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咸鱼翻身了by羽春
羽春  发于:2024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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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师叔确实会做官。
出走在外,是封疆大吏。
回来京城,是都察院一把手。
这些年,皇上清除异党,都察院没少出力。
沈钦言归来时,还是都察院的都事,只负责检查文书。
从七品,到正二品,不足四年。
他为此“卖”掉的官员数目……
谢星珩不敢想。
武将有“一将功成万骨枯”,文官又何尝不是。
他这般作风,朝廷里恨他的人只多不少。但他正当红,是天子宠臣。路过的狗都要让他三分,天子不发话,他倒不了。
而谢星珩所求之事,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
他相信沈钦言没有拒绝的可能。
所谓天时,正好是新皇想要跟曾经的太子党,如今的功臣们,清算之时。
所谓地利,是向坤家族的内外构成。到时先从向家小辈、族亲下手,乱他阵脚。再搞坏向家经济,让他内忧外患。
所谓人和,则是“落井下石”之人了。天子会是最大的一块石头。
再有沈钦言这位都察院的一把手推波助澜,吏部那些烂臭的贿赂潜规则,便能一锅端了。
向坤这个吏部堂官,怎能幸免?他不死也要流放。
流放了……谢星珩就给他弄一顶好轿子坐。
他跟江知与,要趁着天子要清算之时,把“地利”的事情办妥,让这件事顺利发展到“人和”。
正想着事,何义回回来报信,说沈钦言的轿子去了都察院。
这位沈大人,下朝就上班去了。
真是敬业。
谢星珩跟何义回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过去敲沈家的门,拿拜帖出来,又自报家门,被门房领进屋。
沈家的管家来迎,笑呵呵的,说:“老爷有吩咐,谢大人是自家孩子,让我们好好招待。”
谢星珩看他这态度,有点惊讶。
“我师叔真这么说?”
沈家的管家叫赵忠,笑意不减,使唤小厮接过谢星珩带来的各样礼品,领他去沈钦言的书房等待。
“当然,老爷原说今天要跟你好好聊聊学问,但都察院这几天忙得很,早吩咐过,他若回来晚了,我们要好好留住你。”
这倒让谢星珩摸不准沈钦言的意思了。
先礼后兵?
笑面虎?
还是说,这个老狐狸猜到他此番过来的意思,想想孟培德的性情,再被他的行为逗笑,真做梦都笑醒了?
沈府很大,沈钦言就没想低调,府中人少,但院落多,各处空间对比来看,比霍首辅家大两倍有余。
内部装饰就简雅着来,除却各类名贵瓷器和真迹字画,别的都是上等好木做家具、窗格,有雕工和盆景做配,雅极了。
书房单独一间院子,有一间厢房睡觉用。余下房间全放满了书籍。
赵管家给谢星珩介绍道:“老爷说了,您随便取看。有喜欢的,我让人给您装好,改日送到府里。”
“送”这个词很微妙。
可以理解为,今天能允许谢星珩大搬特搬。
也可以理解为,沈钦言接受他这个“晚辈“,对他的来访做一次回礼,以后多多往来。也叫其他人看看,谢星珩在京城是有靠山的。
谢星珩到这一步,就能明白沈钦言的用意了。
这位天子宠臣,得到了天子授意。在谢星珩沉寂期间里,沈钦言可以提供一定的帮助。
让谢星珩不那么憋屈,也告诉他朝廷是重视他的。
这样说来,向坤必死无疑了。
谢星珩笑容真诚了些,感谢的话张口就来,马屁拍得不着痕迹,连赵忠都接了一记马屁。
这位大官家的管家,表情有一瞬凝滞,似乎没见过谢星珩这种性格的年轻官员。
现如今,科举入仕的官员,才是正统职官。正统职官,有正经路子。不论他们人品如何,在外的姿态是一等一的端方。
书生嘛,仪态可以差些,言语必然带点文气。
谢星珩这……
倒真像家里油嘴滑舌的晚辈了。
留客不能空手留,赵管家在廊下摆桌,叫人上菜。
客人就谢星珩一个人,都给他张罗了流水席。
数不尽珍馐美味,装在金银玉盘里,被俊俏的小厮、貌美的丫鬟端着,流水一般的送。
赵管家站在旁边布菜,一样样的给谢星珩介绍。
每一盘菜都只一口的量,有些摆盘漂亮的,甚至只有半口的分量。
谢星珩上辈子有钱,这辈子也不穷,见过好东西,接了这桌酒,没露怯。
酒足饭饱,沈钦言回来了。
谢星珩吃得红光满面,假意装醉,先站着直直看了沈钦言一会儿,才在躬身作揖。
沈钦言今年五十三了,可能是去过南地的原因,他面貌比孟培德老很多。
头发皆白,方阔的脸型略微下垂,带着眼角也微微垂着,眼型显凶。
他的个头倒是不错,符合选拔职官的要求,高、板正,年老不驼背,走路带风,很有劲。
眼神清明锐利,笑意带刀。
谢星珩看他时,他也在审视谢星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带笑。
“走吧,去书房说话。”
谢星珩侧让半步,跟在沈钦言身后。
沈钦言问他:“你来我府上,我师兄知道吗?”
谢星珩:“……”
你不要笑,这让我觉得很对不起老师。
谢星珩拒而不答,溜须拍马道:“老师说你是他见过的最会当官的人。”
沈钦言哼了声,“还有呢?”
谢星珩便把他当官的调调说了。
沈钦言回身看他:“你照着我学?”
谢星珩摇头:“不,我本来就这样。”
沈钦言这一眼看了很久,突地笑起来:“是个硬骨头,难怪要坐骄子轿。”
谢星珩不笑了,他雷区蹦迪:“您也坐过?”
现在的情况是,坐过,那沈钦言也是天之骄子,是个硬骨头。
没坐过,他也不过如此。
而他坐过,他怎会不进行报复?
官场沉浮,把他骨头泡软了?
沈钦言点点头。
两人进了书房,在书桌前相对而坐。
有四个书童进来,两两一组。
倒茶的是女性书童,女孩子做书童打扮,便是女扮男装。脸庞秀美得很。
拿茶点的是两个小厮,眉心孕痣都很浅,长相一般。
谢星珩看他们有点眼熟,但又肯定他以前没来过沈家,便当这四个人长了张大众脸。
等他们出去了,沈钦言才说:“我坐的时期跟你不同。我是升官太迅猛,被人抬到了冰窖里。”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周边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从愤怒到冷静,从笃定那群人不敢谋害朝廷命官,到怀疑自己。
他跟谢星珩说:“权利是没有止境的,要想不被人欺负,就要往上爬。我师兄是圣人君子,我是卑鄙小人。这世道,小人才狂。”
谢星珩应声:“对,我也是小人。我来告状的。”
沈钦言不帮忙。
“你没点本事,别想上我的船。我今天见你,就是笑话你的。”
谢星珩要是没吃流水席,就信了他的鬼话。
沈钦言只要坐在这里,不赶他走,那他就有机会。
他将计划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最后说:“你不插手,我也会想法子拉到同盟。搞垮向家的生意,有得是人愿意。到时你参他,助力一把就行。这是你都察院的职责。”
内忧外患,釜底抽薪。
一顶骄子轿,他要向家倒台来解恨。
沈钦言盯着他,脸上有怒气:“我师兄怎么收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骂完了他又笑:“你这种人,合该做我的徒弟!”
谢星珩也笑:“师叔说笑了,我们师出同门,你教我是应该的。”
沈钦言三五句不离孟培德,但谢星珩不打算拿恩师来做话题。
师出同门已经足够他们攀交情,再多,他膈应。
这话之后,沈钦言依然没松口帮忙,转而去聊学问,似乎对谢星珩拜师以后的日子很感兴趣。
谢星珩只说学习,什么课程,他从什么程度进步到什么程度,有关孟培德的私事,一句都不提。
期间沈钦言不满,多次皱眉,最后更是直接问了。
问就是好,说什么都好。
吃得好住得好,家庭幸福,儿孙孝顺,桃李天下。贬官是苦,那是相对的。
哪有圣人君子贪恋权势的?
孟培德就是过得好。
这个话题绕着弯子聊,中午又续了一桌酒。谢星珩嘴巴严谨,在沈钦言浮现醉态,想要怀念从前时,谢星珩不想陪他演戏了。
“师叔,你别试探了。我是小人,但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老师的事,你问破天,我也不会多说一句。”
沈钦言醉态消失,脸上的和善笑意也收敛了,威严顷刻显现,有了权臣姿态。
“既如此,你回吧。我犯不着为了个无关紧要的人去得罪朝廷大员。”
谢星珩起身告辞,从怀里掏出了他亲笔抄录的《向坤文集》放在了桌上。
希望它能在这间书房里有一席之地。
沈钦言被他气笑了:“你能忍辱亲笔抄录,我难道就会被激得立即答应?”
谢星珩不理,他都走到门边了,但外头上了锁,他拉不开门。
谢星珩也被气笑了:“这是什么路数?”
沈钦言长呼一口气,教他:“为官之道,在缓,在平。急不得。”
谢星珩又坐回来了。
沈钦言从桌上拿了几封书信,里头都是向家的资产。
“谁也不会帮你。”
谢星珩粗略翻过,然后尽数收入袖袋放好。
“若为私产,肯定没人敢帮。扳倒一个眼中钉,得到一个烫手山芋,难道要给向家陪葬去?如果把向家的资产,变成国有资产呢?”
“国有资产”是个非常诱人的词汇。
国家缺钱,也有资产。但皇家林区、牧场、庄园,供给皇家支出都不够。
税收又缺,底下一张张的大嘴都要吃钱,汇总过来的数目可笑至极。
若是“国有资产”,这就大有可为了。
各地推行的“官商合作”,可以将“官”这一环,搞成国家作坊。
而“国家作坊”需要契机,向家就是契机。
从前没有,以后便有了。
沈钦言思绪急转,点头赞许:“可行。但我不能出面,你拿我的介绍信,去兵部,找常大人。”
谢星珩听见兵部,就眨眼遮掩情绪。
林庚的下属以武将居多,他去兵部……
沈钦言当没看见,研墨写信,晾干墨迹交给谢星珩。
“你回吧。”
谢星珩接信道谢,眼底有精光闪过。似在为计划即将推行而高兴。
他心里则万分警醒。
朝局如战场,刀不血刃。
他在算计别人,别人也在算计他。
汇聚在一朝之巅的人,有谁是傻瓜笨蛋?
要小心,要谨慎。
千万不能聪明反被聪明误,机关算尽反赔了命。
他走到书房外边,沈家又恢复了对待家中小辈的态度。谢星珩来时大包小包,走时大盒小盒。
赵忠给他装了两担食盒,有汤水,有糕点,有素食,有荤菜。珍馐美味,都是谢星珩在流水席上赞过的菜。“打包”的这份,分量更多,可以一家人都尝尝。
另外给他拿了好茶好酒,又叫他带个书童回去用。
往后传信,就叫这个书童来。
刷脸进门,万事优先。
另有两盒首饰。
一盒只有一对玉簪,是给谢星珩夫夫俩的。
一盒是两幅金项圈,满工雕刻,再无吊坠装饰,适合孩子们现在戴。
这东西拿得沉甸甸的,谢星珩犹豫着不想要。
赵管家跟他说:“我们老爷说京城难得来个小辈,让您多带着孩子们来走动。老爷这一脉人丁少,这些年死的死,散的散,家里着实冷清。”
沈钦言流放南地,家人十有九死。原来的妻妾有改嫁的,这也不好往来。
孩子……估计他没有孩子了。
谢星珩收下了。
沈钦言是皇帝给他的靠山,来往多就来往多吧。
他跟赵管家说:“劳您转述,跟我师叔说一声,要想家里热闹,他须得放下架子,吓我就算了,我家孩子不经吓。”
一会儿笑,一会儿严,颠得很。
赵管家把职业微笑焊在了脸上,听见这话都没崩表情,笑眯眯应下了。
谢星珩在沈家做了一天的客,回家带了满桌美味佳肴,让江知与悬着的心落了地。
菜式还热着,他们趁热吃,晚饭时不说公事,谢星珩让两个宝宝多尝尝新食物,丰富味觉。
宝宝们饭量见长,据说是顾家吃饭的气氛太严肃,他俩吃得少,回家就猛猛吃。
谢星珩正要说这样对胃不好,就听江知与讲:“顾家人会照顾人,上午下午都有茶点,休息时也有家仆拿茶水和糕点来,他俩小小的,有人做宝宝饭,没饿着。”
少吃多餐,食困都少了。
谢星珩听着,伸手去摸他们的肚子,两个宝宝都嘿嘿笑。
谢星珩问他们:“思勉哥哥给你们吃的糖是什么味道的啊?”
天玑宝宝抢答:“甜甜的!”
锦鲤宝宝“嗯嗯”点头。
江知与听见,笑得不行。
这俩孩子,也太好骗了。
谢星珩笑眯眯的:“思勉哥哥真是好孩子,总给你们吃糖,爹要好好感谢他。”
孩子们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傻乐。
饭后,哄睡两个娃,谢星珩就在院里冲澡,顺手把头发洗了,拿剪刀剪短,在院子里乘凉。
江知与的头发被他剪短过,确实凉快,头发干得也快。洗完澡出来,也要剪。
夫夫俩忙完这个,在院子里坐着,一边拨头发,一边说话。
谢星珩说这事成了。
“他让我们以后多多走动。”
家里来了一批新家仆,是皇帝赏的。他们说话要顾忌着些。
空旷的院子就很适合说话,两人要离近一点,做亲昵样,说悄悄话。借调情来掩饰。
江知与听说能成,就不用谢星珩经手。
“这事我来办。”
谢星珩在翰林院任职,没多的空闲到处走动。
正好,一批批的送货队伍来到京城,江知与办事方便。
他们在京城,农庄那头有事,能照顾到。这件事,就让何义归跑一趟,去向坤的老家。
送货队伍里,有江家的人,再从老家抽调一批。
京城这头,江知与先从向家的小辈入手。等糖厂的利润结算后,他暂时不买宅子,拿一笔钱出来,把向家在京城的产业,也挤兑没。
只要后面的官员不顶用,两头入手,搞垮一个商号,就有机可乘。
比如说制造一个市场导向,引导向家的商号大批量进货,再让他们把货品砸手里。
只要急于转卖变现,这就是亏本买卖。一进一出,亏向家的,富他们的。
还能同行挤兑,同类商品竞争,让向家被迫降价。
降价到最后,也是亏本买卖。他们能顺势收购,在向家缺货亏钱时,用向家的货物,把属于向家的市场占据。
他们不是长期生意,此举就是要给向家一个教训。拿钱来砸着玩的。
向家可不行。一家子人要养,京城还有个大老爷要供养。轻松得了吗?
缺钱缺狠了,就会犯错。
向坤在吏部的受贿行为,就藏不住了。
向家有官也有生意人,跟江家一样。
从前的江家,就是无辜被牵累的生意人。
江知与想着想着,心情低落下来。
原来人走远了,就会忘记来时的路。
谢星珩捏捏他的耳朵:“放血而已,不是赶尽杀绝。不论作坊是私产还是国有,都要人经营运作。最好的做法是原班人马,这样商人们少些抗拒心,其他各地才好效仿。”
否则都要担心家破人亡,人心惶惶,迟早生乱。
江知与点头,脸上见了点笑意。
“我知道了。国有是什么意思?”
谢星珩说是国家开办的厂子、铺子。
这些会面向百姓招工,也需要管理型人才,还要一定数量的生意人,不然怎么生钱?
只是一个东西刚刚兴起,贪多嚼不烂,也需要缓缓推行,慢慢调整,一步步来。
向家只是打个样,让朝廷的人,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可能。
以后发展到了这一步,就能顺势为之。
江知与忍不住去摸他的头:“你这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
谢星珩突然想起来有个东西叫“恋爱脑”。
他跟江知与说恋爱脑,科普一些恋爱脑的常见行为。
江知与:“……会那么傻吗?”
谢星珩笑话他:“不知道是谁缝了星星抱枕,真人在身边躺着,还不把它拿下床。”
江知与推他:“不许笑。”
还反客为主:“由此说来,你对我不够恋爱脑,你早看见了星星抱枕,但你没有想过要做小鱼抱枕。”
谢星珩顺杆爬,伸手拦着他不让走,还要使劲把人抱住。
“小鱼,老婆,你知道的,我手笨,也不会针线活,你帮我缝一个小鱼抱枕,我要带去翰林院。”
江知与不懂他带去翰林院做什么:“那里合适吗?你放哪里?”
谢星珩脑袋埋他腰上,笑得肩膀发颤,又仰头看着他,眼里似有星空倒影,灿灿生光。
“我抱着,闲来无事就摸摸鱼,这是我想你的证明。”
江知与听不得“摸鱼”,感觉谢星珩的手已经在身上乱摸了。
他又推了谢星珩一下,没能推开。
谢星珩让他答应:“给我做吗?”
江知与不想做。
“不正经。”
谢星珩还在笑:“怕什么?这是我们夫夫俩的小秘密,别人都不知道。”
江知与听着有所意动。
谢星珩加把劲儿,又说:“而且我的座椅很空,你给我做一个小枕头,我忙时,就把它放在腰后靠着,人也舒坦点。”
江知与无法拒绝,答应了下来。
他要缝一只星星眼的小鱼枕头。

江知与给谢星珩做的小鱼枕头,拥有一对大大的鱼鳍。
他做了两只。一只是拼接的鱼鳍,方便调整位置,这只拆线的针眼太多,留在家里用。
另一只是参照拼接鱼鳍位置,制作的连体版,作为腰枕时,两只鱼鳍会左右拥护着,让坐在中心的人靠在鱼身上。若是抱着枕头,两只鱼鳍会有微弱的回应。
因为谢星珩说“摸鱼”是想他的证明,所以他花心思弄了这个。
每一次想念,都会有回应。
谢星珩拿到小鱼枕头,开心坏了,当天变成翘嘴鱼,被老婆钓得找不着北。
隔天,他带着小鱼枕头去上班,到了地方,故意去顾慎行的值房蹲人。
见着顾慎行,他好生炫耀了一遍。
但顾慎行没有理解深意,只感到好笑。
“行行行,你夫郎知道疼人,可以了吗?”
谢星珩就不服气了,跟他做介绍型展示。
“你知道这个枕头叫什么名字吗?它是小鱼枕头。你知道这个枕头的眼睛是什么意思吗?说明小鱼眼里有星星。你知道这对鱼鳍是什么吗?我给你看看。”
顾慎行已经被他的不要脸震惊到了,什么小鱼星星,眼里有人,他可说不出来这种话!
值房里还有些年长的学士们,读书人脸皮薄,原来装作听不见,只有少数人往这里瞧了两眼,现在都有如坐针毡之感。
谢星珩毫无障碍的坐在了顾慎行的位置上,把枕头放在腰后,人往上靠,枕头中心受到挤压,两侧鱼鳍往中间收缩,刚好把谢星珩抱住了。
顾慎行多聪明一人啊,他不用谢星珩讲,立刻就明白这个是抱抱的意思。
他一向觉着他脸皮挺厚的,在外头什么话都能说,只有别人怕他的份儿,今天都被谢星珩弄得内向、局促,恨不能让谢星珩立即带着他的枕头赶紧走。
谢星珩看他懂了,笑眯眯把枕头拿开,放怀里抱着,又朝后靠在椅背上。
这个慵懒姿态让后腰空空的,谢星珩摸摸抱枕,藏了个“摸鱼”的说法,跟顾慎行感叹道:“哎,我夫郎就是体贴,想着我在这里一坐坐一天,实在费腰,就给我做了这么个枕头。你瞧瞧,还有巧思……”
他又给顾慎行看小鱼枕头的星星眼。
顾慎行有被他装到,先反驳怼他:“你夫郎主动做的?我看着不像啊,你都入职多久了?现在才做,是你求来的吧?”
谢星珩被扎了心,面不改色,摇头叹气,说顾慎行不懂事。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缝枕头不需要时间啊?想巧思不需要精力啊?你以为这对鱼鳍的位置是什么固定的?哎,兄弟,不是我说你,在体谅夫郎这件事上,你要多跟我学着点。”
顾慎行:“……”
怎么还是我的错了。
他俩都是踩点画卯的人,嘴贫几句,谢星珩就得走。
走前,谢星珩也扎他心:“虽然嫂子没给你做腰枕,但你可不能求着要啊。你入职才多久?嫂子一定给你整个大的。”
顾慎行:“……”
不要不行了,会被笑话。
谢星珩心情舒畅的离开,在他的值房里,又跟李清臣炫耀了一番。
秀恩爱在古代是个稀罕词,李清臣只觉着谢星珩好不要脸。
但秀恩爱的谢星珩高兴、得意,炫耀之情溢于言表,还用行动做表示。
当事人不觉得,难受的就是李清臣了。
李清臣是传统型读书人,他拿手掌遮着嘴巴,让谢星珩小点声。
“让别的大人听见,像什么话?”
谢星珩:“一对佳话!”
李清臣眼睛都瞪大了。
他缓过来后,又觉有理。
佳话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不然那些神仙眷侣的故事都怎么来的。
他朝谢星珩作揖:“谢兄,受教了。”
谢星珩:?
什么你就受教了,莫名其妙。
心情好,上班效率就高。
谢星珩一目十行,把之前堆积的《国史》检查完,又去拿别的书看。
他这回看的是沈钦言的文集,一些笔墨文章,还有部分往年奏折。
中午吃饭时,他跟顾慎行坐一处,别的大人怎么喊都不来。
顾慎行经过一上午的时间,已然恢复,愣是去拉了几个人过来。
拉来的都是跟他一起编书的职官,霍叔玉也在内。
顾慎行本着“是朋友就分肉分汤”的原则,以嘲笑谢星珩炫耀枕头的言语,把小鱼枕头的巧思在小食堂里传播开来。
嗓门之大,不同桌吃饭都听得见。
谢星珩难道会怕吗?
他附和都来不及!
“对,我夫郎做的,亲手做的,比着我的腰身调整了很多次,可费心了。我感动坏了,你们全都要知道,他是个好夫郎!”
霍叔玉:“……”
早听林庚说过谢敬之是恋爱脑,原来是这种类型。长见识了。
其他大人:“……”
这是什么路数?看不懂啊。
彼时,还没有“吃狗粮”的概念,但这些官员们回到家里,总觉着腰后空落落的,跟妻子或夫郎说起时,又不好意思直说,绕着弯子暗示,拿话去点,家人不解其意,反叫他们生了一肚子闷气。
只有一个顾慎行,回家就跟苏冉说起腰枕的事。
他脸大,他张口就来:“阿冉,你也给我缝一个吧?再想个巧思……”
苏冉从前只专注后宅事务,因孩子没养在自己身边,他有阵子情绪很低落。现在也没好多少,但他投入到了事业里,有个江知与做榜样,他知道夫郎是可以走出家门的。
这一两年里,他的行为都是辅助顾慎行的事业,家里没谁说他心野、不像样,都是说他辛苦了。
他乐在其中,因此也很忙碌。缝枕头的时间,他能挤出来。但他要念叨顾慎行。
“我上回给你说,江夫郎在我铺子里帮忙,他夫君大中午的过来送饭,碗里卧着好漂亮的大胖鱼,你听进去没有?”
顾慎行迷茫:“我听见了,怎么了?”
他反应也是快,两相联系,立即懂了,夫夫之间的感情,要互相维系。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不能单方面索取。
他说:“没想到回到家里,还被敬之秀到。”
然后笑道:“这样,我明天也给你送饭。”
苏冉唇边扬笑:“要想个巧思。”
顾慎行:“……”
你们夫郎之间,也要炫耀这种事吗。
他垂眸思索,应当是要炫耀的。
这年头,后宅的人以夫君的“心意”为重。受重视的人,总会被人羡慕。
就像他今天会羡慕谢星珩一样。
顾慎行眉头舒展:“好,我也想个巧思。”
苏冉听见他答应,莫名有些羞涩。
“我会尽快给你做枕头的。”
翰林院的第二个枕头还没到位,谢星珩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好听的,叫“恩爱”,说“佳话”;难听的,说他“怕夫郎”“惧内”;再难听的,就说“赘婿是这样子的啦”。
谢星珩并不介意,好听的话是实话,难听的话,辩证来说,也是实话。
他就是稀罕老婆,愿意听话,可以怕他,也要守赘婿的男德。怎么了,犯法吗。
顾慎行连日在翰林院里游走,所听所闻,都是这些事。
某日休假,他出去进行社交活动,跟他在各部任职的好朋友们见面,听他们也在打听谢星珩的事,说起来挤眉弄眼的,一问一个“佳话”,看神色,分明是想问谢星珩是不是真的惧内。
顾慎行:“……”
原来谢星珩说的是真的,出名真的好容易。
初到官场,以这个方式出名的谢星珩,被参了第二次。
首次是向坤贡献的。
第二次,是说他作风不良,导向不正。
这折子,到了沈钦言那里,就被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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