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哪怕能让他们抓住几只虫子来压压饥也是好的,怕就怕虫子都比他们爬得快。
贺知年拍了拍身上的土,笑着说:“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前面就能遇到蛇窝。”
秦时抖了一下。
在第六组工作那么久,什么奇形怪状的妖怪他都见过。他自问也不是特别惧怕蛇类的人,但一想到在这样黑黢黢的地方原本就是蛇类喜欢的生活场景,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团子与他心意相通,体贴的安慰他,“放心吧,围在外面的那些小东西,大多数都不是长条状的……长条也有,但是不多。”
秦时,“……”
好像有点儿被安慰到了。
贺知年扶了他一把,轻声安慰道:“我们会找到食物、找到出口,然后跟自己的同伴汇合的。”
秦时,“……”
好吧,哪怕他只是在画饼,秦时仍然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那种坚定的、不容动摇的强大信念。
这也给他增添了一丝勇气。
头顶再一次传来震动,碎石窸窸窣窣地沿着他们掉落的坡道滚落下来。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朝着地洞深处走去。在他们走后不久,地缝在再一次的震动中彻底坍塌,从上方掉落的石块和沙土迅速的将这一条裂缝填满。
而这一阵震动,也令地底的生物受到了惊吓,团子给秦时实时播报:“它们吓到了,到处乱窜呢。”
贺知年伸手按在一旁的洞壁上,静静感受片刻,对秦时说:“或许不是地动。这种动静,有可能是怪兽或者姑获鸟的动静引发了某处宫室的坍塌。”
说不定就是塔楼,塔楼下方是取水房,取水房的下方自然是存在地下河道的。河道曾经变得干枯,后来又重新出现了新的河流,这一切都有可能导致地质结构发生变化。
他们目前并不知道地面塌陷的范围有多大,只希望摇光带着人逃走的时候,能幸运的躲开这些麻烦。
地裂的缝隙被堵死之后,地表传来的震动都仿佛被隔开,距离他们越来越远了。只有零零星星从洞顶掉落的碎石提醒着他们,这里的环境其实并不是那么安全。
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慌不择路,一头撞在秦时的靴子上。秦时低头,就见灰扑扑的一团,唧唧叫着跑了。
小东西动作还挺快,秦时没看清它的长相,印象里要比他在楼兰城见到过的沙鼠体型稍小一些,肚子挺圆的……看样子地底下伙食还不错?
秦时深恨自己反应慢,嘴里不由得念叨出声,“肉还挺多……”
他借着鸟蛋的亮光,从地上摸了几块大小合适的石头留着一会儿打猎。他现在虽然没什么劲儿,但打晕几只老鼠应该还是可以的。
“有毒吗?”他问贺知年。
贺知年很肯定的回答说:“沙鼠的一种,无毒,能吃。”
秦时忍不住瞟了他一眼,这小子竟然能猜到他的心思,并且还说了出来,估计也饿得够呛吧。
还有,原来生活在地下的这一群也是沙鼠啊。秦时心想,该不会还是楼兰城里打过一架的那一群吧?!
秦时指使团子来感应他们周围的动静。
团子虽然只是他精神体的一部分,但它作为纯精神体,没有人类身体受到的种种限制,感应的能力要远远超过秦时。
秦时这会儿只能影影绰绰感应到自己周围有一些动静,具体一些的信息他就无法探知了。但团子能够感应的范围却要比他大得多。
“它们在乱跑,”团子说:“但是有一些已经停下来来。它们……”
团子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它感应到的画面,迟疑了一下才说:“它们当中有一只个头很大的家伙,那些小东西都怕它。”
这大约就是沙鼠们的头领了。
“离我们远吗?”
“不远,”团子说:“差不多……就是你从上面掉下来的一段距离。”
秦时,“……”
他那会儿撞了头,昏迷着,压根不知道那是多长一段距离啊关键是!
“它在训斥那些小东西,”团子惊叫一声,“它们一个一个都饿得很,还有……它们发现我了!”
第27章 裂缝
秦时深知面对一群饥饿的野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它们会失去理智,忘记自己忌惮的东西,满脑子只剩下进食这一个念头。
他和贺知年差不多也要到达这个境界了。
随着沙鼠群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秦时干脆停了下来。他借着鸟蛋的微光仔细查看周围的环境,在一处转弯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处接近九十度的夹角,洞顶挑高超过了五六米,风从地洞里穿过,发出轻微的呼啸。它带来的不是地底特有的潮湿的土腥气,而是一种干燥的气息。
这是一个好消息,代表这附近存在与外界相连的出口。
这样的位置不用顾虑背后会有偷袭,左右两边的通道都能观察到。而且这附近还有很多适合他扔飞镖的碎石头。
秦时决定在这里停下,他招呼贺知年帮他把附近的碎石头都划拉过来,贺知年也没有多问。只是在停下来的时候,耳朵尖微微动了动,对着秦时说了句,“过来了。”
秦时心想,这小子感官敏锐,都快赶上团子了。
他猜不透贺知年是怎么察觉危险的。或许他也有团子这样的作弊器,或者就是他本身武技超群,五感也比普通人更加敏锐。
在身上还带着伤的情况下,他能做到这种程度,说实话,秦时是有些佩服他的。
秦时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紧张的感觉,反正他们已经走到这一步,说不定再过几个小时就无声无息地饿死在了地下。
在这种情况下,多活的每一分钟都是赚来的。
贺知年看着他懒洋洋地靠在洞壁上,手里抓着几颗石子掂来掂去的样子,忍不住问他,“你暗器很在行?”
他在脑海里搜索陇右道的隐世大族,却并没有发现哪一家是以暗器见长的。
贺知年注视着秦时花猫一样脏兮兮的脸,心里暗暗纳闷这小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谜。
“还行吧。”秦时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他家天台上那一罐子硬币就是证据。
贺知年不由一笑,“沙鼠都是成群结队出来觅食,记得擒敌先擒王。”
俗话说,蚁多咬死象。
就凭他们两个人一把匕首一颗蛋,要搞死一群沙鼠,大概只能靠做梦了。哪怕沙鼠对鸟蛋散发的气息有些畏惧,但在饥饿的刺激之下,那点儿畏惧估计也很快会被抛到脑后了。
沙鼠的头领,应该就是团子提过的个头比较大的那一只了。秦时连忙叮嘱团子,“给我盯住头领的动静!”
团子虽然爱闹脾气,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听到秦时的话,连忙拍着小胸脯答应了,“交给我!”
团子其实还想提醒一下秦时,到了关键时刻,它是可以协助秦时战斗的。可是他捡回来的那个圆溜溜的东西,就什么用都没有了。
揣在口袋里都嫌占地方。
但是外面的情形好像还比较紧张,团子大度的决定先不说这些自夸的话了,让秦时自己好好体会去吧。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秦时也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动静,沿着地道两端的方向,朝他们包抄了过来。
鸟蛋似乎也有所感应,在秦时的手里晃来晃去,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
两个人背靠背,各自守着地洞的一端。
贺知年干脆把火折子也点着了,让它立在洞壁的缝隙里。怕火是动物的天性,有火光在,多少能让它们有一点儿顾忌。
有团子这个作弊器扫描敌人的情况,沙鼠群几乎在出现的第一时间,就被秦时的视线捕捉到了。
灰色黑色的毛团子,一个挨着一个争先恐后地往前冲,视线之内一片黄莹莹的发着光的小眼睛。
风从秦时的面前吹过,带来了地面之上干燥的气息,也带来了野兽身上特有的腥臭味。
或许是受到鸟蛋的影响,最前方的一群沙鼠开始变得有些瑟缩,但紧跟在它们身后的沙鼠却都躁动起来,甚至还有一些直接越过它们,朝着秦时和贺知年扑了上来。
秦时扔出了在手中摩挲许久的一粒石子。
冲在最前方的沙鼠应声倒地,尖嘴中流出鲜血,四只小爪不停抽搐。但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它的身体就被后面挤上来的沙鼠给淹没了。
这样的袭击最初还能吓到几只沙鼠,毕竟见到自己同类受到袭击,对它们也会产生一定的震慑。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沙鼠们的野性渐渐占了上风,开始无视秦时撒出的碎石暗器,前仆后继地冲了上来。
秦时一边扔石头,一边往后退。石子也从一粒一粒打出去,变成了一把一把往外扔。鸟蛋还被他抓在手里,多少有些碍事,但秦时知道,要是没有它,没有它散发的这一团亮光,沙鼠们的进攻只会更加疯狂。
他顾不上回头去查看贺知年那边的情形,但从听到的动静来看,跟他这边也差不多。贺知年显然也是会使用暗器的,但沙鼠冲的太猛,数量又多,只靠暗器是控制不住的。
鼠群跟他们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秦时已经可以借着鸟蛋的荧光看清楚沙鼠的长相了:总体还是老鼠的样子,耳朵更大一些,爪子和牙齿似乎更加锋利。
就在这时,有沙鼠沿着洞壁爬到了地洞的上方,从半空中朝着秦时扑了下去。秦时狼狈地后退,在脑海里催促团子,让它快些揪出沙鼠的头领。
团子也急坏了。
它是秦时精神体的一部分,秦时这个时候已精疲力尽,它自然也会受影响。之前它能感应到沙鼠的头领,是因为在场的沙鼠数量不多,不像现在,千万只沙鼠都挤在一起,它需要一片一片扫描过去,耗费的精神也与刚才完全不能比。
距离太近,暗器不再有施展的优势。
但对手的数量太多,秦时的匕首也没有什么优势。他一刀挥过去,鼠群哗啦一下躲开,手臂还没收回来,鼠群已经又一次汇合了。
体力流失得太快,那几口凉水激发的回光返照一般的清醒渐渐的失去了效用。
尤其在第一只沙鼠从半空中扑下来,张开两只尖爪子朝着他的眼睛抓下来的时候,秦时也只来得及抬起手臂来抵挡一下。
手臂传来剧痛。
同时,更多的沙鼠趁着他躲闪的机会从正面扑了上来。它们有的跳起来窜到他的身上,有的则顺着他的腿脚十分迅速地往上爬。隔着一层训练服,秦时已经感觉到了沙鼠的尖牙利爪撕咬的感觉。
或许这一身训练服还能帮他再抵挡一会儿。贺知年的情况怕是更糟糕……
秦时的挣扎在成群结队的沙鼠面前毫无效果。几息之间,他全身上下已经不知挂上来多少只沙鼠。原本就疲惫到极点的身体也越来越沉重,重得连抬一抬手臂都费劲的要命。
唯有拿着鸟蛋的手臂还空着——沙鼠们对重明鸟蛋有所顾忌,不敢凑到近处去。
看来重明鸟驱恶辟邪的功效还是有的,只可惜鸟蛋还没有孵化,天性中自带的能力还不够强大,无法真正驱散这种程度的袭击。
沙鼠攀上了秦时的肩膀,开始顺着脖颈去啃咬他的耳朵。但肩膀的另一边也有沙鼠爬了上来,秦时用力甩头也没能将这几只沙鼠从肩膀上甩下去。
就在这时,他听到团子尖声惊叫起来,“沙鼠的头领!它就在你身后的洞壁上!”
秦时艰难地回头,就见不远处的洞壁上,一只毛色灰白的肥硕的沙鼠,正攀着洞壁往上爬。它的目标,似乎就是贺知年立在石缝里的那一截火折子。
秦时在心里计算出了他与灰鼠之间的距离和角度。但同时他也意识到一个悲催的事实:他浑身上下都爬满了沙鼠,能动弹的只有握着鸟蛋的那只手。
眼看着灰鼠已经快到爬到火折子附近,秦时顾不上去考虑后果,抬手就将鸟蛋扔了出去。
散发着温润光泽的鸟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形,准确无比地砸中了灰鼠的脑袋。
一瞬间,洞窟里所有灰鼠的动作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秒,鸟蛋弹开,朝着地洞的另一边飞去,而灰鼠则手脚松软的从洞壁上掉了下来,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这一下声响仿佛给静止的空间重新按下的启动键,仿佛沙丘从高处坍塌,沙鼠们纷纷从高处跃下,或者一个踩着一个从两人身上跳了下去。它们略有些茫然的左顾右盼一番之后,不约而同地开始向后退。
同一时间,鸟蛋砸在对面的洞壁上,再度弹开,朝着秦时的方向飞去。秦时下意识地伸手去捞却没捞到,鸟蛋落进他身旁的碎石堆里,发出一声让人心惊肉跳的撞击声。
秦时,“……”
蛋是秦时扔出去的,但这会儿听到这一下脆响,他却有点儿不敢低头去看了。哪怕他清楚他当时没有别的选择,心里仍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愧疚感。
贺知年浑身上下都是血,但这一身的伤并没有影响他的判断力,鼠群一退开,他就快步冲过去一把按住了灰鼠,捏着后颈将它拎了起来。
秦时也终于咬着后槽牙去面对自己造的孽。他蹲下来拨拉拨拉碎石头,将鸟蛋从里面捞了出来。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地感应鸟蛋的动静。
没有,没有之前那种夸张的打滚发抖,也没有似乎在跟他交流似的温柔地摇晃。它就像一枚普通的蛋,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没有任何的异样。
秦时把它翻过一面,心头咯噔一下。就见鸟蛋中间最圆胖的位置,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裂纹。
秦时的手有些抖。
贺知年走到他身后,在他肩上按了一下,“先别胡思乱想。”
重明鸟自古以来就被人类视为祥瑞,它的珍稀之处还表现在幼鸟一出生,本身的能力就能到达妖仙的级别。就算只是一个鸟蛋,生命力也是非常顽强的,绝不可能摔一下就把它给摔死了。
真要只是一个脆弱的蛋,它也不会平安无事的在姑获鸟手底下活到现在。
要知道姑获鸟最喜欢干的事是偷别的禽类的蛋,然后占为己有,这种喜好类似于一种收藏癖。但它只是爱偷,可不是爱当保姆,在照料鸟蛋方面,它可以说既没有技巧,更没有耐心。重明鸟的鸟蛋在它手底下肯定少不了磕磕碰碰。
但秦时是没有这些常识的,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为了救自己的命,把鸟蛋给摔出了裂口,说不定里面那只爱撒娇的幼鸟也……
“不一定是坏事。”贺知年安慰他,“这只鸟蛋之前都会跟你装可怜,可见发育的不错。说不定快到它破壳的时候了。这一次……因祸得福也不一定。”
秦时立刻抬头,有些紧张的看着他,“真的吗?”
贺知年点点头,然后拎起灰鼠晃了晃,“这东西还昏着,咱们正好先吃个饭。”
吃饭两个字,瞬间就让秦时的眼睛亮了起来。
饿极了的人,一旦意识到可以开饭,后果是非常可怕的。
秦时就觉得全身上下每一个麻木的细胞都苏醒了过来,拼命叫嚣着要吃要吃要吃。他拿着匕首给沙鼠剥皮的时候,两只手都在抖。最后还是贺知年看不下去了,从他手里抢过了匕首自己来做。
秦时盘腿坐在一边,开始深呼吸,试图控制一下自己疯狂的食欲。他知道人在饿极了的情况下是不能多吃的,但这个时候的食欲又往往最猛烈,很容易会让人失去理智。
“你很冷静。”秦时费力的把注意力从贺知年的双手上移开,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还随手又把捆着沙鼠头领的布带又检查了一遍,生怕贺知年大意,捆的太松,让这个肥耗子再逃走了。
沙鼠王一动不动地瘫着,手脚松软,尾巴也软绵绵地垂着。沙鼠群则围成了一个圈子,有些焦躁不安地守着它们的头领。
贺知年头也不抬的哼了一声,“生活所迫啊。挨饿的次数多了,自然就有经验了。”
秦时被这个话题吸引住了,好奇的问他,“为什么会经常挨饿?”
他觉得贺知年本身的仪态风度、以及他带着两名随从的事实都昭示着他的出身应该是不错的。在这个时代,贫富、阶级之间的差距几乎是不可逾越的。贫家子弟或许会经常忍饥挨饿,但富家子弟,又有什么样的机会挨饿?
贺知年挑眉看了看秦时,觉得他一边咽唾沫一边拼命转移注意力的样子挺有趣。乍一见这个人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是个刚还俗的和尚,后来接触多了,就会察觉他跟出家人可没半点儿关系。
尤其现在这个时候,能对着一堆耗子的尸首流口水,这肯定不是出家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来历成谜。穿着打扮、随身物品都非常奇特,比如匕首的制式、水囊的样子和材质,他就从来没见过。
没有在陇右一带的世家大族找到可以对应的线索,贺知年甚至开始怀疑他会不会是长安城里的门阀在暗处培养的杀手之流。
但这个怀疑也被他自己打消了,因为秦时的性子实在不像。他太直白,从他号召院子里的人跟他一起拼命,贺知年就有一种感觉:这个小子应该是在一个衣食无忧的环境里长大的。
秦时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傲气,甚至还有几分不自觉的任性,让贺知年觉得,他一定是在一个倍受宠爱的十分宽松的环境里长大成人的。
他猜不出秦时的来历。
秦时还在等着贺知年回答他。
贺知年就笑了笑说:“我家境还不错。不过,我母亲很早就过世了,父亲常年在外,家中是继母操持家务。她对我十分厌恶,下人们见风使舵,对我这个小孩子自然不会多么尽心,挨饿受冻都是家常便饭。”
秦时皱眉,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他最痛恨的就是磋磨小孩子,或者虐待小动物的人。这种人自己懦弱卑劣,却在更弱小的同类身上寻求掌控的快感。
简直不配为人。
“我还没说完呢,”贺知年被他的表情逗笑,唇角微微挑起,“后来我舅舅舅母发现了,就强行把我接走。我是在舅舅家长大的。再后来自己去投军,行军打仗,自然也少不了会遭遇困境,只是挨饿的话,又算得了什么?”
秦时不由得点头,这句话真是说进他的心坎里去了。他在现代社会里的时候,也经常会被送去做野外生存训练,或者遇到出任务跟总部失联的状况。在那种情况下,还不知会遇到什么野生妖族,保住自己和战友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挨饿,确实不算什么。
秦时焦躁的心情也平息了许多,他在贺知年身上找到了一种战友一般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微妙,仿佛是一种源自心灵深处的直觉,告诉他贺知年这个人也曾经上过战场,遭遇过种种危险,有过与他相似的经历。
这种找到同伴的感觉,带给秦时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贺知年试了试空气流动的方向,把剥下的沙鼠皮往下游的方向挪了挪,堆在一起用火折子点燃,然后用匕首挑着处理过的沙鼠肉放在火上烤。
沙鼠皮富含油脂,倒是很快点燃了,只是会冒出烟气,而且味道也不太好。好在地洞高阔,空气流通的状况也好,不至于熏到他们。
点燃的鼠皮也对远处的沙鼠们造成了一定的威吓,令它们又向后退开了一段距离。
秦时虽然饿得眼冒绿光,也对他的做法表示赞成。毕竟沙鼠常年生活在地下,出入的都是阴暗潮湿的环境,谁知道它身上携带了多少病菌。要是他们吃了生食,在这样的环境里生病,那真是离死不远了。
贺知年把挑在刀尖上烤得表皮发焦的沙鼠肉递给了秦时。
秦时一口咬下去,觉得魂儿都飞了。这一刻,他顾不上考虑烫不烫、有没有彻底烤熟的问题。他的全世界就容得下这一只烤焦了半边的沙鼠。
第一只被他狼吞虎咽的吃干净,第二只又递到了他面前。
秦时几乎是动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克制住了继续狼吞虎咽的冲动。他在这里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同伴。而“同伴”的身份,意味着他们要公平地分享资源。
“给我。”秦时不去看那块递到他面前的肉,“我来烤。”
“你先吃。”贺知年低头扫了一眼他的手。秦时的手指仍在抖,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秦时没力气跟他吵嘴,抬手把匕首抢了过来,将刀尖上挑着的沙鼠递给了贺知年,自己从脚下的石头堆里拎起另外一只剥了皮去除内脏的沙鼠开始在小火堆上翻烤。
贺知年微微一笑,也没有推辞,低头撕咬起来。
饥饿引发的想要疯狂进食的冲动慢慢平息下来,秦时觉得自己的脑筋都变得清楚了。
有了亲身经历,他有些理解为什么饿久了的人,有的真会被自己活活撑死。因为那股疯狂进食的冲动,真的会吞噬掉理智。
还好他挺过来了。而贺知年看上去比他还要冷静一些——或许真是挨饿的次数太多,抵抗力都跟着增加了。
鼠皮生起的火堆没有那么耐烧,至少不够他们把所有的鼠肉都烤好。于是他们只能把剥了皮的几只简单烤一烤吃掉,其余的挑了几只看着肥壮的,把尾巴系在一起带着走。
接下来还不知能不能找到吃的,地洞里温度较低,这些沙鼠短时间内是不会腐坏的。
在点着了沙鼠的鼠皮之后,贺知年就十分宝贝的将火折子收了起来。这会儿他们除了火堆,还有鸟蛋可以照亮。
鸟蛋被秦时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距离火堆不远不近的地方。鸟蛋的孵化是需要温度的,但温度又不能过高。
秦时一边收拾沙鼠,一边朝着鸟蛋的方向扫了一眼。鸟蛋还是一动不动地缩在碎石堆里。他有些失落的收回视线,忽然生出一种不大对劲的感觉。
秦时再一次朝着鸟蛋的方向看了过去。鸟蛋还是那个鸟蛋,但被他们捆住手脚扔在地上的沙鼠王却好像变换了一个姿势。
秦时起身,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沙鼠王,却见它一个跟头翻起来,十分灵活的撒腿要跑。秦时眼疾手快地一脚踩住了它的尾巴。
“唧!”它发出了一声惨叫。
另一边,贺知年的反应也快,他手里还拎着秦时的匕首,眼角的余光瞥见这一番变动,抬手就把匕首扔了过来。
匕首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亮光,笃的一声扎在地上,距离沙鼠王的尖鼻子还不到两寸距离。这灰胖子要是跑得再快一些,就要一头撞在刀刃上了。
沙鼠王也被这一招给吓到了,它十分拟人化的哆嗦着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下来,好像手脚都被吓软了似的。
但秦时可不敢相信它的演技了。他一把捏住它的脖子,把它从地上拎了起来,“行啊,灰胖子,你心眼挺多的啊。”
沙鼠王一双小眼睛叽里咕噜地转了几圈,看看贺知年,再看看秦时,甚至还偷瞄了几眼地洞深处,似乎在打量自己带来的那些鼠子鼠孙。然后它放松手脚,露出一个软绵绵的,纯良无害的表情来。
“你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不解释。”秦时对贺知年说:“要不还是打断它四条腿得了,我看它还能怎么跑。”
话音未落,就见沙鼠王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瑟瑟发抖起来。
秦时瞅一眼沙鼠王的小爪,觉得这么细的爪子,根本就用不着使劲儿,掰一下估计就断了。
大约他的目光太直白。沙鼠王竟然神奇的领会了他的意图,它抬起前爪做了一个类似于阻挡的手势,可怜巴巴的开口说道:“大人,饶小的一命吧!”
秦时手一抖,险些把它给扔出去。
这,这还是耗子吗?!
它竟然说人话了!
贺知年快步走过来,从他手里接过了沙鼠王,冷笑着说:“刚才就看你不对劲。这是不装了?”
沙鼠王搓搓手,一张毛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个有些讨好的表情,“哪儿的话,两位大人气度不凡,小的……”
贺知年手底下晃了晃,沙鼠王识趣的闭嘴,眼神可怜巴巴。
“这里是你们的地盘?”
沙鼠王一脸讨好地对手指,“这个……倒也不是,我们平时只在城外活动,大河的上游有一片草滩,有好多野草,我们在那里还可以抓一些小虫子什么的……”
贺知年不耐烦,总觉得这个小东西一脸奸猾相,好像在跟他们绕圈子,“那你们怎么跑到城里来了?”
“还不是那只大鸟!”沙鼠王一脸怨念,“它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三天两头来我们洞口附近转悠,抓走不少儿郎……没办法,我们只能躲在洞里,尽量少出门……”
贺知年和秦时对视一眼,觉得它说的应该就是姑获鸟。
“谁知道这还没完!”沙鼠王气愤的说道:“大鸟三天两头来打猎这就不提了,没想到它后面又引来了另外的一个大怪兽!它倒是不吃我们,只顾着追大鸟,但它个头太大了,它在草滩上转悠一圈,我们住的洞一大半儿都被踩塌了!”
沙鼠王的小爪爪气得直抖,眼睛也红了,“这下我们的孩子不是一只一只被叼走,变成了一窝一窝被踩死!我们没有办法,只能转移到地下。没想到大鸟和大怪兽在外面斗了这么久还不走!我们都快要饿死了!”
沙鼠王看看贺知年,再看看目瞪口呆的秦时,努力挤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我们这不是……这不是饿坏了嘛。两位大人,您二位就绕了小的吧……我给您二位带路,一定把你们从这里送出去!”
第29章 一言为定
秦时和贺知年对视一眼,心里其实都不怎么相信这个老耗子的话。作为一族首领,又是已经修出灵智的妖兽,沙鼠王的表现实在有些太惜命,太狗腿了。
而且它一再强调它和它的族众是多么可怜,被姑获鸟和怪兽一路追着逃命,族众子弟都死了不知多少,但这些博同情的话跟袭击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因为它们可怜,他们就应该不加反抗的给它们当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