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和也不是傻子,当即便答: “完善律法,对商人进行一定程度上的约束。”
梅夫子不置可否: “官府已经有相关律法了。还有呢?”
“还有……还有……”
林予和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江行道: “我有一个法子。如今官府要想做什么事情,修什么东西,这个钱大多从税收里拿。但官府可以用自己的信用,来向商人百姓们借钱。到期后,再连本带利还回去。”
梅夫子眼前一亮。
其实就是国债。江行道: “当物价普遍上涨时,其本质就是我们手里的钱不值钱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官府除了增加税收之外,还可以多向百姓们借钱,把市场上多余的钱收回。这样就可以起到间接调控物价的作用。当物价下跌时,则反之。”
林予和显然没听懂,似乎被绕进去了,愣在原地还在思考。梅夫子赞许道: “不错,很新奇的点子。林予和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谁是抄的,谁没抄,梅夫子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
林予和见状,知道自己被拆穿了,只得低头认错道: “夫子,我错了。”
梅夫子严肃道: “人应当修身为上。你此番不仅败坏自己的德行,还没有得到学问上的长进,该罚。你回去将这几天课上讲的东西抄三遍,交与我检查。去吧。江行留下。”
江行正要开溜,不防被叫住,只好停下脚步,道: “夫子您叫我?”
如今只有他们师生二人,自然不用太过拘束。梅夫子差书童上了几盘点心,又扔江行坐下,道: “不必拘束。留你只是问问你最近学得如何?能否听懂?”
江行面对梅夫子时的确有些压力,只道: “一切都好。”
本来气氛还算庄重,只可惜说完这句话,江行的肚子率先叫了起来, “咕咕”声回荡在整个屋子里。
江行脸“腾”地红了,颇不好意思道: “夫子见谅,我这肚子不是很有出息。”
午餐吃得少了,很快就会饿。现在不过午后,还没有到饭点,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梅夫子微微展颜,笑着把点心推到江行面前,道: “不必拘束,吃吧。”
江行看了看梅夫子,顶着对方关爱的目光拿起了一块,轻轻咬下。
思绪却不自觉飘远了。江行心想,自己从前在时家也经常被投喂。时家的点心不知是从何处买的,尝起来齁甜,得配着微苦的茶一块儿吃。
印象里,岭南当然有不甜的点心。时家的点心甜,大概是因为时鸣嗜甜。大小姐非但嗜甜,还热衷于将甜咸点心混在一起投喂他。搞得江行上一口是咸口点心,下一口就甜得腻人。
“我问你,你方才那些点子,你是如何想到的?”
梅夫子的话拉回了他的思绪。江行把口中的点心咽下,道: “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听来的。”
梅夫子蹙眉道: “嗯?难不成舞弊的人其实是你?”
江行心知他误会了,连忙解释: “并非如此。我并不是听林予和讲的,我是听一位世外高人说的。”
这理由太荒唐,梅夫子只当他不愿意告诉自己,也不多问,又聊了些近况,便放江行回去了。
真是有惊无险。江行回到课室,课室竟鸦雀无声。大家见他来了,都齐刷刷地向他投注目礼。
江行微笑: “?”
徐樵给他打手势: “快来快来。”
江行不明所以,还是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悄悄问: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大家都看着我?”
徐樵表情一言难尽: “林予和……啧,林予和……哎,我不好说。”
江行一听,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简单: “发生什么事了?”
“林予和现在到处吹牛,说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夫子的提问对答如流。”
江行很陌生: “他?吹我?”
徐樵也不理解: “你俩被夫子叫走,到底说了些什么啊?怎么他回来之后就不正常了?”
江行扯了扯嘴角: “哈哈,我怎么知道啊啊啊啊啊啊!”
他平时学习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鬼样子,成绩保持着不上不下,并不引人注意。要知道,枪打出头鸟。
本来入学的时候他是第一名,大家还好生期待了一番。但众人见他胸无大志不思进取成绩平平,久而久之也不再关注他了。
江行正好乐得清净,有事读书没事摸鱼。梅夫子得了时先生的举荐,自然对他多加关照,给他布置不少课业。
但说实话,梅夫子从前对自己似乎只有客套和严厉,同其他的学生并无什么差别。
平日里江行和林予和水平看起来差不多,这次抄袭事件,梅夫子才会把二人全叫过去,细细盘问一番。
若是江行抄袭,恐怕梅夫子对他就要大失所望了。
不过经此一事,梅夫子似乎发现他是一块主动往粪坑里跳的金子,对他多了几分欣赏。
徐樵拍他的背,开心道: “可以啊你!原本我还以为你真的学不会呢,没想到你藏挺深啊?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只有那点本事!我跟你说,林予和那小子眼高于顶,他可是很难夸一个人的。”
江行扶额: “被他夸难道是什么好事情吗……”
他俩在这边嘻嘻哈哈,一道没啥底气的声音贸然插进来,道: “江行,我、我可以借一下你的笔记吗?”
江行和徐樵对视一眼。
是季明德。
江行自无不可,很大方地找出了笔记递给他。徐樵想起江行那本笔记,表情一言难尽: “季兄,我不建议你借他的笔记来看。”
季明德很疑惑: “为何?”
但当他翻开江行的笔记时,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了。
这小子把咸鱼二字贯彻到底,什么笔记,压根没有!通通没有!
江行的书上干干净净,一个字都没有!要是收拾收拾,都能拿去书肆卖了!
季明德瞳孔地震,不信邪地从前翻到后,真的一个字也没有瞧见。
徐樵拍了拍他的肩,道: “我经常抄他课业,我知道。”
江行无语: “经常抄课业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吗!”
徐樵做了个鬼脸: “他这家伙从来不记笔记,上课光听,笔一点儿也不动。我之前有个地方不会,要借他笔记抄一抄,我当时比你还震惊呢。安心安心,他的笔记你就别抄了,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就行。”
季明德看了看江行,又看了看徐樵,苍白的一张脸上震惊之色久久不退。半晌,他喃喃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江行: “他悟出什么了?”
徐樵: “我也不知道。”
季明德激动地抓住江行的手,力气甚大: “原来真正学得好的人,都是不用记笔记的!”
江行想把手抽出来,没抽动。他指着自己和季明德连接的手,嘻嘻哈哈道: “哎,男男授受不亲。问问题可以,你别动手啊。”
季明德不好意思地收回自己的手,笑得腼腆。
徐樵瞎起哄: “你别跟他学,你跟他能一样吗?你跟他学,你要被带到河里去的!”
季明德猛地看了徐樵一眼,没说话。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江行拽了拽徐樵的袖子,道: “你乱说什么?闭嘴吧你。”
这话实在不好听。徐樵本是善意提醒,但季明德这人心思敏感,指不定要曲解成什么样。
当然了,江行虽然是条大咸鱼,但有系统,有上辈子的知识,还有夫子的青睐,寻常人确实比不得。季明德咬了咬牙,道: “我与江行,自然是不一样的。是我太冒昧了。”
说罢,季明德便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只留下江行两人面面相觑。江行拧了一把徐樵: “让你乱说话,把人惹到了吧?”
徐樵仍然不解: “我乱说什么了?”
江行扶额。徐樵口无遮拦,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了,他也不能强求。
第26章 起争执猜忌暗含(修)
其实笔记这件事, 并非江行不做。而是,系统在给他书的时候就提前说了,上面的笔记只能他自己来做, 旁人看不见, 且没法写。
所以在外人看来,这本书就是空白的。但在江行看来, 这本书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自己课后补的笔记。
这么玄乎的事情, 说出去也没人信。江行干脆就把咸鱼贯彻到底,对外就说不记笔记。
瞎闹了半天, 期间又有林予和激动地上前要同江行交流,被他拒绝了。
又是阴阳又是抄袭, 江行对这人实在喜欢不起来,但也没必要针锋相对。
江行发愁的是,这下可做不成大咸鱼了。大家都笃定他有什么牛逼哄哄的本事,江行就算想好好摸鱼也不成了。
他心不在焉地听了一下午课, 终于熬到了放学的时候。林予和目露崇拜,想拦住他;江行脚底抹油,先溜为敬。
——没溜成。他快, 林予和更快,一下子就把他拦住了,问东问西。江行几次想逃,给徐樵使眼色,徐樵多次尝试,未果。
江行生无可恋,有一搭没一搭应付着。
放学就要回家!学习的事情, 明天再说不好吗!把人拦下什么的,也太不仁义了吧!
这时, 一个同窗来喊: “江行,有人来找你啦!”
江行虽不知此人是谁,但还是万分感激,对林予和道: “有人找,我先走了!明天再说!”
林予和要拦他: “哎……”
这次没拦住。徐樵笑嘻嘻同他勾肩搭背,道: “你看,他又没拒绝你,明天再说也是一样的,对吧?”
林予和思索一会儿,点点头,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好吧,那我明天再来找他。”
江行早就跑没影了。他一边跑,一边往回看,生怕林予和再追上来。
只顾着往回看,前面的路看得倒不仔细,闷头撞上了人。那位仁兄跌倒在地,吃痛地“嘶”了一声。
江行脱口而出: “你瞎……”
他看清楚撞到的人后,下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靠,还真是瞎子,因为他撞到的不是别人,正是阿鸣。
江行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连忙把时鸣扶了起来,连连道歉: “对不起,走得急了些,撞疼了没有?”
时鸣任他扶自己起来,半开玩笑道: “没事的,哥哥。毕竟我确实是瞎子。放学这么久,你还没回来,我就来找你了。没打扰到你吧?”
江行感动得要死,心说你可真是我的大救星啊。哪里打扰到了?分明就是救苦救难的大菩萨!
他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不仅撞到人家,还要骂人家瞎。江行心底恶狠狠唾弃了自己千百遍,这才道: “没有打扰到,你来的正是时候。”
今日时鸣穿了一身玉白素色男装,手上扇子正是江行送的那把。
江行后知后觉地发现,时鸣的手似乎有些擦伤,连忙捞起来查看: “都怪我不看路,撞疼了吧?我们回家去。”
若是人被撞到,扇子脱手,白玉很容易摔碎。但当时,时鸣的扇子并没有脱手,牢牢握着。江行心知阿鸣刻意如此,摔倒了也要护着扇子,以至于手上擦伤。
江行心说我真该死啊。
时鸣听他关心则乱,不由得笑道: “没事的,只是一点擦伤,很快就好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家中走。徐樵应付完了林予和,飞跑着去追江行,可算追上了。他上气不接下气: “哎,你小子怎么跑这么快,也不知道等等我。你旁边的这位是……”
时鸣脸色不太好看,拉着江行的手道: “哥哥。”
江行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指,聊当安抚。他同徐樵介绍道: “这是我妹妹,来接我的。”
徐樵只扫了时鸣一眼,便道: “你又胡说了。这分明是个小公子,你当我是瞎子吗?”
时鸣垂眸,没有说话。
江行见情况不对,立马把徐樵拉到一边,悄声道: “她今日接我放学,书院里全是男子,她一个女孩子进来多危险,要是出什么意外怎么办?扮成个男人也安全些。”
徐樵不赞同: “女扮男装扮得也太像了?我不信,我觉得他就是个男的。我又不是瞎子,我有眼睛,我会自己看。”
江行恼了,往徐樵腰上掐了一下: “瞎子瞎子的,会不会说话?让她听到她又该难过了。她眼睛看不见,来接我已经很不容易了,什么男的女的,她是我妹妹,你放尊重点。”
徐樵被他掐得“哎呦”一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投降道: “好好好,我不管了,我不管了。哎,你刚刚说,他眼睛看不见?所以他是瞎……”
江行一记眼刀。
徐樵立马噤声,道: “……好吧,我知道了。我保证不乱说话!不过,你这个妹妹长得还怪好看的,就是和你长得不像。”
江行臭屁道: “我妹妹当然好看。但她不是我亲妹妹,和我长得不像也正常。”
徐樵震惊: “你?她?不是亲妹妹?那你们……呵呵。”
江行就知道徐樵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撵他: “去去去,不想跟你说话。”
徐樵看看时鸣,又看看江行,跑了。
时鸣被江行牵着手往回走,有些心不在焉,道: “哥哥,书院……很好玩吗?”
江行想了想,肯定道: “不好玩。全是人。”
怪人,坏人,烂人,都有。江行不是很喜欢鱼龙混杂的环境,在书院里本就与世无争。
奈何人不找事事找人,他似乎经常惹上麻烦。
比如现在,送走了一个徐樵,来了一个宋正——还有他的两个小跟班。
江行: “……”
宋正趾高气昂: “这不是江行吗?听说你今日好威风啊。你旁边的这位……啊,我想起来了。”
“原来是杀、人、凶、手。”
时鸣特征明显,加之容貌惊艳,只消看一眼便能记住。这么长时间过去,宋正认得她也正常。
宋正笑得刻薄: “啊呀,怎么,当女人当够了,要当男人?啧啧,这张脸还真是绝色。”
宋正的目光黏哒哒的,附在时鸣身上扒不下来。江行一阵恶寒,把时鸣挡在身后,沉声道: “你说话放尊重点,这里是书院。”
“书院又如何?往日你跑得快,我来不及抓住你。如今可算是给我逮到了。你们两个愣着干嘛?动手。”
话毕,宋正身后,黑熊精和猿猴两人齐齐上前。不知道是谁先给了江行一下,还是江行先打了谁一拳,混战就这么开始了。
江行千防万防,还得防着时鸣不被伤到,不免有些捉襟见肘。他与黑熊精扭打在一起,眼瞧着宋正往时鸣那边去,心中急躁,自己却又分身乏术,只得道: “阿鸣,小心!”
时鸣听风而动,把扇子收好放回怀里,再次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宋正低声道: “故技重施?呵,瞎子能干什么?你还是不要反抗了,好好跟我回去赎罪吧!”
时鸣语气轻蔑,神色沉静: “我又瞎又瘸的时候,尚且能把你那烂亲戚给杀了,何况现在我并不瘸?我能从官府走一遭,能从你爹手里全身而退,你猜我背后是谁,用了什么法子?”
她不多啰嗦,干脆利落地拿着簪子往宋正肩膀上插。这根簪子早在那次之后就有所改良,外面是打磨尖头的簪子,里面却藏着一把锋利的小刀。
时鸣手黑,这一下用了全力。簪子又锋利,宋正没料到她下手能这么果决,一时没躲过,很快就见血了。原本宋正将她堵在墙边,现在宋正吃痛,一时松劲;时鸣趁此机会瞬间扭转局面,将宋正压在墙上,簪子旋转着又朝肉里深了几寸。
剧痛之下宋正拳打脚踢,可越是如此,时鸣的簪子扎得越深,几乎要把他的肩膀钉在墙上。时鸣伸手摸到簪子的机关,抽出了里面藏着的小刀,又找准了宋正的脖子,威胁道: “你要是再动,我不介意把你的脖子也扎个对穿。”
宋正口中大骂: “你这个臭婊|子!快放开我!你和你那哥哥一样,都是烂货!千人骑的玩意儿!”
时鸣的小刀划破了宋正脖子上的一层油皮。
宋正吓得魂都飞了,说话也不利索。时鸣道: “凭你也配说他?你猜我敢不敢下手?”
说完,小刀在宋正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口子。宋正动也不敢动了,咽了咽口水,道: “你想怎么样?”
时鸣将钉着他肩膀的簪子拔出来,又钉回去,扎得宋正鬼哭狼嚎。她动了动耳朵,说: “不怎么样。我能听到你那两个小跟班在和我哥哥打架。让他们停手,并且保证再也不找我哥哥麻烦,你这条狗命还能留。”
宋正立马大喊: “住手,快住手!”
江行那边以一敌二,赤手空拳,渐渐落了下风。听到这么一句话,那两个小跟班果然住手,三人齐齐朝宋正这边看来。
时鸣悄悄收了小刀,又拔了插在宋正肩膀的簪子,眼眶很快就盈了泪水。
隔得远,江行并没有看清时鸣的动作,还以为时鸣被欺负了,着急得不行。宋正捂着肩膀,恶毒地瞪了两人一眼,带着小跟班忙不迭跑了。
江行不明所以,只见时鸣眼泪汪汪,还以为她受了什么惊吓。自己被揍得鼻青脸肿,还不忘安慰道: “不怕不怕。有没有受伤?是哥哥没用,是哥哥让你受委屈了。”
时鸣恰到好处地落下泪来,真是梨花带雨好不凄惨: “哥哥……我好害怕。你有没有受伤?”
扭打的时候江行一挑二,虽然受了点小伤,倒也没什么,不是很疼。江行给她理了理衣服,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哥哥很好,没有受伤。不怕,我们回家。”
第27章 他人事惹他人眼(修)
穿着男子的衣冠, 时鸣头上插的簪子没几根。她方才拔了一根下来,加之动作幅度大,头发竟整个散乱在身上, 夕阳西下, 这么一照,美得不可方物。
江行再次看呆了, 心说罪过罪过, 实在不是他太好色,而是妹妹长得太妖孽。
任谁都得愣个几秒吧。
此时书院放学已久, 四下无人,江行解下她蒙眼睛的布, 替她拢了拢长发,囫囵束在身后。
发丝飘逸,落了江行满手。江行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宋正走时捂着肩膀,显然是肩膀受伤。不用说, 肯定是阿鸣反抗间拿簪子扎的。
但那点伤口,宋正怎么会突然偃旗息鼓,打道回府了呢?他和那两个小跟班扭打在一起的时候, 阿鸣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宋正主动放手?
怪,怪,怪。
江行若有所思地看了时鸣一眼,问: “阿鸣,你同宋正说了些什么?”
时鸣眼泪欲掉不掉,又要哭了: “哥哥, 我不想说。他好凶啊,一直在骂我。我、那些话我都说不出口!呜呜。”
江行心疼得不行, 马上不问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他威胁你答应什么,再对你不利。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啦。”
时鸣睫毛上还挂着泪,乖乖巧巧地点头,道: “好。”
往后数日都没有再遇见宋正。再见的时候,竟是梅夫子把宋正带进班里,说这是新同学。
转班来的。
江行心中一阵恶寒,不知道好端端的宋正为什么转班,还转来他班里。宋正看起来精神不大好,路过他的位置时只匆匆瞥了他一眼,同他擦肩而过。
还有上次为什么宋正为什么突然偃旗息鼓了,他也不知道。这几个疑问扰得江行不得安宁,就连上课的时候他都在想这件事,以至于频频走神。
最终梅夫子实在忍不住,提问他: “江行,我方才说了什么,你复述一遍。”
江行一个激灵,毕恭毕敬站了起来,一句话也不出。
他方才是真的没听,又上哪知道梅夫子说了什么?自然答不上来,只能干站着。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声。
“怪了,梅夫子这几日不是最喜欢江行吗?今天是怎么回事。”
“我倒听说,刚转来的这个宋正和江行不太对付。”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难怪江行走神呢。换我,我也坐不住。”
“这下有好戏看喽。”
梅夫子板着脸,道: “肃静,肃静。”
学生们惧怕夫子的威严,很快就缩着脖子,不再说话了;但心头的种种疑问却并没有打消。
徐樵与他隔了一条过道,举着书干着急。江行接到他的口型示意,正要仔细辨认,梅夫子竟同样将徐樵揪了起来,道: “我问的不是你,你在干什么?你和江行一样,都站到后面去。”
徐樵被抓了个正着,没法,只好慢吞吞捡起桌上的书,和江行一道儿在后面罚站了。
这点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什么。梅夫子在上面讲得唾沫横飞,徐樵在下面以书掩面,悄悄拉了江行的衣角,问: “我早就想问了。江行兄,就算宋正转来,你也不至于这么心不在焉吧?我记得你往常可一点都不怕他。”
江行悄悄瞥了眼梅夫子,确认夫子并没有注意到他俩,这才低声答: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哎,我之前,和宋正打了一架。”
“打了……”徐樵愣了愣, “打了一架?!在哪?”
他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险些被梅夫子听见。江行慌忙拉他,道: “你小声点。就在书院,前几天我妹妹来接我的时候。千真万确。”
徐樵佩服: “啊……那不就是我走之后?但是书院里严禁打架,怎么样,你没被抓到吧?哎算了,看样子你就没被抓到。哎,说起宋正,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
江行看他遮遮掩掩,有点着急: “你想起什么了?”
徐樵道: “一会儿下课同你讲。”
这话说完,一道威严的声音在江行耳边炸响,道: “讲什么呢?”
江行心说完了。
果然,他俩这边动静太大,梅夫子就是想不发现都难。于是,江行同徐樵二人从站到后面,变成了站到外面。
江行欲哭无泪: “我真后悔,真的。”
他就不该那么关注宋正!但是,那天的事情阿鸣不肯说,他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阿鸣一定被宋正威胁了,说不定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这才愿意放他们走。
徐樵没所谓: “没关系,反正你就算不听,这些你都会吧。”
江行心说那倒确实。
梅夫子对他可谓十分照顾,经常私下里给他补习课业,拓展一些比较难的知识。
入学日的测验也好,平日里的课业也罢,虽然梅夫子的思维太跳,有时候江行跟不上;但有统子哥帮忙,他的学习进度不说一日千里,一日百里也是有的。
至于课上教授的这些东西,他不能说全部都会,但会个七成确实没什么问题。
梁朝并没有限制商籍考科举。徐樵么,考上了很好,考不上,至少还有偌大的家业等着他打理。就算徐樵不想打理,躺着坐吃山空,一辈子也很难吃完。
所以徐樵对此自然不甚在意。
两人百无聊赖地站了小半个时辰,课终于上完。梅夫子腋下夹着书本,出门时淡淡瞥了两人一眼,道: “今天课上的内容,你俩各抄十遍,放我桌上。”
徐樵和江行对视一眼,心里无声地哀嚎。
待人走后,徐樵看了宋正一眼,偷偷摸摸地拉着江行往角落里走,道: “哎,我这几天知道了宋正他们家的一个惊天大秘密!”
江行一听,这是要放猛料了。有瓜吃,他的耳朵立马竖起来,带着徐樵往墙根躲了躲,兴奋道: “你说你说。”
江行来城里也没什么日子,自是不知道他们这些城中富家子弟里有什么弯弯绕绕。
徐樵道: “从前只是听说他家关系很复杂,不知具体。但在我的多方打听下,你猜我打听到了什么?”
江行无语: “你又在卖关子。”
徐樵拍了他一掌,呔道: “故事要跌宕起伏才好玩,你懂不懂啊!哎,被你带偏了。说回宋正,我听说啊,他不是宋夫人亲生。”
江行见怪不怪: “知县没有嫡子,只宋正一个儿子。就算是庶出,记在大夫人名下也不算什么。”
所以宋正对外称自己是嫡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算错。而且,大户人家里谁没个什么庶出子女的?过继来过继去的,到最后,分不分嫡庶似乎没那么重要。
反正都是一个爹生的。
徐樵急了,道: “哎,不是这个!宋正也不是他爹府里姨娘生的!”
江行脑子里立马闪过许多狗血小说的影子来。
不是大夫人生的,也不是姨娘生的,那还能是谁生的?这实在引人遐想。
江行福至心灵,道: “他被抱错了?”
真假少爷,很流行的。
徐樵又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道: “什么啊!宋正才不是被抱错的,宋知县真是他爹!”
江行挨了这么一下,越发不解: “不是大夫人生的,也不是姨娘生的,偏偏又是宋知县的亲儿子,那他娘是哪个?总不能是外面某个妇人吧。”
徐樵打了个响指,道: “对啦。”
江行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的说中了,愕然道: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徐樵道, “他娘据说是城里胭脂楼一名花娘。宋知县生性风流,去寻花问柳实乃常事。一来二去,就和城里一个花娘好上了,还搞出这么个孩子,就是宋正。”
胭脂楼那地方江行没去过,但听说过。那是番城里最大的一处花楼,也是最高端的一处,非达官显宦富商名流不能入内。听说里面的花娘个个容色倾城肤光胜雪,美得绝世无双。
江行没啥兴趣。他几次从胭脂楼路过,闻到从里面飘出来的甜腻脂粉味,都有些隐隐作呕。
但这种私事一般都很隐秘,江行实在没想到徐樵这都能知道,于是问: “你怎么知道的?”
徐樵嘿嘿一笑: “胭脂楼是我外祖家的一处产业,不算什么。”
江行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