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手忙脚乱地爬开。他像是一脚踩出了一个大洞,洞口边缘的碎石稀里哗啦地往下掉,也没听见哪一块落到了底部。
一阵冷森森的气流从洞口盘旋着冲了出来,仿佛下方还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洞。
秦时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用力,只能小心翼翼地往旁边裂纹少的地方挪。
他觉得,他大约还是没有抢红包的运气,老天爷的这份儿红包,他大约只抢到了一半儿吧?!
正在这时,秦时忽然听到一个清亮的童音在他头顶上方喊道:“小黄豆?!”
秦时惊喜交加,但他抬头却只看见密集掉落的石块泥土。
他一手挡着脑袋,一手捂着挎包,有些狼狈的回了一句,“小黄豆睡着了!”
他听不出是谁在喊小黄豆,但知道阵法外面有人在找他们,令他心里萌生了希望。他忍不住又喊了一句,“快找魏舟来!”
在他们这些人里头,大约只有魏舟这个半仙是懂得阵法的。
话音刚落,秦时就觉得在漫天掉落的土石之间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下一秒,一道银光倏忽间穿透了密集如雨的砂石土块,朝着他们所在的方位飞了过来。
“李飞天?!”秦时又惊又喜。
李飞天像湍急水流中钻出的一尾游鱼,灵巧地绕着秦时转了一圈,还用手柄碰了碰他的挎包。
“小黄豆受伤了?”秦时听到刚才那个声音有些担心的问他。
“没受伤,”秦时忙说:“大约就是摄入的精神力太多,撑着了!”
话一出口,一人一拂尘都愣住了。
李飞天十分惊讶的在他面前打了个旋儿,“你能听到我说话了?!”
秦时,“……”
原来它们以前都是这样交流的。他以前听不到,大约就是精神力的水平还不够,所以无法接触到小萌物们那个波段的信号吧。
果然困灵符这东西不是花架子,不光秦团子,他这个半妖血脉的本体也受益良多。
李飞天躲开一块砸下来的土坷垃,对秦时说:“先出去再说!”
说着它飞到秦时面前,晃了晃长长的银色拂子。
“可以吗?”秦时心想自己一百多斤的身胚子,不会把它的大尾巴给拽掉吗?
但他刚刚抓住拂子,就听李飞天说了句,“抓紧!”
秦时眼前一花,身体已经腾空而起,被拂尘拽着朝头顶上方的洞口飞去。秦时被它这突然的起飞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将手中拂子攥得更紧,用力之大,整条手臂都感觉到了僵硬。
秦时一手抓着拂尘,另外一只手还得护着挎包,被李飞天带着飞起来简直就如同穿越枪林弹雨一般,被漫天掉落的沙土砸得完全无法睁眼。
被石头砸的满头包固然不好受,但他更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挎包掉下去,或者挎包的搭扣松脱,会把小黄豆给甩出去。
尽管李飞天已经在尽力躲避上方掉落的石块,但阵法崩塌的威力仍让秦时心悸不已。他看到大片的裂纹在井壁上蔓延,然后轰然一声迸裂,土石四溅,烟尘几乎将整个井口都挡住了。
秦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后怕,他无法想象如果这会儿还留在下面,他和小黄豆又会遭遇什么样的危险。
这一段路程仿佛漫长无比。但倏忽一下,他的眼前就豁然开朗了,他看到了漫天星斗在夜幕之上闪闪发亮,也看到了晒谷场边缘尚未熄灭的火苗。
清爽的夜风扑面而来,吹散了呛人的灰土。
哪怕周围的景色仍然有狰狞之处,也让秦时由衷的生出一种穿过了黄泉,重新回到人间的欣喜与激动。
李飞天避开了晒谷场周围还在冒着火苗的地方, 体贴的将他放在了一块平地上。
从这里看过去,晒谷场上铺满了黑灰,原本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了。周围堆起的柴堆和旗杆也都不见了。唯有东边的旗杆还残留着一截一人多高的木杆子, 其余部分都已经倒在一边, 烧成了一段焦炭。
秦时脚下的土地还残留着灼热的温度,但最先从晒谷场这里蔓延开来的火势, 已经一路烧到了村庄外围的地方,并且只剩下了一簇一簇不大起眼的小火苗。
浓烟在村子上方翻滚, 秦时在呛人的烟气里闻到了一丝潮湿的土腥味儿。
“有人在救火,”秦时问李飞天,“是老樊的人?”
“是他,他们已经把村民都组织起来救火了。”李飞天说:“魏舟被姓樊的扣住不让乱跑,老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魏舟跟他们絮絮叨叨的吵个没完, 我听着怪烦的,就自己溜出来找小黄豆了。”
李飞天围着秦时的挎包飞了两圈, 直到秦时打开挎包的搭扣, 让它亲眼看一看熟睡中的毛团子, 李飞天才悻悻的打消了带着小伙伴一起玩的念头。
秦时不用猜也知道贺知年一定是在到处找他。
“刚才那口井在哪里?”秦时刚被它从井里拖出来的时候, 最先看到的就是远处的火光,至于近处的景物反而没有留意,只记得离他落地的地方不是太远。
李飞天还没来得及回答, 秦时就感觉到脚下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震动。秦时抬脚就跑了过去。他倒不是急着看热闹, 而是想着那里发出这样大的动静, 正急着找人的贺知年肯定会过去看看的。
李飞天无聊的在半空中晃悠两圈,还是追着秦时过去了。魏舟这会儿被樊锵的人拦着, 暂时也没有什么任务交给它做。李飞天斟酌一番,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小黄豆更需要它。万一秦时遇到什么危险, 来不及找到帮手,说不定会让小黄豆也陷入危险之中。
这个时候,秦时满身都是伤,但他一跑起来,却有一种力量充盈的感觉,好像刚从一场饱足的酣眠里醒过来,四肢的肌肉关节都像是被人拆卸开来,打了一遍油又重新装了回去,无一处不顺滑妥帖。
秦时生活的时代科技发达,武学凋零,也没人说得清人的身体里到底有没有任督二脉这种东西。但他觉得,他现在感受到的,就是任督二脉被打通的感觉。身体轻盈无比,他甚至觉得,若是蹦跳得再使劲一点儿,说不定都能蹦到星星上去。
他奔跑的速度也比原来更快。明明那口发出震动的水井的位置在晒谷场的外围,但他只是很轻松地跑了几步就赶了过去。然后……
他就被人一把抓住了。
震动传来的时候,贺知年就在附近,因此很快就赶了过去。他在一堆烧焦的柴火堆后面看到了那口正在不断冒烟的井。
这片空地附近还有几幢土屋,看上去像是秋后晒谷的时候,农人们夜半值班,轮流休息的地方。水井就在场院中央。此时此刻,这口水井的井沿已经布满了大片的裂纹,碎石剥落,稀里哗啦地掉在地上。
井口中喷出的也并不是烟,而是水井崩塌产生的尘土。
贺知年还没走到近处,就听轰隆一声响,残留在地面上的半拉井沿整个掉进了井口里。随着这一下剧烈的震动,井口附近的地面也迸裂开了数道裂纹,蛛网一般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贺知年一时心焦如焚。
这个时候,他压根无法确定秦时到底在不在井下,喊名字也没人应。他深悔自己不该留下秦时一个人殿后。若是跟他一起留下来,哪怕陷入危险之中,也不必像现在这般懊悔又惊慌。
至于魏舟那个废柴没人护着能跑多远……
谁要管他?!
贺知年觉得自己就是管得太多,才把秦时给弄丢了。
正懊恼着,贺知年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那么急匆匆地冲进了他的视线。
这个时候天光微亮,夜色最深浓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因此他一眼就看到了秦时身上又是灰土又是血迹,整个人都成了土人。
贺知年被巨大的懊悔击中,胸口传来的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他跑过去一把拉住了秦时,目光落在他的额头上,再顺着额头渗血的小口子一路向下,就见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几乎看不到一块好皮了。
秦时身上那件奇怪的训练服曾被他夸赞过无数次,什么结实耐磨,但这会儿看过去,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口,看上去破破烂烂的,简直变成了一块抹布。
“风刀,”贺知年手指抚过秦时衣服上的裂口,声音有些沙哑,“是狍鸮干的?”
“不是狍鸮,是阵法。”秦时觉得这事儿还挺复杂,正想着要怎么解释,就发现贺知年的神色不大对,看着自己的时候,那个眼神活像是……看到自己家的狗被人打了。
秦时迟钝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再抹一把脸,哑然失笑,“是不是看着有些吓人?其实我都没感觉……”
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但贺知年的眼圈却一下红了。
秦时不知道该怎么哄人,抬起拳头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怎么还不信我的话了?我身上看着吓人,其实都是小伤……”
话没说完,手腕就被贺知年攥住,用力一拉,将他拉进了自己怀里。
秦时愣了一下,察觉到贺知年身上传来的细微的颤抖,心里又觉得释然。他想贺知年这会儿大约是陷入了“自己虽然没有做错什么,但却险些害死了队友”这样的自责懊恼当中。对此秦时表示理解。
他把手搭在贺知年的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不算什么事,你也没做错,我还得到了莫大的好处呢……不骗你。”
贺知年把脸埋在秦时的肩膀上久久无语。
他没法解释心里的后怕和那种仿若失而复得一般的心悸。如果这里有神佛现身,他愿意跪下来,诚心诚意地磕几个头。
秦时能感应到他心里那种复杂的情绪——这种感应说起来有些玄妙。或许是因为精神力提高了,导致他的五感变得更加敏锐。总之秦时真真切切的感应到了贺知年心里那种想哭又想笑,还不得不拼命压抑着的情绪。
这样的情绪是滚烫的,是随着心脏一起激烈跳动的,但它同时也带着深切的恐惧。
秦时被他身上这复杂又激烈的情绪迷住了。他有些困惑的学着贺知年的样子,把脸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感受着来自另外一个人的体温和心跳,觉得是贺知年受惊太过,所以心跳才会这么快。他又把自己抱得太紧,导致秦时的体温也跟着升高,心跳也快了起来。
都怪他。
秦时在心里这样想,老贺原本是一个多么淡定的人啊。可现在……嗯,害得他也跟着心慌意乱……
秦时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心想别是他在井下的时候受了伤,伤势终于开始爆发了吧?!
秦时刚拉开一点距离,又被贺知年不管不顾地抱得更紧了。这让他有些别扭。但不得不说,这样的靠近又是温暖的、让人感觉安稳的。秦时也不舍得就这么松开,于是在小小的犹豫之后,他也放松下来,放任自己靠在了贺知年的肩膀上。
疲劳和脱力的感觉在贺知年带给他的温暖惬意之中姗姗来迟,皮肤上密密麻麻的小口子也一跳一跳的,争先恐后地痛了起来。
秦时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刚才都不痛的。
第114章 劫后
李飞天绕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飞了两圈, 不耐烦的用手柄敲了敲秦时的肩膀,“你们还要抱多久啊,挤到小黄豆了!”
秦时, “……”
秦时讪讪地推开贺知年, 伸手在挎包里摸了一把,小黄豆还在酣睡, 翘起的小脚丫还无意识地抖了两下。
秦时问贺知年,“魏神仙呢?”
这是最让秦时感到不满的地方, 虽然李飞天很可能就是他放出来的,但这里有阵法,这么大的事儿他不露面,把麻烦留给他们这种不懂道家法术的缉妖师,简直不可原谅。
“怪我。”贺知年垂眸看着他, 眼神里流露出懊悔的神色,“是我让樊持把魏舟给看了起来。至于李飞天……”
他抬头扫一眼不耐烦地晃来晃去的拂尘, 心想大约也没人看得住它吧。
秦时颇觉不可思议, 他看看头顶上方围着他们兜圈子的李飞天, 心想我们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当着它的面儿怀疑魏舟……真的没问题吗?
“这样做会不会……”秦时含蓄的提醒他, “太直白了?”
贺知年却不当一回事儿,“我都怀疑到他头上了,还放任他去接近阵法, 万一阵法被他收了去, 万一他真有什么歪心思……我们又该如何?”
秦时听得目瞪口呆, “你别忘了,狍鸮和阵法要抢的那个铜镜法器就在他手里呢。”
贺知年摊手, “刚一见面的时候是没想那么多。铜镜落在他手里,咱们也没办法。但既然已经想到要防, 就不能不防了。”
他们也并不了解这里的阵法是否也是什么遗落民间的法器——所有的法器都汇聚到追云观,掌握在一个或者几个人手里,这是他与樊锵都不想见到的。所以樊锵也乐意协助他,去做一些防范。
秦时叹了口气,“但愿我们都想多了。”
这样的事,或许真的不适合太委婉的去处理。但就这么直白,秦时也觉得挺别扭的,毕竟他们还得一路同行呢。
贺知年微微一笑,“错怪了他,我去跟他赔罪。但对他抱有怀疑,并没有做错。老魏自己也是知道的。”
这个时候漫天阴霾已经散开,天边出现了第一抹霞光。
秦时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觉得能重新活回来可真好啊。
贺知年望着他,满眼的喜悦之意忽然就呆滞了一下,变成了惊诧。他发现秦时脸上那些左一道右一道的血口子,正在他的眼皮底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鼻梁上最醒目的那一道伤口,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完全合拢,连愈合之后浅浅的白印子也融合进了皮肉里,一点儿痕迹也看不见了。
贺知年呆呆地看着他,“你……你在阵法里,都遇见什么了?!”
樊锵披挂着一身冰凉的夜露赶回临时搭建在村外的营房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营房里还亮着烛火,樊持窝在门前的蒲团上,手臂靠着一旁的矮几打瞌睡。他身后又有一张书案,魏舟带着一个身穿道袍的小弟子正清点野羊坡抓获的妖族名册,比如本体是什么、原籍在哪里、什么时候跑来这里……等等。
这些信息都要登记造册,统一上报给镇妖司。在经过镇妖司的裁定之后,该封印的、该杀的、该放的,再由镇妖司和追云观去分头处置。
樊锵知道魏舟身边是有弟子的,但却从未见过,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这小道士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面容白净,眉眼如画,一身天青色道袍干干净净,看上去比魏舟还要讲究些。
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小道士抬头看了过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水光盈盈,不笑时也仿佛含着两三分的笑意。
樊锵忽然觉得这人的面相,不知是哪里,给他一种眼熟的感觉。
魏舟见樊锵进来,点了点头,对小道士说:“去把李飞天喊回来。该收的让它收起来,记得嘱咐它,别让它都给吃了!”
小道士答应一声,起身退了出去,路过樊锵身边还十分恭敬的行了礼。
樊锵的目光追着小道士到了门外,只觉得他的身影在微亮的晨光里晃了晃就不见了。
樊锵心中生疑,冲一旁刚醒来的樊持使了个眼色。樊持立刻伸着懒腰爬了起来,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走出了营房。
樊锵在魏舟对面坐下,扫一眼桌面上铺开的册子,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魏舟也有些心烦,“都说没见过柳风语这么一个人。”
一个两个没见过倒还正常,但所有的人都没见过这么一个人,魏舟自己都疑惑了,难道柳溪消息有误,柳风语压根就没来野羊坡?!
樊锵皱眉,他对柳溪柳风语这两个大妖有所耳闻,但一直没有打过交道。柳风语来西宁的事,他也是听魏舟说的。现在看来,这两个跟他没啥关系的妖怪,要耽误他们的行程了。
魏舟扫一眼营房门口,对樊锵说:“还有一个人,可以到他那里打听打听。只是这人不大好惹,我原本也没打算跟他有什么交集。”
樊锵眉头一挑,“你说的是狼王夜琮?”
魏舟颔首,“夜氏一族崛起,说起来要比肃州的两个柳树精更早。它们不愿意与人族多有接触,但以夜琮的性子来看,他不会对自己地盘上发生的事毫无察觉。”
樊锵陈沉吟不语。
这时,就听营房外传来脚步声,樊持的声音像个大喇叭一样喊了起来,“谢天谢地,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樊锵和魏舟对视一眼,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太阳在东边的地平线上冒出了半张脸,废墟上一缕一缕的细烟升起又散开,映着明亮温暖的晨色,宛如秦时曾经看过的一部末世电影里的某个场景。
他把脸埋进了水盆里,刚打上来的井水有一种冬日般的凛冽,刺激着他有些混沌的大脑。天降横财的激动平息下来之后,秦时满脑子想的都是秦团子和小黄豆什么时候会醒来,以后他们要如何修炼的问题。
他现在有一点儿怀疑,这个意外得到的幸运大礼包会不会是穿越大神的一个阴谋:既然你收下了足够多的好处,那么就认命的留在这里吧,别想折腾回去了。
秦时从水盆里抬起头,长长舒了口气。四溅的水花中他看到了一前一后快步走过来的樊锵和魏舟。大约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秦时又把脸埋进了水盆里,稀里哗啦的开始洗脸。
贺知年站在一边像个小厮似的,把他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澡豆递了过去。
秦时洗完脸,发现头发里都是沙土和燃烧后飘起的黑灰,索性换了一盆水开始洗头。
樊锵,“……”
魏舟,“……”
魏舟一肚皮的问题等着问他,见他这个矫情的样子,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该不会还要洗个澡吧?!”
“那不会。”秦时还没出声,贺知年已经开始反驳了,“水凉得很,洗头也不是很合适。洗澡就还是算了吧。太伤身。”
魏舟悻悻的哼了一声,“真个穷讲究。”
秦时闭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洗漱完毕的秦时好像换了一张皮似的,皮肤硬是比平日里白了好几个色号,不但白了,还滋润的很,好像有光从皮肤下面透出来似的。之前贺知年在他脸上看到的那些大口子小口子,这会儿是一点儿也看不见了。
魏舟围着他啧啧称奇,“简直像刚吸饱了阳气似的……”
因为他们对魏舟的怀疑几乎就摆在明面上了,秦时原本是有些尴尬的,但这会儿见魏舟自己坦然,有一种“没关系,你们想怀疑就怀疑吧”这样的满不在乎,秦时也觉得好像没那么别扭了。
“多谢,”秦时向他道谢,“要不是你派了李飞天来救我们,我们很难从阵法里出来。”
魏舟摆摆手,对他的说法不当一回事儿,“李飞天自己乐意瞎跑,我也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再说我给你起过一卦,卦象显示有惊无险,且有大机缘……没有李飞天,那个阵法也困不住你。”
话虽如此,秦时还是很认真的道谢了。毕竟李飞天救了他是事实,而所谓的卦象,在他看来实在太虚无缥缈了。
这个时候,樊锵带来的军士们还在有条不紊地处理村民的情况。
大火已经扑灭了,整个村子,除了靠近村外的一圈房屋,内里基本上都烧成了废墟。一眼看过去到处都黑乎乎的,已经辨不出原来是个什么模样了。村子附近的田地有些也受了波及,很多还没来得及收割的药材都被毁了。
樊锵派人快马加鞭赶回西宁城向刺史大人汇报情况,申请对村民的救援。如何安置村民属于地方政务,樊锵是驻守边关的武将,不好插手太多。
这个时候,村民都拖家带口的在村外安置下来。樊锵带着人整理出了一户没有烧毁的房屋,将受伤的人都集中安排在一处,等待刺史大人派来的郎中救治。随行的樊持虽然也是郎中,但他们携带的药物有限,只能先带着手下烧点儿干净水,给受了外伤的人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村民中的青壮年也被组织起来了,他们找来了大锅和没有烧毁的粮食,给大家熬些米粥充饥。
这一夜虽然担惊受怕,还有人受了伤,但盘踞在村里,对村民们一向颐指气使的妖怪们都被法师收走了。村民们担心之余,又觉得欣喜。
秦时还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位提醒他们赶快离开的大婶。她双手端着一个大碗,眉眼之间一派轻松。反而坐在她身旁的那个跑去给妖怪们通风报信的年轻小媳妇儿很有些坐立不安的。
秦时他们当然也不会跑去跟一个被妖怪吓破了胆子的女人计较。秦时看她那个心虚不安的样子,觉得哪怕没人找她算账,她自己就能把自己给吓得够呛。
但他们都在这一场劫难里活了下来。秦时想,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第115章 悟性
几个人回到营房落座, 秦时讲了他跟狍鸮的一番你来我往,又提醒魏舟,在这里设下阵法的那个人并未露面。
“主谋未在, 我倒是看出来了, 否则……”魏舟扫了樊锵一眼,停顿一下。
秦时也跟着扫了樊锵一眼, 他猜魏舟要说的是:若不是知道主谋不在,他也不会顺从樊锵这些人的安排, 老老实实的跟他们一起留在营房里。
樊锵眉眼不动,好像没听见他这些带着情绪的话。相反,他对秦时的变化好像更感兴趣一些,不住的打量他。
魏舟,“……”
魏舟哼了一声, 若无其事的转开话题,“又是困灵符, 听起来与柳家那两位遇到的麻烦是一样的。若是同一个人的话, 那这个人的能力明显提高了。”
之前这个人只能将这种法术施展在柳树精身上, 加起来也不过两个刚刚生出灵智的小妖。如今他却能设下这么大的阵法, 像猎人挖下陷阱一般伺机抓取过路的目标。
这不是什么特别有计谋的办法,但在他本人不露面的情况下,也是够有效的了。狍鸮这个狗腿不就给他网罗了不少猎物?只不过阴差阳错的, 这些好容易搜刮来的灵力, 都便宜了秦时。
魏舟检查了一下秦时的经脉情况, 得出的结论与秦时自己的猜测差不多。
“你刚开始打坐的时候,能够吸收的灵力大约只有线头那般粗细, ”魏舟还给他打了个比喻,“如今再修炼, 大约就能有筷子粗细了。但你最好运的地方在于,经脉被灵力冲开,以后修炼只会越来越顺畅。”
秦时正在心里嘀咕,筷子粗细好像也没有多厉害……一转头却见周围的人都是一脸羡慕的表情。樊持上下打量他,眼睛都快要冒光了,嘴里还嘀咕,“我滴个乖乖……我滴个乖乖……”
秦时,“……”
好吧,哪怕筷子那么粗,也是大家都想遇到的机缘呐。秦时谦虚的表示自己一定好好修炼,绝不辜负这从天而降的机缘。
魏舟看过了小黄豆,也说秦时在井下遭遇灵力冲刷的时候,那些他无法吸收的火属性能量对小黄豆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它这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撑得晕过去了,眼下的沉睡也是因为正处于升级的状态,无需担心。
至于秦团子,魏舟看不到,只能猜测它几乎吸纳了困灵符里全部的金属性灵力,需要时间将这些灵力炼化为己用。这小东西原本就是一团精纯的灵力,这一次意外得到外力的加持,待它醒来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
魏舟说着说着就有些泛酸。这小子以后的战斗力会上升到何种程度他简直不敢想,怎么这样的好运就落在了他头上?
就因为他来自异世界?!
“这事也不是只有好处,”魏舟咳嗽两声,正色道:“布下阵法的人还未露面,这人既然到处搜刮灵力,小秦你要当心了,我怕他拿你当成柳家两姐妹那般的目标。还有,他虽不知毁了他阵法的人是谁,但最终谁受益他肯定能知道,他大约是要报仇的。”
这个问题,秦时自己也想到了。谁家养的猪半路上被别人给宰杀了能高兴啊?报仇那是肯定的。不过他身边有贺知年,还有樊锵这样的军方人士,哪怕魏舟这个半仙不是那么靠得住,他也不是很担心。
但贺知年是有些担心的,他的两道眉毛皱了起来,对魏舟说:“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找出这个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秦时反倒不那么在意,洒脱一笑道:“既得了好处,总要承担后果。”
樊锵闻言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倒是坦荡。
“正该如此。”魏舟点点头道:“不过这阵法的事牵扯颇大,柳风语至今没有找到下落。我刚才跟老樊商议了一下,打算去见一见狼王夜琮。”
秦时和贺知年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的。那还是在肃州的时候,听柳溪说起过的。据说夜琮这个人性子有些不大好相处。
秦时见魏舟脸上流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以为他在考虑夜琮会不会见他们的问题,没想到魏舟转头问樊锵,“西宁城物价如何?”
秦时,“……”
秦时还没反应过来,樊锵却已经秒懂了他的意思,用不大委婉的语气对他说:“不必为难。野羊坡的麻烦被咱们铲除了,刺史大人感谢我们还来不及……我们也不要他的谢礼,只让他给咱们准备几头牲口,不算什么。”
魏舟脸上的愁容顿时一扫而光,连声说:“这就好!这就好!”
秦时听的一头雾水,转头去看贺知年,见他脸上带着忍笑的表情悄悄给他做了一个口型:羊。
秦时,“……”
是哦,要去拜访的是一群狼,估计没什么见面礼会比活羊更能投其所好了。
事情定下来之后,魏舟带着他们走出了营房,来的一处四周无人的平地上,拿着拂尘的木柄开始在地上画起符来。
秦时看到拂尘散发出淡淡荧光,那光芒像是无数细碎的颗粒组成,顺着拂尘的笔划缓缓渗入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