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咸鱼翻身了by羽春
羽春  发于:2024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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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落在各处的人朝里汇集,从他意想不到的角角落落里窜出来。
外面也有惊叫声。
打架最忌分神。
徐诚目标明确,提刀就是捅刺。
这股不要命的狠劲儿成功在气势上占了上风,他力气不如人,硬是抢到了时间,等林庚他们过来,他麻溜儿退下不逞强。
楼上穆玄武听了声音就弹坐而起,直接从楼上窗户跳下来,借着居高临下的视角优势,预判了贼人的逃跑方向,下来拦路就是一脚,把人踹回了院子里。
贼人顽固,连番受挫,刀械不松,胡乱挥舞时,没人敢近身。
林庚四下看看,走到药炉子边蹲下,体感温度尚可,他举起来就朝贼人砸过去。
这一重击,让贼人倒地不起。
武剩跳过去,踩他背部。
几人合作无间,绑腿压手扯面罩,再卸了下巴,把人脖子稍一扭,认了脸。
“老大,是陆大谦!”
徐诚踮着脚往那边看。
这才是真的山匪头目啊。
陆大谦选在了黎明时,人最容易松懈的时刻下手。
打斗一阵,天边隐现一轮圆日。
林庚踢开地上柴渣,走徐诚面前,把他上上下下看一遍:“你胆子真的很大。”
徐诚挺挺腰。
那当然。
胆子太肥,不适合走江湖。
带着哥哥也一样。
林庚问他:“你下一站去哪里?”
徐诚不想说,又怕下回遇见了,再次成为送上门的壮丁,便含糊说:“我去盐帮。”
林庚皱眉:“盐帮不是你能去的。”
徐诚不服:“你看不起小哥儿?”
林庚摇摇头:“那种地方,小哥儿的风险比男人大。”
徐诚知道意思。
男人最多受死,小哥儿却得受辱。
他指指脑门上戴着的抹额:“我跟你没有不同。”
林庚一抬手,就给他把抹额扯下来了,身体前倾,似要看他眉心有没有孕痣。
徐诚心上一跳,瞪眼后退,一步就靠到了墙壁。
“吃亏不长记性,你真把匪徒当盘菜了?”林庚问。
徐诚想说在盐帮不一样。
舅老爷在盐帮很有地位。
记得林庚是官员,怕给家里招来祸事,徐诚闭嘴不吭声。
院子里,武剩等人把陆大谦绑好了,外头兄弟把林大元也捆进来了,只等林庚发落。
他跟旁边人小声叽咕:“老大怎么总逗诚哥儿?”
与他同姓的武越翻白眼:“闲的呗。”
武剩给他一巴掌:“哪里闲了?这段时间一口热乎饭都难吃上。”
武越道:“那可能是要抓他给咱们做饭吃。”
凭良心说话,徐诚的手艺一般般,食材能弄熟,不是黑暗料理,大锅饭做出来,有滋有味能下肚,比他们啃干粮、吃夹生饭强。
躲在房间观望的李燕白把门打开了一道缝,他们几个暂停聊天,把陆大谦拖过去,兑现最初的承诺。
可以打,可以骂,不能要人命。
跟清晨鸡叫混在一起的,是陆大谦饱含怒意的叫声。
卸掉下巴,嘴里塞了布团,他一句话也不能说。
徐诚还靠在墙壁上,沿着墙壁往旁边挪了小半步。
林庚没拦着,饶有兴致的看他挪。
徐诚还想要自由,又恹恹止步,还在林庚挑眉的时候,把那半步补了回来,复原到最初面对面的距离。
林庚问他:“会吹口哨吗?”
徐诚会一些。
林庚教他吹鸟哨。
这个难度太大,徐诚不会。
林庚就说:“那你学鸡叫吧?”
徐诚不愿意。
他为什么要学鸡叫!
手心发痒。
不然趁其不备,揍他一顿算了。
视线躲来躲去,终有相撞的时候,徐诚顶不住压力,给出回应:“我为什么要学鸡叫?”
官员也不能侮辱人呀。
林庚侧过头,看蹲在院里,紧张兮兮瞅着这边的穆玄武。
呆样。不是可靠人。
他说:“因为我这段时间都会在上陵府。”
跟聪明人讲话,点到即止。
徐诚听明白了,这种叫声,可以叫来林庚的人,关键时刻能救命。
他心里怪怪的。
有种被保护的异样感。
他点头:“好的,我有危险会鸡叫的。”
林庚转身走了。
蹲守的匪徒落网,他们一行人不久留。这间客栈就成了无主之物。
徐诚想买下来。
价钱合适,买下来,再请几个人看店,既能打听消息,又能自给自足,省好多功夫。
他迟疑着不敢问价,外面武剩从县城里牵回来马,他们这就要上路。
徐诚出于礼节,也出于对官员的敬畏,过去送一送。
林庚看他出来,递给他一把弯刀。
徐诚接过来拔刀,里里外外都不是他被林庚拿走的那把刀。
“这不是我的。”
林庚摸摸马脖子,笑道:“你那把弯刀,是我的战利品。这把是我送你的。”
徐诚人生头一次,收到外男的礼物。
不符合常规的礼物,并非是柔柔软软的物件。
他压下心头悸动,给这份礼物找了合适的缘由:“因为我帮忙捉贼有功?”
林庚翻身上马:“你可以这样想。”
一行人骑马远去,带起一路飞尘。
客栈里,穆玄武跟李燕白大眼瞪小眼,两两相顾无言。
等徐诚进来,李燕白扬了扬手里的契据:“这是我的报酬。”
是客栈的店契。
她说:“我一个人守不住店,你想入伙吗?”
徐诚立刻抛开杂念,进入搞事业状态,“想!我们详谈!”

去江老三府上拜访的日子在九月初五。
江知与把程明的密信事宜跟何镖头商定,夫夫俩行李也收拾妥当,只等着去三叔府上拿个断亲书。
小谢说他有十足的把握,江知与好奇得厉害。
这天清早,天晴无雨,江知与换上了玄色武师袍服,对镜修饰眼型,把他较为柔和的桃花眼,修得有棱有角,一颦一笑,都显凌厉。
谢星珩跟他同款衣服:“我其实不喜欢书生的袍子,累赘得很。”
江知与知道。
“等回家,叫裁缝来家给你量尺寸,做几件窄袖袄子。”
在京都不方便,都是买的成衣。
去别人家里拜访做客,要带些薄礼。
江知与照常来,拿了食盒,装了五色糕点。
往年去三叔家里,这份礼的形式不重要,随礼带去的银票才是重头戏。
这回没有银票。江知与心里很是畅快。
终于不用给他们送银子了。
夫夫俩坐马车出门,车厢里坐着,谢星珩爱抱他,这么点距离,都要把手搭他腰上放着。
江知与腰细,谢星珩的胳膊能绕到他腹部,抓着他腰带上悬挂的饰品把玩。
下巴也靠在他肩上,十分亲昵。
江知与想要做点准备,过去以后好打配合,不能让夫君单打独斗。
谢星珩笑道:“我有些犹豫,怕吓着你,不敢说。”
怕吓着他,就更要说了。
等下到地方,他吓傻了,断亲书不就拿不到了吗?
谢星珩坐正了些,跟他咬耳朵,简单说几句,把江知与眼睛都听圆了。
江知与半晌没吭声,还把在他腹部揉圈圈的手摁住。
真是成长了,他心上震动,身体发颤,脑子却无比清醒。思绪比平常还快,几经思索,他重重点头:“就这么办!”
谢星珩亲亲他脸:“别怕,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他能以权、以孝压人,我们就能当泼皮无赖。”
江知与放松了靠在马车箱壁上,腰上枕着谢星珩的手臂,他说:“我不是特别怕。”
经过事了,心变得坚定。
父亲跟爹爹都支持他,夫君也在陪着他。
那些束缚着他的恐惧,无知无觉里转化为无形的铠甲。
他无需害怕,他又不是孤身一人。
江老三的府邸附近都是官员宅邸,前街空荡,后巷小摊与货郎多。
他们敲了前门,只得从侧边小门进。
府上小厮傲得很,从始至终都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
江知与对此见怪不怪。
从前过来,他总是不安,还没正式进府,就为他会面临的恶作剧紧张不已,又思索着怎样藏着,才不会让父亲跟爹爹发现。还怕堂哥被支开,他变得孤立无援。
有几年没来,那些事都变得模糊,想起来心上犹有憋闷,却不是情绪的主宰。
他四处打量,看府上风光。
天子脚下住着,皇城遍地是官,还有数不清的皇亲国戚。
三叔官居五品,在这片地上只能低调做人。
年年送来的金银财宝,到府上中转一番,就转手送出,四处打点。
他官路顺畅,应当也有银子到位的原因。
宅院各处都小,细致的景摆不下,只能在细节多费心。
墙壁上多有石雕,窗格样式精心设计过,从正堂经过,窗格上大多都摆放了花瓶、花盆,甚至有吊篮,藤蔓蜿蜒,很是精巧。
花园小,隔开了前院与后院。
江知与跟谢星珩都把目光看向了花园里唯一的假山。
在这座假山里,冬桃听见了余春至跟姜楚英的对话。
往假山靠近,视角里突地挤进一座二层小楼。
这是余春至的春枝院。
夫夫俩抬头,看见二楼上,有个夫郎倚栏靠着——是余春至。
余春至长相是俊秀型,更像文气的书生郎。
他在二楼没动,淡淡瞥一眼,就收回视线,欣赏入秋萧条的景色。
再往里,江致微就出来了,见到他俩笑得很是真诚。
“摆了两桌酒,厨房还在备菜,我们先去拜爷爷奶奶,然后去见三叔三婶。”
见完也该开席了。
江知与有阵子没跟堂哥见面,重逢后不自在的感觉依然在。
江致微还打趣他:“现在不用跟着我了,你嫁人了,有夫君陪着了,哈哈哈哈。”
江知与心头酸涩。
他觉得堂哥也好可怜。
他扯扯嘴角,也笑:“三叔等下肯定会留你们说话的。”
江致微知道其他弟弟妹妹都爱欺负江知与,他提前警告过了。
小鱼不是从前的商户子了,他现在是举人夫郎。
从前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亲戚的情分在,大房矮一头,忍就忍了。
成亲过后,就是大人。再这样胡闹,他也要找三叔三婶要个说法。
“没事,他们不敢的。”
谢星珩听他们兄弟打哑谜,心念一转,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无所谓。
他会出手。
见爷爷奶奶,是江知与有记忆以来,最轻松的一次。
没有刁难,没有辱骂,甚至没有阴阳怪气的拿话刺他。
当然,话头也不在他身上。
二老都拉着小谢说话,新科举人的魅力无穷大。他们急需确认,入赘以后,这个功名,是记在谁家。
谢星珩言语滴水不漏:“记在大房,我岳父家。”
大房,他岳父,就是江承海。
江承海是他们大儿子,那就是一家。
他们顿时乐开了花,给谢星珩好重一份见面礼。
钱袋子沉甸甸的。
江知与没有收到礼物。
他动了动耳朵,隐晦撇嘴。
都不用打开看,他听听响,就知道里头全是铜板。
看这钱袋大小,至多装两百文。
凑吧凑吧挤一挤,多装十文,凑三钱银子。
谢星珩出门才打开看,一看就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太小气了吧?”
江致微也看了眼,脸色顿时尴尬起来——前阵子,爷爷奶奶还想把棺材本都给他。
他为了家庭和睦,帮忙打圆场。
“二老住在府上,平时少出门走动,手头紧巴。”
谢星珩服了他。
这都能睁眼说瞎话。
转进主院,见江老三跟他媳妇。
江知与最近补充了信息。
三婶夏元仪的娘家,近几年显了颓势。
她哥哥没扶起来,在礼部有个闲差,负责接待外宾。
有外宾来朝,这就是个肥差。
大启朝国威渐弱,已有三年没有外宾来。闲得不能再闲。
闲差捞不着油水,家里连点贴补都没有。
她弟弟是个标准纨绔,连着两年说亲,小县官的女儿,都没说上。小哥儿倒有一个,他们家撑着门面,认为官家娶夫郎做正房,不入流,推了。推了以后,弟弟就还单着。
她父亲三年前告老,退下以后,人走茶凉。
连带着她在江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夫妻二十多年,也叫她尝着不受待见的滋味。
江老三岳家失势,两家都没有优秀后辈接班,家族荣光到了头,成为夹缝中的炮灰,也情有可原。
江知与戴了勇士符,见官可以不跪。谢星珩不必说,才考上举人,更不用跪。
两人只是行了晚辈礼,江老三早知道谢星珩傲气,没在意。
他跟夏元仪也给了一份见面礼,比两个老人大方。
夫妻俩合一件礼,是一盒徽州墨。
谢星珩收了,交给江知与帮他拿着。
江老三把他俩的互动看在眼里。
谢星珩很尊重江知与,进门开始,就一直微微落后小半步,以江知与为尊,时不时眼神对视一下,看看江知与的意见。
赘婿的姿态稳,全然看不出印象里狂傲无匹的样子。
江老三叫谢星珩跟江致微去书房聊天。
江知与松开谢星珩的手:“你去吧,我跟三婶坐会儿。”
谢星珩捏捏他手:“有事就喊我。”
江知与武力值比他高,以前受委屈是顾虑多,形势逆转,他们冲着撕破脸来的,自是不用受委屈的。
他点点头,为了让今天“凶凶”的形象稳固,只浅浅笑了下。
这般冰冷又凌厉的气质,让他跟宋明晖有八成像。
真不愧是亲父子。
江知与目送他们出门,自顾坐在了左下第一张椅子上。
不喝茶,不吃糕点,也不搭理夏元仪,单单捧着墨盒,四下张望。
主院布置更显主人审美。
夏元仪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江老三又爱附庸风雅,院落还小,整体依然是利用木制品来布置。
中堂挂画,两壁贴字,桌椅样式朴素,精简到了极致。该复杂的,全在八宝架、窗格上下功夫。
疏密得宜,清新淡雅。
江知与识货,字画都是真迹,木料都是这个品级能用的最好的货色,瓷器多是官窑出品,更有一尊多彩琉璃花盆,水培着一株吊兰。
这份简雅,都是金银堆出来的。
他不说话,夏元仪也懒得搭理他。
总不能江老三对她吼吼,她转头连个商户家的小哥儿都要哄着吧?
一种沉默,蔓延两头。
书房里,江老三的取名瘾犯了,他给江致微取表字“守拙”,给谢星珩取表字“藏拙”。
谢星珩还好,单纯无语,翻个了白眼:“我有表字,叫敬之。”
江致微脸色就不好看了。
他对名字敏感,他现在的名字都是后来的改的,要他谨小慎微的活着。
一直没有取表字,也是想要大气谦逊点的字来互补。
三叔倒好,叫他守拙。
守什么拙。
守着他的拙劣过日子?
江老三给长子取的表字叫“万川”。
这番对比,更让江致微心理不适。
江致微张口胡诌:“我也有表字,叫玄之。”
江老三:“……”
他转而跟谢星珩聊天。
第一次见面,各方面印象落实,他要看看谢星珩的立场,以此决定要不要把谢星珩的仕途毁掉。
谢星珩最不怕套话。热情、礼貌、一问三不知,装傻本事一流,还会胡说八道。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他也适当给出信号。
“三叔,你是应该对我好一些,我岳父对你有供读之恩,这些年没少给你送银子。你嘛——你厉害,连他的独哥儿都要害。”
江老三脸皮挂不住。
“你胡说什么?你又知道什么?”
谢星珩笑而不语。
跟人吵架,尤其是故意把对方激怒,戳着痛点讲话的时候,他越是淡定、得意,对方越是怒火升腾。
江老三有意转话题,一看谢星珩的脸就忍不住,再看江致微也在场,硬生硬气,晚了好一阵找补道:“大哥不是给我送银子,是给爹娘的孝敬。”
谢星珩嗤笑,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子,扔过去给江老三看。
“堂哥可说了,二老长居府里,手头没有闲钱,那他们银子都花在哪里了?三钱银子好意思给,还搞这么一串铜板凑数,压我怀里沉甸甸的,好大的礼!”
江老三被他气到:“长辈给你,你就收着!你要嫌少,你就厚着脸皮再伸手要!第一次上门,你这般作态,小家子气!”
谢星珩抓重点句子:“我真的可以伸手要吗?”
江致微再旁边急得挥手,找不到插话的时机。
他都不明白,怎么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了。
眼看着三叔要因这句话动肝火,江致微直接站起来,一把拽住谢星珩胳膊:“三叔,我还没带他去见见弟弟妹妹们,等下一起吃饭,还是先认个脸,我们就先走了!”
江致微艰难维系家庭和睦,所作所为,却让江老三心生不满。
——向着大房情有可原,连个赘婿都哄着,软了骨头!
江老三冷声道:“我倒要看看,你给弟弟妹妹们,准备了什么见面礼。”
谢星珩的脸皮超乎他的想象。
谢星珩甩开江致微,走到书桌边,从桌上把那只已经打开、有铜钱漏出的钱袋拿走了。
“这就是我待会儿给的见面礼,所谓上行下效,爷爷奶奶给我做了好榜样,想必您是不会介意的。”
桌上还有几文散钱,谢星珩没拿,大方道:“给您买茶喝。”
江老三目光沉沉,看他们出了书房,把桌上铜板都扫到地上。
这么浓郁的敌意,此子断不可留。
他是文官出身,打打杀杀的做法不在考虑范围,他在这个官职待久了,也习惯用前途折磨人。
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入仕,梦全碎。
什么理想,什么抱负,都要被磋磨没。
谢星珩来得巧,游廊前面,江万川为首的四个人,把江知与围着。
他们要看勇士符,也知道江知与的香袋里都是金银,想一并扯下来。
江知与没躲,谁伸手,他就拦谁。
手下一抓,就稳稳捏人手掌,大拇指往虎口中心的穴位使劲猛压。
受疼的人叫出声,其余人想帮忙。
江知与扯着人,把他甩开时,一并撞开后面来的人,再左右手并用,一手拉一个,继续按他们穴位。
再把他们都推到江万川身上。
他们没有想过江知与会反抗,痛里带着惊愕,然后是“威严”被挑衅的恼怒。
江万川拿话激他:“只是嫁个举人而已,就算他跟你长长久久又怎样?能当官再说!”
江万川最爱这样子讲话,他知道江知与在意什么,拿家人说事,江知与就得站着挨打,事后还不敢说。
江知与也拿话刺头:“哦,我不懂,原来三叔的权利这么大,连他的儿子都能决定天子门生的官途。”
这是在京都,锦衣卫最密集的地方,指不定府中某个人,就是宫中的眼线,官员家里的一言一行都被盯着。
江万川行事冲动,但他是正经在京都长大的人,他比谁都知道厉害。
他指着江知与的脸低吼道:“你说话小心点!”
江知与不小心:“那你给我封口费,否则我出去就要找人打听,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江万川不给。
“我谅你也不敢。”
他认为江知与是飘了,等“新科举人”的新鲜劲儿下去,就知道谁才是江家的“天”!
谢星珩老远就喊:“小鱼!"
江知与回头看,心神松懈的间隙,被江万川重重推了肩膀。
他离廊柱近,脑袋撞上去,”砰“一声传老远。
谢星珩眉头紧皱,快步跑过来。
江知与眼圈红,疼的。
他还很羞愧,先前都占了上风,偏偏在小谢面前吃亏,显得他很没用。
谢星珩看他额头上起了红印子,几个呼吸间就肿起一个小包,怒从心起。
这还是江老三特地摆酒,试图跟大房维系关系的时候,他的孩子都这么大胆。
放在以前,他们会怎样?
谢星珩回头,江万川双手环胸,满是得意。
“生气又怎……”江万川话说一半,被谢星珩抬脚踹中了腹部。
游廊窄,江万川退后,膝窝撞在了栏杆上,险些从后栽倒。
旁边弟妹拉扶着他。
谢星珩两步走到他面前,揪着江万川的头发,重重在后边廊柱上撞了三下。
江万川痛得抱头大叫,张口闭口,都是要谢星珩死,要江知与死。
随后追来的江致微头秃得很。
他看看江知与脑门上的包,再看看江万川眼眶里流出的眼泪,摆了大哥架子,对此事公断道:“你作为兄长,当着他夫君的面欺负他,还不兴他夫君还手?你还喊打喊杀的,都是一家人,你这像什么话?”
江万川口不择言,大声吼道:“你给我闭嘴!我爹说得对,你就是个白眼狼!吃大房两碗米就卖给他家了,我爹对你的好,你是一点不记!我在我家里被打,你竟然还帮他们,你怎么不去当大房的狗!”
江致微被骂懵了。
他长这么大,听过很多戳心窝子的难听话,这么直白的说他白眼狼、骂他狗的,还是头一次。
唾沫星子飞满脸。
江致微抬手擦了一把,顺手接过江知与递来的手帕,定定盯着江万川看。
江万川在他无声的盯视里,渐渐若了声气,只一股倔劲撑着腰板,不输气势的跟他对视。
这头打起来了,府上丫鬟小厮都去请主子来。
一顿忙乱里,因江老三对谢星珩的价值做了评估,进府的那点礼遇不复存在,他要谢星珩道歉。
这不可能。
僵持间,管家来叫人吃饭,席面摆好了。
二老已经去了,带着几个小孩子。
江老三脸皮抖了抖。
他是要毁掉谢星珩的前程,却还舍不得大哥的“钱袋子”。
大房做了盐商,更能挣钱了。
他顺着台阶下了,提点两句,说谢星珩读书不知礼。
谢星珩嗤笑,用这个拟声词扎得江老三脸色发青。
跟出成绩那天一样,府上摆了两桌酒,今天二哥儿江致宁没有回家,能排进座位。
偏偏谢星珩跟江知与是两个人。
夏元仪正恼怒儿子的伤,根本不想安排坐次,叫江知与坐小孩那桌。
江万川这时“懂事”,嚷嚷着要加座位。
这桌九个人,挤挤入座了。
吃饭是重头戏。
谢星珩要掀桌的。
他看桌上菜式,冷热荤素汤都有,主食怪怪的。
给他跟小鱼上的都是汤圆。
又不是过节,吃什么汤圆?
别人都不是汤圆。
江知与脸色不好看,把两碗汤圆都推得远远的。
谢星珩明知有鬼,还用勺子捞起一个,赶在江知与阻止前,塞进了嘴里。
刚下牙咬,谢星珩就呸呸连吐。
汤圆的馅料是黑芝麻和沙子。
糯米粉黏糊,馅料揉到一处,难分你我,吐了几口,齿缝上还有残留。
江知与赶忙给他倒茶漱口。
来到府上,江知与第二次显出慌张。
他不想被谢星珩知道的事,藏不住了。
谢星珩聪明,汤圆里吃出沙子,就能进行很多联想。
小鱼连包子馅儿都不吃,原来是这里的原因。
他侧目,江知与殷勤着,又给他捧了杯茶过来。
不是他准备的汤圆,他也内疚着,认为是自己连累了谢星珩。
往年他都是忍着,强硬咽下。
这么当众揭开汤圆的恶劣,他表情也有难堪。
谢星珩接了茶,拍拍江知与的手背,再抬眼,还回头看后边那桌。
除了江致微,其他人的表情都非常有意思。
小孩子们是恶作剧成功的笑;大孩子憋着坏,神采得意,好像扬眉吐气了般。
大人们,包括两个老的,或是脸色淡淡,对此不在意,或是皱眉嫌弃——嫌弃谢星珩上桌吐了又吐,影响胃口。
也就是说,除了大堂哥,全是知情者。
谢星珩把茶杯砸桌上:“这汤圆是谁准备的?”
没人说话。
他黑沉一张脸:“不承认是吗?”
江万川不怕他:“是我,你想怎样?”
谢星珩指着两碗汤圆:“你把这些都吃了。”
江万川不吃。
夏元仪眼露轻视,唇角讥笑。
两个老人都训谢星珩:“好好的家宴,你闹什么?吐完了又砸桌,不想吃就走!”
江致微皱眉看着,不想劝架。
小辈之间的矛盾,怎能这样处理?先打小鱼,再给加“料”的汤圆,这不是欺负人吗!
谢星珩看向江老三:“你也这样想吗?”
江老三皮笑肉不笑:“小孩子不懂事。”
谢星珩目标清晰:“你就说,这两碗汤圆他吃不吃?”
江老三在家里,也就妻子跟大儿子敢跟他呛声,吼两句算了,他还是当家老爷。
饭厅里一家老小都在,谢星珩这种态度,让他心口火气蹭蹭涨。
“不吃怎样?你还想在我面前耍威风?”
谢星珩冷哼:“你是不是觉得你当京官很了不起,人人都得捧着你?以为你在吏部能左右我前程,等着我们夫夫俩低头赔罪,有委屈都往肚子里吞?我告诉你,我能坐在这里跟你同桌吃饭,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两碗汤圆,他不吃,那就你吃!”
江老三气笑了。
谢星珩起身。放过去一碗,他砸一碗,两碗落地,他问:“你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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