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 by落雨声
落雨声  发于:2024年07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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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卧松下石,笑看刀鸣剑。
“你总道今年春天来得太迟,我今日路过溪水畔,恰逢一枝,掐来送你。”
林师忽然忆起。
彼时年少,他同刘景珉也曾一同策马长安闹市,一同穿行于大漠的漫漫黄沙与戈壁险滩,在草场麦浪旁遥望银河。惩过长安不讲理的官宦,结识过细雨中的温婉姑娘,听得漠中月下驼铃阵阵响。
却独独未来过这文人墨客时常惦念的烟雨江南。
便使这一生添了一笔遗憾。
————————
刘景珉x林师
1. he,大写加粗的he
2. 潇洒意气攻x温润君子受
(闲散王爷 x 天文道主)两个人都披着马甲
3. 副cp bg bl都有,不只一对,但不会重点写(也许番外会写)。
4. 架空设定。有的地方有参考,经不起考据也不用深究,看个乐呵就好。
5. 构思了很久,想写一些主角团携手守家国与探究前人的恩怨的故事。有bug的地方欢迎大家捉虫。
大家点点收藏海星和评论嘛,啵啵~
标签:古风、恩怨情仇、少年意气、宫廷、江湖、HE、架空、群像

序章 是故人
夜色幽幽降临,山峦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下,远处传来几声空旷的鸟啼。风徐徐刮过,枝叶摇晃,惊散了一群栖息在枝头的鸟儿。
山顶是一座道观,名为天和观,观内无神像,无供品,只余几支快要燃尽的香插在落满香灰的坛中,俨然一副破落道观的模样。
观旁是一座小院,篱笆围墙,只一人高,扬扬头就能瞧见院里的一方光景:院内是几间不大的屋子,挂着灯笼,比旁边那道观要亮堂不少。小院四周是郁郁葱葱的竹林,有清流顺着岩石淌过,。
一位白衣的少年端坐在蒲团之上,一阵短风拂过,身后的灯笼随着风吹抖了几抖,啪地一声熄灭了。
四周陷入一片漆黑的寂静。
良久,他开口:“何事?”
来人短叹一声,掩不住地失落:“又被发现了。”
“直觉罢。”林师合眼道:“戒备森严的皇宫都挡不住你,我不过一介小人物,又怎值得师妹放在心上。”
“躲过京城里那些侍卫有什么用,瞒过师兄你才更有成就感。”竹尖上坐着一位着黄衣的少女,摇晃着脚荡啊荡的,腰后别着一把长剑,隐隐有流光之意。她一跃而下,歪歪头,“师妹我可是千里迢迢从戈壁跑来的,怕你一人寂寞。”
半响,她没有接到林师的答复,有些丧气地盘腿坐下,歪头问:“你真的打算以后在这里待一辈子,不下山了?”
林师补了刚刚被风吹灭的火烛,悠长的烛光映着他的面庞,他抬头看向墨色的天:“人间渺渺,沧海一粟,九州山川已然看过,到如今还是觉得这里最好。”
叶语安拄着下巴,一改往日,安静地注视着前方,片刻后才开口:“江南好看吗?”
“好看。”林师含笑道,“烟花三月,细雨江南,你不是也去过。”
“可是你一个人.....”叶语安想说什么,可犹豫了一下,又咬住话头,撅嘴,“一个人总归是太寂寞了,你又不让我陪你一起去。”
林师起身倒了壶茶,放在石桌上,瓷杯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脆响。叶语安目光一路追随着他,等不到他的回答,又开口:“师兄,过几日我要去长安一趟。”
林师的手顿了一顿,随后浅笑道:“去吧。”
他又拿了支毛笔,蘸着墨,印着纸,提笔写
——我听潮波起,落于此生外。
叶语安探头去看他写字,直到风起,将宣纸掀起一角,林师一撇笔,一捺就随着风跑了偏。
竹林传来沙沙声,叶语安抬手试道:“起风了?”
林师将宣纸抚平,又重新正了正镇尺,他望向夜空,有群鸟展翅掠过。
“师妹。”他轻声道,“去看看山下鬼市有什么动静。”
叶语安应了声,提剑沿着后路下山去了。
院里又恢复了寂静。
他站在桌前,重整好纸,又提笔
——宫灯照寒阙,远雁走云端。
走字未完,院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伴着风声,匆忙得像谁在跑。
这山林鲜少有人来,如今除了他和师妹,几乎没人知道这里竟还有间院子。他原以为是叶语安折返回来了,刚想提声开口,又忽然意识到,叶语安一向轻去轻来,必然不会有这般动静。
林师转身,想一看究竟。
是何人?
院门拉开,却直直和来人打了个照面。
林师忽地直直愣在了那里,毛笔从手中滑落,啪嗒掉在了地上,溅起一大片墨,污了氅衣下摆。
那一瞬间,恍若惊蛰初起,清明雨落。风转了春风,竹叶成了桃花,山顶的小屋似乎坐落在了熙熙攘攘的镇上。艳阳高照,吆喝与马蹄声阵阵入耳,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三月又至,故事回了开篇。
是故人。
作者有话说序章是倒叙,正篇从下一章开始

第1章 桃花绽 长渊初逢
长渊镇坐落于岭南一带,两面兼山,是通往蜀中的一条重要支路,常年有行商之人人来此停留,或久居于此。因此,原本不大的镇子也热闹了起来,熙熙攘攘的。
林师来到此地时,三月已去大半。
清明细雨打在初绽的桃花上,打落了花瓣,又打湿了客栈酒家门前的纸灯。酒馆里人声嘈杂,江湖行客打一壶温酒,在店口的木桌前歇歇脚,对着那些口口相传的天下杂事议论纷纷。如此尽兴一番后,又匆匆赶路。
他打从前隐居的那个山林里出来,历经了多半个月,从岭北至岭南,如今打算在长渊镇歇歇脚,于是便挑了街边的一家客栈,栓了马。
店小二看此人似乎衣着不凡,虽然沾着些因长途跋涉而风尘仆仆的尘气,但也难以掩盖地有种“世外高人”的气质,于是连忙招呼过来。
林师找了处窗边的木桌坐下,吩咐小二上了一坛醉花阴,就着清明的涓涓春雨,细细呷起来。
醉花阴乃是岭南名产,逢春而酿,再春而取,入口有种淡淡的花香。相传其名为被贬至岭南的一位文人墨客所取,感怀至此,又为其赋诗一首。而今陵南王爱酒,更爱这醉花阴,因此远离京城,久居岭南,更是将这酒的名气又提了一提。
京城虽也有不少好酒,但在岭南人的眼中,却是怎么也比不上这岭南酒家自酿的醉花阴,各家有各家的风味,喝上一口,便能陷入柔情,醉上多半个时辰。
此时晌午刚过,客栈里人声鼎沸,江湖人最爱在此处歇脚。放眼望去,都是几人围城一桌,就着几口花生和几碟小肉,豪情四溢的,再把上一杯烈酒,和旁人谈天说地,论着天下见闻。
邻桌是几个中年的男子,此时正几人围坐,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像是在讨论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林师悄悄竖起耳朵,便听那为首的那个神秘兮兮道:
“你们知道吗,天文道现世了!”
有人面面相觑,“天文道?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也有人惊讶不已。
“天文道!?”旁边的一人带着些蜀中口音,看样子是行路的客商,他惊道:“你可不要开玩笑,天文道不是已经销声匿迹十多年了。”
“你别是在胡编乱造吧,阿锄!”另一个人朝他拍了一巴掌,不以为然地大笑道,“那些是什么人啊,屁大点小事能惊动得了他们?”
领头的那人摇摇头,一拍桌子,瞪眼急道:“非也!前几日我去城北那边的山林里寻药材,亲眼所见!一个人被几个披着黑斗篷的人截杀!我敢肯定,那些黑斗篷就是那天文道的人!我就躲在山上的一处岩石下,我一看,那被杀的就是咱们镇子上的徐富老爷!再一探鼻息,你猜怎么着,早就没气了!你说说,徐富老爷虽然小气抠门,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啊!”
边说边啧啧叹惜。
有人哈哈大笑:“你敢肯定?你又见过天文道?”
也有人暗暗担忧。
“天文道入世,难道,这天下要开始变动了?”
另一个同桌的人连忙打断他:“说什么瞎话,好好的怎么会变天呢?这就是他从话本上看来瞎编的。”
倒也有人相信他的话,应和:“我觉得他说得也有理。你们没瞧见么,前几日徐府上下挂起了白绢,也是不幸。要我说啊,幸亏你没被发现,否则被发现了,恐怕也是难逃此劫啊。”
听闻此话,那人---------------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劫后余生,面色苍白了许久,才终于缓过劲来,眼睛发愣地慢慢喝了口茶。
林师本倚着墙,盯着手里的酒杯,几个路人的的声音却见缝插针地传入耳朵。声音虽小,可天文道这个名字生生撞进他的心底,震得他一个激灵。
行凶者何?徐富商又是谁?本就是死士,那人为何又一口咬定是天文道出世,又打的哪门子的算盘?长渊镇人口本就不少,即使在树林中,也常有人迹,光天化日之下,竟能大胆到明目张胆地杀人灭口?
这下杯中原本荡着涟漪的醉花阴,他是丝毫没有心情去品了。
于是他朝店家牵了匹马来,城北山林不近,他骑马兜兜转转,绕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找到了那人口中的那个地方。
地上只一些七零八碎的脚印。兴许是因为徐回张手无缚鸡之力,被一票人轻轻松松地解决了去。唯有一片草丛里有一滩干涸的血迹,被一捧枯叶杂草覆盖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十米开外是一块岩石,将将有一人之高,应该是那“运气颇好”的中年人躲避的的那块。
林师绕着那块一人之高的石头走了一圈。有些不合时宜心想,这石头成色不错,稍加雕刻说不定能成为那个大人厅下的一件文玩。
被他看上的这块石头大概也是自命不凡,不甘心就这么被抛弃,在他转身时,翘起的一角石块勾住了衣衫,林师下意识地一拽,一块玉牌从袖中滑了下去,掉在了杂草之上,才避免被摔个粉碎。
林师看到掉在地上的玉牌,脸色猛地一变,飞快地拾起来揣进袖里。还没等到他起身站稳,一个黑影携着劲风从天而降,直直向他砍来!
林师陡然一惊:“!”
他下意识提起剑鞘一挡,还没看清楚来人的面孔,就被巨大的冲劲狠撞在了那块呈色颇佳的大石头上!
“嘶。”
背部震得发疼,他狠狠倒吸一口冷气。
那人见一刀未果,便一刀猛然又至!林师来不及多想,背靠着石头倾身向下一歪,寻着间隙趁机闪身出来,再当即抽剑出鞘!
那人一刀劈空,砍在了岩石上,竟将那岩石生生劈开了一半。
这一劈,足以让人吓出一身冷汗。
吓归吓,他握剑的手却一丝不抖。
可手不抖,不代表他会运剑,他的剑招丝毫没有章法可言,看上去似乎只是潦草学过些皮毛。几招过下,才勉强讨巧寻着缝隙刺中了对方那只力大无穷的手。
接着顺着巧劲向上轻挑,血顺势而涌,那人拿刀的手脱了力,大刀脱手而出,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见同伴失手,埋伏在树林中的人也不再沉着气了,挥着刀一拥而上!
林师从没见过这种阵势。
虽然他没有天真地以为黑衣杀手只有一个,但也没预料到会是十几人一拥而上的阵势,手持银光大砍刀,简直比镇中集市上抢特价鸡蛋的阿婆还要恐怖几分。
林师边想着,一边挥剑打开几个砍向他的人,趁着空档向着林间的土路猛退几步。 突然右臂猛地一沉,一阵疼痛袭来,首先见了血。
这人似乎没有和先前砍石头那人相媲美的大力,林师只觉得右手失了劲。他索性把剑往旁边一抛,往后撤了几步,稳住了身形。
几个黑杀手似乎也没有料到他会自行缴械,不由得怔了一下。不过到底也是训练有素的,下一秒,几把锃亮的大刀一齐冲着林师的脑上劈去。
眼看刀光携着疾风急冲而来。下一秒,林师左脚点地,衣袖翻飞。一个闪身,二指并拢在空中虚点几下。
“去!”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跟随他手指移动的方向一起移动,快得让人看不清,紧接着着为首那人像被点了穴一样,定定地站在那里,微风一吹,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咒术是天文道不外传的秘术。
相传天文道主蒋子道精两法,一手咒法,一手剑法。此一脉咒术以棋为底,以子为刃,以一物为媒介。只要二指翻飞,捏决而成,甚至不需借物,便可刀剑一般杀人于无形之中,甚至比刀剑更快,更狠。
只是…师父曾告诫过,不到万不得已,万不可在人前使用。
倘若用了,便要保证不留活口!
“你们可以再来!”此处于偏僻的山林,林师至此后就没有其他人经过,于是他也不需再顾及其他。他一收袖,将手背在身后,“且看是你们刀快,还是我手快。”
剩下几个黑衣人听罢,竟也毫不畏惧,再次提刀向他冲来。
林师右脚后撤一步,眉头微蹙,正欲抬手提指,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心中不由一惊。
眼看黑衣人已经扑了上来,突然一只箭从远处乘风顺势而来,擦着林师的耳边嗖地掠过!
劲风扬起他耳边一缕长发。
紧接着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被射来的箭矢直直贯穿,狠狠地定在了后面的树上,一口血喷涌而出,没了生气。
情况陡变,却比刚刚愈加不善。林师来不及多想,顺势倒在那个被他放倒的杀手身边,打算装个样子,他伸出未伤的左手,朝那人背部一抹,悄无生息的隐去了施咒的痕迹。
此时马蹄声已然赶到,骑马的,是一个身着锦袍,手里还提着弓箭的男子,弦上还搭着一支未发的箭。
精弓玉袍,看样子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公子。
剩下两个黑衣人见这边来了帮手,自知自己大势已去,手上的刀猛地一转方向,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竟又是一群死士。
这位路过拔刀相助的好心人扶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林师,在他身上猛戳一通。林师胸口一热,吐出一口血来,喘了几口气。
这点穴技术......
应该和他的剑术处于同一水平。
刘景珉没想到他这副表情,又见他一副更加虚弱的样子,盯着手指自我怀疑了几秒,片刻后不再多想,转身朝已经没了气息的死士身上一通摸。
坐在地上的林师看着摸尸体的人,甚感疑惑:如今富家公子竟还有这种癖好?

第2章 一醉春 孙如卷
“有这种癖好”的刘景珉当然不知道被他救下的这个人对他产生了怎样无端的遐想,他仔细地摸了一遍,终于在为首的死士身上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玉牌。
玉牌有拇指般大小,形状呈是长方形,正中央雕着一颗小巧的松柏树,雕工精湛,栩栩如生。
刘景珉神色自若,似乎是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反而林师接过他递来的玉牌后,脸色蓦地一变,全身一僵。
刘景珉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异常,问道:“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无事。”林师将玉牌还给他,站起身来,“冒昧一问,这个玉牌,是有何意?”
“多一个物件,便是多一个渠道去调查这些人。”刘景珉坦然,歪头看向林师,玉牌在他手中抛上抛下。
林师也不细问,抱拳行一礼,“多谢公子搭救,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刘文易。“
“林长兮。”
刘景珉见他右手见了红,白色的衣袍已经被大片的鲜血染红,似乎有些担心,道:“既然受了伤,便不好再骑马,不妨同我一道坐马车回镇上?”
林师不想麻烦一位陌生人,婉言谢绝:“多谢好意,林某的伤并不严重,自行回去便可,不麻烦刘公子了。”
刘景珉再三坚持:“若是丢你在这深山老林里,不知道又有什么危险,我安不下心。“顿了顿,又正直道,“小公子就别推脱了罢。”
他如此坚持,林师也不便拂了他的好意,上了马车,同刘景珉一同向长渊镇方向驶去。
......
车子在长渊镇最繁华的街市停了下来。
这条街上有着整个长渊镇,乃至整个岭南地区最好的酒楼,有钱的达官贵人最爱沉醉于此。因此此处的酒自然也是价钱极高,林师望着这家名曰一醉春的酒楼,想着,恐怕自己一个月的用钱,也抵不上这里的一顿饭。
此时此刻刘景珉正摇着扇子望着他,好像等着他出钱报答救命之恩似的。
他已经把之前用的弓箭收了起来,整整齐齐地背在身后,现在正轻摇着一把折扇,装得斯文,与之前那带杀气的判若两人。
他看向刘景珉的时候,刘景珉也在打量着他。
一身白衣,没有其他颜色的点缀。一头乌长发被一根简单的发带束成马尾,别着一只玉簪。而如今白袍上沾上了血迹,就如同一块美玉上沾了点点血斑,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这人生得真是好看。刘景珉心想,一双晕开点红的桃花眼;左脸边细看有颗小痣,点在白皙皮肤上,亦在耳边的碎发下时隐时现。薄唇,嘴角时常带着笑,让那眉眼也弯弯的,乍一看温和让人亲近,可看久了,又让人觉得同他是有些距离的。
良人如美玉,也许说的便是这般。
林师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于是率先打破沉默:“刘公子去医馆或回客栈,带我来这一醉春做什么?”刘景珉“唰”地将手中扇子合上,道:“林公子不知。这一醉春的主,既是会做生意的老板,又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此来让她为公子看一看,莫要伤到了筋骨。”
“小伤而已,找一个小医馆便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林师失笑, “我一届小人物,哪劳烦得了孙姑娘为我出诊。”
刘景珉一挑眉,奇道: “原来林公子也同孙姑娘认识?”
林师与她倒不相识,也从未见过。只是自打他来了长渊镇,便听闻这孙姑娘的名字好些次,百姓口中的似乎是个热心肠的侠女,医术亦能为人所赞赏。反倒她这一醉春老板的身份,鲜有人提起。
“孙老板的名声在外,整个长渊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下这样的无名小辈,怎会于孙老板相识。”林师摆摆手,答道,“倒是你,如此熟稔,看来与孙姑娘颇有交情。”
“当年也算半个江湖人,与孙姑娘是旧识了。”刘景珉并不直答,只是笑笑,扇柄一撩门帘,做了个请的手势,“快些进去罢,莫耽误了疗伤的时辰。”
二人说明了来意,不出片刻便有人前来,说孙姑娘于后院,请他们前去一会。
穿过熙熙攘攘的大厅,是一片清幽的院子,院中栽着梨花,春时正季,传来阵阵香气。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文易小公子。”清亮的声音先声传来。片刻,一位相貌清秀,眉间带妆的女子款款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
女子在二人面前站住,歪头打量了一下,笑道:“想不到还带来了贵客。”
“叨扰了。”林师向那女子微行一礼,“见过孙姑娘。”
“无妨,”姑娘莞尔,一头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叮叮作响,“小女孙如卷,见过林公子。”
其实林师的伤不重,再重也没有要专门请医师来瞧的地步。只是他凝血慢,伤口止得慢,血渍便浸在衣袍上,显得触目惊心。
“并未大碍,”孙如卷把林师挽上去的袖口放下,“公子幸运,若是来一把宝刀,你这胳膊,怕是苏先生出诊,也保不住了。”
林师双眼微睁:“苏先生?”
“公子不知?”孙如卷亦诧异道,“苏子栾,苏先生,当年可是闻名天下的名医。悬壶济世,妙手回春。”她顿了顿,继续道:“当年我居于京城,曾有幸跟着苏先生学习过一段时间。后来先生不知为何进宫做了太医,我便出了师,回了岭南故乡。”
“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不久后苏大夫辞官隐退了。”她低下头,似是有些难过,“在此之后,世间便再无先生音讯。”
苏先生,苏子栾。林师是知道的,或者说他是认识的。他小时常听师父提起,说他是当代圣手,后来入朝为太医属当值,全天下无人可与之较量。
可当年人称的圣手神医,如今却不知身在何方。
“抱歉,无意提起姑娘的伤心事。”林师愧疚道。
“无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很多事我也已经淡忘去了。”孙如卷抬起头并不介意,莞尔,
“我去里屋给你抓两副外敷的药,你快些去屋外头找文易吧,他大概要等不及了。”
她笑起来尤是好看,更隐隐有一种异域的风情。
“此番有劳姑娘了,“林师把头上的一把玉簪抽下。玉簪温润透光,一看便知是口良玉,林师双手递她,道:“初出山门,身上没什么钱财,这玉簪稍值些银两,聊表谢意,望姑娘莫要嫌弃。”
......
林师扶墙走出屋门,刘景珉正靠着院墙把玩着一片从院中绿竹上摘下的竹叶,听闻他脚步声,将那树叶往嘴里一叼,背手问他:“如何?”
问的自然是伤口。
“无事,说了是小伤,还要劳烦一趟孙姑娘。”林师微笑,“她往后房抓药去了,我在此等候片刻,你若是有事,便先回罢。”
“既然是我救了林公子,就要帮人帮到底。”刘景珉又掏出那把折扇摇晃起来,凑到林师眼前, “今天我得把你送回住处,不然心里怪不踏实的。”
林师推辞:“小伤而已,何必如此劳烦。”
“这有何麻烦?”刘景珉反问,“能见到美人,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刘景珉不知,林师将他话里的那声美人套在了孙如卷身上,心道,确实是个娟秀的美人姑娘。
......
天色已经在这会儿功夫里彻底暗了下去,街边点起了灯笼。林师站在灯下,面颊映得有些泛红,他拱手道:“今日多谢刘公子搭救。”
“以后叫某文易便好。”刘景珉摆摆手,大致意思是举手之劳而已,抱臂同他闲谈,“我还有一事想问。”
林师“嗯”了一声:“何事?”
“今日那山林鲜少有人去,公子前去以身犯险,是为何?”
“....”林师罕见噎了一下,“今日在茶楼里闲坐,听旁人闲话徐老爷被人杀害之事,有人道他在此处目睹了徐富商遇害,我便想前去一探。”
他有意隐去了天文道一事。
“是。”刘景珉抱臂,悠悠道,“昨日徐府已经挂了白绢,不过我倒是觉得他的死,和你今日遇见的些个死士没什么干系,更像是他儿子干的。”
“徐家之子?”林师蹙眉道,“何出此言?”
刘景珉摇摇扇子,随意地踱步向前:“富贵人家的内里,都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有一些龌龊事再平常不过。”他伸手顺来街边小贩摊上的小玩意,随手丢给摊贩几枚银钱,“不过我也是猜的,也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这么大气性来动他老子。所以也有可能,那徐老爷是招了什么不该招的人,或者被人误杀了也说不定。”
“不必要的人也不必要放在心上。”刘景珉晃了晃手中那枚玉牌,一手背手,挑眉咧嘴一笑,“反而今日打伤你的那批死士比较令人在意。日后林公子打算去哪里?若是能有个伴同行,能避免许多今日这样的麻烦罢。”
林师轻舒气笑道:“你怎知我要离开长渊?”
刘景珉潇洒一回身,摇着扇子看向对面的街巷:“来长渊镇的,多半都是过客人,本地人我又都是相熟的,一猜便能猜到。”他探到林师面前,俯身,“你也是过客人。”
林师手握拳掩嘴,轻咳一声:“下山游历,去处便是九州各地。”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最终还是道,“家师有故友在京城,故此行原打算先去京城。不过不急,一路上走走停停,说不定能和师妹打个碰面,她向来来无影去无踪的。”
此言一出,刘景珉顿时面放光彩:“巧了,我也要去长安,不如打个照应,一同前往。”
“当真?”
“自然是真的。”
刘景珉能路过此地便是要前去长安,这路边识得的这位公子他心觉投缘得很,生得也好看,又一副不通红尘世事的模样,一路同行,可比独行一人要生趣得多。
于是他撇嘴道:“林公子,你瞧,今日我给你在孙姑娘那里看病,可花了我不少银两,你刚刚下山,一下子肯定还不起,得路上慢慢还不是?”
原来玉簪不够,刘文易还帮他垫了钱,林师内心禁不住一软,垂眸答应了下来。
刘景珉发动他那哄人的三寸不烂之舌,获得了小小胜利。便同他约好明日正午在孙姑娘的酒楼小餐一顿,随后踏上前去京城的路,不可反悔。
林师目送刘景珉离开,见他小跑几步,又转过身来双手作喇叭状朝他喊:
“明日早时再会,可别忘了——”
......
二日一早,晨风晨露,林师赴约时,刘景珉已经在镇东等他了。
原本林师只算着骑着一匹马,随身携了一些干粮和换洗的衣物,可现在加上了了刘景珉,他本以为麻烦要加上一半。不过让人惊讶的是,这位公子哥倒没有其他纨绔子弟的那副做派,只牵了匹马,并没有林师想象中那夸张的马车和仆从。
“怎么,惊讶?”刘景珉骑着马转过头望向落在后面的林师,撇撇嘴,笑道,“我又不是什么纨绔子弟,我是江湖人,江湖人,不就是一匹马一壶酒闯天下吗?”
刘景珉冲林师一仰头,再一勒缰绳,往华灯街的方向: “现在就去一醉春讨一壶好酒!”
林师无奈一笑,跟在他后面,骑马晃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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