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每个人审美有差异,能劫色劫到老二这种类型的,听着也太过猎奇了。秦时思来想去,只能暂时将之归结为凶手临时起意,无差别攻击过路人。于是倒霉的老二就这么歹运的被变态给盯上了。
“发现袖子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老二出事的地方。”秦时说:“但野羊坡一整个村子都没人知情,这听着也不大正常。”
秦时问起这支商队的情况。
贺知年说道:“商队如今已经回了金州。但这个老三仍然留在西宁寻找老二的线索。老樊找人暗地里打听野羊坡的消息, 有知情人悄悄联系了老三。我听老樊的意思,咱们动身去野羊坡的时候,这个老三也要跟咱们同行的。”
秦时觉得, 商队都走了, 这个老三却固执的留在西宁继续打探消息,这是认定了他家二哥出事与野羊坡有关系, 他手里估计是有一些线索的。对于秦时这些人来说,这也能算个向导了。
“寻常商队, 虽然也有护卫保镖,但战力到底有限。”贺知年说:“我们有老樊和他手下那些军士,这应该才是老三找上我们的原因。”
秦时好奇老三手里到底掌握了什么线索。
这一点,贺知年也不知道了,只说他们出发之前老三必定会来与他们会合, 到时候可以探一探他的口风。
贺知年话没说完就卡住了。秦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小黄豆鬼鬼祟祟地摸到秦时的手边, 伸长脖子要去尝尝他杯子里的米酒。
秦时不动声色的把酒杯换到了右手。
小黄豆, “……”
贺知年忍俊不禁。
小黄豆反应过来自己的小动作被秦时给发现了, 扑过去抱住秦时的手腕撒娇, “我不喝,我就是想尝尝……”
秦时想了想,与其让它一直惦记着, 还不如就让它尝尝味儿。小黄豆毕竟也不是人类的小婴儿, 神鸟据说百毒不侵来着。何况有他和贺知年看着, 也不会真让它喝多。
果然小黄豆喝了两口,咂摸咂摸滋味儿, 就哆嗦着放弃了,“好……难喝。”
两个大人哈哈大笑。
秦时一边笑一边哄着它从自己的水壶里喝水。
“等下我们去逛逛卖小碗小杯子的地方吧, ”秦时跟贺知年商量,“我们这一路怕是少不了在客栈驿馆里投宿,小黄豆也该有自己的餐具。”
小黄豆也慢慢长大了,总是从他手心里吃东西,或者跟他用一个盘子,也不是个事儿。尤其在外面的馆子里吃饭,秦时自己不介意,不代表别人也不介意。
还是给它预备一套专门的餐具更合适。
这种小事,贺知年自然满口答应了。
结了账出来,他们在附近的瓷器铺子里转了转,最后还是小黄豆自己相中了一套绘有花鸟纹的餐具。
别说,餐具上那个寥寥几笔的鸟雀的形状还真有几分像小黄豆。
两个人带着心满意足的小黄豆刚回到驿馆,就被樊持给拦住了。
樊郎中似乎专门在等他们,一见面就大大咧咧的冲着秦时招手,“怎么才回来?屋里有好吃的,再不来就没了!”
秦时和贺知年都知道这是在暗示他们有新消息。但小黄豆不知道,一听好吃的快要没了,立刻急的唧唧叫。
秦时,“……”
啥神鸟哟,神胃还差不多。
秦时和贺知年都跟着樊持去了樊锵住的客房。
进屋之前,秦时还担心小黄豆发现屋里没吃的会失望,没想到一进门就见靠窗的胡床上坐着樊锵和魏舟,中间的矮桌上摆着水果点心,红红绿绿的摆了一桌子。
除了他们俩,胡床旁边还摆着几个蒲团,两位陌生人正盘腿坐在蒲团上,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见有人进来,都不吭声了。
樊持忙说:“是我们自己人。继续说,不必起来了。”
他自己就是个爽快的性格,最烦那些你来我往的客套,这得耽误多少时间?
两个陌生人也不知道秦时他们的身份,见樊锵和魏舟也都没有表示,也就坐着没动,只是冲着来人点了点头。
樊持拉着秦时和贺知年各自找地方坐下,顺便给他们双方做了个介绍。秦时和贺知年这才知道这两位客人原来是一对父子,年长的那个三十来岁的年纪,年轻的那个个头略微高一些,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两人都是浓眉大眼的长相,五官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樊持悄声说道:“高禹、高盛,父子俩。高禹的二哥就是在野羊坡出的事,此番他们父子俩要与我们同行。”
一句话,前因后果都解释清楚了。
小黄豆一进门就看见了胡床矮桌上摆着的水果点心,扑腾着让它爹把它放下地,自己去找魏舟了。
魏舟因为有外人在,他也没放出李飞天。听不懂小黄豆在说什么,猜着它的意思喂它吃点心,一人一鸟居然也配合的挺和谐。
另一头,高禹正在说盘踞在野羊坡的那个村子,“说来也怪,白天夜里摸进去,见着的人都不一样,就好像……”
他思索起来,像是不知该如何表述自己的感受。
坐在他身后的高盛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就好像哪里有两个村子,白天出现的是一个,夜里出现的是另一个。”
高禹连忙点头,“对,就是这种感觉。”
众人,“……”
好像有点儿听不懂。
高禹解释说:“这个村子的村长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话不多,人很稳重。但夜里摸进去的时候,却见他带着村子里的青壮年在田里翻土,眉飞色舞的不说,手脚还显得十分有力气,发现我们的行踪,头一个追了出来……”
高禹说起这一幕仍心有余悸,“他手里还举着农具。我们的人要不是在村外备了快马,只怕就要逃不掉了……果真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翻地?”魏舟听的稀里糊涂的,“如今也不是耕种的季节,翻地做什么?”
他倒是听说南方有些地方一年可以耕种两次,但西宁这样的气候,秋季收割之后田地就不能再种东西了,非得到来年春天才好平整土地进行播种。
“是在翻土。”高禹很肯定的说:“他们田地里还有些药材没有收,那些土把药材田都盖住了,我们白天去看过,痕迹都还看得出来。”
秦时等人也听得稀奇,忍不住跟贺知年嘀咕,“大半夜的翻土,莫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贺知年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高禹又道:“我们夜里去过四五次,每一次都看到男人们在田地里翻土,女人们在家里织布,家家户户都点着油灯,狗也都醒着。一不留神就惊动了看家犬,一个村子的人都追着我们跑……”
众人,“……”
“我们也怕引起他们怀疑,”高禹讪讪的说:“回来之后就找人在城里放出流言,说有吐蕃人假扮土匪,到处打劫。”
这话一说出口,樊锵等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妙——原来让刺史大人头疼不已的吐蕃人的消息,竟然是这么来的?!
高禹大约也觉得这事儿办的有些丢脸,连忙从包袱里取出一卷画轴,十分迅速的转移了话题,“这是我们的人根据记忆绘制的地图。”
魏舟连忙指挥樊锵将矮桌上的盘盏都移开,接过画轴在矮桌上铺开。这个时候,秦时和贺知年也坐不住了,都起身凑了过去。就见地图上有的地方画着线条,有些地方画着圆圈,还有些地方干脆就空着。
高禹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说:“这些空着的,是我们没进去的地方。说来惭愧,不是被村里人发现,就是被狗撵着迷了路……总之好些地方还没进去过。”
秦时听他这样说也不觉得奇怪,如果说一个村子里一到夜晚人和狗都醒着,那做贼是挺困难的。
秦时脑子里正想着这些不着调的想法,就见魏舟提笔在地图上描画起来。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地图上已经多了几笔粗线——他描画上去的线条极为醒目,却让看图的秦时吃了一惊:地图的中心位置,画了一个圆圈的地方,中间断断续续几个黑点儿连起来,不就是道家阴阳鱼的图案?
还不止是个阴阳鱼,在它们的周围,又有四支旗杆分别立在四方。旗杆周围还这各自画了一个圆圈,这个图案粗粗一眼看过去,秦时立刻就想到了封妖阵关闭之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枚铜镜。
当然旗杆的位置并没有画什么图案或者标识能跟四大神兽联系起来。但秦时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总觉得看见的就是铜镜背后的图案。
魏舟和贺知年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却都皱了起来。
樊锵察言观色,猜到魏舟这几人有情况瞒着他,当下不动声色的问道:“魏道长怎么看?”
魏舟早知道有一对师兄弟在算计他手中的法器,看到这张地图,下意识的就把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这些人能耐不大,胆气倒是挺壮。”魏舟看到这张地图,总觉得这些人已将法器视为他们的私有物,冷哼一声说:“就算不是冲着我来的,也跟我脱不开关系。既如此,那就去看看好了。”
法器被人盯上,就算他们躲开了野羊坡,以后还有野牛坡、野狗坡。只是躲着是没有用的。
樊锵也干脆的点了点头,“也好。我去找刺史大人借几个人。”
高禹脸上顿时流露出激动的神色,“草民手底下也有十几个好手,任由大人差遣!”
樊锵等人经验老到,自然不会在整个时候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只道:“调兵少说也要四五日的时间,你父子俩务必留在客栈里等我消息。”
高家父子连忙答应。
待父子俩告辞走后,魏舟重又布下结界,将他偷听那对师兄弟谈话的事说了。
樊锵对那两人也有印象,“那两人我打发人跟着,跟到甜水胡同的时候被甩掉了。甜水胡同里住的多是贩夫走卒,很多人经常随着商队往来金州、武威等地,人员流动性极大,居民情况十分复杂。”
魏舟瞪眼,“一条胡同才有多少人家,挨家挨户去问也用不了多少功夫。”
樊锵懒得理他,起身的时候看到秦时,嘱咐一句,“有什么事,明日一早赶紧去办。”
秦时与他对视一眼,心中明白他们行动的时间大约会是明天夜里。
出了西宁城,赶到野羊坡大约要走两个时辰,反推一下他们出发的时间,应当是在晚餐之后,宵禁之前。
秦时脑海里盘算了一下明天要做的事。他要给小黄豆准备一些路上的吃食,另外还要去皮货铺看看他定做的挎包坐好了没有。这关系到接下来的一路上小黄豆的生活档次。
满脑子都是挎包的秦时回过神来,就听见魏舟和贺知年正在吵嘴。一个嚷嚷说姓樊的做事不上心,把个嫌疑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放走了,简直无能。
贺知年直接抬杠,“你是不是傻?!挨家挨户地问,那不是打草惊蛇吗?要找的人还不早早跑了?!”
秦时,“……”
好吧,接触久了,他就发现贺知年其实也不是那么稳重的人。他跟樊锵打架,跟魏神仙吵嘴,都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但也没什么不好的。秦时觉得,这个样子的贺知年看起来才像一个年轻人。
他们到皮货铺一问, 才知道秦时定做的挎包已经做好了。
挎包本身的结构并不复杂,秦时给出的定金又高。再者说手艺人,遇到技术或者设计方面的挑战, 都会被勾起好胜心。因此秦时的挎包做得极好, 超出秦时预期的那种好。
挎包外形有些像一个横过来的啤酒桶,皮质柔韧有型, 走线也细密,给挎包内部撑开了足够让小黄豆感到舒适的空间。哪怕小黄豆再长大一些, 也一样能舒舒服服地睡进去。
没有拉链,但是包盖上装有搭扣,使用起来还是很方便的。挎包外侧的隔袋也都按照秦时的要求一板一眼地做到了。
考虑到天气越来越冷,秦时还从铺子里买了一块柔软的毛皮铺在了挎包里。
秦时让小黄豆钻进去试了试,满意的结清了尾款。
挎包取了, 秦时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准备的了。他的行李就那么几身换洗衣服, 也不必再置办什么了。倒是小黄豆爱吃的零食需要多买一些, 免得赶路的时候吃不好, 委屈了孩子。
小黄豆见他把一包一包的零食点心装进挎包里, 很懂事的问秦时,“我们要走了吗?”
“是啊,”秦时摸摸趴在他肩膀上东张西望的小家伙, 轻声说:“离开这里, 往东走, 看看前面都有些什么样的风景。”
小黄豆煞有介事的点头,“前面有别的城市, 也有好吃的烤肉……对吧?”
“不一定是烤肉。”秦时被它馋嘴的小样子逗笑了,“有别的好吃的东西, 你我都没有见过的。”
“好呀,好呀。”小黄豆兴致勃勃。
“赶路会有点儿辛苦。”秦时把脸凑过去,接受了小黄豆的一个贴贴,“有时候可能还要在野外露宿。”
“没关系。”小黄豆探头看了看挎包,一副十分放心的样子,“我有包包,包包里还有软软的毛垫子,不辛苦。爹爹辛苦。”
秦时忽然就有点儿说不出话来。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才侧过头在小黄豆的脑袋上亲了亲,“有你陪着,爹爹也不辛苦。”
小黄豆感应到了秦时翻涌的情绪,傻笑了两声,“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呀?”
“就在今晚。”秦时说:“大约是在日落之前。”
日落之前,一行人收拾好行李,混在出城的人群之中离开了西宁城。
此时出城的多是城郊村寨里的村民,赶着驴车,带着村中的果蔬粮食,或是猎到的各种野味进城来贩卖。他们当中也有人赶着牲口,驴车牛车都有,秦时他们骑着马混在里头也不是很显眼。
高禹高盛父子俩已经带着人等在城外了。高禹见来人只有秦时他们三人,并不见樊锵和他的手下,顿时流露出有些紧张的神色。直到贺知年解释一句他们会在暗中行动,高价父子俩才强作镇定地跟了上来。
考虑到高禹父子俩都在野羊坡的村民面前露过脸,贺知年让他们停在了距离野羊坡大约二里地的地方,两方约定好待魏舟等人放出信号再冲进来援助他们。
高禹这一路上都没见到樊锵,一直心中忐忑。高盛却知道这种时候只能进不能退,一旦退缩,他们不止会得罪眼前这几个人,更有可能得罪樊锵。何况要是错失了这个机会,下次再想掀翻野羊坡,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高盛暗中示意高禹。
高禹强打精神,跟秦时等人挥手告别。
魏舟他们也都注意到了高禹的迟疑。但他们的主要帮手其实是樊锵和他从刺史大人那里借来的兵,高家父子到时候来不来帮忙也没那么重要。
他们起初与这父子俩联系,为的是了解野羊坡的情况,至于真出了事,他们伸手帮忙固然好,按兵不动或者干脆打道回府,也并不影响他们什么。
魏舟一行三人赶到野羊坡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天空中仍然残留着一抹明亮的霞光。
他们前方是一片林木茂盛的矮坡,山坡上下的土地被人开垦出来,一块一块排列得整整齐齐,有些已经收割过了,只留下短短的根茎和发黄的叶片,有些则长着他们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这些植物不大像是专门培育的珍稀花卉,倒更像是药材一类的。
在这些田地之间,有一条看上去比较平整的土路,这就是高禹父子俩提过的,进野羊坡的那条大路了。
沿着这条大路往里走,穿过树林,就看到一片村落。
天光暗淡,他们从远处走来,只能看到一片高低错落的房舍,果然如高家父子所说的那样,家家户户都亮着灯火。
走近一些,就见有些人家在主屋的廊檐下挑着油灯,有些人家在院子里架着柴火堆。村民们就围着火堆低头做活计,还有几户人家干脆将纺车架在屋外的廊檐下,女人们就借着火光纺布。
秦时觉得,这样的场景若是放在白天的话,一定会给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但放在夜里就多少有些古怪了。
古时候的人不是应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些人大晚上点灯熬油地干活儿,白天呢?他们白天又要做什么?
还有,大门都开着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里的治安真的达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
魏舟下马,牵着缰绳走近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的大门也敞开着,院中整理得十分整齐,廊檐下挑着一盏油灯,等下是吱呀作响的纺车和一位低头纺布的中年妇女。
一条大黄狗卧在台阶下,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警觉地支起了耳朵。
“这位大嫂,”魏舟站在大门口,冲着中年妇女拱手行礼,客客气气的说道:“我们兄弟三人赶路经过此地,想要在村里借宿一夜……”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位纺布的大婶就有些慌乱起来,头也不抬地朝着他们挥挥手,“去找村长!”
魏舟,“……”
魏舟人长得清秀,跟谁说话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尤其讨中老年妇女的喜爱。出门在外,人缘一向是不错的,冷不丁遇到这样冷淡的态度,自己都愣住了。
“不知村长在何处?”
大婶不耐烦地抬头看了过来,目光从这几位陌生人脸上扫过,落在小黄豆的身上。小黄豆这会儿正站在秦时的肩膀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纺车,这个吱吱呀呀叫唤的东西,它还从来没见过。
大婶目光闪动,犹豫一下才指了指大路的前方,“顺这条路往前走,到晒谷场去找吧。”
魏舟向她道谢。
大婶见他们牵着马匹朝晒谷场的方向走去,犹豫再三,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劝你们还是即刻出村去吧,离这地方越远越好!”
魏舟停下脚步,回身冲着她行了个礼,“多谢大婶。只是……野外露宿不安全……”
秦时和贺知年也谢过了她的提醒。秦时感觉这女人好像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不大敢说话。估计能提醒他们一句,已经是十分不易的事了。
秦时走出一段,忍不住回头去看。他的视线越过低矮的院墙,看见那位大婶仍然低头缩肩地坐在廊檐下织布,她身边却出现了一位年轻妇人,也不知在跟大婶说什么,眉头皱着,表情很是不悦。
大婶像个受气包似的一声不吭,手底下的动作却丝毫也不敢停。
秦时猜测这年轻妇人或许是大婶的儿媳。晚辈对长辈用这样的态度说话,让秦时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位大婶显然知道村里有问题才特意提醒这一句,但这种提醒在年轻妇人看来,显然有些不妥。
秦时觉得,从他的视角看过去,这位大婶活像一个被什么恶势力控制的人质,而年轻妇人就活脱脱一个看守了。
秦时摸了摸腰袢的刀鞘,快步跟上了魏舟。
他们三人一路朝着晒谷场走去,心中古怪的感觉也在不断地加深。他们经过的所有的人家几乎都敞着大门,家中妇人或织布,或围着火堆编草筐、修理农具,如此和谐的画面,偏偏没有人发出一点儿声音。
连狗叫声都没有。
但要说他们完全没有发现有人进村,也不是的。他们也在暗中观察来人,会彼此交换外人看不懂的视线,待魏舟他们看过去,这些人却又一本正经地忙活手里的事,好像刚才眼神乱飘的人不是他们。
秦时一向觉得自己胆子大,但这会儿他心里也有些发毛。他有一种深夜误入博物馆,结果发现博物馆里的木乃伊、标本乃至油画……统统都活过来了的惊悚感。
这条通向晒谷场的土路并不宽,最宽的地方也不过可以并排走两辆牛车。道路两旁都是格局差不多的农家小院,道路尽头隐隐有火光传来,那里大约就是刚才纺布的大婶所说的晒谷场了。
走在这条路上是看不见村子外面的田地的,自然也看不到高家父子所说的翻土的画面。但他们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男人的呼喝声,好像大家在齐心协力的做什么费力气的活儿。
空气里远远飘来一股奇异的香气,似乎哪一户人家正在煮肉,偏偏还没有煮到火候,肉香味儿里头夹杂着一丝腥气。
这时,有脚步声从他们身后传来。这人像是十分着急,一阵风似的从他们身旁经过,一边跑一边还嚷嚷起来,“村长!村长!有人进村……说要借宿!”
这是一个年轻窈窕的女人的身影,只是夜色昏黑,秦时他们也看不出来这人到底是不是那位纺布大婶家里的小媳妇。
只是听她的声音,这人好像对有人借宿一事抱有很大的怨气似的。秦时觉得,听她这样告状似的喊声,下一秒他们就要听到有人回答说“不给借,打出去”了。
晒谷场的方向有人影晃动,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人的声音喊道:“请客人过来吧。农活繁忙,不能远迎,客人们莫要介意。”
声音居然就在不远的前方。
从一堵矮墙旁边绕过去,秦时发现他们距离晒谷场已经很近了。
贺知年拿胳膊肘碰了碰魏舟。魏舟干咳一声,客气的寒暄,“出门在外,多有意想不到之事。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村长笑声爽朗,“客人们远道而来,只怕还饿着肚子。我们这里正好煮着肉汤,不嫌弃的话,就过来喝一碗,暖和暖和吧。”
魏舟连忙道谢。
距离晒谷场越近,光线也越来越明亮。
魏舟等人最先看到的,就是宽阔的场地周围高高竖起的四根巨大旗杆,每一根旗杆上都挑着一串白灯笼。
场地中点着四堆篝火,火堆上架着汤锅,浓郁的肉香味儿正是从锅里飘出来的。
秦时打量这热闹的好像在开联欢会似的宽阔场地,感觉有了旗杆、白灯笼这些东西的映衬,好好一个晒谷场,好像在搞什么邪\教活动似的。
如果转换一下视角,从高一点的地方望下去,这个晒谷场的布局看上去就非常眼熟了。
第107章 狍鸮
秦时脑子里还在翻来覆去的比较晒谷场与铜镜背后的图案, 就见魏舟朝着晒谷场的方向又走了几步,然后谨慎地在距离旗杆还有几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如果说秦时心里只是有些疑惑,到了魏舟这里, 很多东西都已经可以肯定了。
“把我们诓到这里来, ”魏舟笑吟吟的说道:“你们可是费了不少心呐。”
围在火堆周围的一群汉子当中,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慢慢走了出来。他一边捋着颌下的短须一边哈哈笑道:“好说, 好说。”
秦时听他笑声中透着一股发自内心的欢快之意,不由得眼皮一跳。
第一眼看过去, 他只觉得这就是一位寻常老者,中等身材,四方脸,花白头发扎成小小一团发髻,走路的样子也有些虚弱。
但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 他的身体里却好像注入了什么神奇的不老药似的,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容光焕发起来, 两只眼睛更是冒出一种极为迫切的光彩。
秦时寻思, 《西游记》里头的妖怪看见唐僧估计也就这模样了。
想到魏神仙的武力值也不是那么靠谱, 秦时就想走过去将他拦到自己身后。但他刚要动, 手腕就被贺知年拉住了。
秦时回头,就见贺知年冲着他极轻微地摇了摇头。他的视线下移,发现贺知年的另一只手已经紧紧地握住了刀鞘。
秦时就把肩膀上的小黄豆摘了下来, 塞进了挎包里。
小黄豆抗议的啾啾叫起来, 秦时却不容分说扣好了包带, 只通过精神力哄了它一句,“乖乖呆一会儿。爹爹可能要打架, 等打完架就放你出来。”
小黄豆,“……”
打架有什么了不起?!以后我也会打!小黄豆生气的想, 等我以后打架的时候,也把爹爹关起来!
秦时没空搭理它,因为村长的视线已经从魏舟脸上移开,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嘴里还笑着说:“灵物难得,这位小友千里迢迢将灵物送来这里,真是某的福气。某感激不尽。”
秦时被他这厚颜无耻的话气笑了,“不用谢这么早。你也不一定有命享这个福。”
村长嘿嘿笑了两声,似乎并不在意秦时的态度,视线转向魏舟,十分得意的说:“魏道友远道而来,某总要尽一尽地主之谊。来,坐下喝碗汤,有话慢慢说。”
围坐在火堆旁边的汉子们爆发出一阵哄笑,也不知他们在高兴什么。
魏舟倒还平静,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说:“小道虽然也不忌荤腥,但却没有同类相食的癖好。”
秦时,“……”
贺知年:“……”
受到的冲击太大,以至于秦时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魏舟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喉间作呕,脑海中也随之掀起了惊涛骇浪。
就在几秒钟之前他还在想,村长的模样好似妖怪看到了唐僧。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小说照进了现实里,他们真的穿进了《西游记》。
贺知年握着秦时的那只手紧了紧,像是在无声的安慰他。
秦时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在这个瞬间,他再一次认清了自己与贺知年、与这个时代所有的缉妖师之间的差距。
贺知年得知晒谷场上的妖怪们在煮人汤能面不改色,想来一定经历过更加凶残的场面。但秦时作为一个在有序的环境里长大的人,他经历过人妖冲突,也见过死在妖怪手下的战友,但实话实说,他从来没遇见过妖怪这样肆无忌惮的残害人类。
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妖怪们不敢这样做。哪怕是顶尖的大妖,也轻易不会做这样的事。因为他们深知一旦越界,一定会惹来整个人类团体千百倍的报复。
更名为第六组的镇妖司兵强马壮,妖族熟悉的各种法术攻击,早已被现代社会的各种高新技术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妖族们无法承担挑衅人类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