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鸣点头: “记住啦。”
守岁守得差不多,阿摇也放完了烟花,往凳子上一瘫: “啊,累死我啦。”
江行收拾好东西,催她: “累你就去睡觉。”
“你不知道,哥哥。”江舟摇一骨碌爬起来, “外面那个火啊,烧得可猛了,应该是哪个小孩放爆竹点了柴火堆。啧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着火呢。”
江行发现时鸣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去去去,睡觉去,话那么多。”
江行生怕这家伙再说出什么话来,连忙把江舟摇赶回房去了。
跟着时先生收拾完了残局,江行打了个哈欠。余光中瞥见时鸣歪歪斜斜地坐着,再一看,居然睡着了。
此刻院中只有他二人。玉竹早就被时鸣赶去睡觉,时先生也离开了。
阿鸣如果在这里睡一晚上,肯定会生病。江行轻手轻脚揽起她的膝盖,又扶过她的肩膀,将人抱了起来。
遭了那么一场惊吓,时鸣不知梦到什么,眉头微微蹙着。清浅匀称的呼吸洒在江行脖颈间,借着月色,江行低头看了时鸣一眼。
月白人也白。江行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她。明明离时鸣的房间没有几步路,江行愣是走出了天长地远的感觉。
好不容易将人送回床上,江行摆正了时鸣的睡姿,正要为她盖上被子,就听得小姑娘一声昏昏沉沉的呓语: “……喜欢。”
话毕,似乎还不满足,竟然伸出手指,轻轻勾了一下江行为她盖被子的手。
顶着这么一张脸说这种话做这种事,江行实在有点遭不住。他心如擂鼓,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江行躲在门后,心想,刚刚是不是自己心脏病又作妖了?
可是他穿越之后换个壳子,早就没有心脏病了。
但自己是断袖,怎么可能对女孩子心动?不仅如此,他怎么感觉时鸣并没有睡着?
江行自我安慰道: “错觉。肯定是错觉。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阿鸣好好的,怎么可能装睡骗他。
至于心动什么的……小孩子不懂事,随便乱说,他怎么可以当真。
反复给自己洗了半天的脑,江行终于说服自己,吹灭蜡烛,沉沉睡去。
梦中隐隐绰绰出现一道人影,看不分明。
江行往前走了几步,周围移步换景,俨然是一间喜庆的婚房。走近了,花生红枣洒了一床。床边静静坐着一位新嫁娘,盖着盖头,膝盖上只露出一双纤纤玉手。
那人说: “该喝合衾酒了。”
迷糊间,江行被带到桌旁,半推半就喝下了一杯酒。他咂了咂嘴,脑子久违地转了起来,想,似乎是青梅子酒。
他拈起桌上的秤杆,想挑起那人的盖头。不料新嫁娘正要露出脸时,场景又是一变,一人穿着男式的青色长衫,这长衫有些眼熟。
江行头有点疼,怎么也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那人缓缓走近,衣服也随着脚步,一层一层地剥下。走到江行面前,那人身上只一件白色中衣了。
青衣男子伸出同样的一双玉手,将他推倒在床上。江行意识昏沉无力挣脱,只能任由那人的唇落在自己唇上,轻轻厮磨。
牙关被缓缓撬开,江行不知是梦非梦。画面再次一转,耳边传来一阵嘤咛声,江行想,这声音真是好听。
音色干净清朗,就是有点不太对劲,似乎染上了几分……
江行被自己的思绪吓得魂不附体,低头一看,自己身下居然躺了一个人。那人把脸埋在枕头上,并没有露出来。非但如此,那人还轻轻捶了江行一拳,动作似羞似嗔。
江行稍微活动了一下身子,滔天的快意便从某处传来。他大脑一片空白,心想,我靠,我这是玷污了哪家的良家妇男。
周围难以言喻的味道弥散开来。江行连忙扶过身下那人的脸,打算给人家一个交代。
那张脸面色酡红,眼角处似有泪痕。一双无神的眼上,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着,说出口的话把江行劈了个外焦里嫩: “哥哥,你轻一点。”
不是他家阿鸣是谁?
江行猛然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
外面天微微亮,大年初一,过去了新的一年。
江行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恨不能以头抢地耳。
往下一看,那处果然一片湿凉,黏黏的,很不舒服。
江行倍受打击,谴责自己: “江行啊江行,那可是你妹妹!你踏|马不是断袖吗!你不是喜欢男的吗!你对人家小姑娘见什么色起什么意啊啊啊啊啊!”
无声地哀嚎了一会儿,江行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也就这么一次,还是对自己的妹妹,他真禽兽不如,不是个东西。
大年初一一早上还得去给先生拜年。江行看了看自己一片狼藉的裤子,心想睡在先生家,他也没带多余的裤子。
横竖现在天还没怎么亮堂,外面没人。他蹑手蹑脚爬起来,披了外袍,走到小院里,打算开门去隔壁自己家换掉。
想象很美好,不料阿鸣起得早。时鸣睡眼惺忪,许是听到了脚步声,迷迷糊糊地朝他问好: “哥哥,早啊。”
江行看到她就寒毛直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哈哈,早啊。”
一只手已经搭在了门上。
江行此刻无比庆幸阿鸣看不见。不过就算看见了,他藏在外袍下的肮脏心事,从外面也看不出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
手一不小心碰响了门。时鸣不明所以,问: “哥哥,这么早,你要出去吗?”
江行现在看到她这张脸就想起梦里种种,估计什么洞房花烛什么青衣男子都是他想象中的阿鸣。
江行又想给自己一巴掌了。
他硬着头皮回: “我想起来有东西落在家里没拿,我去拿。”
说完,他干脆不去看时鸣的脸色,飞速打开了院门,逃回家去。
真是罪过罪过。
江行一看天色还早,干脆顺手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折腾了半天,他反复检查,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就人模狗样回时先生家拜年去了。
到了时家,时鸣和江舟摇早就在了。江行姗姗来迟,先道了个歉,又说了些吉祥话,方才作揖拜年。
时先生看他就像看自己孩子一样,红包包得很厚实,塞他怀里: “小行,今年你考解试,可要好好加油啊。”
江行道: “学生一定尽力而为。”
时鸣也跟着起哄: “哥哥加油呀。”
江行: “……好。”
江行有点不敢直视时鸣那张脸,连带着看先生也浑身刺挠了起来。
先生对自己这么好,要是知道自己很赏识的学生,对自己最疼爱的侄女,有那种不好的心思怎么办。
他心说先生怕不是要气得七窍生烟,直接把他扫地出门,不认他这个学生。
江行心乱如麻,领了红包,魂不守舍地坐到了一边。
他明明就是个断袖啊。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江行戳了戳系统,犹豫道: “统子哥,我问你一件事。”
086漫不经心: “什么事。”
“你说,穿越这件事,”江行有点难以启齿, “会不会改变我的某种习惯,或者说……呃,性取向?”
086不能理解: “当然不会啦。你又发什么神经?”
江行道: “不瞒你说,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
“喂, 所以我才问你,穿越会不会改变性取向啊。”
086兴致勃勃,揶揄道: “展开说说?没事, 我又不是外人……呃, 外统。”
犹豫片刻,略去最关键的几步, 江行掐头去尾把梦里场景概括了一遍。086啧啧感叹, 道: “你想象还挺野。”
江行艰难道: “这种时候你就别嘲笑我了。”
086方端正态度,道: “依我这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系统来看, 你的性取向并没有改变。”
“可阿鸣是女孩子?”
江行很疑惑。
086道: “你梦里的时鸣又不是。你梦里那个,明明就是个男的。”
江行想了想, 似乎还真是这样。除了一开始的新嫁娘他不知男女——拜托,嫁衣裹得那么厚实,他都没动手呢,上哪知道是男是女?
后面的那道人影, 确实是男的。以至于最后……
江行想起梦中触感,面上一红,万分肯定道: “对, 我梦里那个就是个男的。”
他的身体总不会骗他。
也就是说,江行把时鸣想象成了男孩子,并在梦中与其春风一度。
江行苦恼极了: “如果梦里的真是女孩子,我顶多就是怀疑人生,以为自己性取向变了而已。”
“无论怎么想,都是把阿鸣梦成男孩子更糟糕吧?她又不可能真是男的。”
江行若真的喜欢时鸣,大可以登门提亲。虽然阿鸣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 但毕竟不是亲妹妹。要真的想,倘若你情我愿, 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顶多就是江行内心谴责自己而已。
但很显然,江行是个断袖。他若把时鸣娶回家,那不是让人家当了同妻?喜欢她的脸,又不喜欢她的身体,白白耽误人家。这种缺德事,江行做不出来。
思来想去想来思去,江行只好悄悄把这份感情埋在心底: “只是做了个梦而已,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原主这具身体长大了。不能说明什么。”
086嘿嘿道: “只是一个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确定你对人家没有半点心思?你敢发誓吗?”
江行: “……”
他恼羞成怒,斥道: “去去去,你别说话,听你说话就烦。”
086乐得不行,依言遁走。
百般纠结百般烦乱,自打年关过了,直至元宵佳节,江行都没有再去时家。
他嘴上说那只是一个梦,可每当看到时鸣的那张脸,江行总会将现实里的她与梦中那个风情万种的人不自觉地联系在一起。
这么装死躲了半个月,他躲不过去了。
元宵这日,时鸣主动敲响了江行的院门。
江行总不能不给她开门,不然不是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门外,时鸣开门见山道: “先生出了远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哥哥,我能来你这里住一段时日吗?”
江行万分惊恐。
换作之前,他肯定一口应下,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但现在,他总是觉得不自在。
江行犹豫着问: “先生……如今年关仅过了半个月,先生是有什么事情吗?”
怎么在这种时候出远门……
时鸣摇摇头,苦恼道: “我也不知道。”
既然如此,江行无意再问,稀里糊涂应下了: “好吧。”
阿鸣一个人住,确实不太安全。出了游船那件事,江行十年怕井绳,生怕阿鸣再遇到什么麻烦。
“哥哥是不欢迎我来住吗?”时鸣听了他的回答,有点失落, “没关系的,哥哥。等先生回来了,我就搬走。”
末了,她还要补上一句: “不会麻烦哥哥。”
江行怎么可能不欢迎?明明是他自己做贼心虚。但这种隐秘的心思,他又不好宣之于口,只得道: “不是这样的,阿鸣。我……呃,我只是想起今晚的灯会,找不到人一起去看。现在你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去。”
江行随口扯了个极其离谱的谎言,时鸣一愣,微微低下头,道: “好呀。既然哥哥想去,那我就陪哥哥去。”
江行打着哈哈,伸手扶她进来,带过了这个话题: “快请进。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收拾一下屋子。”
临近夜晚,江行早已把白天时说的什么灯会抛之脑后。待江舟摇睡熟后,他慢吞吞晃回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早有一人在床上坐得乖巧。江行转身关上房门,不防在床上看见一道倩影,被吓了一跳。
听见他的脚步声愈近,时鸣道: “哥哥。”
小姑娘坐得端正,江行忍不住想起梦中那位新嫁娘的身影,耳尖悄悄红了。
他心中早已将自己骂了千百遍,面对时鸣时十分不自在: “怎、怎么了?”
时鸣委委屈屈: “哥哥,你说过要去灯会的。我在等你。”
经她这么一提醒,江行才想起白天说的胡话来。
江行本没有去灯会的心思,白天那句就是搪塞。但既然说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哪有不兑现的道理?
他看了看时间,心想也不是太晚,灯会正热闹。江行温声道: “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我们就一起去吧。”
时鸣唇角微勾,道: “准备好了呀,哥哥。我早就准备好啦。”
说完,她还冲着江行微微歪了一下脑袋,笑得灿烂。江行真的招架不住,轻咳道: “那我们就走吧?”
元宵佳节,城中不设宵禁。
四下皆是灯,亮如白昼。带着时鸣粗粗地逛了一圈,江行久违地想起,阿鸣看不见,上哪看花灯?
江行要懊悔死了:带着瞎子看灯会,也不知道阿鸣心里会不会不好受。
肯定会难受吧?
江行心中自责又紧张,牵着时鸣的那只手微微渗出细汗。时鸣任他牵着,一路上很少说话,倒让江行更紧张了。
果然吧,灯会这么多人,阿鸣看不见花灯,只能听见人群的吵闹——阿鸣很难不生气吧?
“哥哥。”
江行感到自己的尾指被轻轻捏了捏。时鸣的手软,被捏了这么一下,就像是落进棉花里一样。江行耐心地答: “不舒服吗?”
时鸣摇摇头,又招了招手,示意他低头。江行依言,将耳朵凑了过去。
不料时鸣附在他耳边,轻轻吹气道: “哥哥,好多人啊。”
江行道: “累了吗?累了我们回去吧。”
时鸣再次摇摇头,还没等说话,肩膀便被路人撞了一下。这一下撞得不轻,时鸣没有站稳,竟往江行身上摔。
江行下意识伸手去接。
接是接住了。江行抱着时鸣,心脏乱跳。
腰好细……江行甚至怀疑,这么细的腰,是真实存在的吗?
时鸣不知他的兵荒马乱,依旧靠在江行脖颈间,冲他甜甜地笑: “谢谢哥哥。”
江行: “!”
江行被这一笑击中了,心跳愈疾,手简直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太犯规了,真是太犯规了。
江行咽了一下口水,慌张地推开了时鸣,道: “……好啦,人太多,注意不要被撞到哦。”
时鸣被贸然推开,也不恼,只用手指轻轻勾着江行的,道: “可是,哥哥,我看不见,又怎么躲呢?”
江行语塞。
远处人群发出一阵阵惊叹声,原来是今年的盒子灯亮相了。
盒子灯又叫叠套灯,被称为花灯之王。燃放时,盒子灯一层一层落下,显现出宫殿、楼阁等形状。
这种灯原本北方多一点,曾经是皇家御用。不过梁朝经济发达,盒子灯传入民间,逐渐成为了民间灯会经常用到的灯。
此间流光溢彩,一个套一个,真可谓匠心独具,美轮美奂。
人群被盒子灯吸引,渐渐有聚集的趋势。江行心乱如麻,愣在原地;还是时鸣提醒: “哥哥,你想去看盒子灯吗?”
江行考虑到时鸣不喜欢太喧闹的地方,便领着她往人较少的地方去,道: “我不太喜欢。我们回去吧。”
只是江行心乱,脚步也乱。走着走着,人是少了,周围却不对劲起来。
这地儿好像有点眼生,没来过。
转角进了一处死胡同。江行牵着时鸣,愈发慌乱,心想今天是怎么回事,在城里都能找不着路。
时鸣出乎意料地敏锐: “哥哥,你迷路了吗?”
一下子被拆穿,江行不好意思道: “好像是的。”
两人走到了死胡同尽头,迎面只有一堵墙。周围黑漆漆的,从外面看,决计看不到这里还有人。
江行带着时鸣要走出去,不想一对男女形迹可疑,鬼鬼祟祟地到了这处胡同里。
江行当机立断,立马拉着时鸣,护着她躲在墙角。
那男女似乎没发现两人的存在,亲亲热热地抱在一起,那女子一口一个“好哥哥”,声音娇软。那男子搂着女方,火急火燎吻上对方的唇,小巷子里马上传来一阵不堪入耳的声音。
江行: “………………”
好死不死,怎么让他们遇上这种事情。
要长针眼了。
现在出去,指不定有多尴尬呢。江行只能带着时鸣躲在角落,安静听着。
角落毕竟逼仄,时鸣有点难受,小声喊: “哥哥……”
江行立马竖起一根手指在她唇上,道: “嘘。”
时鸣无视他的警告,道: “哥哥,他们在干什么啊?”
江行面露难色,脸红得不行: “……你不用管。小孩子不能听这个。”
说完,他伸手把时鸣双耳捂上,不让时鸣再听。
时鸣被禁锢在角落,又被捂了耳朵,难受得不行。她攀着江行的肩膀,不自在地动了动。
江行被蹭过某处,加上外面那对男女的声音,低头再看时鸣竟然一时意动。
第35章 暗巷悄闻鸳鸯事
他感到某种不可言喻的变化, 身体一僵,整个人都不好了。偏偏时鸣像是发现了什么,问: “哥哥, 你怎么了?”
江行进退两难, 快要碎了: “……没什么,我很好。”
此刻他两臂撑开在时鸣两侧, 借着墙角形成了一处小小的桎梏。空间狭小, 两人靠得极近,呼吸声都落耳可闻。
如果江行想, 只要低头,他便能吻到时鸣的唇。
江行神思迷乱, 为之倾倒。
等了一会儿,那对男女和江行的某处依然没有结束的迹象。时鸣可怜兮兮: “哥哥,我不舒服。”
说完,又赌气一样动了几下。江行被蹭过, 语气慌张: “别、别动。阿鸣,很快就好了。”
“哥哥骗人。”
时鸣又问: “哥哥,你很热吗?”
江行心想我他|妈何止是热。我两辈子的脸在今天都丢尽了。
时鸣被按在角落, 感受到江行某处的变化。黑暗中,她薄唇微勾,抬腿蹭了蹭,无辜道: “哥哥,这是什么,你硌得我好难受。”
江行被蹭得心猿意马,又惊又怕。他赶忙拉开一点距离, 慌得不行: “没、没什么。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他无比唾弃自己,心中悲凉, 反复想:江行啊江行,那可是你妹妹,你对你妹妹有反应,你还是不是人,你对得起时先生吗。
你小子真是个大畜|生啊。
时鸣说: “哥哥,我想喝水。”
江行忍不住想,这小姑娘方才不是挺安静的吗,怎么这种时候话这么多?
姑奶奶,大小姐,少说几句吧。
救命啊。
“没事的,一会儿哥哥就去给你找水喝。”
江行安慰得敷衍,时鸣却不知在想些什么,不再乱动了。
一旁,那对野鸳鸯中,女子语气娇嗔,道: “哥哥,真是好久没见你了。你怎么才来呀,让我好等。”
说完,女子伸出拳头,调|情似地捶了一下那男子的肩膀。
那男子被捶了一拳,非但不恼,反而心花怒放,道: “我这不是来了?快让我抱抱。”
随后,那男子“卿卿”、“乖乖”、“娇娇”地乱叫,直叫得江行愈发烦躁。
真是错了错了,江行想,他就不该带阿鸣出来,还撞见这种少儿不宜的场面。
元宵夜本就是情人相会的好日子,他早该想到的。
那两人肉麻了一会儿,说话声音渐渐低下去,做某事的声音反而愈来愈大,听得江行一阵脸红心跳,一边暗骂两人不知羞,一边身下忍得难受,魂飞天外。
等了好一会儿,那对男女终于完事,水声渐歇,心满意足地离开。江行松了一口气,再看向时鸣时,心脏又疯狂跳动起来。
巷子里不甚光亮,江行看过去,只能看到时鸣唇上亮色,美得动人心魂。
野鸳鸯渐渐走远。江行平复了一会儿,终于捱过这份不太妙的感觉,带着时鸣出了小巷。他同时鸣坐在路边,狼狈间甚至没忘给她找水喝。
不料时鸣接过水,喝了两口,竟不再喝了。
江行很无语,心说你这小姑娘,刚刚不是吵着要喝水吗,怎么现在喝两口就开始养鱼了?
但江行总舍不得生时鸣的气,只好惯着。他拿过时鸣不喝的水,放到一边。
月色下,时鸣唇色潋滟,一开一合。江行觉得,这小姑娘就算什么都不做,就已经将他的三魂勾没了七魄。
明明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经时鸣做出来,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拉着扯着江行,令他根本移不开眼。
看到那两片薄唇时,江行突然很想很想,吻上去。
就像梦里阿鸣吻他一样。
应该会很软吧?或许有些凉,但他有一张嘴,阿鸣有两片唇,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真是太适合接吻了。
好想亲上去。
江行这么想,也真的这么做。他盯着那两片唇,眼中逐渐盛满疯狂的欲色。
夜色朦胧间,江行悄悄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时鸣不明所以,感知到他靠近的动作,颇乖顺地眨了眨眼,像在询问,也像默许。
两人愈来愈近,到最后,江行甚至能隐隐感受到时鸣唇上的热度。他鬼迷心窍,此刻只想快点撬开这张嘴,就像梦中她对自己那样。
再近一点才好。
时鸣似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有些紧张,但究竟没有拒绝。她紧紧攥住江行的袖子,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哥哥……”
听到这句略带颤音的呼唤,江行仿若当头被灌了一桶冷水,浑身泛起冷意。他慌忙推开时鸣,想,我刚刚是在做什么。
时鸣被猝然推开。像是被推得疼了,她面上满是错愕,道: “哥哥,你……”
江行久久没有应声。
江行想,她是自己的妹妹。她还是个瞎眼的小姑娘。自己趁人之危,自己欺负她眼睛瞎,就想占人家便宜,横看竖看他都不是个东西。
嘴上说着君子发乎情而止乎礼,行动上却肆意妄为,他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一旦真的亲上去,那不叫自由恋爱,叫无媒苟合。阿鸣什么都不懂,当然也不会表示同意。
不经过同意就亲人家,这算什么?
他是断袖,阿鸣可是个姑娘。他拍拍屁股走得潇洒,让阿鸣怎么办?她还要不要嫁人了?
只是当目光再次扫过那两片瑰丽的樱色唇瓣时,江行有些不舍。
江行觉得他大概有点疯了。
时鸣没听到他的回答,默默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人正沉默间,一道声音横插一脚: “江、江行?你怎么在这里?”
江行从思绪里回笼。
顺着声音望去,江行看到一张熟悉而出乎意料的脸。
居然是季明德。
季明德本就内向,自那次之后似乎更不敢同他说话了。每次两人遇见,都是微微点头致意,很少有季明德主动搭话的时候。
人家跟他打招呼,江行没有不应的道理。他起身行礼: “季兄。”
季明德的目光在江行与时鸣脸上逡巡了一番,方道: “没想到竟能在此地遇见。”
江行道: “带着妹妹出来看花灯,没想到走了岔路,找不着方向回去了。”
江行回话时语气淡淡,看向时鸣的目光却灼热又克制,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
季明德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道: “这、我家住在这一片。你要是、要是不嫌弃,我可以给你指路。”
说这话似乎耗费了极大的精力。话毕,季明德便缩着脖子,怯怯懦懦地当鹌鹑了。
江行正要答话,时鸣道: “哥哥,他是谁呀。”
江行虽不知时鸣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软下嗓子答: “是哥哥的一个同窗,他人很好的,主动给我们指路呢。”
季明德听到这句话,蓦然抬头,目光微动。
时鸣才不管什么同窗什么好人。听江行这么解释完了,她伸出一只手,半撒娇地嘟嘴: “我腿麻啦。拉我起来嘛,哥哥。”
外人面前,江行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他面上自无不可,伸手将时鸣拉了起来,还为她拍掉了身上的尘土,俨然一个贴心的邻家好哥哥。
被这么一打岔,江行答复季明德的话语中略带歉意,道: “抱歉,我这个妹妹养得娇气了些,让你看笑话了。这片地儿我不太熟悉,劳你指路,我不胜感激。”
季明德只扫了时鸣一眼,眼中似有惊艳之色。不过非礼勿视,他不再多看,答道: “哪里哪里,我应该的。”
得人指路,江行二人弄清楚了路线,不一会儿就回到了江家。
此刻月上树梢,灯会早已接近尾声,外面一点一点安静下来,终于有了几分漏断人初静的样子。
目送着时鸣回房,江行想起方才的事情,神飞天外,自欺欺人地想,方才空间狭小,被蹭到才会起反应,很正常。
阿鸣那么好看,想亲也很正常。大美人谁不喜欢?谁都喜欢。
——才怪。
若说当时情况特殊,他只是被蹭到,那还勉强说得通。但想吻对方的心思,绝对不可能仅仅出于对美貌的喜爱。
这话鬼都不信。
江行无法说服自己,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对阿鸣就是有了不好的心思。无关乎男女,只因为那个人是阿鸣。
阿鸣什么都不用做,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勾得他魂不守舍乐不思蜀。
时先生一去去了好几个月,直到四月,先生仍然没有回来的迹象。
时鸣文静些,基本上每天都窝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做什么。江行本就心虚,面对这种事情,他也无意去管,只要没有走丢或者受伤,就随时鸣去了。
新的一年,离解试只剩下几个月。书院里氛围逐渐紧张起来,都在为接下来的考试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