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迢迢—— by牛角弓
牛角弓  发于:2024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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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恍惚了一下,心想原来我现在是这个样子……
“秦时”冲着他微微一笑,“我先进去,你随后跟上。”
秦时,“……”
秦时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自己大模大样地走上台阶,正要抬脚跨过门槛,身形一晃,消失不见了。
李玄机抬手抓住了半空中飘来的一根发丝,微微一晃,点着了。
秦时望着他手中燃烧的发丝,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老神仙,”秦时一脸敬畏的看着他,“你这法术……这也太吓人了!”
李玄机微微一笑,纠正他的措辞,“老神仙不吓人,用法术搞鬼的人才吓人。”
秦时,“……”
秦时是真的被李玄机这一手给吓到了,“老神仙,这种法术,很难学吗?”
“法术,自然是难学的。”李玄机也看出秦时紧张,不卖关子了,“不过能做到老道这个程度的,并不多。”
秦时眼前一亮,“那您老人家心里有数吧?”
什么人能干出这种事,且有能力干出这种事?
李玄机没有出声,眉头却皱着,有些心情不好的样子。他不声不响的时候,眉眼之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种淡漠到极点的清冷之气。
秦时也不敢再多说话了。
李玄机叹了口气说:“这里头就是个空殿,再没人了。我们也去紫宸殿那边看看吧。”
秦时之前心生警觉,不敢走进长明殿,担心这里头有什么他对付不了的暗招。但最让他忌惮的,就是他刚进去的时候,明明察觉结界的属性是金灵力。但当阵法破裂之后,长明殿里却只有残留的土灵力。
秦时对阵法懂得不多,不清楚这里头都能有什么变化。因为无法确定最开始的金灵力是陷阱,还是后面残留的土灵力是陷阱,所以他不敢轻易涉险。但他也担心长明殿的阵法被破坏的时候,是不是所有被困的缉妖师都掉落出来了。
有了李玄机的话,秦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秦时很害怕在出任务的时候,因为某种原因,把自己的战友落下——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是被落下的那一个,包括他自己。
秦时有时候会有一种非常矛盾的想法,因为他并没有像他父亲,或者他的队长那样,把自己的工作当成是毕生的信仰,他反而更在意工作中的种种细节,哪怕最细微的失误,他都不希望发生。
就好像这是一种弥补,弥补他精神上的不够忠诚。
他现在进了镇妖司,精神上动摇的问题已经不存在了,回过头再看年轻时候的那些小心思,只觉得满心唏嘘。
李玄机带着秦时这些人赶到紫宸殿外的时候,宣宗已经带着文武百官回太极殿去继续处理政事去了。坍塌的偏殿被左神策军围了起来,紫宸殿的宫人们没有特殊事情都不许从这里经过。
因为偏殿坍塌的时候也波及到了正殿和偏殿附近的宫墙,因此左神策军将大半个正殿和整个院门都封了起来。紫宸殿的宫人外出只能走后殿的两个侧门。这两个侧门外也有左神策军的士兵们把守。
这是宣宗亲自下的命令,不允许闲杂人等扰了皇后休息。
晁皇后受了惊吓,被宫人们送到后殿,喝了安神汤休息。因此她并不知道这件事惊动了大朝会,甚至把圣上和官员们都吸引过来了。等她意识到这件事已经影响到朝堂对她这个“一国之母”的看法时,紫宸殿差不多已经是属于一个封宫的状态了。
晁皇后又气又急,打发人给圣上传话。但宫人们却出不了紫宸殿,他们甚至说不清楚晁家的那两位小娘子到底被送去了哪里。
她把总管太监叫来大骂一顿,让他去把晁家的二娘子和六娘子送到她身边来。她担心两位小娘子在宫里受了惊吓,晁家会对她感到不满。之前太子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要将晁家的小娘子纳入东宫为侧妃的提议,已经惹得晁家不悦了。
至于总管太监说的晁六娘子身边服侍的人有问题,“锦屏”来历成谜,并不是晁家那个从小服侍六娘子的丫环,晁皇后是一个字也不相信。她反而怀疑宫里哪一位妃子买通了总管太监,在圣上面前往晁家小娘子的身上泼脏水。
“抹黑她们,不就是为了抹黑本宫?!”这就是晁皇后的想法。
至于最重要的一条:这个假冒锦屏的人极有可能是一个术士,正是她引来了紫宸殿的麻烦。总管太监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怒火攻心的晁皇后给撵出来了。
等他一头汗的从晁皇后的寝室出来,一边擦着满头的冷汗,一边就忽然浮起了一丝怀疑:晁皇后是不是在有意隐瞒什么?
要不然为什么他每一次提到术士,晁皇后都要把话题拉回到晁家或者两位小娘子的身上?
总管太监抬头看一眼冬日下午一丝乌云也没有的晴空,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往下想了。

第205章 可能性
秦时是在跟着李玄机离开长明殿的时候, 想起了狼王和小黄豆。还好离开结界之后,他可以通过意识来跟狼王联络。
狼王听到他的声音就很高兴,刚才联系中断, 还害得它担心了一会儿。
秦时问它们在哪里, 两小只表示,“我们没事, 先不回去。我们在玩呢。”
秦时诧异,“玩什么?”
这宫里除了房子就是空院子, 可能耗子都不乐意来,什么玩意儿能让狼王和小黄豆同时感兴趣?!
狼王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小黄豆大概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很干脆的撒娇,“不知道!我和狼哥还没有抓到它!”
秦时还想再问问, 但两小只已经顾不上搭理他了。秦时听到了小黄豆叽叽喳喳的指挥狼王往左边跑。
秦时觉得宫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野兽——除了狼王自己。所以它们在附近跑一跑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个时候,紫宸殿偏殿坍塌事故中所有的伤患和可疑人员都被集中到了晴元殿。裴元理亲自带着人在主殿里一个一个录口供, 太医们则在偏殿的厢房里处理伤患, 魏舟和贺知年对宫廷内部的事情不是那么感兴趣, 更不想干涉过多, 就主动守在了院门外。
李玄机过来的时候,他们正等的无聊。裴元理已经带着人控制住了局面,他们这些缉妖师现在反而没事可做了。但紫宸殿那位有嫌疑的术士的情况还没有查问清楚, 他们这会儿离开也不合适。
贺知年心里焦急, 虽然他们都看到了秦时放出的鸣哨和李玄机那边的回应, 但到底没有亲眼见到真人。
直到两边见了面,他才算放下了一口气。
晴元殿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李玄机大致询问了一下魏舟他们各自的情况, 就打算让大家先出宫去。这个时候宫里的情况已经在裴元理的控制之下,不需要他们留下。
李玄机带着他们刚刚走出晴元殿的大门, 迎面就遇见了温得用。这人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对宫廷有点儿了解的人都不会不认识他。
温得用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只说圣上请李神仙去太极殿,又说钟大人也在御前回话。
李玄机就跟着温得用走了。
魏舟懒得一个人出宫,干脆跟着贺知年和秦时去了镇妖司的营房,随便找了间空屋子,倒头就睡了。
秦时和贺知年则占了另外一间营房,围着几个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战友,仔仔细细的打听情况。
营房都是通铺,这个时候大家都累得够呛,也没那么多讲究了,一个个东倒西歪地挤在通铺上,听他们讲述自己的经历。
与秦时相同的是,他们进入长明殿之后都进入了一片桃花林,近处的山路,远处的山峦瀑布什么的,听起来也是大同小异。不过各自的经历就不一样了,有秦时这种遇到美女,谈判不成开始打架的;也有遇见美女想躲开,未遂,结果被美女缠住无法脱身,不得不打起来的。
也有的人遇见了一伙儿赌徒在水潭边设赌\局,他对赌\博全无兴趣,想走的时候被人拦住,于是不得不用拳头和宽刀来解决问题。
秦时在旁边听着,觉得这个设下结界的人好像有些不大精心,好像所有的人都是随机进入了某个场景,明显缺乏精准的打击力度。不好美色的遇见美女,这种筹码压根就无法打动人心。
这种幻境的功效,还不如当初他们在地底遇见青蜉蝣。秦时觉得,当初在青蜉蝣营造的幻境里他看到的画面,对他内心的触动反而更深刻一些。
秦时怀疑这个敷衍的阵法会不会是一种试探的手段,就好比一种产品即将投放市场之前,需要随机做一些市场接受度的测试。最终的效果,应该是当某个人进入阵法的瞬间,就会被捕捉到了他真实的想法,然后投入到相应的场景里去。
就像青蜉蝣那样。
他们这一遭的经历,更像是为初期产品大规模地采集数据。
“李神仙就在宫里,”秦时说:“在他眼皮底下炫耀法术,我怎么觉得,这像是挑衅呢?”
章宪盘着腿坐在他旁边,懒洋洋的附和道:“就是,就是。老子明明不好赌,非让我旁观别人怎么赢钱,这能迷住我么?!还不如把我换到能遇见美人的那个地方呢……嘿嘿嘿。”
没人搭理他这略有些猥琐的发言。
贺知年也说:“若是能知晓每一个人心中所想,这阵法的威力会远比现在厉害。”
秦时觉得,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一个没什么大用的阵法,简直像是明着将线索递到了李玄机的面前。
旁边一人露出思索的神情,“有没有可能,阵法本身是很周密的,但被人暗中破坏了?”
一圈人都愣了一下。这种可能性,当然也是有的。就好比那一团有自己的脾气性格的土灵力,它若不是非要炸开,也不会暴露了紫宸殿偏殿的那位术士,更不会引来圣上和官员们的关注。
“死在紫宸殿偏殿里的那个术士,”贺知年说:“看上去像是被土灵力反噬而死……她会不会死的有些太容易了?长明殿的阵法当真是她布下的?”
一群人也都觉得这女子的能力似乎不足以布下这样一个繁复的阵法。
秦时把李玄机用他的头发变出另外一个自己的事情说了,“至少一开始变出了钟大人和裴大人的那个家伙,应该是非常厉害的。”
于是大家都怀疑被土灵力反噬而死的那个术士,有可能只是一个挡箭牌。
钟铉一直没有回来,几个人随便吃了点儿东西,东倒西歪的开始补觉。
秦时也知道贺知年担惊受怕了半天,但这一次的事也只能说有惊无险,也没什么可后怕的。他自己都不当一回事,说多了反而会惹得贺知年更担心。
贺知年心里就忍不住嘀咕,这些事没完没了的,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西北啊。
秦时一觉醒来,就见身旁的床铺空了,但房间里其他的人都还睡着。
贺知年不知去了哪里,之前他睡的地方被狼王和小黄豆给占了。两小只都是泥地里打过滚似的,一头一身的灰土,偏偏它们还很懂得照顾自己,叠好的被子被拽开一半儿,两小只窝在里头,睡得暖暖和和的。
秦时有些心虚,转头一看旁边,就见章宪的一只脚从被子里伸出来,裤腿上都是泥点子。
秦时盯着泥点子看了一会儿,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心虚了。
狼王的耳朵抖了抖,睁开眼睛,懒洋洋的在被子里拱了一下。
秦时摸摸它的耳朵,在意识中问道:“你们俩才回来?”
狼王说:“有一会儿了,老贺说他去找饭。”
秦时点点头,又问它,“我进了长明殿之后,你们都去哪里了?有没有遇到麻烦?”
说到这个,狼王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整只毛茸茸瞬间就精神抖擞了。它从被子里钻了出来,颇小心地避开了小黄豆——这小东西还瘫着肚皮熟睡呢。
狼王偎在秦时的腿边对他说:“我们遇到一个怪东西!有碗口那么大!它从地底下冒出来,又很快钻了进去,动作快得很,我和小黄豆都抓不住它!”
“是故意引着你们去抓吗?”秦时一下就担心了,“是诱饵吗?”
狼王认真的想了想,“它没想着抓我们,反而一直在躲着我们。我和豆子都猜它其实是在逃跑。”
“逃到哪里去了?”
“逃进南海池了。”狼王惋惜的说:“它每次从地底下冒出来,都像地底下冒出来一个水泡似的,透亮的!可惜它逃的太快了!”
秦时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东西听上去怎么跟贺知年说的那一团困死了术士的土灵力有点儿像?贺知年说那一团假山石似的东西也是透亮的,仿佛琉璃似的质地。
“不会是困死了术士之后,”秦时自言自语,“土灵力就跑了吧?”
困住了术士的那一团假山石在碎裂之后就变成了寻常石块的模样,听上去也很像是抽走了土灵力所导致的。
但这又算什么呢?土灵力自己成了精?
秦时百思不得其解,他对道家法术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第206章 存在
贺知年和秦时是在傍晚时分出的宫, 魏舟没有等到李玄机,就跟他们一起回了贺家。他不愿意回魏家,人多嘴杂, 一旦外面有什么事, 谁都想跑到他这里来打听点儿消息。
烦得很。
李玄机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才回来,他带回来一个消息:圣上派了两拨人彻查晁家。明面上的大理寺, 暗地里还有一拨人是圣上自己的私卫。
李玄机说到这里的时候,望向秦时的目光就有些复杂。圣上对晁皇后及其母族起了疑心, 这里头,多少与这小子有些关系。他忍不住提醒秦时,“莫要忘了上次妄议朝政,结果引来雷劫的事。”
秦时沉默了一下。
他上学的时候也看过一些穿越小说,这一类的故事总结起来, 无非就是两种态度:一是尊重历史派。他们认为外来之人不可以改变历史发展的轨迹。
另一类就是改变派,他们觉得如果看见不平却不想着改变, 岂不是辜负了老天安排的一场穿越?
看小说的时候, 身为读者的秦时是第一派的, 觉得历史自有其轨迹, 一个外来之人自以为是的去改变,很有可能会像那些科学家在海滩上对初生的海龟做的那个试验一样,导致更加不可预测的结果。
但当他站在大唐的土地上, 亲眼目睹它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猛兽, 在各路妖魔的围攻之下越来越衰弱, 他开始相信自己是第二派的。
“我站在这里,”秦时对老神仙说:“这是老天安排的, 这就是改变。”
老神仙看着他的目光里有些许的悲悯,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叹息。
秦时又说:“您是神仙, 看到一个人前方有坑,会觉得摔一跤是他命中该有的一场劫难。但我只是凡人,凡人之间,对于苦难是有着共情的——我经历过苦难,知道苦难的滋味,所以我会想伸手帮他一把,让他避开这一场苦难。”
李玄机垂眸不语。他意识到要想说服这个外来的小子,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他对自己的处境,以及自己可能会面临的事情,抱有极其坚定的态度。
秦时又道:“若无改变,我来到这个时代就毫无意义。”
如果老天注定要让他做一只顺应天命的蝼蚁,让他留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怨天尤人的混日子就好了。何必大费周折的让他来到这里?
他的出现是这个时代的变数,这本身就已经改变了历史原有的轨迹。
老神仙也不得不接受这个说法,承认秦时的出现也是天命的一环。
“存在即合理。”秦时一锤定音,给这件事做了一个精辟的总结。
老神仙终于无话可说。
魏舟虽然对秦时的种种不羁之举有那么几分不满,但他内心深处其实也是有些茫然的,他并不能确定秦时做的就是错的。
直到此刻,“存在即合理”这句话终于击中了他,也彻底说服了他,让他觉得,若是出世之人什么都不做,又要从哪里去“拯救苍生”?
只是冷眼旁观世俗之人去经历苦难,却端着修行者的架子一句话也不肯多说,是不是太过冷酷?
就连“不得随意插手别人的因果”这种说辞,听起来也像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借口。
“晁家与水月观往来密切,还是圣上登基之后的事。”魏舟不再纠结孰是孰非,而是遵从自己的本意,将他知道的情况拿出来跟他们分享,“晁皇后的长兄每年都会给水月观里捐大笔的银钱。章平云的几个徒弟也经常出入晁家,听说晁皇后侄儿家的幼子拜在了章平云大弟子名下,很受他看重。”
“明面上的消息差不多就这些。”魏舟说:“长安城的权贵与寺庙道观多少都有些来往,所以晁家这样做,也并不显得突兀。”
秦时表示理解。宗教活动,历朝历代都有,这个是禁止不了的。晁家与道观关系密切,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
但晁家带着道观的人瞒天过海地进宫,这就有些犯忌讳了。
李玄机心里也有些不安,他不确定圣上会从晁家查出什么来。但他的态度本身对皇后和太子一派已经是一个非常不妙的信号了。这对母子都是早年间吃过苦的人,一朝得势,都有些飘飘然,不是沉得住气的性格,若是心慌意乱之下再做出什么蠢事,只怕东宫的位子要不那么稳当了。
李玄机很想问一问秦时,太子李温后来到底怎么样了。但想想秦时的态度,就觉得太子大约没怎么样,顺顺当当的就得到了一切,受苦受累的只怕都是旁人。所以秦时才会这么厌憎他。
李玄机决定还是什么都不问了。
秦时听了满肚子的皇家八卦,仔细想想,又觉得这些事都跟他关系不大。他地位太低,那种层次的权贵,他根本接触不到。借一借端王的势,给他们泼点儿脏水,败坏一下他们的名声,已经是他能够做的极限了。
秦时对皇家的八卦失去了兴趣,转头去逗弄自己家孩子去了。
小黄豆睡饱之后就变得特别活跃,满屋子蹦来挑去的淘气,结果一不小心,就把水兰因藏在窝里的那枚妖丹给踢飞了。水兰因大约也没反应过来,身体的动作快过了脑子,于是直接抽了小黄豆一尾巴。
这一下子虽然打得不狠,也谈不上有多疼,毕竟水兰因的个头在那里摆着,但对小黄豆来说,却好像遭受了天大的委屈——明明它那么喜欢水兰因,还曾经叼着它去爬秦时的浴桶呢,结果水叔竟然打它。
更让它委屈的是秦时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跑过来安慰它,反而睁大眼睛盯着水兰因出神。
小黄豆一头扎进狼王的肚皮下面,不肯出来了。
狼王望天,它能怎么办呢?它也很无奈啊。水兰因那么细细一条,它要是上手,一巴掌估计就能把这小东西拍个好歹。这样欺凌弱小的事,身为狼王的它能去做吗?
再说它的老巢在黑石山上,跟关外的水虺一族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它身为狼王,更不能随意就给自己的族群树敌。
狼王束手无策,有些狼狈地冲着秦时嗷呜叫唤起来,“怎么办?”
秦时看看仰着头可怜巴巴看着他的水兰因,再看看狼王肚皮下面冒出来的一撮小黄毛,忽然就冒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明家人得罪的,该不会就是晁皇后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秦时自己都刹不住车了。
“明家的族长带着全族躲起来,”秦时说:“这种做法听起来就不同寻常,它首先表明了寻求自保的态度。这是在向自己的对手示弱——什么样的对手,值得明成峰摆出这样谦卑的态度?”
一屋子人都被他这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惊住了。
“我一开始猜测他们躲起来是因为对手就是明家的人,他们不想跟自己的族人自相残杀。”秦时的眉头皱了起来,“但只是同族,份量似乎不够。明成峰才是族长,明肃的辈分哪怕比他高,这也说不通。明成峰应该不是这样束手束脚的人。如果他的对手有很高的身份,这就说得通了。”
皇后与太子的身份,确实没有办法轻易得罪。太子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的帝王,明成峰即便不赞同自己的族人掺和到人类权利纷争的事情当中去,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得罪这样的人。
魏舟不由得再次感叹,秦时可真是敢想。
但很多人都知道皇后确实通过后宅的夫人们跟前朝的大臣们联络,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明家被很多人视为整个王朝的祥瑞,皇后想要试探他们的态度,得到他们的支持,这是说得通的。

第207章 彩云坊
李玄机也有些担心秦时再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 忙说:“明家跟他们有没有关系,要等大理寺调查,莫要操这闲心。”
贺知年知道他的意思, 有些好笑的对秦时说:“马上要过年, 朝廷也是要放假的,调查的事要到年后才会有结果。你我不一定能等到那个时候。”
他希望他们能尽快动身去西北, 少掺和到皇家的事情里去。
“是啊,快过年了。”秦时有些感慨。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没入夏, 如今马上就要过年,大半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说起来也不过大半年,秦时却觉得过去了好久。长久得快赶上他前半辈子的二十多年了。
秦时走了会儿神,问贺知年,“过年要祭祖, 你要回贺家?”
他听贺严闲聊,说贺家打发下人来给贺知年传话, 让他回去过年。不过贺知年并没有让人去贺府回话。
贺知年摇了摇头, “族里我会去, 贺府么, 就算了吧。”
自从他舅舅带着他从贺府出来,他就不再将那里当成是自己的家。那里也没有人真心的盼望他回去。贺老爷是为了面子,心里未必盼望见到他。而贺夫人和她的子女, 只会将他当成是来抢夺家产的敌人。
另一边, 魏舟和李玄机也在谈论这个话题。道观在过年的时候也有一些活动, 不过这些活动都是魏舟的师兄们出面,李玄机自己是很少会露面的。魏舟想留下他在城里过年, 李玄机却嫌魏家人多,太闹腾, 不肯答应。
贺知年听了就说,“老神仙在我这里过年吧。我家里人少,除了我和小秦,就只有几个兄弟,还不一定能赶回来。老魏有事的话,也方便过来。”
秦时知道他说的是沐夜摇光和云杉。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这几个人了。自从贺知年找上了钟铉,请他给云杉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钟铉就将他们三个人一起带走了。
听贺知年说,云杉被钟铉安排进了长安城里一个专门为妖族们调解纠纷的联络处,替长官们做一些处理文书的工作。这个工作很符合云杉自己的要求:跟镇妖司挂钩,但又不会接触到太多的秘密。
云杉身上有秀才的功名,写一笔好字,却没有文人酸腐刻板的那一套坏习惯,相反他胆大心细,无论见到什么都不会大惊小怪。云杉的长官很喜欢这个新来的下属,还给他安排了条件不错的住处。
云杉也不想一直住在贺家,他担心云家的事情闹出来会连累到贺知年和秦时这些人。于是长官一发话,他就很痛快地搬过去住了。
至于沐夜和摇光,秦时和贺知年都不确定过年的时候他们能不能回来。
这两个人曾经是贺知年小时候的玩伴,也是经他举荐才进的镇妖司,因此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比寻常的同袍更加紧密亲近。但镇妖司除了缉妖师这一块,还有很多其他的部门,有很多任务只有行动者本人才知道。
这些秦时和贺知年都知道。因此他们也必须遵守规则,不能有意去打探其他人的行踪。
秦时只是希望他们可以回来。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次过年,他希望自己的朋友们都能聚在一起。
当然这个念头秦时也只是想一想。镇妖司在年节的时候也是需要值班的。如果刚好排到他们在除夕夜值班……
秦时想了想这种可能性,觉得也不错,说不定值班的时候还能看到宫里的烟花。唐代对火\药的运用已经非常成熟了(在玩乐方面),因此秦时很期待能看到漂亮的烟花。
想到了过年的种种节目,秦时就摸了摸小黄豆露在狼王肚皮外面的一截小短尾巴,哄它说:“豆子,我们去西市的彩云坊看看吧,彩云坊后街还有一家专门做烟花爆竹的铺子,我们也可以买一些来玩。”
彩云坊是专门出售糖果糕饼的一家铺子,小黄豆最喜欢逛的铺子之一,他们家很多糖果小黄豆都很喜欢,尤其是一种上面撒了桂花的软糖。每一次去那里,小黄豆都会要求它爹给它买一点。
秦时听说明家的老宅子里就种了很多桂花,一到秋天,整个宅院都是香的。他怀疑这是小黄豆刻在基因里的喜好。或者,当它还只是一枚蛋的时候,它就感应到了它的父母家人对于桂花的喜爱吧。
秦时这样想的时候,就会很心疼它,“豆子,我们去买桂花糖。”
小黄豆的小短尾巴抖了抖。秦时不知道成年的重明鸟是什么样子,但小黄豆现在已经开始长尾羽了,这让秦时很惊喜。
小黄豆在狼王的毛毛下面闷声闷气的向它爹提要求,“还要牛乳饧。”
“好。”秦时觉得现在的牛乳饧跟后世的大白兔还挺像的,有很浓的奶香味儿。偶尔吃一个,他也觉得还不错。
看在糖果的份儿上,小黄豆终于同意让这一段情节翻篇。
秦时就觉得,小孩子喜欢过年不是没有道理的,平时的“多吃糖果不好”这样的规矩到了过年的时候就会被打破。
打破规则的过程总是伴随快感的。秦时心想,哪怕孩子都还小,他们也会有这样的体会。何况还能吃到美味的糖果。
小黄豆在发现水兰因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出门去买糖果的时候,就彻底原谅了抽它一尾巴的水叔。它嘱咐水叔留在家里,好好地守着火盆睡觉,等它买了糖果回来给它吃,然后就高高兴兴的跟着秦时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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