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不相通by烈火狗子
烈火狗子  发于:2024年06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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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里,他有偷偷摸摸去玄鹤刀宗看过。殷庆炎没有回去,只有一些身着玄鹤服的近卫回去过,但是回去一次后,就再也没有在玄鹤刀宗附近出现过了。
尼坚明成了玄鹤刀宗的一员,天天跟在郭奶奶身后,和院子里那些跟在老母鸡身后的小鸡仔一样。
刘子博自戕了,说要向自家长辈和陛下乃至沂国人民谢罪。刘照君不懂这种古代文人的坚持,也没拦着,他对刘子博实在是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去博闻阁操办了刘子博的丧事——以唯一的血亲这个身份。
两年前还在沂、燕两国内掀起过腥风血雨的人物,就这么被一摞纸钱葬在了黄土里,悄无声息,也不为世人所知。
有时候,刘照君感觉从前的自己像是闭着眼听了一出戏,戏台上的人物有多么风光,他一点都瞧不见,只能从后来的种种细节中窥见当初那些人的功绩。
身在其中还察觉不出来,跳到局外后,才知当年那辆离开沂国的马车上,载了多少希望。所有人都在披沥着血火前行,只不过在他面前,都将苦中作乐混做清闲谈笑,于是他以为那些艰难困苦都是些轻松事,殷庆炎无所不能,玄鹤卫所向披靡。
真相大白于天下的前夜里,死了许多许多来不及看见黎明的人啊。
他要幸运一些,没有成为那些人中的一员。
而幸运的开始,是遇见了殷庆炎。
太感谢了。
雨水过后,天空放晴。刘照君看着今晚的明月夜,心想,以后和殷庆炎再相见时,他要给殷庆炎唱《感恩的心》,以表谢意。
而千里之外的殷庆炎看着同一轮明月,心想,两年了,刘照君一点音信也无,等以后见到了,他要把刘照君咬死,以表恨意。
——命数从来不由人,怎知遇你非我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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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的爱啊恨啊,从来都不是人能够随便操控的,怎么知道,遇见你就不是我的幸运呢?

第76章 话本
后来,刘照君去狼蛮地界旅游,在那片广袤无垠的草原上遇到了三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他不认得那三人的样貌,但是殷庆炎从前跟他描述过那三人的长相,他又知道这三人的声音和喊出的姓名。
易然从奇寒寄手上接过段意馨的那一缕头发,坐在马背上,高高将它举过头顶。
“段——意——馨——”易然拖着长调喊道,“风吹草低见牛羊!你看见了吗——!”
长发被带着疤痕的手指握得紧紧的,生怕让草原上的大风给吹走。
旁边牵着马的奇寒练面戴单边眼罩,用还剩下的那只眼看着战乱平息后的狼蛮草原。长风吹彻旷野,牛羊傍地成毯,艳阳下,那阵拂过断发的风远行天地,只留余响。
刘照君看着那一幕,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他想起那个玄鹤卫发誓无论如何也要追随殷庆炎的夜晚,殷庆炎说要给玄鹤卫一条生路。
世子说到做到。
这一代的玄鹤卫没有像上一代玄鹤卫一样,在尽忠之后被满心猜忌与怀疑的皇帝暗杀,而是过上了自己想要的安生日子。那些刘照君不认得样貌的玄鹤卫,散布在东洲这片广袤的大地上,过着与常人无异的生活。
刀尖悬命,已经成为过去式。
——那殷庆炎呢?
刘照君突然很迫切地想要回去看一眼。
沂国的皇帝既然会放过玄鹤卫,那应该也会放过他,现在回去没有什么危险了。
回去吧。
他从草原上挖了一簇这个世界中特有的格兰花,栽种在花盆里带回沂国。听狼蛮当地人说,格兰花的花语是“平安归来”和“好久不见”,经常被狼蛮人送给远行的战士,或是姑娘们送给远行归来的心上人。
这是刘照君得见光明后第一次看见天行。此时正值秋季,天行中栽种的桂花与菊花竞相开放,田间金黄麦浪未收,行人金发耀眼,夕阳光芒正好,遍地都是令人感到温暖的景色。
刘照君抱着栽种有红色花朵的盆栽,总觉得自己跟周边的一切都有些格格不入。
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东洲人都拿人种分国,因为同色号的人比较有归属感。
刘照君笑叹一声,是混血也不能赖他,再抬眸时,偶然见街边有几个少男少女聚在一起,怀里抱着新鲜的桂花枝,正凑头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很快,其中三个姑娘恨铁不成钢地夺过男孩们怀里的花枝,转身走向街边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将桂花枝都赠给了那个男人。
男人俯身接花,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那三个姑娘笑语不断。其中一个姑娘笑着笑着,突然注意到他一直在向那边看,于是指向他,跟那个背对他的男人说了句话。
那男人回首,一双血眸有些懵然地和他对上了视线。
一个二十好几的大男人,在街边和几年不见的对象相遇后落泪不止,有点丢人啊——落泪的当然是殷庆炎。
“你从哪来?”西昌王府中,殷庆炎哽咽着问刘照君。
“我从东土大燕而来。”刘照君说完,意识到殷庆炎不会明白这个梗,于是改口道,“其实是从狼蛮过来的。我去草原的时候遇到了易然他们,见他们都好好的,意识到应该是能回来了,所以……”
他把怀里的殷庆炎稍微推开一点,从桌子上端起格兰花的花盆,“草原的花,你快仔细看看,它们来到沂国后水土不服,快要谢了。”
殷庆炎从刘照君肩上抬头,想要看看花,但是转头时被刘照君的胡茬给刮了脸。
他难以置信地捂着被刮痛的脸,“你的胡子怎么这么硬?还不刮干净!”
如果说刚离开时的刘照君是仙子雪媚娘,那么现在回来的刘照君就是乞丐脏脏包——也不算是乞丐,更像是丐帮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记名弟子,脚踩木屐,穿着宽大的布袋裤子,上衣略有些狂放,无袖短衣,露出腰间的文身,手腕关节上缠着在打斗时起到防护作用的布条,一副尖锐手甲被挂在腰间,和一些挂在腰带上的鸡零狗碎缀在一起。
仔细把刘照君上下打量了一遍后的殷庆炎:“……”
这穿搭,是跟秦拽仙那丫头学的吧?
两人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对方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正要秉烛长谈,结果都从身后掏出了一大摞信纸。
原来都写了一堆信没送。
于是两人花了一天的功夫,将对方这些年来的所经所历都熟悉了一遍。
原来殷庆炎回到天行后,顺着刘照君从“浮云”那里打探来的线索一路往下查,把跟“天劫”有联系的人全都给牵扯出来处理干净了。同时,在大燕境内的刘子博也肃清了大燕中存在的“天劫”余党,沂国朝廷上下洗牌,去除一大病根,肃清吏治。
一堆人披星戴月,换来沂国人民至少十年的安生。
谁都不知道,十年后会不会还有什么反贼势力跳出来扰乱家国,这种事是杜绝不了的,只能防患,杀鸡儆猴。
在沂国天子的推动下,殷庆炎恢复了世子身份,洗去了逆贼的污名。如今盛名有了,沂国人民和许多读书人对于西昌王世子的印象也大有改观——所以才会出现街上有少年给殷庆炎送花的那一幕。
殷庆炎向皇帝求了恩典,放这一代玄鹤卫自由身,又主动招人,开始培养起下一代的玄鹤卫。夏禾还是作为玄鹤副官待在殷庆炎身边,毕竟他的母亲还在朝中为官,他自己也是官员的话,有时候还能帮帮母亲。
另一位副官林苓辞了职位,跑去她心心念念的大燕了,既是为了满足少年时的心愿,也是为了去找自己的相好。林苓走之前留了话,说如果殷庆炎需要她,她随时会回来。
奇家兄弟俩被陛下赦免了,都很默契地离开了沂国,不知道去做什么了,没传来过音信。但某次殷庆炎偶然撞破了夏禾读信,发现这货跟奇寒练有信件来往。
夏禾不仅跟奇寒练有信件来往,还和每个离开的玄鹤卫都有联系,时常会通过那些离开的玄鹤卫搜罗情报。
殷庆炎:……要不这玄鹤卫统领给你当得了。
夏禾欣喜若狂:当真吗,义父?
殷庆炎还真有这个心,等哪天时机到了,他就卸职离开,将统领的位子给夏禾,让夏禾也尝一尝向上应付天子、向下应付群臣的苦。
“那你以后呢?怎么打算的?”刘照君看完那些信纸,转头问和自己背靠背阅信的殷庆炎。
“原本打算辞官去找你,但现在看来,得重新规划了。”殷庆炎向后倒,和刘照君靠在一起。
他想了想,问道:“我们回玄鹤刀宗?”
“行啊。”刘照君向后伸手去摸殷庆炎的脸,指腹擦过他鬓边的三股小辫,突然想起来几年前殷庆炎留给他的结发绳。
他好奇地问:“你是世子,会不会被家里人逼着联姻什么的?”
“联姻?”殷庆炎嗤笑道,“我舅舅疯了才会让我去联姻。西昌王兵权在握,世子手上抓着鹰犬,陛下忌惮,不会让我和什么高门大户的人成亲。”
“舅舅巴不得我找个没权没势的人过日子,既显得我没有野心,也省的他总是疑神疑鬼。”殷庆炎转眼看向身后的刘照君,笑意盈盈,“跟你,正好。”
刘照君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没有及时接话,心跳声也放得极为轻缓,仿佛是要迎接殷庆炎接下来会说出口的话。
“跟我成亲吧,刘照君,来我家的家谱上坐着。”殷庆炎歪头,蹭蹭刘照君的脑袋,那两道掩藏在发丝之下的伤疤亲密无间,“在人间留个名,免得后人见我无妻无子,要随便给我安上个爱人。”
刘照君笑问:“历史上有谁被后人给编排了?”
殷庆炎忍俊不禁,笑道:“大燕的开国天子,盛熙和。他英年早逝,后世有人觉得一个盖世英雄应该有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于是去史书的字里行间寻找他与旁人相爱的证据,结果只扒拉出两个与他关系近的臣子,还都是男人。”
八卦是每个人的天性,刘照君也不另外,他追问:“哪两个臣子?”
“开国文臣里的嫪承阳和开国武将里的尉星衍。夏禾还写过他仨的故事,你要不要看?”
“要,在哪呢?”
“书肆里有卖,我差人去买。”
“好家伙,还出书了啊?”
“风月话本而已……”
怪不得殷庆炎对大燕国家里的那些旁门八卦都记的那么清楚,原来都是夏禾的功劳。
乐呵呵去看别人八卦的刘照君和殷庆炎还不知道,自己很快也要成为夏禾笔下的角色,成为别人口中的八卦,帮夏禾赚的盆满钵满。
世子大婚后,夏停凤看着天行里又开始风靡的风月话本,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这个大儿子文学造诣也是极高的,就是不用在正途上,不写诗词歌赋、史经策论,反而去写那些专讲公子小姐……甚至是讲公子公子、小姐小姐的淫词艳曲。
……也算不上淫词艳曲。夏停凤把膝头那本名叫《殷殷月华曾照君·中册》的话本拿起来,又翻看了两页。
有剧情有感情,写的还怪好看。
什么时候出下册啊?
在夏停凤大妇的书架上,有个专门空出来放置夏禾所写的那些话本的格子。什么《殷殷月华曾照君·上册》《丰禾不释寒》《苓茏不羁舟》《馨然一诺》《寄意成说》《三折皓雪》《清心寒语》……任何一个玄鹤卫看了这些书,都会知道夏禾平日里看着同僚脑子里在想什么。
玄鹤卫,一款夏禾的写作素材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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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殷月华曾照君》:殷庆炎,刘照君 《丰禾不释寒》:夏禾,奇寒练 《苓茏不羁舟》:林苓,东阳放舟 《馨然一诺》:段意馨,易然 《寄意成说》:奇寒寄,段意馨 《三折皓雪》:三福,郭皓意 《清心寒语》:万俟连清,奇寒练 夏禾:我嗑嗑嗑嗑嗑!(奋笔疾书)

过去,刘照君被困在家中,学校中,拳馆中;殷庆炎被困在府中,天行中,沂国中。
如今,两人相携着,把这大好山河都走一走,见识过天下武功,赏尽无边风月。
殷庆炎早就向皇帝辞了官,只留个世子的爵位,把玄鹤卫统领的摊子扔给夏禾,然后带着刘照君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
朝廷要开始分散权力,他这个时候辞官,刚好。
沂国和大燕都周游完了,两人打算回玄鹤刀宗待着,实现一下刘照君想要将逍遥拳在东洲发扬光大的心愿。正好逍遥门也被王遗风送给了刘照君,地界有了,现在只差招生。
原先那些去玄鹤刀宗拜师的人,早就全都跑出去闯江湖了。宗主成年累月地不回宗门,全宗上下都是三福做主,那些徒子们与其说是把玄鹤刀宗当成自己的门派,不如说是将玄鹤刀宗当做一个可以随时回去怀念从前的故地。
嗯,受伤了没钱治也可以回去,郭奶奶会不计回报地救他们的。
在回玄鹤刀宗的路上,殷庆炎因为还是不习惯大燕南方多雨的天气而染了风寒,喝着药,有许多东西不能吃。
而当晚两人原本计划着一起吃烤肉。
刘照君把烤肉夹着,往殷庆炎鼻子底下晃了一下,“你吃不了,闻闻味儿解馋吧。”
喝着白粥的殷庆炎:“……”
更馋了。
这么一番旅游下来,刘照君算是发现了,殷庆炎这位世子爷对于金钱没什么概念,花钱大手大脚的,是因为根本不知道钱有多难赚。
贫富差距在这个世界的这个时代极为明显。几两银子可以供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但对于殷庆炎来说,几两银子就是一身材质普通但针脚精细的衣服,对于经常练武活动的殷庆炎来说,穿上两三个月就坏了,得换新的。
也是离开了殷庆炎,刘照君才知道当初殷庆炎给他的一月五十两工资是一笔惊人巨款,要知道沂国官位品级最高的官员一个月的月俸也才八十来两银子!
沂国王族就算没有实职,每月也能有几百两银子领,更何况殷庆炎在天行里有能时时进钱来财的铺子,以前还有官职在身,又动不动能抄别的官员家,抄出来的值钱宝贝除了上缴国库外,他有喜欢的,也可以拿走。沂国皇帝对这个独苗苗外甥一直都很宽容,从来不在物质上短了殷庆炎。
以前西昌王府的下人很少,需要伺候的人只有殷庆炎一个,王府支出不大,三福老管家又会理财,是以殷庆炎的财富极多,殷庆炎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够他花就对了。
刘照君又想起了殷庆炎以前把御赐的珍珠送给玄鹤卫的事,当时他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这个时代的珍珠哪是那么好搞来的东西?怪不得玄鹤卫全都对殷庆炎忠心耿耿、死都不回头,有这么个财大气粗又仗义的主上,谁不追着走啊?
两人在大燕里游山玩水,见过许多孤苦女子无依无靠又无钱的惨情。在沂国,女孩儿从来都是被富养的存在,大燕中没看见的暂且不论,看见的,殷庆炎看不下去,就敞开腰包仗义疏财,如散财童子一般,这还没到玄鹤刀宗,就将出来时带的钱财散了个干净。
如今两人买药住宿的钱,是卖了殷庆炎用以装饰腰带的玉佩换来的。富贵世子得落魄几天,但殷庆炎不后悔。
“银钱一直是从下向上流动,我的私库里也存着不少民脂民膏,如今算是还给他们了。”殷庆炎喝着清粥说。
刘照君笑问:“你拿沂国的民脂民膏接济大燕啊?”
“……诶?”殷庆炎愣愣道,“对哦,差点把大燕当成我家了。回去后让三福把我在天行里的铺子上交给舅……咳,给夏大妇吧,让夏大妇多开几处学院,把那些有志读书的人都搜罗起来。”
沂国无论男女皆可读书,只看有些人能不能读得起了。
(未来的沂国皇帝王琅语:谢谢表哥送来的人才,爱你~)
在自国国境里,容易被一些东西障目。游玩一遭,殷庆炎没在沂国境内看见被不公对待的女性,也不必在沂国境内当散财童子。
至于男的……男的过得苦就苦点吧,一有舒坦日子就不干正事的些东西。殷庆炎在内心嫌弃道。
殷庆炎在某种程度上还有点厌男,也是成长环境所致,毕竟沂国的风气比较重女轻男。他小时候还想过,凭什么他爹不能怀他,非得让他娘怀?如果是他爹怀他,他娘的身体也不会变差了,也不至于打不过玖国士兵。
甚至再进一步,这个殷庆炎他娘就非得生吗?如果他娘不生他,现在肯定和他爹不知道有多恩爱、多么好!
都怪他!
(九泉之下的王遗德:可是我想看看我和殷嘉锐的脸能混合成什么样子诶,只是恰好碰上了国境动荡不安,不怪你。)
更进一步讲,王遗风当初为什么不拦着要和殷嘉锐成亲的王遗德?
殷庆炎阴暗地想,都怪他舅舅,支持他爹娘成亲,这才有了他。
(无语的王遗风:当年支持你父母在一起的还有你姨母,她甚至帮着你娘跑出宫去和殷嘉锐幽会。你怎么不怪你姨母?)
除此之外,以前那个跟他相交甚笃但是家里叛国还捅他的人是个男的,从那之后不再跟他相交还在天行里传一些风言风语的人是男的,他后来查抄出来的许多贪官污吏也是些男的……男的就没什么好东西,殷庆炎一直觉得能管得住自身的男性才是真男人。
这么想着,殷庆炎抬头,看向小桌子对面正在吃烤肉的刘照君。
刘照君就很好,不叛国不捅他,就算是气急了,打他也从来都收着力,也不在别人面前说他坏话……刘照君好像没在背后蛐蛐过别人,属于只听不评价的那种人。
正在吃烤肉的刘照君察觉到桌子对面的殷庆炎突然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他身后,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将脑袋靠在他背上蹭来蹭去,像只讨摸的大猫。
“刘照君,我好喜欢你呀~”
“……”刘照君冷酷地挺直了腰背,让殷庆炎不能好好蹭他,“不行,你生病了,别没数乱来。”
殷庆炎央求道:“不严重,就一次。”
“半次也不行。”
殷庆炎好奇地问:“怎么做半次?”
这还真把刘照君给问住了,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四两肉就进去二两?”
殷庆炎:“你那玩意儿只有四两?不信,找个秤来称一称。”
刘照君失笑道:“你有病吧……”
两人如今留宿在大燕西南区域的乡下中。这事说来话长,两人路过此地,恰好遇上了乡中恶霸逼迫寡妇的事,村中人深受恶霸的迫害,见状都不敢上前阻拦,于是路过的殷庆炎和刘照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打跑了恶霸,救下了寡妇。
寡妇对他俩千恩万谢,不知道要怎么报答才好,正好殷庆炎得找地方煮药了,于是两人就顺着人情来了寡妇家,先煮药喝药,后又被留下来吃饭。
殷庆炎见寡妇和她闺女吃不起肉,于是差使刘照君把原本买来打算烤了吃的肉分给这对母女——就是殷庆炎因为半路生病而不能吃的那一份。
吃完饭天色也晚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们刚打了恶霸,别人家里怕恶霸报复,也不敢留他们借宿,于是又在寡妇的盛情邀请下打算在寡妇家睡一晚上——坐在凳子上趴桌子睡。
那对母女就一间房屋一张床,也没有多余的被褥,就算有,殷庆炎也不会睡。
不是嫌弃,他也不睡他妹妹的床,避嫌,他嫌他自己。
殷庆炎一直觉得男人就算收拾的再干净也比女子脏,跟泥巴捏出来的一样,更何况他和刘照君这一路风餐露宿,暂时没条件洗澡,身上绝对算不上干净。
刘照君也这么觉得,于是去向寡妇买了柴火来烧热水,将两人擦了擦。
大燕江南地区的六月天说阴就阴,反复无常,他们只是需要一个避雨的地方,并不一定要躺着睡觉。
结果两人坐在桌前,睡意没等来,等来了大半夜摸进寡妇家报复的恶霸。
刘照君拽紧了护着指关节的布条,把恶霸拽着头发拖出了寡妇家,一路拖到后山,打算把恶霸揍到生活不能自理,再也不敢来犯。
但殷庆炎跟过来,直接抽刀捅死了那恶霸。
血溅在刘照君脚边,刘照君嫌弃地挪开脚,随后看向殷庆炎。
“去她们家借铲和锄来用一下,将这个东西埋了吧。”殷庆炎回视刘照君,嘴角噙着笑意,眼里却半点笑意也无。
那是刘照君第一次从殷庆炎身上看见实质化的滔天戾气。眸中流转的杀意还未收起,与自带圣光的金发形成一种极大的反差。
……好色哦。
不是!他在想什么啊啊啊啊啊!!!
刘照君有些慌乱地收回视线,跑回寡妇家,见那对母女站在门口,面带惊慌地看着他跑来。
一听他要借锄头和铲子,母女俩更惊慌了,但还是将锄铲都拿出来,问他要不要帮忙。
“不用帮忙,你们回去睡……”刘照君接过挖土用具后,对上了两名女子惊慌的目光。
他突然想到,这世上不是人人都习惯看别人杀人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杀人后不用偿命的。
他们帮这对母女打跑了恶霸,但只要恶霸活着,他们一旦走了,那恶霸就要找上门来报复。
他们如果杀了恶霸,恶霸在乡间许久不见人,恐怕会引起别人的在意。这恶霸能在这里逞凶这么久,不可能是单凭身强力壮,还可能手底下有一堆小喽啰,万一小喽啰报官,他们又不见人影,最后和恶霸有过冲突的这对母女可能被诬陷杀人。
棘手的是,这是在大燕境内。如果是在沂国境内,那恶霸白天一见殷庆炎那血眸金发,就该吓得屁滚尿流了。
不,如果是在沂国境内,这恶霸敢欺负女人,早就被乡民给围殴致死了,根本用不着他和殷庆炎动手。
刘照君左思右想,最终问这对母女:“你们愿不愿意搬家?”
寡妇懵然道:“搬家?”
“其实……与我同行的那人是玄鹤刀宗宗主,你们可以搬去玄鹤刀宗附近的村落居住,受他的庇护。”刘照君解释道,“我们正好要回去,你们可以跟我俩一起走。”
“可是……我们没钱托官老爷写路引。”寡妇犹豫地说道。
大燕境内的居民无故不可随意迁居。刘照君回想到以前读过的大燕律法,决定知法犯法——反正也犯了不止一次了,刚刚才跟殷庆炎合伙杀了人呢。
能让恶霸欺凌乡亲这么久,那官老爷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官。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这个地方不适合生活,那就换一个地方,不就是伪造路引吗?他们有的是门道。
那对母女回去收拾东西,殷庆炎和刘照君大半夜挖坑埋尸,四人连夜跑路。
可能是老天也支持他们这么干,连续半个月都阴晴不定的江南天在今晚格外晴朗,明月星辰尽可入眼。
那对母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敢跟刚认识的男人跑路,可能是因为当初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欺凌弱小的恶行时,只有这两个男人站出来了;也可能是她们认得其中一名男人的金发,知道有这种金发的男人都不会欺凌女子。
又或是,她们知道这两个男人为了保护她们以武犯禁,和那些乡里人传言中所描述的侠客一样。
总之跑吧,跑去一个能安生活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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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先前刚开始写的时候归错类了,直到这一章才有点武侠的影子。。。已经把标签改过来了,但是我还是要吐槽自己一句。。。。

逍遥门收徒,不看家室,不论贵贱,只看前来求学的人是否有那个学武的身体素质。
玄鹤刀宗收徒,只看脸,好看的人优先入门,因为掌门是个颜狗。
但介于两个宗门只有一墙之隔,想去玄鹤刀宗拜师却因为不合殷庆炎眼缘的人完全可以投身逍遥门,然后趴在墙头上向玄鹤刀宗偷师。
殷庆炎恢复世子之位这件事在江湖里的风向被闻阁处理的很好,但毕竟是将真相都给摆出来了,江湖上难免有些人对殷庆炎从落草为寇重新回到王族一事不满。
但不满又怎样呢?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西昌王世子铲除了一个祸国的“魔教”,而江湖正道们眼里最容不下的就是魔教。人们在各种江湖规矩与发展大势的裹挟下理不清楚思路,又恐惧自己的反对之言会引起他人的敌视,只好跟着那些刻意在其中带节奏的人高呼“世子大义”。
令刘照君有些没想到的是,殷庆炎给已经自戕的刘子博也求了正名,不过不是在世人的口中,而是在史书中。
史官将刘子博的功绩清楚地记载了下来,天子王遗风亲笔在其中写了一些批评的话,具体的刘照君不清楚,据殷庆炎说,是一些谴责刘子博自作主张还私立江湖组织的话。
一个臣子为国尽忠当然是好事,但得在帝王的掌控之内行事,才能让帝王稍微放心或满意。
就算殷庆炎是皇帝的亲外甥,那也是回去向天子请示后才跑去大燕建立的玄鹤刀宗。但刘子博不同,他是将一切都安排好后才告诉了皇帝,又畏罪似的跑去了沂国皇帝碰不到的大燕,这让一个控制欲强又疑心重的帝王很看不过眼。
不过如今万事已定,斯人已逝,旧事重提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沂国因为帝姬开始掌权的缘故正在改革,大燕逍遥门和玄鹤刀宗的招新也开办的如火如荼,大家都忙着规划未来,过去不必再提。
博闻阁的新阁主是刘子博走之前选出来的,博闻阁从那后只是一个搜罗情报的江湖组织,与沂国朝廷再无瓜葛。刘照君感觉博闻阁除了是个消息集中处以外,还像个水军买卖商,最明显的水军作用,就是在江湖上带殷庆炎的话题风向。
在江湖上行走,你听到一个人一直在夸玄鹤刀宗掌门,那个人不一定是玄鹤刀宗的徒子,但一定是博闻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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