一次抽奖机会。
把江家常驻的活动一起效仿,老客带新客,有一两香油赠送。
李家资金不足,空有家业撑着。
多年积累,油坊每日开工,多种油制品堆满仓库。
送钱他们给不起,容易翻车。送油却可以。
李家满赠的品类比江家多,除了酱油之外,还能赠送花生油,或者小斤数的茶油。
这一消息,经过他们家的大力宣传,山沟沟里的百姓都听说了。
怕来迟了赶不上,明知活动是三天,也都在四月初七这天,早早拿上银子,携带家眷,一起来采买。
乡下远,路也不好走,油罐子还重。难得赶上这么优惠的时候,手里有闲钱的,都想着多买一点。
怕人多,打碎了油罐子,早有人做好了准备,在大背篓里侧,用稻草隔开,只等着把油装进来。
丰州最大的油料商是李家,本地人的口味,也就更加习惯李家的茶油。
不提没赶上江家开业活动的人,县城里许多百姓家,买了便宜豆油,吃了个新鲜后,都会怀念一下茶油的滋味。
谢星珩对此做过推演,没吃过豆油的人,有钱的凑个热闹,没钱的省点银子,都会陆续来尝试。
尝试过后,家里银钱没紧巴到要扣扣搜搜过日子的,会选择满足口腹之欲,买自家人更为习惯的茶油。
其中不乏有茶油、豆油,两样换着吃的人。
有的人家,又会适应豆油的口感,成为豆油爱好者。
人口基数在,只要给足李家时间,他们生意缩水一半,都能在重新过上好日子。
商场如战场,这种机会万万给不得。
提前好几天,县内就热闹起来。
县城的百姓比乡下的富裕些,各家聊天说话,都要问一问,看他们买不买李家的茶油。
说不买的有很多人,一问就说家里已经有很多油了,买多了,做饭就漏勺,不经用。
真到初七这天,说着不买的人,都在李家油铺子门前相遇。
各自瞪眼,再又尬笑。
说好不来的,却全都来了。
油是必须用品,家里的没用完,这回少买一点也成啊。
还能抽奖呢,万一中了呢?怎么都是便宜,不占白不占。
李家老爷会做生意,跟江家的傻赘婿不一样。
那赘婿是书生,要脸面,亏本了,也不好意思把说出去的话收回来。
李家可是正经商人,看着江家生意红火,跟着效仿,万一亏本,当天就撤了活动呢?
所以他们都不希望来的人太多,说话藏着。
乡下百姓要迟一点到。
他们有的三更天就起床,走到城外,需要等城门开。
过城门,再到李家铺子前面,那里已经排了好几条长队。
百姓们年年要交税,懂得排队秩序。
通常买东西,他们不排队,平时也不需要抢。
前阵子在江家买东西,每个客人都在伙计的引领下,自然排起队。
到了李家这头,为了能更快更顺利的买到便宜的油,早早抽奖早早回家,人员默契得很。
老李头身体不行了,现在生意的事都是大儿子李玉阳负责。
李玉阳是老李头手把手带在身边教的孩子,从前纨绔,不懂事。家里被常知县压了那么久,他被迫快速成长。
这几天连轴转的忙碌,到了日子,他更是整晚睡不着,直到清早,过来看见油铺外面的排队盛况,又听小厮来报,说江家还是照常开业,没有什么特别的,他的心才悠悠落地。
李玉阳年轻,有表现欲。
老李头狠狠叮嘱,下了死命令,搞活动就是搞活动,让他主理上货补货,对突发状况进行迅速处理,别的事一律不要多办。
买东西的客人,谁管商铺老板之间的恩怨?
大老远过来,废话也不要讲。
老李头急躁得很,为这事,连着吐血几次,李玉阳刻印在心。
到了铺面门口,再是心潮澎湃,也只是大声喊了一句:“开门了!”
开门红。
李家油铺大,因种类多、不好叠放,多年装修未改,沿着墙壁,是几排放着散装油罐子的货架,各品类都贴了红纸做标识。
地上则是大油缸。这年头买油,是“打油”。客人自己带罐子来。以“两”为单位。
罐装油好计数,是给某些家里需要买罐子、又要买油的人准备的。整体价位多个两文钱,算罐子钱。
货品都是沿着墙壁摆放,少些磕碰。
中间的位置大,空荡,方便落脚。
今天大部分客人,都是冲着罐装油来的。
李玉阳也想了个法子,他暂时把柜台拆了,放了一条长案,分了六个位置,放六个伙计。
进店的顾客,排六条队,来跟伙计说,他们要买什么油。
李家以油为主,没有那么多杂货,客人不用领着转悠。
油的品类多,商品品类却很单一。这意味着好选择。
多数人家是茶油配酱油。酱油里有盐,调色又调味,很划算。
客人们自觉排队,相熟的人前后左右窃窃私语,进了铺面,都还拿不定主意要买多少。
伙计们提前培训了几天,各样价位张口就能说,无需操心。
李玉阳在旁边等着,明明很顺利,没有意外,他却越看越心烦。
有种不好的直觉。
不是直觉。
用脑子想,都知道江家不会放任他们家这样干。
照着活动内容抄,还要公然抢生意。
谁能忍?
县里有闲人,两头跑着看热闹,还嫌事不够大,看江家铺子里伙计比客人还多,他们都替江家急!
“你们那个举人姑爷呢?他不做生意啦?”
伙计们都笑:“你们来照顾照顾我家生意啊。”
真是一点不急。
开门的生意,谢星珩不抢。
他就是要让李家先尝到甜头,再从他们嘴里抢肥肉。
城外陆续有百姓进城。
开春农忙,他们都是干完早上的农活,再急忙忙进城采买的人。
江家的车队,与他们同行。
车里装着的,都是一笼笼的猪崽、鸡苗、鸭苗。
车子不够用,还有很多汉子挑着担,一担四笼小鸡,两笼交叠,一步一摇,小鸡叽叽叫着,声音嫩脆。
小鸡仔非常可爱,嫩黄的羽毛,黑豆的眼睛,小小只挤在一窝,看得人心里都热乎。
车队长,浩浩荡荡的,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鸡苗。
车队比他们走得快,他们看见后面的车上还有小鸭子。
小鸭子吵,“嘎”一声,群鸭争鸣。
更后面,还有小猪崽。
猪崽诱人啊。
打人群里走过去,它们哼唧两声,众多视线追随而来,满目都是渴望。
车队最后,慢悠悠跟着一辆马车。
谢星珩坐里面,同行的还有从农庄里抽调来的人。
都认字会写,在农庄做多了记工的活,熟悉流程,手也快,今天他们要辛苦一些。
谢星珩亲自去请,也确认家禽们的状态。回县城的路上,他把打样的模板给他们看。
百姓们只用排队,不用分队列。
记名目的人,根据百姓的村子来分册,这样好找人。
路遇百姓,谢星珩看离城不远,就下车跟他们搭话。
乡下百姓都要胆小一些,这是环境使然。
他们进城少,认识的外人也少。所得信息有限,不确定对方的来历与目的,总要谨慎些。
谢星珩一张笑脸扬着,以日常家事为切入点,三两句就聊上了。
“春耕都忙,你们怎么这时候结伴进城?县里有什么好事?”他明知故问道。
春耕忙,这活动不挑时候。
家里小汉子都要下地,媳妇夫郎又挑不动油,只能他们这些壮劳力跟着一起来采买。
说起这个,他们颇为不喜。不过省钱嘛,大不了这几天早起晚走,多干几个时辰补回来。
他们跟谢星珩说起李家油坊的活动。
谢星珩“哦哦”,一副他真的毫不知情的样子。
“是挺划算的,要不是我有别的去处,我也要去买上两坛茶油屯着。”
他表现得热情,话说完,就自顾接话:“刚才那些鸡苗鸭苗还有猪崽,你们都看见了吗?今天可以不要钱领养,你们知道吗?”
他自顾说话,是怕腼腆的农户们,不好意思问他。
等他说鸡苗鸭苗还有猪崽,都是不要钱领养的,农户们瞬时不腼腆了。
他们有的性子好,笑呵呵说:“你这人,别看我们是乡下来的,就哄我们,哪有不要钱就能抓鸡苗鸭苗的?那可还有猪崽!”
有人当即脸色不好看:“你做什么说这种话?拿我们当傻子?”
谢星珩无辜脸,懵懵然:“我哄你们做什么?你们看见了,我刚才是从他们马车上下来的,他们东家大清早去农庄拉来的小崽,你们不都看见了吗?”
看见了,也不能说明是真的啊。
开春了,城内有鸡贩子,他们今天难得进城一回,买完油,也有要去捉鸡苗跟鸭苗的。
那么多,别说不要钱了,卖都卖得完。
他们神色狐疑。
谢星珩被他们看得急了。
“怎么不可能?丰州江家听过吗?开镖局跟杂货铺的江家。乡里乡亲的,哪能骗人呢?”
江家名声大,是丰州三巨头之一。
这两年出尽风头,又是招婿,又是接济难民,江家小哥儿还获封了勇士,府门上都挂着御赐牌匾。
江家那个赘婿,还考中了举人!
去年里,江家搞科普活动,说朝廷赈灾的流程。乡里人也都听说过。
更别提他家差点被抄家。这名声可太响了。
他们家放话,百姓们信。
可他们怕谢星珩是胡编的。
谢星珩看他们表情,话风转换自如。
他摇头失笑:“我骗你们做什么?说起来,这件事是我没办好。”
咋又成他没办好了?
百姓们不懂。
谢星珩叹气:“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是江家赘婿,这次送养鸡苗猪崽的活动,是我夫郎想给乡亲们做点好事,哪成想,你们根本不知道!”
同行百姓愣住。
谢星珩脸色闪现过一丝尴尬:“实不相瞒,我下车跟你们搭话,是以为你们要去我家铺子里领猪崽的!”
百姓们:???
居然是真的吗!
结伴进城的人,多数是同村、邻村的,所隔间距不远。
聊天时,只有三五个人应话。听到这里,附近人都急了,抢着问话。
问得最多的是:“是不是真的啊?你别骗我们啊。”
其次是:“会不会有什么规矩?我们也不懂……”
不要钱的猪崽,谁不想要。
关键是能不能要得起。
谢星珩又一次叹气:“你们居然真的不知道……”
路上不宜解释,尤其是人员少,阵势弱。
谢星珩指着城门道:“是真是假,我们到城里,一看便知。”
他大大方方邀请:“说实在的,你们现在去李家,要排很久的队。站那儿也是闲着,跟我去看一眼,你们不亏。”
这次来买油的人,多数是年轻夫夫、夫妻同行。
谢星珩看他们还犹豫,帮他们决定:“你们可以分头行动。先叫人去油铺子排队,另一个去江家铺子看看。”
他们想想,点头同意了。
人员以家庭为单位分开,又以村落为单位集结。
每一组里,三种性别的人都有。
进城后,去买油的那组人,还听嘱咐,叫他们多少留点钱,别花光了。
谢星珩笑道:“这种好事不常有,反正养鸡养鸭又不要钱,花光就花光了。”
他是江家赘婿,却让百姓们去李家多多采买,他们都听笑了。
只要是人,就不喜欢别人插手他们的钱财。
不喜别人过问数额,也不会喜欢别人指手画脚,教他们应该怎么花。
谢星珩说了一路的江家,此时要么不插话,要么就顺着说,不可以把话题继续拐到江家。
这番应答,再加好感。
李家铺子在南边,跟江家的东区隔着街坊。
到路口,两拨人分开行动。
谢星珩一路领着他们到江家铺子,只跟他们讨论养殖技巧。
他们没想到谢星珩还懂这个,聊得很是愉快。
到了铺子,听里面的掌柜伙计,都喊谢星珩姑爷,他们才真正信了谢星珩的话,眼睛望着已经摆在铺面门口的数笼鸡鸭猪,眼神热乎乎的。
芋泥啵啵
沿街还有百姓好奇观望,说江家的杂货铺名不虚传,竟然连活物都卖。
而江家今天的开战信号是:谢星珩抵达铺面。
李家活动有三天,让他们一两个时辰又何妨?
前门铜锣一响,后院就有十个年轻力壮嗓门大的镖师,带着巴掌大的锣鼓,飞足往李家油铺狂奔而去。
抢生意了!
抢李家的生意!
这种大喜事,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参与的!
他们还要内部竞争,卷到一文钱都不收,这事白干都乐意!
没别的,他们爽!
在他们去李家的路上,逛小集门口,谢星珩拿着纸筒卷成的简易喇叭扩音,跟门前聚集的人说:“闲话少说,我知道大家都好奇门口这些鸡鸭猪是怎么回事,你们且听我细细说来。”
规则是他跟江知与说过的,对着百姓们,更加简单直白,少弯绕。
先领养,后付账。
养死了,不赔钱。
养活了,是自家的。
鸡鸭同价,一只十文。结算期是半年。
猪崽贵,一只五百文。结算期是一年半。
这个时限,是方便不用饲料的百姓。
稍微宽一些,他们养肥了鸡鸭,能攒蛋卖钱,不至于刚养大,就捉了卖,没点盼头。
猪崽也是。
养得足够肥,出栏才能得好价。
提前出手,想想都心疼。
百姓们议论阵阵,还是要给钱的,但不用现在就给。
他们可以先抓了去养,养死了也没关系。
最高可以半年结账,一个月攒十文钱不到。
还有,他们能养活啊!
重要的规则说清楚以后,就是抓客人心理的战术。
限时、限量、限购。
限时,猪崽只限今日领养。
限量,领完就没有了。
限购,每家只能选五只鸡,或五只鸭,或者一只猪崽。
“来年还有机会,但今年全养死了,来年就不能先领养后给钱了。”
怎么可能全养死!
百姓们心里否定一句,然后都把视线看向了肥嘟嘟的小猪崽。
他们吞咽唾沫,更加渴望,也有一丝忐忑随之升起。
猪崽比鸡鸭值钱,养肥了能挣大钱。可养死的概率也大。
规则说完,不给他们太多时间思考,又是一声铜锣响。
谢星珩退让半步,铺子里出来一列伙计,搬了桌椅,拿了笔墨纸砚,跟着他们后头来的人,作书生打扮,在椅子上坐稳,就有伙计大声招呼:“要领养小猪崽的可以排队了!数量有限,先来者得!”
离这么近,还错过猪崽,回家睡得着觉吗!
不管有没有下定决心,他们都先挤着往桌前抢位置。
县里百姓同样。
养猪怎么了?县里也能养啊!
到了桌前,问起姓名、村县,有人临场怂了,支支吾吾,不敢养猪。退而求其次,有的捉鸡苗,有的捉鸭苗。
也有人魄力足,心想着:养死了算江家的,只不过来年不能先领养后给钱罢了,来年江家还做不做这亏本生意都不一定。
尤其是,他们本来没有机会养猪的。碰上就是天降横财,老天爷送银子都不抓住,这辈子都发不了财!
咬咬牙选择养猪崽的人,有很大一部分是跟谢星珩同行进城的人。
他们从谢星珩说的养殖技巧里,听说了一件事。
江家有兽医,兽医是专门给畜牲看病的。
要是养的母猪,还有人给母猪接生,做产后护理,让猪健健康康的。今年一窝,来年还有一窝。
这样子的条件,都能养死猪崽,他们也不用奢望下回再养了。
登记完,都怕江家反悔。
他们一个个,把猪崽紧紧抱着。
铺子里卖杂货,掌柜的会安排,把竹篮、背篓都放在了显眼位置。
这类手工制品很便宜,三文钱就能买一个。
搁在平时,他们舍不得,得空了自己就能编。今天却都买了竹篮。
背篓背后面,看不见猪崽,他们不放心。
竹篮拎着,能把猪崽看在眼里,他们安心。
这头结束,自然是去李家油铺子报喜,好让家人知道,江家是真的不要钱就能领猪崽!
此时的李家油铺正闹腾。
街上十个镖师,不进铺面不拉人,站原地大嗓门喊:“江家杂货铺今天搞活动,每家每户可以领一只猪崽回家养!”
真话说一半,也叫真话。
抢客源,要快准狠,一下拿捏住广大顾客的心,要让县城的百姓,都对此有强烈的渴望。
鸡鸭办不到,让猪上。
有百姓意动,排队也是闲着,跟着喊话的镖师一问一答,配合之默契,像极了谢星珩请来的托儿。
这般贴脸,李玉阳恼火得不行。
店里的小厮、伙计,都是清瘦型,少有壮实的。把护卫叫来充数,也赶不走正经习武的镖师。
推搡一番,李家急,江家乐,镖师们应对游刃有余,还要“救一救”差点被波及的无辜百姓,再骂骂李玉阳。
“开门做生意的,怎么能对客人动手!客人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他们不来买东西,你们哪能挣钱?给你们的,你们收了不算,还管他们养不养猪啊!”
话术都是谢星珩起草的,大意不错,他们能随意发挥。
顾客是衣食父母的论调,百姓们哪里听过。他们都给听愣了。
李玉阳气急败坏,不接这口黑锅:“我管他们养不养猪!你们抢客抢到大门口来,江家穷死了吗!不要脸了!”
嘿,到底是谁家不要脸?
镖师们翻白眼,乐得跟他吵吵。
都说和气生财,这般吵闹,李家还动手在先,揪着李家伙计打客人不放,都能让排队的百姓心思动摇。
只等一个机会……
机会是,先领养了猪崽的人,前来找亲朋好友。
李玉阳要留客,大声算账,说江家不可能白给,绝对有阴谋!
门前排队买油的人,听了半天吆喝,没有急着走,都是因为这消息的可信度太低。
街头进来一批挎着竹篮的人,他们笑脸洋溢着满满的激动幸福,嘴里喊着不同的名字,人群里有人回应。
这条街人多,外头的人不急着进去,怕挤坏了猪崽,都大声喊话:“快来!我们先回家!先把猪崽送回去!我真的领到了猪崽!”
镖师们早有流程,一听报喜,就齐齐敲锣,压住了满场嘈杂之后,望着那边问:“你们是在江家杂货铺领到的猪崽吗?”
他们都说是。
无需他们继续,百姓们就抢着问:“收钱了吗?多少文一只?”
价位合适,他们也去!
领到猪崽的人笑脸更加浓郁:“没收钱!不要钱!”
镖师们把江家铺面的宣传词大声齐喊:“那不就是白送的!”
白送的。
江家铺子喊了快一个月“白送的”。
县城百姓一听就有反应。
又白送了。
怎么连猪崽也白送呢?
要送猪崽,怎么不早点说呢!
亏他们离这么近,倒让乡里人先抢了猪!
李玉阳看着人群躁动,继续说“不可能”。
这时,县里百姓真急了。
县里人有地理优势,他们来得早,排队在前面,现在被一圈圈的人围着,出也出不去。
心里惦记着猪崽,再听当李玉阳说废话,他们不耐烦听,也想把外边的人疏散,便都嚷嚷着,自发帮江家证明。
“怎么不可能啊!江家就是白送的啊!他们白送了那么久,送猪崽怎么了!”
“你家这活动,还不是照着江家的样子来的,他们家没有白送,难道你家白送了?”
“是不是白送的,都不妨碍我们过去看看!你家说好了,要做三天活动,耽误我今天去养猪吗!”
外面来报喜的人,也都心里不满。
好好的喜事,他们养猪,碍着这人什么事儿了?
今天养猪,明天买油,不行吗?
他们也纷纷说话。
嘈杂声直往耳朵里灌,李玉阳感到天旋地转。
他经事浅,哪里被这么多的唾沫星子淹过?
到底身体底子好,气急眼黑,还有力气说话。
他说:“你们现在去养猪,就别来我家买油!”
油铺掌柜的死活拉,没有拉住。
李玉阳话音刚落,掌柜的就面如死灰。
百姓们反被激怒。
怎么个事儿?
养猪就不能买油了?
这话能哄一哄久没进城的乡下农户,可哄不了县城百姓。
他们更大声的回怼:“就你家卖油!江家还不是卖油!改天种起茶树,还能卖茶油!”
心里惴惴不安的人们,一听还有别家能买油,而且是江家卖,一下踏实了。
这里不欢迎他们,他们换个地儿!
兜里有钱,还怕花不掉?!
李玉阳亲自推开的顾客,都来到了江家铺子门口。
这里人多有序,长桌摆在大门两侧,不影响开门做生意。
客人过来,可以先参加领养活动,也能先去铺面里逛逛。
开场前,是谢星珩宣布的规则。
后边跟着来人,就是几个伙计轮流当大喇叭,喊着同样的话。
给他们复述规则的同时,算一笔账。
先领养,后给钱。
养五只鸡,半年以后才给五十文钱。
半年以后,不论是卖鸡,还是卖鸡蛋,鸡都到了“生钱”的时候。
“这些鸡相当于是白送的!”
猪崽更别提了,丰州再是富裕,也是富在粮食上。
百姓们不缺一口吃的,相比别地经常吃糙米、稀粥的情况,丰州能经常吃口干的。
油水不提,哪里都缺。
养殖业在全国都没形成规模,肉价稳定不降。普通百姓家,吃顿肉需要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