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照君:“……”
两人正闲聊着,刘照君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种奇怪的声响,像是木块敲在地上的动静,不紧不慢,如同人在走动的脚步声。
玄鹤卫都在忙活着埋尸,没有人听到这细微的动静。刘照君偏头对殷庆炎低声道:“后面好像有人来了。”
殷庆炎闻言转头,向身后一望。
玄鹤卫追着“天劫”的人杀到这处野地上,确定此处无人经过后才动手。此刻他俩都坐在一座荒废的神庙前,如果有人从身后来,那就是从庙里出来的,很可能目睹了他们的血拼现场。
是普通人的话就给笔封口费再吓一吓,是官家的话他们就暂停埋尸直接跑,是江湖人的话就当作没看见对方。
只见一个瞧着年纪和东阳放舟差不多大的姑娘从庙里走出来,边走边打哈欠。
那姑娘脚踏双齿木屐,上身单穿一件粗布襕裙,下着粗麻布袋裤,一条裤腿挽至大腿,露出腿上的红绿芍药文身,腰侧和两条胳膊也文满芍药。
说风雅点这姑娘是落拓豪放,说通俗点这姑娘是一身的街溜子气质。
姑娘打完哈气,睡眼朦胧地瞅了一眼地上坐着的两个男人,用带着些口音的调调,随口打了个招呼:“早。”
殷庆炎好意提醒道:“已经下午了。”
那姑娘眯着眼睛,鬼迷日眼地抬头望了望艳阳高照的天,视线再往下落时,看见庙门前面一堆人在挖坑埋尸,吓了一跳,眼神瞬间就清澈了,精神也清醒了。
“乖乖……恁在青龙城外杀人,不怕被丐帮的人逮着揍啊?”这姑娘虽然吓了一跳,但神色中并无惊慌恐惧,反而还提高音量,好心提点了几句,“埋干净点儿,明儿就开大会了,让人察觉了不好!”
远处的几个玄鹤卫都停下手里的动作,警惕地看着那个庙门前的姑娘。姑娘跟没感觉到周边人的警惕似的,视线又一转,看见了殷庆炎旁边的刘照君。
她两眼一亮,问道:“美人儿,练拳的?”
刘照君对“拳”这个字敏感,他问了句:“是在跟我说话吗?”
因为玄鹤刀宗和逍遥门只有一墙之隔的缘故,弟子们天天两头跑,玄鹤卫也跟着学了些逍遥拳,大伙儿都会拳法。
殷庆炎流里流气地一勾刘照君的下巴,笑道:“现场也没别的美人儿了~”
刘照君捋掉被殷庆炎恶心巴拉的语气给激起来的一身鸡皮疙瘩,说道:“我是练拳的,逍遥拳。”
“逍遥拳……没听说过这功夫啊,恁家是一脉单传的武艺?”那姑娘来了兴趣,走到刘照君身边坐下。
殷庆炎见这姑娘生的好看,说话又敞亮,带着江湖人特有的爽朗劲儿,野里野气的,于是用眼神示意玄鹤卫该干什么就继续干什么,不必警戒。
“不是一脉单传的,就是练这个拳法的人少,所以知名度不高。”刘照君难得遇到对逍遥拳有兴趣的人,殷庆炎也没把人赶走,那就是没危险性,可以聊天。
那姑娘问:“咱俩能比划比划吗?”
切磋?刘照君道:“行啊,你是练什么功夫的?”
那姑娘笑道:“俺是丐帮的,练得杂,也打拳。”
刘照君:“……”
殷庆炎:“……”
殷庆炎一把抽出腿边的苗刀,越过刘照君将刀面搁在那姑娘的肩头,刀锋向内,直指颈侧。
众玄鹤卫见自家主子突然抽刀,于是又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警惕地看向那个坐在台阶上的小姑娘。
那姑娘两手缓缓举起,笑问道:“好好的,怎么突然动刀啊?”
殷庆炎冷眼看着那姑娘笑眯眯的双眼,片刻后也笑道:“还请这位丐帮的姑娘为我们保密啦~”
姑娘学着殷庆炎的语气道:“那得看俺心情啦~”
闻言,殷庆炎眸色一厉,手上发力,准备砍下那姑娘的脑袋,却见这姑娘用两指向上迅速一弹刀面,将长刀弹离自己的肩头。
刀刃震颤,殷庆炎被震得虎口发麻,还不等他另一只手来握住刀柄,那姑娘就一手撑地,飞腿用木屐卡住殷庆炎的刀刃,一脚将刀刃踩在了地上。
周围的玄鹤卫大惊,纷纷出刀向那姑娘袭来。殷庆炎的刀术在玄鹤卫是最好的,却被那姑娘一弹指将刀摁在了地上,此人不容小觑!
殷庆炎干脆松手弃刀,抬手制止那些扑过来的玄鹤卫,喝道:“别用铁器碰她!”
玄鹤卫反应迅速,迅速转腕,将刀尖调转方向,能刹住的就紧急脚刹,刹不住的就拉旁边人一把让自己停下。
那姑娘的额发被玄鹤卫冲过来带起的劲风拂起,向头两边分去。她噘嘴吹了一下自己凌乱的额发,笑道:“反应挺快啊,以前俺跟别人打,他们都不信邪,非得用刀啊剑啊,在俺身上试他个几十来遍才算完。”
殷庆炎示意玄鹤卫都稍安勿躁,然后看向那姑娘,收起了先前的不着调。他谨慎地道:“敢问姑娘大名?”
“秦拽仙。”秦拽仙笑道,“俺没恶意,只想试试这逍遥拳的威力,诸位姐姐哥哥们没必要动刀吧?”
林苓握着长剑,听到这个名字时一愣,她追问:“你是丐帮分舵主秦黎的女儿吗?”
秦拽仙双眼一亮,她看向林苓:“你认得俺娘?”
“十几年前刚入江湖的时候,做过令慈的手下败将。”林苓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记得吗?”
秦拽仙仔细把林苓给打量了一遍,最后恍然大悟,她用力一拍手,欢喜道:“你是林姐姐!”
“是我是我!十几年不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两个女子牵着手开始叙旧,剩下的人不知道剧情为什么会发展成如今这样,面面相觑,最后继续该挖土的挖土,该埋尸的埋尸。
没一会儿,给大伙儿去买午饭的东阳放舟回来了,他提溜着两大纸包的肉包子刚一过来,就在林苓身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东阳放舟开心地喊道:“秦拽仙!你最近在青龙城玩啊?”
从东阳放舟手上接过包子的夏禾:?
夏禾问:“你也认识那位丐帮的姑娘?”
东阳放舟笑道:“我做过她的手下败将!”
夏禾:“……”
好嘛,你们这对鸳鸯在一对母女手底下做过败将。
什么缘分啊,建议月老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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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本章与《万象不平客》的主角——十六岁的秦拽仙联动。 ②林苓和东阳放舟是gb,gb!看排雷啊啊啊啊啊!绝后是因为他俩gb啊!!! 至于他俩怎么勾搭上的,偷偷摸摸勾搭上的,不会着重写出来,因为这是本bl,请读者们自行发挥想象。 ③刘照君穿过来不是因为殷庆炎的姨母(乐),王遗策还没那么大本事能连通两个世界。关于刘照君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我打算在后面安排刘不敏来给解释,很快就到那个剧情了。(他俩只是恰好都姓刘,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自在光蔼育祥传道天尊——殷庆炎的姨母在天神界的同事——刘不敏:忙死我了,天天奔来跑去地给你们解惑。
第48章 真好
丐帮是天下第一大派,无论这人间怎么改朝换代,丐帮都一直存在于世,帮众遍布天下。
无论哪朝哪代都会有乞丐,而乞丐最大的特点就是流动性和广泛性,能集结天下乞丐的丐帮,消息路子自然广。
殷庆炎作为一个特务头子,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消息源?连哄带忽悠,又借着林苓和东阳放舟打感情牌,又拿刘照君的逍遥拳当报酬要给秦拽仙,还拿捏着度给秦拽仙大体讲了一下“天劫”对于沂国的害处。
最终秦拽仙义愤填膺地一拍大腿,愤愤道:“那‘天劫’的龟孙儿害恁沂国百姓不得安宁,江湖群侠人人得而诛之!殷兄弟你放心,俺这就去总舵拜托帮主发江湖诛杀令!”
说罢起身就要往青龙城里去,被林苓一把给拉了回来,“等等等等!还没说完!”
“此事毕竟关乎两国关系的好恶,不可拿到明面上与人讲。”殷庆炎低声道,“还望秦女侠能悄悄打听消息,然后告知我们。”
“这天下还没有丐帮不知道的江湖势力。等着,俺这就去给恁打听!”
秦拽仙起身又要走,走了两步后转头,看向刘照君,问:“这美人儿叫啥?他参加武林大会不?”
“刘照君。”刘照君知道这是在问自己,这姑娘后两句话带着点令他感到亲切的口音。
他道:“武林大会我参加。”
秦拽仙摆摆手,“行,那武林大会再比划,俺先给恁打听消息去!”
等到秦拽仙跑远,殷庆炎缓缓看向蹲在旁边的林苓,面无表情道:“有这么层关系你不早说。”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是她,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没想到她还记得我。”林苓无奈道,“不过丐帮的人性情阴晴不定,一贯只做自己感兴趣的事,也不知这秦拽仙靠不靠谱。”
“靠谱的话,我们就多了条消息来路;不靠谱,也能靠她将消息传出去。”殷庆炎刚刚说“这消息不能拿到明面上讲”那句话是骗人的,那是以前,现在他们与“天劫”把仇怨都搬到了明面上来,消息是否会传出去已经无所谓了。
侠之所以为侠,就是看不惯有些人不把人当人、吸着人血活在这世上。丐帮之所以会成为丐帮,就是被“天劫”这种吸人血的存在给害惨了,人们在一国中连基本的温饱都实现不了,只能成为“丐”。
他们最痛恨怎样的存在,十分明晰。
殷庆炎想相信一次那个叫秦拽仙的姑娘,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眼就感觉那姑娘在某种程度上跟刘照君有点像。
很奇怪的预感。殷庆炎转头问刘照君:“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迷魂汤,不然为什么我见你的第一面就被你迷住了?”
刘照君:“只有一个解释——你是色中饿鬼。不然夏禾怎么没被我迷住?”
一旁正在拍掉手中土的夏禾:?怎么又是我?
闲话说完了,尸体也埋完了,一行人收拾收拾,往青龙城城门处走,准备回客栈歇息,好应对明日武林大会上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
排队检查路引的时候,刘照君小声问殷庆炎:“为什么你先前让玄鹤卫不要用铁器碰那姓秦的姑娘?”
殷庆炎向刘照君偏头,低声道:“她的内力修炼功法不一般,内力深厚,可外化震颤铁器,不能用铁器对付,会被震麻手臂。”
刘照君道:“你们这些学武的都会这么厉害的内力,到时候我武林大会一上去岂不是立马就得被打下来?”
那还切磋啥啊?
“这江湖要是人人都能习得厉害的功法,也不会出现那么多杀人夺功法的破事了。”殷庆炎低笑道,“秦拽仙一上来就问你名不见经传的逍遥拳是不是家里一脉单传的拳法,这代表她家肯定有一脉单传的东西,让她能下意识联想到这个可能;后来她又说以前没有人能反应过来她的内力能震铁器,这证明她练习的内功功法不是常人能学的,至少江湖上知道这门功法的人并不多。所以放心吧,没多少人能用那么厉害的内力,夏禾不就被你摁着随便打么?”
排在两人后面且耳力极好正在偷听的夏禾:?怎么还是我?
殷庆炎说完,就见刘照君缓缓地冲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殷庆炎:?
“怎么能这么仔细啊。”刘照君感慨一声,“我以为你们是在单纯地聊天。你到底是怎么由那简单的几句话分析出这么多事的?”
殷庆炎乐道:“多练。你要是天天在朝上朝下被一群这天下最会斟酌词句的文官明刺暗讽,也会练的像我一样。”
“算了吧,这种事我练不来……”刘照君突然想到“浮云”曾经对他说过的话,那些都被他转述给殷庆炎了,是重要信息,他应该没有记错或是说错的。
于是他又问:“你先前有从‘浮云’的话里分析出什么来吗?”
殷庆炎道:“有。”
刘照君侧耳恭听,但是等了好半晌,都没等到殷庆炎往下说。
他疑惑地转眼,“瞥”向身边的殷庆炎,“殷庆炎?”
“……”殷庆炎眨眨眼,从刘照君的脸上回神。
他突然伸手,托住刘照君的下巴,凑上前去亲了刘照君一口。
刘照君:?
想要出声问两人要路引的城门守卫:……???
你们沂人……
两人后面的那帮玄鹤卫:“……”
主子,要不您先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时候?
夏禾一把揽住易然的肩膀,指着前头的殷庆炎对易然说:“看到没然然?咱们沂人的名声就是让这种人给败坏了的。”
易然深有其感地点点头。
在某些时候,他们的主子真的很拿不出手,幸好现在大伙儿为了掩饰身份都穿着自己的衣服,只要装作和前面那俩人不是一伙的,就不会被路人注目。
殷庆炎亲完了刘照君,向后伸手,易然心领神会地迅速将两人的路引放在殷庆炎的手上,殷庆炎又将路引转交给门前的守卫。
他笑的十分客气:“麻烦你了。”
守卫还没从殷庆炎突然亲人的举动中回过神来,他愣愣地接过路引,“哦、哦……没事,我看看……”
往往殷庆炎一旦用什么方式转移话题或是转移别人的注意力,那就是不想聊这个话题,或是目前不是个说话的好时候。
刘照君听着周遭熙熙攘攘的人声,想道:这确实不是个说话的好时候,路上人多口杂,回客栈再问吧。
进城时,刘照君能感觉到周边的人流渐密。古人衣袍宽大,走动摆手间衣袖挥扬,经常能和别人袍袖相擦,刘照君原本还在顺着走动摆手,后来将闲着的那只手横在身前,企图减少自己与别人接触的面积。
虽然整天跟殷庆炎卿卿我我的,但实际上刘照君并不喜欢跟别人有肢体接触,因为上一世的一些不好的经历,加上一直以来形成的肌肉记忆,一旦有人来碰他,都会让他下意识想要反击。
更何况他现在看不见了,这几天来搞刺杀的人又多,周边有人的时候,都会让他的精神和注意力处在一个极度紧张的状态。
这种状态长久维持下来很累,容易让人疑神疑鬼。刘照君理解了为什么两人刚认识的那段时间里,殷庆炎动不动就要在他的话里找漏洞,反复抠字眼,盯紧他的一举一动。
要是换成他这么紧张了二十年,他也这样。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刘照君渐渐握紧殷庆炎的手,紧跟在殷庆炎身边。
忽然有冷风错身,刘照君听见一道快要被风吹散了的男音从耳畔飘过:
“下午好呀,刘公子。”
刘照君心头一悸,猛地停下脚步,回首朝向声音飘离的方向“望”去。
周遭人声熙攘,各种声音纷杂不绝,显得方才的那道声音好像只是他过度紧张时出现的幻觉。
那个声音,是跟他接头的那个“浮云”。
林苓杀了“浮云”后,跟他核对过“浮云”的细节特征。他看不见,只能通过声音和语气的描述来判断跟自己接头的那个“浮云”是否也是跟林苓接头的那个“浮云”,最后的核对结果是大差不差。
那个“浮云”音色清,语气轻,废话多,总喜欢故作礼貌地说出一些毫不礼貌的话。
殷庆炎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怎么了?掉东西了?”
“不……”刘照君又转向殷庆炎的发声方向,神色犹豫。
要不要跟殷庆炎说?
可是刚刚那道声音太轻了,轻的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如果告诉殷庆炎,殷庆炎肯定会派人去查。如今他们身边的玄鹤卫并不多,万一是他听错了,容易浪费人力精力,还可能让殷庆炎处于身边缺人的境况中。
而且,跟在他们后面的玄鹤卫没有出声,林苓就在后面,应该能看见刚刚有谁从他身边经过。
林苓没动静的话……可能就是他听错了。
殷庆炎只见突然停下的刘照君脸上神色变幻几度,又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没……没掉东西。”刘照君垂眸说道,“只是听到了些奇怪的声音。继续走吧。”
殷庆炎盯着刘照君神色中闪过的一瞬犹疑,微微眯了眯眼睛,金睫簇血,犹如蛇眸。
刘照君有事瞒着他。
既然犹豫了,那就是一开始是想告诉他的,为什么又不说了呢?
玄鹤刀宗内。
奇寒寄在医馆门口探进去个脑袋,看着院子中正在晾晒草药的郭皓意。他问:“娭毑,需要帮忙吗?”
郭皓意抬头,见是那个被捅穿了胸膛的小伙子。她笑道:“不用。你胸前不疼了吧?”
“娭毑妙手回春,早不疼了。”奇寒寄整日的待在玄鹤刀宗里,闲的发慌。门内弟子们练拳练刀他看不懂,也不感兴趣,于是就去三福那里凑热闹,顺便想打听打听殷庆炎的事,但是三福的嘴巴严,遇到不想聊的话题就笑眯眯地不作回答,那眼神看的他莫名有些心里发毛。
前转后转,就只有郭皓意的小医馆里热闹有趣,偶尔可以跟着老大妇学些修养身心的方法,还能和前来求医的外人打听打听外面的事。
可能是因为郭皓意救了他的命,又可能是母亲早亡的人对于年老慈祥的妇女有天然亲近的欲望,奇寒寄动不动就想凑过来,多跟这位姓郭的老太太说说话。
他不通药理,也不敢贸然给郭皓意帮忙,怕帮了倒忙,于是只是坐在一边看着郭皓意忙活,偶尔搭把手递个工具。
时间长了,奇寒寄逐渐理解了跟刘照君亲近的殷庆炎。
这种与争权夺利无关的人,相交起来无需勾心斗角,聊天十分轻松,也不用去猜测对方话中的深意。
因为根本没有什么深意,你怀疑来怀疑去,最后发现对方说的只是表面上的意思。她关心你伤口还疼不疼、有没有吃饭,不是在打听你的命还能留多久,只是单纯地关怀伤者。
……真好啊。
奇寒寄坐在台阶上,双手抱膝,将下巴搁在手臂上,看着两只小麻雀想要靠近地上的药材,被郭皓意用衣袖挥走。
老大妇去屋里抓了把谷皮出来,撒在空地上,那些想要去祸害药材的小鸟于是转头去啄食地上的谷皮。郭皓意看着那些小鸟,笑着摇了摇头,又继续去晒药。
一只麻雀吃够了,振翅飞上蓝天,奇寒寄的视线随着麻雀移向九霄,今日万里无云,天清气爽。
原来天行外面的天空,有这么蓝。奇寒寄想道。
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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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素质
处理完药材的郭皓意向院子里望了一圈,发现缺了一篓荠菜。那是她采药时顺手挖来的,准备拿去给前两天才来求医的张寡妇。
“哪儿去了……”
老太太在屋里屋外进进出出地寻,奇寒寄见了,问:“要找什么东西?”
“一篓子荠菜……可能是落在后山了,我出去一趟,小寄帮我看一下药材啊。”郭皓意从墙根处拿了拐杖,扶着打理草药累到有些酸痛的腰往外走。
奇寒寄追上小老太太,“娭毑,我去帮您找吧,您歇歇。”
“不用不用,你多休息……”
两人还未踏出医馆的大门,门外就先抢进来两个大汉,后面那人的身上还背着一个男人,一条手臂耷拉着沥血,看装束应该是附近村庄里的人。
“来活了,娭毑。”奇寒寄不忍看鲜血淅沥的场面,他扶住老太太的肩膀,将人转向医馆里,“我去帮您找,您先忙。”
“一个竹片编的背篓,是放舟那娃娃编的,里头有半篓野菜……”
奇寒寄已经跑远,回首喊道:“知道了!”
玄鹤刀宗的后山多卧石,奇寒寄在后山逛了一圈,看见了被放在卧石边的背篓。
老人,年纪大了,做事比较容易丢三落四,菜篓旁边的草丛还有几处被压平的地方,大概是拎不动太多的篓子,一个一个往回拿,结果漏了一个。
奇寒寄把篓子背起来,心想以后要和郭皓意一起进山,反正他整日无事,去帮娭毑背草药,也算是报答救命之恩了。
背着篓子正准备回宗,奇寒寄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粗犷的男音:“奇公子,挺清闲啊。”
他的动作一瞬间定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那个冷着脸的高大男子。
“——浮云?!”
夏禾出门走任务,段意馨就成了玄鹤刀宗的大掌教。她结束一天的刀法教授课,活动着手臂走进房间,刚泄了气躺在床上想眯一会儿,想起自己还得例行去看一看奇寒寄的状况,于是又从床上弹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奇寒寄!”
“奇寒寄——”
“奇——寒——寄——”
段意馨在宗里转着喊了好几声,没听见奇寒寄应声,于是又转去医馆,想看看那人是不是在郭皓意那里帮倒忙,刚行至医馆门口,和急匆匆往外走的郭皓意撞上了。
一问才知道,奇寒寄去后山找篓子,一下午都没回来,郭皓意给人治完伤后觉得不对劲,正要去后山找找。
段意馨带着人去后山找奇寒寄,只找到一个歪倒的篓子,和卧石上触目惊心的五指血痕,像是有谁用手指死死地抓着石壁,但被什么不可抗力的因素拉扯开,指腹被划破,在石壁上留下长长的血痕。
不见有尸,周边还有拖拽的痕迹,奇寒寄很可能没死。
漆黑的手甲从小臂一路覆盖到指尖,尖甲的指尖锋锐,并不能完全将手握紧。
刘照君尝试着抓握了几下,又握拳向身前的空气打了两拳,拳掌带出的破风声比没穿戴手甲时要响亮。
尖甲的外侧有一些龙鳞似的凸起,摸起来有些扎手,反手一巴掌能甩的人皮开肉绽,全是些硬铁倒刺——这都是刘照君摸出来的。
圆甲摸着像是一些铁片拼接起来的,没有尖甲那么锋利,适合日常穿戴。
就日常的功能性来讲,刘照君更喜欢圆甲,但殷庆炎和玄鹤卫都说尖甲好看,非让他戴上个半天看看。
金主说的又不是什么难为人的要求,刘照君照做了,不过只戴了左手的尖甲,右手还得空出来跟殷庆炎牵着。
自从十年前武林中的高门大派被煞血教给血洗后,当时的那位武林盟主就失踪了。江湖上众说纷纭,有的说是武林盟主与煞血教教主在无人之处同归于尽,有的说煞血教教主将武林盟主杀害后退隐江湖,更有离谱的传言说,武林盟主与煞血教教主私奔了。
总之,从那次事件后,十年时间里,江湖上再没有出过武林盟主,有意开展武林大会的门派元气大伤,高手存活者不过一二人,对于武林大会一事也是有心无力,导致江湖群龙无首了许多年,魔教趁机在江湖上兴风作浪,闹得众人不得安宁。
所以在听说西昌王世子与魔教有勾结的谣言时,许多江湖侠士立马就信了,并且要去暗杀殷庆炎。
“十年前……那时候林姐姐刚入江湖吧?可有见过那位武林盟主?”易然转头问身边这位早年混过江湖的“剑姝”。
今日是武林大会召开的第一天,许多玄鹤卫近卫都回来了。不急着交换消息,大伙儿先坐在路边的面摊上吃个早饭,顺便八卦一下江湖事。
听到易然这么问,周边桌子上的玄鹤卫全都端着碗往林苓这桌凑热闹,饶是刘照君看不见现场是个什么情况,也能感觉到突然有很多人往这一桌凑了过来。
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林苓缓缓点了点头,“见过。她帮过我。”
一个近卫问:“我听说那位盟主也是玖人,真的吗?”
林苓:“真的,她比我还高半个头。”
“哇——你们玖人都是巨人吧?”
“我记得那位盟主也是用长刀的……”
刘照君发现,这个世界的十年前可太热闹了,江湖上是被魔教血洗,武林盟主失踪;家国上是玖国国灭被沂国吞并,同时狼蛮和大燕从友好转变为敌对。
除此之外,林苓和殷庆炎相遇,东阳放舟跟着还未参军的师兄去见识过狼蛮的草原,刘子博开始发现了家族中灰暗的一面,殷庆炎的姨母离开皇室后不知所踪……
那像是个历史中的重要时间点。刘照君想,千年之后,这个时间点会不会被编进学生们的历史课本里?
(千年之后的狗狗队成员:你怎么知道我们现在背历史时间点背的想死?你的对象也在历史书上,称号是“千古八荒造假反第一人”。)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下十年前的那位武林盟主,又顺着这个话题开始讨论这次的盟主之位会花落谁家。一众人争论不休,就差拍桌子开个赌局了。
刘照君发现今天的殷庆炎格外安静,握着他的手,在不断地模拟逍遥拳中“八极卸骨”的招式,用很轻的力度来回掰着他的手腕。
“用力。不实战,你永远不能熟练掌握这招。”刘照君顺手纠正了一下殷庆炎的动作,“待会儿武林大会,你也上去打两下呗,随便练一练。”
殷庆炎心不在焉地应道:“嗯。”
在一起待了这么久,殷庆炎随便哼唧一声刘照君都知道这人是要犯什么毛病。他发觉到殷庆炎是在想事情,便没再出声打扰。
但殷庆炎却突然凑近了他,低声在他耳畔说道:“每当我以为自己够强了,外面的世道就要狠狠给我一巴掌,让我认清自己。”
刘照君品了品殷庆炎话中的意思,觉得对方可能是在介怀先前被那个丐帮小姑娘卸了兵器的事,于是并不算安慰地安慰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以前以为有刀在手就万事大吉了,一直觉得赤手怎么可能打得过刀剑。但你和那个秦拽仙都能打得过,甚至你还看不见,都能打得过……”殷庆炎情绪难得低落,“若是‘天劫’中也有这种高手,我岂不是输面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