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咸鱼翻身了by羽春
羽春  发于:2024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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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与心里寒意越发浓。
在京都尚能用害怕解释,返乡途中、回到丰州,甚至于到了今天撕破脸前,她都没有坦白。
这说明她先前口不择言的话,都是她的真心话。
她不满堂哥总说大房的人视他如己出。
她一直攀扯小谢,或许她也不满小谢能考上举人。
她希望大房亲长早早没了,江知与草草嫁了。
没人再说恩情,家资任取。
吴术心怀疑惑的来,面带怒意的走。
领着犹在喃喃念叨“我儿子是举人,来年会当官”的姜楚英,去清点二房家资。
吴术说:“那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跟你一样狼心狗肺。”
姜楚英听了这话,又发起疯来。
她的儿子,不跟她像,难道要像大房的人?
可像她,就狼心狗肺了吗!
“你们蛇鼠一窝!”
吴术看她是没救了,转头叫了五个人出来,分批去把二房铺面关了,让掌柜的带上账本到镖局等。农庄那头同样。
他看着姜楚英脸色,继续说:“县里几家钱庄都问问,看他们有多少银子在存。府城那头的钱庄也问问。”
姜楚英面如土灰。
江致微在府城读书,她以府城的钱庄大,各地都好兑银子为由,先后把家里银票置换。
这些年攒的家财,都在那头。
她想起来,老三很多年前就说过,只要她儿子能考上举人,他就能给个官帽子戴戴。
今年她儿子考上了,江知与说老三愿意给,但差钱打点。
她的钱,要尽数被大房收回。
她没银子给儿子打点了。
她的头发晕,呼吸紧,眼前天旋地转喘不过气,脚下一软,晕了过去。
江府后院。
江知与处理完姜楚英的事,先到主院说一声。
过来这里,郎中还在。
江承海死要面子,说旧伤复发。
他脸色煞白,那般精壮的人,突然显了老态。
江知与眼圈一下就红了。
宋明晖宽慰他:“别太担心,你爹这脾性,是该吐口血舒缓舒缓,今天过后,他就不敢轻易动怒了,不然我跟你,也孤儿寡母了。”
江承海心有戚戚。
他不敢倒下,拿夫郎跟孩子劝说,最为有力。
他努力把姜楚英从脑子里赶出去,露出个笑脸:“饭菜安排好了吗?我们一家团聚,可别误了时辰。”
江知与摇头:“还早,是中午吃饭,你睡会儿吧?休息休息,养养神。”
江承海有“萝卜”吊眼前,体格强健,睡一个时辰,醒了先喝药,再去饭厅里,人显憔悴,脸色却恢复了几分,足以见客。
大圆桌摆开,他们夫夫坐一处,谢根夫夫拘谨,跟他们挨着。江知与跟谢星珩延着排,三对夫夫,他俩在中间。
谢星珩已经把大哥大嫂哄住了,瘦这么厉害,是因为考试辛苦。
小鱼也瘦了,是因为小鱼照顾他辛苦。
总算回家,万事皆休。
谢星珩问了好些鸡场的事,也叫谢根“谢场长”,还叫大嫂“场长夫郎”。两个薄脸皮,轻易就被带偏。
来到饭桌上,他俩话少也寡,就一直让谢星珩跟江知与多吃点。
问候完,看江承海脸色发白,也叫江承海多吃点。
都叫江承海多吃了,把宋明晖落下就不合适。再叫宋明晖也多吃。
一圈招呼下来,全是多吃,跟他们是主家,现在在招呼客人一样,说完就不好意思,笑得尴尬。
桌上人都笑,大悲小喜相冲,才明白平平淡淡才是真。
谢星珩招呼小豆子:“你这几个月是不是跟你爹们说话少了?”
有“夸夸机”在,谢根跟陈冬肉眼可见的开朗。
养鸡两个月,又恢复原样了。
小豆子谢川捧着勺子挖饭吃,他说:“我讲了,我父亲跟爹爹都忙,不理我。”
忙着孵小鸡,也忙着养鸡。
谢根腿好了,到处教人,要让大厂子尽快运行起来。
陈冬在家闲不住,养胎归养胎,到了农庄,过着农家生活,他更加自在,有了菜地就要种菜,看见池塘就想养鸭。
他还托人买了好多羊毛,花钱请些小哥儿小姐儿帮他刷洗感觉,自己修剪出来,做了羊毛背心、羊毛护膝。
谢星珩考中举人了,他们要有点表示。
丰州盘炕,气温比枫江低。头一年过来,他们怕谢星珩不习惯。
一视同仁,每样都有两件,江知与也有。
谢川连着举手,也要发言。
江知与手拦在他背后,怕他从椅子上扭下去。
小孩矮矮小小的,家里有一张高椅子给他坐着吃饭,准备周到。
太高了,要大人看着点。
谢川腿脚吊在半空,摇摇甩甩的,颇为自豪。
“我也有礼物送给你们!”
他孵化出了一只小母鸡,正在养。
等养大,他就给谢星珩送来。
他读书时日尚浅,许多词汇量待补充,大致意思是,等谢星珩跟江知与出远门的时候,就把这只鸡带上。
母鸡会下蛋,他们路上就不愁没有鸡蛋吃了。又不怕撞碎!
等母鸡不下蛋了,他们还能吃肉喝汤。
很朴实一份礼,带着小孩子的天真,还很具有实操性。
谢星珩要试试。
看看鸡会不会水土不服,在赶路途中“罢工”。
他答应试,谢川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能说会道的小孩儿,很是讨喜。
江承海跟宋明晖看着有趣,逗他说了好些童言童语,还听他背了百家姓和三字经的开头。
到年底,谢川三岁半,初开蒙才三个多月,成效很棒了。
谢星珩垂眸思索了下,古代所学知识很是晦涩深奥,初期识字的新鲜劲儿过去,就会在重复“失败”的枯燥过程里,渐渐淡了兴致。
“我跟你阿知叔也有礼物给你,要等你放春假。”
春假,是年底春节时。
还有两个月,不妨碍谢川高兴。
饭后,谢根一家不留。叙旧一早上,该说的都说完了。他们趁着天色没黑,趁早回农庄,也让谢星珩跟江知与歇歇。
送走他们,江知与才找到机会跟谢星珩说起他的处理方式。
父亲突然吐血,爹爹心思在那头,不会深思。
谢星珩脑子清醒,一听就知道江知与留了一线。
这一线做得隐晦。让姜楚英失去所有,不再有银子给儿子打点前程,让她内心饱受煎熬。
她没有钱,再上京,这一路就要吃不少苦头。身与心都在受折磨。
还有一个“毒药”跟她精神压力,让她惶惶度日。
这是给姜楚英的教训。
但对江致微,江知与顾念了兄弟情谊。
江致微不想这么快就当官,江老三也不可能放他走。
失去老家的钱财,打点的力度会变得轻微,结合江老三目前在吏部的尴尬处境,钱财不到位,江致微当官的概率就会无限降低。
他也只能帮到这里。
他们家不能再插手京都,或者任何一方势力的事,他们要“苟着”过日子。
谢星珩说他做得很好。
“一人做事一人当,惩治姜楚英,但对兄长手下留情。你无愧于心。”
以谢星珩听来的转述来判断,他断定姜楚英到了京都,也会撒谎。
就是她说的那样。
大房一家,有了举人哥婿,不再需要江致微,所以赶尽杀绝。
就看大堂哥有没有分辨能力了。

江老三府上,一场家宴被掀桌,闹得所有人都不愉快。
断亲书写完以后,他们没声张,让江万川出去送。
等江万川回府,两桌人才相继散去。
江老三今天没心情搭理江致微,他难得跟妻子有话说,客客气气,好商好量。
夏元仪脾性倨傲,心中也有才学。两人新婚那几年,江老三初入官场,诚惶诚恐,这也不懂,那也不会,处处都透着乡村来的小家子气。
从衣食住行,到人情往来,都是夏元仪一手操持。
头几年真的很难,江老三才考上进士,正意气风发的时候。拉不下脸跟部门里的老油子混,看他们溜须拍马,都极为不耻。
不到一年的功夫,他开始逐字学习了。
死要面子,先在家里跟夏元仪对着练。夏元仪生性傲,扮演刻薄上官简直本色出演。
这一轮磨练完,江老三仕途更顺,他能跟上官交好,也乐意跟岳父出去应酬,不到两年,就从七品闲差,调任到了吏部,官升六品。再一步步熬到了五品。
到五品,他就看夏元仪不顺眼了。
这个妻子出身好,脾性差,见过他最狼狈最卑躬屈膝的一面。
他都五品了,夏元仪还对他呼来喝去。
新婚时,是情趣。
老夫老妻了,这样算什么?
再之后,他在五品的位置上挪不动窝了。
他不想承认是失去了妻子的指点。同一个工作,多干几年,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流程。
他捡起了书,养起了被官场耗尽的文人雅兴。
他脑子早就木了,空有学问,也懂吏部那一套运作,再远一点,他就不懂了。
夏元仪瞥他一眼,满门受辱,都是因为江家大房招了个厉害赘婿。
“我早说过了,给老太监送人,是行不通的。”
得罪人。
他们家能安生度日,大房的银子有一半的功劳。
江老三当时慌不择路。
他急需一双“天眼”,帮他看着前面的路。
老太监年纪大,活不了多久。
把孩子送过去伺候几年,相处好,顾念情分,兴许能得老太监的家底。
他也不要这份钱财,全给孩子改嫁当嫁妆。
闹一阵,他的孩子反赔进去了。
白赔的,消息依然不灵。
木已成舟,不必再说。
江老三拿捏不准谢星珩的心思,越想越感觉不对劲。
夏元仪也知道不对劲,可谁让他们在天子脚下,承担不起被亲人状告的下场,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
夏元仪想起了一件事。
“余春至为什么要吃汤圆?他跟大房有什么恩怨?辩都不辩,抓着汤圆节吃。”
江老三不喜欢夏元仪说起余春至,他认为夏元仪是嫉妒。
今天却留了心。
“能有什么过节?他跟大房的人都不熟。”
夏元仪让他去问问。
“我们只是要了钱,那么多年都给了,爹娘还在府上供养着,大哥向来孝顺,不可能突然发难。他家小哥儿招婿躲祸,我们也没强把人绑去。你官职尚在,他那赘婿才考上举人,怎么说都是跟我们缓和关系才是上策。”
过程中会吃些亏,为前程,又怎么不能忍一忍?
如今结了仇,他们不可能放过谢星珩。
夏元仪说:“把断亲书拿回来。今年家里开销大,万一大哥赌气不送银子,我们还有话说。”
江老三等了两天,算着断亲书该送去文书房存档了,就带着礼,去拜访京都府尹。
这种“家务事”,最好打点。
江老三怕事情不顺,带的礼很厚。
府尹看见他,就猜到了来意,礼都不看,只让他回。
“上面的人送来的,板上钉钉,改不了。”
上面的人,是他们官场的“黑话”,通常是说“宫里的人”。
江老三“嘿”一声。
他宫里也有人。
老太监在宫外有府邸,每月得假期才出来,只出来两天。
其他时候,江致宁都在府里干熬时辰。
江老三过来找他,见面就是要帮忙。
一定要黄公公亲自出马,给府尹那头递个口信,把断亲书拿回来。
江致宁嗤笑:“你没事也不会来找我。断亲就断亲了,还值得把他们找回来?他们都动用宫里的关系了,你看不清意思?”
江老三被他这样说,还得忍。
因为江致宁颇为“受宠”,在江府时,只是娇养,到了太监家,可谓是金尊玉贵。
府里上下个个乖服,黄公公的义子们,除却大内太监,还有东厂西厂的人,也对江致宁毕恭毕敬。
除了名声不好,这门亲事真是显贵。
可江致宁不满意。他不满意,江老三对着他,就弱气。
江致宁性情刁钻,善恶都在一念之间。万一跟黄公公吹了枕边风,整个江家都承受不住。
江老三吸了口气,轻声道:“他们侮辱你爹爹了。”
人都有软肋。
余春至为子铤而走险,江致宁又何尝不是孝顺孩子?
他眉头拧着,听江老三细说完,垂着眉眼道:“这件事你也有错。我为家里作出这么大的牺牲,你竟然看着我爹爹当众受辱……你来都来了,吃碗汤圆再走吧。”
断亲那天没吃到的汤圆,江老三在江致宁这里吃到了。
江致宁是被绑上花轿的,对江老三恨意十足。
“你不让我接走我爹爹,无非是想拿他威胁我,好让我不敢报复你。大事就算了,小事我可不饶。”
江老三庆幸他没说汤圆馅料的时候,江致宁怪声怪气笑起来:“父亲,您忘了,这个主意是我出的。给您的汤圆,我不必藏,这馅料都是沙子。你是我父亲,我敬你,就不让你趴地上吃了。”
时间漫长,江老三没有咀嚼,硬吞下肚。
出了府,当街就吐。
在江致宁那里受辱了,他对余春至的耐心也低了,趁怒去了春枝院,问余春至对大房的人做了什么。
余春至也不藏了。
“下了点毒而已。”
他没有机会出府,尤其在江致宁进了太监府以后,他被禁足了,府门都出不去。
江老三皱眉问:“是二哥儿给的毒药?”
余春至见识有限,他没想太多,就想给江老三添堵、添乱。
他说:“你家里进了内鬼你都不知道,跟你抢官位的人,早把你家打成了筛子!”
江老三脑子“嗡”一声,身子摇晃。
一件件的事又成了一根根织网的线,他再次成为巨网上的小蜘蛛。
他栽了一次跟头,为了让太子方“大蜘蛛”不报复他,供上许多“食物”。
又为了把周边的危机看得清楚一点,他送了孩子去位于上层的“蜘蛛”那里。
他忽略了身边的情况。
也许他家里早就“敌蛛”成群,只等合适的时机,把他一口吞下。
给大房的人下毒,只能是毒宋明晖。
大房跟他们不可能和好了。
江老三立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必不放江致微走。
他逼视余春至:“你最好跟二哥儿说,让他想办法把致微的前程打点好。我们一家倒了,他真正的没娘家了。往后色衰爱弛,他便无依无靠!”
余春至把他甩开,跟他发疯。
“你休想!我不可能说,你再逼我,我死你面前!”
江老三官场沉浮十余年,熬到了实权衙门的五品官,还要送孩子去老太监那里做侍妾,要逼他孩子为他打听消息。
再供出一个江致微,从小小知县做起,这是要把他的宁哥儿逼死!敲骨吸髓不过如此!
江老三欲要动手,扬起手,不知如何打。
他还没有打过人。府上妻妾里,又最爱余春至,闹到这一步,他也下不了手。
余春至笑得凄然:“打便打了,我出不了府,宁哥儿也很少回来,我死了他也不知道。”
江老三胃里翻涌,积食汤圆都往喉管冲,吐一半回流一半,嘴里都是黄沙。
余春至看着地上的呕吐物,了然明悟。
能逼江老三吃汤圆,他的宁哥儿没有骗他。宁哥儿在老太监那里,是受重视的。
他笑意里,莫名轻松了几分。
客院里,江致微也出不了府。
他都没有闹分家、说断亲,他就想去找弟弟问问情况,这都不行。
府门都不能出,更别提返乡了。
同行来京城赶考的书生们,都分批次踏上了归途。有些相熟的人,因这段时间都在江家的宅院里住着,临走前,壮着胆子来敲门,是道谢,也是告辞。
江致微不能出去见,给娘亲写的信,还转手送到了江老三桌案上。
江老三拆开看了,里头只说留在京城备考,春试后回家,让姜楚英勿念。
要银子打点的事,半个字没提。
江老三直接把信烧了。
他研磨,提笔,代写了一封家书。
他要思退了。
他看不清局势,应对也迟钝,该退了。
夏元仪期间回家了一趟,请教了她已经退休的父亲,回家只跟江老三说了两个字——夺嫡。
江老三便知道他完了。
他错过了时机,已然成了炮灰。
他退,家里得有人上。
夏元仪一文钱不出。
有那个钱,她能给儿子买良田,盖宅院,当个地主老财,过闲适日子。
没出息的人,不能硬扶。
她不劝江老三。
成亲多年,她最是了解他。
居安不思危,事到临头,急忙忙找补。
让他找去吧。
他不找补,就要在家里找茬。
反正是二房出钱。
九月下旬里,江致宁给家里来信,断亲书要不回来,也让他们别找大房的麻烦。
“他们有大靠山。”
江老三“桌面清理”,砸了好多东西。
时间回到十月。
十月里,姜楚英被夺尽家财,因她不是自愿给的,江知与说到做到,半分盘缠不给她。
当天,她摸黑找路,回娘家住。
娘家人暂且不知道二房发生了什么,她把事藏着,从娘家捞了一笔银子,隔天起大早,把江家族亲都拜访了个遍。
不论贫富,都要贺喜她儿子中举。
过后,她竟然还上黄家拜访。
来给她儿子说亲。
黄家是布商,曾是丰州首富。现在空有家财,没有靠山。
江致微考上了举人,到了说亲的年龄。
江家还有叔叔在做京官,前程一片光明。
黄家统共两个适龄孩子,姜楚英不要小哥儿,点了女孩黄青罗。
笑谈间,互相吹捧,但黄家死活不松口,非要先掐算八字——姜楚英来得太急,他们不敢应。
守着这份家财,他们过得小心翼翼,每天都在过独木桥,内心谨慎得很。
黄家在江家抄家之前,送了八根金条,是个见风倒的墙头草。
后来,他们还给宋明晖送去了李家的消息。
他们不要大回报,只求一句准话,江致微是不是良配。
宋明晖怜惜小姑娘,轻轻摇头。
“真喜欢你家姐儿,怎么也得请媒人上门提亲。”
黄家道谢离开,隔天说八字不合,回绝了姜楚英。
姜楚英的人脉,也都在丰州县。
她着急儿子的前程,想要打点的银子,竟然求上了李家。
李家已败,现在半死不活的过日子,江家的豆油还没铺货,他们生意照做,可常知县的胃口大,他们家的油坊,已经改姓“常”了。
老李头挨了杖责后,身体一落千丈,精力大不如前。
妻子回来说起姜楚英的来意,他没耗神,就给出了回复:“拒绝她,赶她走。”
两家过节满县皆知,但凡有点骨气,就不会来求娶李家女。
还是他们江家最宝贝的“金疙瘩”。
金疙瘩考中了举人。
不收拾他家,反求娶。
老李头呼吸沉,声气弱而缓:“江家内讧了,二房没钱了。”
李家谈钱色变,恨不能散尽家财,哪怕做普通农夫去。
常知县不放人,他们成了住宅院、用奴仆的活牲口。
这次回绝,更像出一口恶气。
反正跟江家不可能握手言和,送上来的出气筒,不要白不要。
姜楚英被赶出门,大冷的天,被泼了一身的泔水。
事情传扬开,她怕家事暴露,引出别的事端,匆匆更换衣物,拿上早收拾好的行李,带上最近从亲戚那里搜刮来的银子,北上京都。
她一个女人上路,半路多凶险,怕小偷,也怕强盗,提心吊胆的走,熬得身心俱疲。
身上的痛处多,一难受,她就想到了江知与给她灌下肚的毒药。
越不想记起来,越是无法遗忘。
神色恍惚了,她防备弱,始终紧抱着的包袱被人抢走了。
还剩下一点藏在肚兜和裤腰带的碎银,近乎乞讨的上京来,已经到了十一月。
十一月的京城,飘起了细雪。
姜楚英冻得发抖。越是苦,她越是恨。
敲开江老三的府邸,自报家门后,门房从她又脏又憔悴的面容里找到一丝熟悉,先让她在门房里炉子边烤火,他去通传。
姜楚英来了。
江老三一家都非常欢迎。
这意味着大笔的钱财上京了。
江致微也终于从“笼中鸟”的状态,获得短暂自由,飞奔出去找娘亲。
他想早点过去,让他娘不要拿银子出来。
到地方,见了人,他整个都呆住了。
呆完,又是愤怒又是心疼,问一句怎么回事。姜楚英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抓着儿子的手臂,就在门房这处,大庭广众之下,狂骂大房的人。
“他们黑了心!哥婿考上举人了,就不顾你前程!要拿银子给那赘婿买官,把我们家的家财都搜刮干净了!我来京的盘缠,还是找别的亲戚凑的。你那个好弟弟,还给我喂毒药!”
江致微听得脑壳嗡嗡,本能喃喃道:“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
他从断亲开始,就发现了异样。
困在府上,他什么信息都获得不了。
他记得谢星珩提醒他的“美酒在前,白刃在后”。
所以三叔越是关着他,他越是抗拒明年做官。
本来寄信,不想他娘过来。
来了不带银子也行。
现在是没带银子,带来的是更炸裂的消息。
跟三房断亲,跟二房割席。
江致微无法静下心思考,他的脑子里有另外一股更加急迫的情绪压着他作出行动。
“小鱼给你下毒?什么毒?多久了?”
他回头喊人,叫人快点请郎中过来。
夏元仪紧赶着来,没想到是这副情形。
她皱着眉,很是不耐——二房不出钱,这个官断然不可能买。
不买官,二房就没必要哄着。
她慢慢悠悠,硬是等江老三发话,府上才有人去请郎中。
姜楚英安置下来,简单清洗,再换上暖和干净的衣物,吃上热乎的食物,情绪稳定不少。
她了解江致微,对大房感情很深。
等她恢复气色,江致微此时的愤怒就会减退,到时再让他离大房远一点,他不会听。
姜楚英趁热,反复说细说江知与怎么逼她的,又怎么灌她毒药的。
她添油加醋,再进行删减。好像大房的人,就是为了谢星珩的官路,把江致微献祭了一样。
江致微知道谢星珩不想这么快当官。
他也了解江知与的性格。这么强硬冷酷,不像江知与能做出来的事。真能做出来,那必然是怒极了,气狠了。
江致微还信任大伯人品。这么多年,一直都照拂他们家。如果是为了养肥了再宰,就没必要培养他成材。
江致微等她喝茶,嘴巴安静的间隙,轻声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伯待我视如己出……”
“视如己出”狠狠刺痛了姜楚英的心。
她猛地把茶杯砸地上。
“我才是你亲娘!”
江致微被她的过激反应惊得一抖。
他娘在京城拜寿后,回家就怪怪的,一直很神叨,总提醒他一件事——她才是他亲娘。
他来三叔府上,没有问出原因,不知道他娘怎么变成这样的。
最近事情太多,他却被人隔绝了信息往来,仅有参与的事件,他复盘无数次,在脑海中有清晰片段。
断亲那天,谢星珩让余春至也吃了汤圆。说他们有恩怨。
江致微自认跟大房亲密无间,可他不知道余春至的事。
他怔了好久,沉默里,姜楚英气势渐弱,目光忐忑。
江致微问她:“你跟余夫郎熟悉吗?”
姜楚英回答得极快:“没有,我跟他不熟。”
江致微深深看了她一眼。
姜楚英话题绕回去,要他立刻跟大房断绝关系。
江致微摇头:“没必要。”
赶在姜楚英再次拿话砸他前,江致微说:“爷爷奶奶签了断亲书,大伯一家被分出去了,以后我们这一脉,只有我们家跟三叔家。”
姜楚英前面说的“谢星珩要买官”,不成立。
要买官,怎么会跟三房断亲。
江致微不再问。
两家这么严重的事,他要面谈。
郎中来得快,把脉过后,只说姜楚英神思忧虑,体虚乏力,开了调养的方子。
姜楚英要换大夫,要太医来。
她知道,有些官员也能请动太医到府上看病。
她就是中毒了,庸医才诊断不出来。
夏元仪不拿帖子。
她跟江老三说:“大房的孩子什么性情你能不知道?再气再急,还能动手杀人?这毒多半是吓唬人的。可笑,二房的还真被吓住了。”
江老三转念一想。
真是毒药,姜楚英早死在了半路上。
姜楚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想,她就好好养着,总能活到明年。
等她儿子当了官,她死就死了。
江致微的喜悦,只有很短暂的一瞬间。
从他娘房间出来,他神色里满是疲惫。
好好的家,怎么突然就散了。

十一月里,丰州雨雪交加,北风也大。
雨后下雪、雪后下雨,再连着雨夹雪,终于有一天,雪压过了雨,半夜里簌簌落下,清早推门一看,满目皆白。
江家新修的宅子很简约大气,主院坐标不变,其他地方都大开大合的,少了弯弯绕绕的隔断,视觉效果很显大。
卧室要小,以前都是用屏风隔开一段,现在是另开了小门。
听风轩里新种的树是柿子树,移栽的大树,已经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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