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迢迢—— by牛角弓
牛角弓  发于:2024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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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心想,他这意思就是说四大神兽的血脉,对大部分野兽来说,都属于天敌的级别?
“那缉妖师还是神兽的后裔,”秦时反问,“妖怪们还不是打的不亦乐乎?”
至少从秦时的角度来看,很少有哪一个成名的大妖因为“神兽的血脉”这种东西就躺下来认输的。
魏舟用那根诡异的长指甲挠挠头,露出一点苦恼的神色,“所谓妖怪,都是开启灵智的。有了思考的能力,就会衡量得失,行事不完全是依靠天性。”
秦时思索了一下,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在沉默中感受到了命运沉甸甸的分量。
有的人生下来就属于老天爷赏饭吃,有的人……不想吃这一口,老天爷也要按住他的腿脚,掐着他的脖子硬往里塞。
秦时叹了口气,惆怅的说:“我是白虎一族的。我父母也是。”
他爹后来有一次喝多了,跟他悄咪咪的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说他们秦家为了子孙后代的血脉问题操碎了心。
秦爸相亲的时候特意选了白虎一族其他姓氏的姑娘,也是为了这个原因——秦妈姓李,也是白虎一支的。他们相亲的时候,秦妈在第六组从事信息工作。
可以说,秦时是一个根正苗红的缉N代。
“白虎。”魏舟没搭理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垂在他肩膀上的拂尘,用一种比秦时还惆怅的语气说:“白虎一族好久没出现过有出息的子弟了……”
秦时想说在他的那个世界里,各族都很久没有出现过他这样的特例了。但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毕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魏舟惆怅完,一抹脸换上了一副兴致勃勃的嘴脸,“你的小老虎多大了?”
“不算大,还小呢。”秦时警觉的看着他,顺便感应了一下秦团子的反应,发现它也对魏舟这副狼外婆的嘴脸有些打怵。
秦团子看上去比前段时间又肥壮了一些,看上去圆滚滚的。
“灵力足吗?”
秦时心想原来这些修道的人把精神力称为灵力。
他扫一眼结界之外,发现鬼面虫已经在结界外面摞起了一尺多高,而结界的下方已经变成了它们身上的那种泛着荧光的灰黑色。
秦时的心脏又开始砰砰跳,“你看见了吗?结界好像……”
“你想说被腐蚀了?”魏舟的脸色不知怎么也变成了灰黑色,他冲着秦时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嘴灰黑色的尖牙,“怎么,你还没看出来吗?它们就是我,我就是它们。”

秦时一个激灵, 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还是昏暗的石洞,洞口一张透明的薄膜隔绝了外面翻卷的黄沙,但周围的石壁却仿佛在山呼海啸的风暴里瑟瑟发抖。
夜晚尚未来临, 温度却已经降了下来, 结界也并没有发出亮光。秦时说不清刚才是他太过疲倦睡着了,还是这个石洞, 这些鬼面虫聚集在一起,散发出了什么致\幻的成分。
贺知年背对着他蹲着, 像是在评估结界的牢固程度。魏舟的脸色白的像鬼一样,正盘着腿闭目打坐。李飞天仍然一动不动地攀附在他肩上——这些画面都和他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小黄豆也还在他的口袋里熟睡。秦时摸了摸口袋,垂眸看向结界的边缘,鬼面虫在那里已经堆积了将近一尺高,被它们踩过的结界确实如梦里所见的那样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灰黑色。
秦时揉了揉太阳穴, 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现实与幻境,甚至想不起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他能看出魏舟的情况确实不太好了。
贺知年回头, 微微挑起的眉梢带着疲惫的神色, “醒了?”
秦时觉得这一觉比不睡还累, 他抹了一把脸, 眼神里稍稍恢复了清醒,“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不到半个时辰。”贺知年说着, 唇角微微向上一挑, “就那么坐着迷糊过去了。小黄豆还想跟你耍赖, 看你没动静,才蔫蔫地爬回口袋里睡觉去了。”
秦时摸摸口袋, 也不由得一笑。
他发现现实的情况比他在梦里遇到的还要糟。魏舟并没有梦中反派那种彪悍的实力,他的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了, 而且仔细看的话,他的脸颊上已经多多少少有了一丝与结界上相似的灰黑色。
李飞天也依然是一副没有充上电,至少没有充满电的状态,一动不动地搭在魏舟的肩膀上。
“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贺知年在秦时身边坐了下来,轻轻吁了口气,“好消息是风暴比起咱们刚躲进来的时候,已经变小了。”
秦时留神倾听外面的动静,似乎……并没有小多少。
“坏消息呢?”秦时挑眉,他还以为贺知年会问问自己想要先听哪一个。但事实上贺知年并没有那么无聊,人家直接就说了。
贺知年迟疑了一下,“结界大约支撑不了多久了。”
秦时回想起梦里魏舟呲着牙说他就是虫子的画面,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可比结界的坏消息还要吓人。
“还能挺多久?”这个问题问出口,秦时再一次产生了分不清现实与幻境的眩晕感。因为同样的问题,他在梦境里也问过了魏舟。
贺知年很小心地在泛着灰黑色的结界上摸了摸,像是在试探它的柔软程度,“大约……两刻钟。”
秦时飞快地扫一眼洞口的方向,“那……风暴呢?”
贺知年摇摇头,“一个时辰,或者……一天,两天。大漠里的风暴,没人说得准。”
秦时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哪怕是放在最后的办法,也不能真的等到结界失效的最后一刻。否则鬼面虫蜂拥而上,他们未必来得及做出反应。
贺知年见秦时呆呆的看着他,以为他还在等解释,便耐着性子说道:“我们上一次从玉门关出关的时候遇到过黑风暴,一直持续了两天。后来被蛊雕包围了,还没开打,又遇见了沙尘暴。那一次时间比较短,蛊雕刚撤走,风暴就停了。结果蛊雕又给我们杀了个回马枪……”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依偎在洞口的马匹忽然躁动起来,一边喷着鼻息,一边踏着蹄子往后躲,好像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猛兽。
贺知年一下卡了壳。
他看见秦时的身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下一秒,一个比他的拳头大不了多少的毛茸茸的圆脑袋从秦时的身后探了出来,眨巴着一双冰蓝色的水汪汪的圆眼睛好奇的打量他。
贺知年,“……”
在他的注视下,毛茸茸的小东西神气活现地抬起一只毛爪子在秦时的腿上挠了两下,发出一声稚嫩的嚎叫,“嗷~”
贺知年也随着它的动作,看清楚了它的长相:它长着一身雪白的、泛着银光的绒毛,绒毛上遍布着黑色的条纹,脑门上还顶着一个威风凛凛的“王”字。
这是一头幼小的、体重略有些超标的白虎幼崽。
贺知年虽然曾在阳关城外见过它一面,但再一次近距离的看到它,他还是没出息的看呆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战宠,多少缉妖师心心念念一辈子也没见过的存在,比小黄豆可稀罕得多了。
更让他傻眼的是,这小老虎一冒头,随着它一声稚嫩却霸气的嚎叫,结界外面挨挨挤挤的鬼面虫竟然齐齐一僵,迅速地向后退开了,给结界的外围留出了一道半尺宽的空地。
不知是不是虫子的后退给马匹带来了某种安慰,面对幼虎的时候,马儿们虽然还表现的有些惊恐,但却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空地上污渍斑驳,都是虫子留下的痕迹:灰黑色的粘液,被虫子的脚爪拖成细长的丝状物,有些黏在沙地上,有些黏在虫子的身体上,让人看了就有些反胃。
但最重要的是,虫子们忽然就安静了,不再发出那种令人牙酸的摩擦甲壳的声音。
贺知年眼尖,注意到最靠近外围的一圈虫子不约而同摆出了同样的姿势:头向上扬起,身体伏低,脑袋上两根细长的触须警惕地摇来晃去,如临大敌。
秦时随手在秦团子的脑门上撸了一把,“团子、老贺,你们都互相认识的,就不用再介绍了。团子还没见过魏神仙吧?”
后面一句话是说给小老虎听的。
秦时也注意到了虫子们异常的反应。
早在团子一出现,马儿就躁动不安的时候,秦时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团子诞生于他的意识海,从客观的角度来说,他的精神力水平就是团子的能力的上限。
但他不会让周围的小动物惊悸,团子却可以。
这里头的道理,大约就是小动物们害怕的并不是人或者动物的形态,而是能量本身带来的威慑力。
秦时无法把自己的精神力释放出来,但团子直接就是一团能量体。这就好比一个电池,它里头存储再多的能量也不会叫人害怕,但一个普普通通的电\棍,因为可以释放高压电流,可以伤人,就会让人产生畏惧心理。
白虎的大眼睛圆溜溜的,冰蓝色的眼睛带着婴儿般的清澈懵懂。它的耳朵和爪子甚至还是浅浅的粉色,但白虎一族身为神兽天生的霸气却已在它身上初具雏形。
贺知年被轰碎的三观艰难地重新粘合在了一起,“好家伙……好家伙……”
他围着还不到他靴筒高的白虎转悠了两圈,眼睛都亮了,“这是又长大了不少啊。我说你们俩都咋聊天的?就跟魏舟的李飞天似的?”
秦时还没来得及回答,贺知年又自己嘀咕上了,“不,应该不太一样,拂尘是法器修出了器灵,团子是你的意识海里分化出来的……我上次就想问你了,你咋给它起了这么个名儿?”
秦时拼命使眼色。
但秦团子显然已经听见贺知年的吐槽了,忿忿地在地上刨了两下,“你看!我被人笑话了!你跟他重说,就说我叫秦傲天!秦大虎也行!”
在秦团子看来,叫大虎也比叫团子威风。
秦时伸手在它脑袋上弹了一个脑瓜崩,“团子只是小名,你要是再叨叨,大名也叫秦团子。”
秦团子晃晃尾巴,憋屈的闭嘴了。
贺知年索性在秦团子身边坐了下来,两眼放光的近距离打量小神兽。
身为缉妖师,他没有秦时那种因为见证了秦团子的出生和成长而潜移默化滋生的“家长”视角。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尚未成长起来的大杀器——就像二郎神的哮天犬,谁不想拥有一个同款呢。
秦时听他一个人嘟嘟囔囔,完全没有了平时沉稳的模样,忍不住就想笑,“至于吗?还哮天犬……”
他忽然一愣,以前怀疑过的问题再一次冒出头,“二郎神,我是说杨戬……他不会也是个缉妖师吧?!”
贺知年摇摇头,“真实的历史上有没有这么一个人都不好说呢。”
“四大神兽、黄帝、女娲、《山海经》……”秦时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这些听起来不也像故事?”
但在镇妖司的档案当中,这些都是货真价实存在的。
贺知年摊手,这个他就真的不知道了。
沮丧的秦团子终于被贺知年狂热的、追捧的目光给安抚到了。它抖一抖毛茸茸的耳朵,抬起一只爪子搭在了贺知年的膝盖上,“人类,你很有眼光。”
贺知年只听到了一声糖度超标的“嗷呜”,但他却注意到随着它的这一声嚎叫,圈子外面的鬼面虫又躁动起来,还有的竟然踩着同伴的身体手忙脚乱的往后方跑。
前面的往后面跑,但后面的虫子却依然卯着劲儿往前挤,于是……虫子们自己杠上了!
贺知年眼睛瞪得老大,转过身冲着秦团子拱了拱手,“秦小侠,了不起。”
秦团子淡定地坐在秦时的腿边,尾巴却摇得欢快。
秦时坐在它旁边,一边留意外面的风暴,一边却有些悬着心。他不确定这样的状况,自己到底能支撑多久。
就在这时,魏舟撑起的结界晃动了一下,像一个肥皂泡似的,啪的一声破开了。洞口的结界也跟着晃动起来,仿佛一层被狂风拂动的塑料布。
秦时和贺知年的心都揪了起来。
洞口的结界晃动片刻,又坚\挺地稳固下来。
魏舟的眼皮动了动,在昏暗的石洞里睁开了眼睛。他打坐了许久,但脸上的倦色却怎么都掩不住,好像熬夜加班的打工族。
李飞天仍然一动不动的在他的肩膀上靠着。
魏舟首先看到的是偎在秦时腿边的秦团子,然后注意到石洞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腥臊气,这令刚刚打坐醒来的他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结界破开他当然是有感觉的,但还没等他再次撑开一个新的结界,就见秦时身边的小灵兽小跑两步,抬起爪子按住了一只正要振翅飞起的鬼面虫。
魏舟,“……”
小灵兽这么活泼的吗?!

第73章 坚如磐石
秦团子往前这么一窜, 虫子群里顿时就炸了窝,就好像它身上绑着炸\药包似的,轰的一下, 虫子们不要命的向后面乱扑腾, 一眨眼的功夫就在它周围让开了一片二尺见方的空地。
秦团子自己都懵了一下,被虫子们的反应速度吓到了。
秦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抓它做什么……”
团子低头看看爪下的鬼面虫,虫子瘫在那里一动不动。团子拿爪子小心翼翼地拨拉拨拉它, 虫子软绵绵的,好像已经被它一爪拍死了。
秦团子失望地收回爪子,刚一转头,就见虫子一个鲤鱼打挺,翅膀扑腾着, 一头扎进了虫子群里,不见了。
秦团子, “……”
秦时, “……”
贺知年没忍住, 笑了起来。不管它是什么神兽, 还是什么精神体,这个时候都还是个幼崽,爱玩是幼崽的天性。
秦团子却被虫子的反应气到了, 气鼓鼓地转过身扑了回去。
这下虫子彻底炸了窝, 一个个跟身后有狼在追似的, 连飞带扑腾,都朝着山石与沙地之间缝隙里使劲儿, 眨眼的功夫石洞里就让出了一大片空地。
秦时虽然被团子抓虫子的举动搞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不得不说, 看到虫子都快跑光了,他心里也确实松了口气。否则真如梦中的魏舟所说:没有火,没有水,没有药……打又没条件甩开膀子打,能怎么办呢?
他刚才都被虫子熏得做噩梦了,要是再熏下去,搞不好贺知年和魏舟都会中招。
秦时也不拦着秦团子撒欢了。他发现团子蹦跶了这么半天,他自己并没有感觉疲倦。这说明自己比原来长进了那么一丢丢,而且此刻赶虫子的工作对团子来说也并不是很困难。
自从秦时来到这里,还是头一次这么由着团子的性子玩,团子高兴坏了,跑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四面八方地撵虫子,硬是将之前堆得老高的虫子都撵回了地缝里。兴致来了还直接来了一个大飞扑,一头撞进了魏舟的怀里。
秦时,“……”
秦时猜这小货是玩嗨了,石洞里光线又暗,它是把魏舟当成了他。
魏舟抬手在团子脑袋上摸了摸,叹了一句,“白虎一族好久没出现过有出息的子弟了。”
秦时一个激灵,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句话简直一字不差的复制了他噩梦里那个被虫子附了身的魏舟的台词啊。
魏舟误会了他的反应,有些失落的笑了笑说:“上一次白虎族有人修炼出灵兽,还是两百年前的事。听我师父说,幼虎孱弱,还没来得及长大,就随着它的主人一起战死了。”
秦时自嘲的一笑,“缉妖师,不就是送命的行业?”
只是可惜了虎崽,还没来得及长大。
秦时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态,大约很像一个年轻的奶爸,艰难地想要在“教育它”和“宠爱它”之间找一个合适的平衡点。
他还听不得孩子受苦受罪这种话——听了之后就会情不自禁的代入自己和团子,于是心里就难受得不行。
魏舟听出了他话里那种隐晦的抗拒之意,倒也没说什么反驳他的话,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秦时没有出声。
魏舟又道:“如果你对我说:为什么是你,不是别人。那我就要问你了:为什么可以是别人,不可以是你?”
秦时不想回答他的话,便把脸扭到一边。他只有看着活泼的秦团子,心里的憋屈感才不会那么强烈。
魏舟又说道:“听说在石雀城外,就是你率先站起身,号召大家一起反抗……小秦,你为什么要站出来呢?”
秦时闷闷的答道:“总不能等死。”
“是啊,总不能等死。”魏舟笑了笑说:“石雀城是一个小战场,关外大漠是一个大一些的战场。再往远了说,整个大唐,又是另外一个战场。可是加上吐蕃、回鹘、南诏、渤海国……又是一个更加广大的战场。”
秦时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说这些有什么用意。
魏舟脸上的笑容有些疲惫,也有些无奈。他们两个人明明年龄相仿,但他看着秦时的目光却仿佛在看一个小孩子。
“这个世界原本是属于人族的。现在呢,它有一小半儿是属于妖族的,没有人去制止的话,或许不久之后会有一大半儿,甚至全部都会属于妖族——站在大战场的角度来看,敌我双方无非就是人和妖。”
秦时,“……”
他想这个痞子神仙还挺会讲大道理的。
“你大概也听说过那个传闻吧:妖族占领这个世界之后,女娲为了避免妖族自相残杀,造人给它们当食物。”
秦时喉头滑动了一下,“听过。”
魏舟的神情很平淡,好像在说的不是什么人妖分界,而是“吃了没”这样轻描淡写的话题,“我做这些事,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了我自己。”
魏舟说道:“我绝对不希望有朝一日,我会成为哪一个妖族的盘中餐——讲道理是没用的,忍让也没有用。要想活,只能站出来,咬着牙跟它们打。一个不够就两个,老子没做到就儿子跟着顶上!直到把它们彻底打服,打到它们不敢染指人类的地界,不敢再生出一丝一毫想要吃人的念头!”
秦时被魏舟身上散发出来的磐石一般毫不动摇的决心震住了。
他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在哪里:他是缉妖师,使命是保护普通百姓。可是他忘记了,脱下身上那一层制服,他也只是个普通百姓。
所谓的职责、付出,甚至是牺牲,不光是为了别人,也是为了他自己。
他只是较为幸运的,成为了普通百姓当中有能力自救的那一小撮人。更多的人,没有能力去做什么,甚至不知道危险隐藏在哪里,什么时间会爆发。
秦时思绪翻涌,一时间心乱如麻。
团子一转头正好看见魏舟粗声大气的说话,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直觉的就认为这个带着器灵的家伙在凶它的秦时。
团子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站在秦时身前,凶巴巴的冲着魏舟吼叫,“嗷~”
你谁呀,敢凶我们家秦时?咬死你!
秦时,“……”
秦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推力在他的胸口撞了一下,纷乱的思绪被打断,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团子的精神力——力道不大,主要目的是为了震慑。
这是秦团子在为他撑腰呢。
秦时摸了摸炸毛的团子,心里有些感动,又因为魏舟的话滋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魏舟却像是被突然窜出来的团子吓了一跳,一只手捂住胸口,喘不上气似的,喉头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脸也很快憋红了。
秦时开始感觉不对劲,魏神仙别是有什么遗传病,被团子一刺激就犯病了吧?!
“你怎么……”
话没说完,就见魏舟捂住胸口往旁边一扑,嘴里喷出一团黑血。
即使是在临近夜晚的光线里,这一团血液的颜色也绝对不正常,漆黑黏稠,似乎还泛着微光。
贺知年也吃了一惊,连忙抢步上来扶住了他。
魏舟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这么一动,伏在他肩上的李飞天像是被惊醒了一样,慢悠悠地晃动着拂子漂浮到了半空中,散发出月光般莹润的微光来。
魏舟喘了几口粗气,从袖子里取出一块帕子抹了抹下巴,抬头对两个人说:“气血鼓荡,才好把这一口毒血逼出来。”
之前鬼面虫挤在结界上,毒性到底还是腐蚀到了他。也多亏了秦团子的一波精神力攻击,才逼着他吐出了这一口血。
秦时也有些无措,抱起秦团子跟魏舟道歉,“对不住,这孩子有些冲动……”
团子也被这一番变故惊到,有些无措地看看魏舟,又扭头去看秦时,灰溜溜地晃了晃尾巴。
一口血吐出来,魏舟的脸色明显的红润了起来,对两人解释说:“我以为结界还能撑一会儿,没想到这个毒性这么刁钻……”
贺知年虽然平时喜欢跟他杠,见他犯病也有些紧张,“现在没事了?”
“没事了。这也多亏了幼虎。”魏舟冲着秦时摆摆手,“不怪它。这要说起来,我还得谢谢它。”
说着抬手在秦团子的脑袋上摸了摸。
秦时仍有些惊魂未定,他将秦团子放到一边,嘱咐它说,“替我们守着石洞,不要让虫子跑出来。”
“一定一定!”团子连忙表态,又有些心虚地偷瞟魏舟,“那个人……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谁让他跟你吼……”
“我们正在说正经事呢,他也没凶我。”秦时摸摸它的脑袋,“以后不要随便吓唬人。”
团子乖乖点头,迈着小碎步一步三回头的去巡逻了。
魏舟的视线追着团子跑,“它很结实,等它长大,会是你最好的帮手。”
秦时没有出声。秦团子既不是他自愿生的,也不是奔着养一个帮手的目的去养的。在这里,它是秦时的亲人,也是他灵魂的一部分。
秦时不想在这种没用的话题上撕扯,他问魏舟,“你是怎么看出……灵兽来的?”
他不喜欢灵兽这个称呼。在他心目中,团子跟他是一样的,可不是什么兽。
魏舟很老实的答道:“没看出来。我只是觉得你跟普通人相比,元神充足。比老贺还要强一点,因此有些怀疑你的身份吧。”
他起初和贺知年一样,都怀疑秦时是哪一个隐世大族自己培养的缉妖战士。后来又发现秦时的命盘很古怪,但缉妖战士的身份,还是可以确定的。
虽然这小伙儿对自己的身份并不是那么认同。
这种事别人讲大道理是没有什么用的,或许他自己的经历会对他的想法有所触动。
李飞天在石洞里像个移动灯管似的转悠了两圈,小黄豆就醒了。它从秦时口袋里一爬出来,立刻发现石洞里多了一只毛茸茸!
比它更多毛,还比它威武!
“唧!”小黄豆傻眼了。
李飞天飞下来,用拂子在小黄豆脑袋上摸了一下。
团子也听到了小黄豆的叫声,它眼睛一亮,立刻就扑了回来,两只爪子搭在秦时的膝盖上,抬爪去摸小黄豆。
小黄豆紧张兮兮的往后退,咚的一下又栽回了口袋里。
秦时哭笑不得的把它捞出来,放在了秦团子面前,“你们上次也见过的。来,再介绍一下,这个是团子,这个是小黄豆。”
他捏着小黄豆的小爪子去摸了摸团子的毛爪,小黄豆战战兢兢,脖子后面的软毛都炸了起来。
李飞天一下子俯冲下来,卷起小黄豆就要飞走。
但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带走团子正在研究的目标,对团子来说就跟挑衅也差不多,于是它想也不想,奋力一扑,将小黄豆连同李飞天一起扑了下来。
三个小萌物顿时打成一团。

秦时眼疾手快地捞出了小黄豆。
小黄豆惊魂未定, 一抬头,就见李飞天刚从地上窜起来,又被团子一巴掌拍回了地上, 顿时睁大了眼睛。
“啾啾啾!”它呼扇翅膀在秦时的手腕上拍来拍去, 着急的不行。
秦时刚喊了一声“团子”,就见李飞天非常迅速的从团子的爪子下面窜了出来, 闪电般卷起小黄豆飞了起来。
秦团子反应极迅速,纵身一跃就窜上半空。
李飞天被它吓了一跳, 连忙升高,拂子堪堪擦着团子的毛爪拂了过去。
团子扑了个空,因为失去猎物而感到沮丧,它嗷呜嗷呜叫唤两声,窜回了秦时的坏里寻找安慰去了。
秦时哭笑不得, “小黄豆太小了,有点儿怕你。”
团子不乐意, “我又不会欺负它!”
“它不知道啊, 它还跟你不熟。”秦时摸摸它, “你看你比它大这么多, 长得又比它威武……”
秦团子难得没有被秦时嘲讽,而是真心实意的夸成了一朵花,终于在一声一声的赞美中迷失了自我, 忘记了自己是为啥不高兴。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秦时这边还没把秦团子哄好, 趴在拂尘上的小黄豆又不干了。它发现它爹的怀抱被刚出现的小怪兽给占领了!
嫉妒的力量是十分强大的。
小黄豆甚至没有预估一下石洞的高度, 就拍着翅膀从秦时头顶上跳了下来,超常发挥地落在了秦时的肩膀上。
它甚至忘记了自己对秦团子的忌惮, 还没在秦时的肩膀上站稳,就扑腾着翅膀跳下来揍小老虎。
石洞和沙地之间的缝隙里, 长着骷髅图案的鬼面虫探头探脑的朝洞口张望,又小心翼翼的把脑袋缩了回去。
洞口外面的黄沙似乎变得稀薄了一些,明明天色将晚,石洞里的光线反而要比刚才更加明亮一些。
在他们头顶上咆哮的风暴似乎也平静了许多,不再有那种仿佛要翻天覆地一般的威力。
风暴似乎要过去了。
秦时心情大好,再看抢夺他怀抱的两个熊孩子也没觉得多么头疼了,一手拎一个,都放在了沙地上。
小黄豆是个爱干净的小朋友,看到沙地上横七竖八满是虫子留下的痕迹,唧唧叫着又窜回了秦时怀里,还躺下来抬起两只弄脏了的小脚丫,固执的让秦时给它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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