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求生游戏by碉堡堡
碉堡堡  发于:2024年06月27日

关灯
护眼

“既然如此,观之也无不可。”
颜太师又惊又怒地看向他:“霍琅,你敢!”
这件事无论是真是假,对于皇室来说都是天大的丑闻,一旦揭露就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届时文武百官该如何看待先帝,天下人又该如何看待皇帝?!
霍琅充耳不闻,冷冷看向殿外:“本王说把尸体抬上来,听不懂吗?!”
一股腐朽的尸臭味忽然席卷了整间大殿。
只见外间的侍卫鱼贯而入,每人手里都抱着一口大箱子,一个接一个,足足百抬,大臣们纷纷以袖掩鼻,又害怕又好奇地探头去看。
公孙墨用折扇敲了敲箱子,打开其中一个盖子,只见里面堆满了被烧得乌漆嘛黑的碎骨,他又打开一个盖子,里面都是人头骷髅,顿时满堂骇然。
“这些箱子里装的便是当年清风县被无辜屠杀的百姓尸骨,因为年月太久,在下只挖出来这么些,上面都有被火燎烧的痕迹,诸位大人不信,只管派仵作验尸。”
他语罢轻轻击掌,又命人抬上来一男一女两具尸骨,只见这两具尸骨用白绫整整齐齐裹着,而且明显特意清洗拼凑过,骨头碎得奇怪,公孙墨用东西黏住拼成大骨,再以针线缝在布上固定,这才凑成完整的形状。
颜太师震惊不能言,脸色苍白,踉跄后退了两步:“这……这是……”
公孙墨从怀里掏出一副白手套戴上,蹲在地上把弄乱的尸骨摆正:“这是陆无恙夫妇的尸骨。”
“当年关内第一刀客唐破锋被先帝招入麾下,此事已不算什么秘密了,他杀人有一个习惯,若遇弱者一刀毙命,若遇高手需连斩一十二刀,此刀无刃,重铁铸之,非以利杀人,而是以刀背重击全身骨头,致使筋脉断裂而死,在江湖上独树一帜。”
“陆无恙夫妇也算江湖上有数的高手,却仍是败于唐破锋刀下,他们全身筋骨碎裂,我拼凑了数夜才勉强还原,如此痕迹普天之下也只有唐破锋能做到。”
他不可能凭空变出一堆旧年尸骨,也不可能凭空变出一张血书供词,而且有理有据,字字都经得起推敲,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公孙墨最后犹嫌事情不够大,折扇遥遥一指,正对着龙椅:“诸位若不信,只管去问问陛下,他对当年那件事可再清楚不过了。”
众人下意识看去,却见那名年轻的帝王不知何时从龙椅上缓缓走下来,恰好停在陆无恙夫妇的尸骨面前,他盯着面前这两具腐朽的骸骨,不知为什么笑出了声,在寂静的大殿上显得犹为突兀:
“是真的。”
陆延望着颜太师,一字一句认真道:“颜师,他说的都是真的。”
“哗——!”
满堂哗然,颜太师更是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厥过去。
公孙墨轻摇折扇:“常言道上行不正,下必效焉,先帝犯大错在先,陛下亦有过在身,这便是草民说的第二桩冤案了。”
刹那间无数双眼睛都看了过去,想知道公孙墨这张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屎。
陆延神色平静:“孤还有什么罪过,你说。”
公孙墨缓缓吐出四个字:“私、通、敌、国,陷、害、忠、良!”
简直荒谬,比第一桩冤案还要荒谬!
这是所有人内心的想法,然而公孙家的名太盛,再加上刚才的前车之鉴,他们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开口质疑,只能眼睁睁看着公孙墨从怀中掏出一封盖有玉玺的国书——
这是陆延从赵康的抽屉里找到,私下交给公孙墨的,当然,这个时候就要换种说法了。
“这封密函乃是在下游历西陵时机缘巧合所得,上面记载了当今圣上以盐铁之法作为交易,让西陵元帅出兵攻打归雁关,再暗中掐断粮草,里应外合铲除卫家一事,国玺落函皆在,颜太师,您是鸿儒雅士,不如替大家念一念?”
颜太师脸色铁青地伸手接过书函,细看连指尖都在颤抖,他盯着纸张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读,神色甚至带着几分凶狠,最后指尖一紧,倏地将纸张攥紧,闭目仰头,老泪纵横:
“苍天不幸,昏君误国!北殊历代先祖在上,卫家满门忠烈,效力边境,缘何落得如此下场?!!”
先帝所行之事虽恶,却也有几分为了江山社稷,赵康又是为何?!!卫家对他从无不恭,事事皆敬,就因为担忧兵权旁落,所以便以以国之重本去和西陵那群狼子野心的家伙交易,只为了杀光这满门忠烈?!!
就在这时,一名面戴铁甲的男子忽然步入殿中,只见他三步并做两步利落跪在颜太师面前,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下方狰狞骇人的一张脸来,定定问道:“太师可还认得在下?”
颜太师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你……你是卫鸿?”
世人传闻卫鸿押运粮草失踪,多半已经命丧关外,没想到居然还活着,而且变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卫鸿无视众人惊异的目光与打量,一字一句缓慢道:“当初我奉命接应粮草,却在断龙峡遇上埋伏,拼死跳下悬崖才逃过一劫,而埋伏之人就是耿国忠,后来我母亲与弟妹去往封地,途经麒麟关时又遭到此人截杀,太师,你以为幕后主使是谁?!”
耿国忠,此人原为麒麟关守将,数月前被发现死于城中,满城尸横遍野,朝廷当时原本要彻查死因,结果被摄政王霍琅按下,最后说是山上响马进城劫掠,一个不轻不重的回答就把事情揭了过去。
颜太师不可置信后退两步:“难道……难道是陛下?”
卫鸿眼中的冷意说明了一切问题。
“无道昏君!你且上前来!!”
颜太师忽然发出一声怒喝,整个人气得发须皆张,他举起怀中一直紧抱的物件,扔掉上面缠绕的布条,露出一根颜色古朴的打王金鞭来,正指着陆延的方向斥骂道:
“我颜柳一生教书育人六十余载,辅佐三代帝王,如何教出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为子当孝,为臣尽忠,为君者爱民如子,老夫当年的教诲你都忘到了狗肚子里吗?!且上前来!老夫今日便用这根打王鞭狠狠地教训你!”
陆延闻言迈步上前,却是缓缓掀起龙袍下摆跪在了陆无恙夫妇的尸骸前,他抬手解下冕旒放在身旁,一举一动莫不从容。
陆延开口:“颜师……”
颜柳高举打王鞭,无不痛惜的道:“昔年老夫教你于宫中,治国谋略你无一不精,诗词歌赋你无一不晓,有举一反三之能,智多近妖之态,本以为能成为一代明君,不曾想心狠手辣,连私通敌国之事都能做出,北殊江山若交于你手,十年必亡!”
他说着就要狠狠打下,一旁的霍琅见状下意识迈步,陆延动作却比他更快,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攥住了那根打王金鞭:
“颜师,您睁开眼仔细瞧瞧,我是谁!”
陆延忽然抬眼直视着颜太师,一双黝黑的眼睛平静而又死寂,似深不见底的寒潭。他脸上笑意莫名,一如既往温柔,只是多了些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颜师,你且瞧瞧我是谁。”
颜太师怔住。
恰在此时,被藏在地宫里的赵康终于被一名侍卫押了出来,他们二人从龙椅后方巨大的屏风绕出,登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颜师救孤啊!”
赵康看见颜太师的一瞬间就像看见了救星,连滚带爬跑到了他面前,抱着颜太师的腿痛哭流涕道:“颜师!你一定要救孤啊!霍琅这厮和那个假皇帝意图谋反,将孤囚在地牢数日,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行弑君之事,我如今孤立无援,求太师搭救!”
他刚才一直被押在地宫里,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瘫坐在地哭得好不凄惨,直到过了盏茶时间这才发现大殿寂静得不像话,那些大臣都目光诡异地盯着他,四周弥漫着一股尸臭,箱笼里堆满了骸骨。
“啊!”
赵康看见尸骨,又是一跌,慌张后退:“这这这……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卫鸿从地上起身,狞笑注视着他:“陛下看见这便害怕,可知归雁关外死了数万人,远比眼前之景要骇人得多?!”
“卫鸿?!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死了吗??!”
赵康顿时更惊,有白日见鬼之感,殊不知颜太师已经快气死了,他用打王鞭指着陆延不可思议问道:“你是那陆家公子?!!”
陆延跪在那两具骸骨前,淡然闭目:“是。”
颜太师踉跄后退两步,又指着赵康绝望问道:“你是真皇帝?!”
赵康不知自己如今的模样有多么像小丑,冕旒歪斜,衣衫凌乱,满面泪痕,半点君王气概也无,他听见颜太师的问话惊喜点头:“是啊,是啊,孤才是真皇帝,颜师你切莫被他蒙骗了!”
他话音刚落,后背忽然一疼,那数尺长的打王鞭忽然重重砸在了他的身上,一下又一下,疼得惨叫连连。
赵康连滚带爬躲避:“颜柳!你放肆,孤乃是皇帝,你竟敢谋逆犯上!!”
颜太师只觉面前这个真皇帝比假的还像假的:“犯上又如何!老夫今日便用这根打王鞭替北殊列位先皇教训你!!”

第213章 登基(二更)
颜太师已经气得失去了理智,方才他不忍下手无非是念及太子幼时聪慧绝顶,又曾在自己手下亲自教导,难免心有痛惜,却不曾想教导的那人竟是陆延这个假皇帝,而不是赵康!
面前这个昏君在颜太师心中连最后一点好处都失去了,哪里还会留情,当即举起打王鞭一顿痛揍,他们一个体弱多病,一个年迈不便,也算不相上下。
群臣旁观这一幕,竟无一人敢插手阻拦,大部分视线都落在了在地上跪得身形笔直的陆延身上,一时间心思各异。
世间居然真的有面貌如此相似之人,实在不可思议。
这些年来皇帝虽然偶尔昏聩,但也常常施行仁政,功过相抵,在百官间口碑不错,如今细想下来,里面怕是有诸多内情。
而卫鸿接下来的举动也证明了这件事,只见他看向陆延所在的方向,牙关一咬,忽然在对方面前重重跪地,红着眼睛道:“陆公子,谢你恩德大义,救我卫家满门,若没有你卫鸿今日早就身首异处,我当初猪油蒙了心才会刺杀于你,请受我三拜!”
他语罢朝着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等再抬起时额头已经见了血,跪在尸骸面前的陆延却一直保持着沉默,殿外阳光笼射进来,将他俊秀的面容照得有些模糊不清,却仍觉阴郁,一如那些年隐姓埋名不见天日的时光。
被颜太师打得狼狈逃窜的赵康却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似的,冲上前狰狞质问道:“是你!是你!今日之事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霍琅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冷笑道:“陛下这是想算账?只管找微臣便是,今日这出戏热闹的很,陛下喜不喜欢?”
他无畏骂名,就算承认今日这出戏是他安排的,赵康又能如何?
赵康愤然挣脱他的手,神色癫狂,已然陷入了魔障:“孤是皇帝啊!孤是皇帝啊!你们谁去杀了霍琅,孤赏侯爵,酬万金,要当尚书还是宰相都使得,你们快去杀了他!”
赵康在文武百官间穿梭游走,伸手揪住他们的衣领癫狂质问,然而却无一人应声,卫家百年忠烈尚且落得如此下场,今后还有谁敢替赵康卖命?
赵康神志不清,最后伸手揪住了霍琅的衣领:“你不就是想当皇帝吗?!孤让给你当!孤让给你当还不行吗!”
霍琅却一脚将人狠狠踹开,低垂的眉眼满是狠戾:“废物!本王若想要什么自然会去夺,用得着你来让吗?!”
他语罢忽然抽出腰间佩剑,一点寒芒乍放,险些闪了众人的眼,武官上朝时所佩仪剑都是不开刃的,就是为了避免刺王杀驾之事,唯有霍琅腰间的这把剑削铁如泥,曾饮百人之血。
“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心腹,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霍琅如在三军阵前,声音凛冽不可侵犯,他高举手中长剑,黑沉沉的目光如针尖般穿透人心:
“方才听公孙公子所言,先帝不贤,当今昏聩,如此不仁不义之君怎能统率朝臣,使我北殊千秋万代?!然泾阳王贻误粮草被斩在先,临安郡王虐杀外室被斩在后,宗室已无可用之人,今日我霍琅冒天下之大不韪,恳请陛下退位让贤,谁若不服只管站出来!!”
他手中长剑应声而动,缓缓划过众人,被文武百官顿时如潮水般后退让出一个真空圈,心中暗骂不已:
霍琅这个王八蛋,篡位就篡位,非要做出这幅正气凛然的样子给谁看?!
岑尚书敢保证,谁如果不服气站出去,脑袋立刻就会被霍琅像砍菜瓜一样砍下来,都是拖家带口的,谁去触那个霉头。
霍琅沉声问道:“没有人吗?!”
众人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纷纷装哑巴。
霍琅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就当诸位同意了,自今日起陛下自愿禅位,让于有德之人,在场众人皆是见证!”
他语罢利落收鞘,竟是缓缓走到陆延身旁,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神情中掀起衣袍跪下,双手持礼,一字一句严肃道:“所谓君者,有德有才,颜师曾赞公子诗书谋略皆精,有智多近妖之态,已备高才,公子后又暗中救卫家满门,此谓德行,今日霍琅恳请公子登基为皇,救我北殊百姓于水火之中!”
他语罢叩首不起,卫鸿也效此举:“请公子登基,卫家虽已凋零,却仍有男丁可征战沙场,只要公子一声令下,立刻重返朝堂为北殊效力!”
百官皆无动静,面面相觑,毕竟自古以来从未有如此荒谬之事,最后还是博望侯霍避率先领着一群武官跪下,朗声道:
“请陆公子登基!”
又一批小官顺应时局跪下:“请陆公子登基!”
文臣哗啦啦跪了一半:“请陆公子登基!”
最后还剩数十人站立朝堂之中,霍琅见状扶上腰间佩剑,一字一句淡声问道:“诸位大人这是不服?”
那几十人这才反应过来,哗啦啦跪地:“请陆公子登基!”
天娘啊,霍琅这厮到底在玩什么,他废这么大的劲居然不是为了自己登基,而是为了扶一个假皇帝上位,到底是他们出现幻觉了还是霍琅失心疯了?!
陆延闭目不语,直到满朝堂的人跪得只剩颜太师一个,他这才缓缓睁眼,从地上站起身来,因为跪得太久,身形晃了两晃,片刻后才站稳,对群臣平静道:
“陆家世代行医救人,并无为官做宰之心,我幼时遭逢大难,虽为陛下替身,却更无把持朝政之念,多年苟活只为使父母冤屈大白于天下,今日已全生平夙愿,又岂敢肖想皇位?只愿归隐汝州,清贫度日便可。”
他当了多年皇帝,说话虽是不紧不慢,但多年习惯使然,仍让朝臣不敢轻视,反而愈发心惊胆战。
霍琅高声道:“陆公子虽为替身,多年来却熟知国事,厚待忠臣,大修水利,开仓放粮,桩桩件件不一而足,民间广有称赞,世间有德者虽多,知悉国事者却甚少,世间有才者虽多,有德者却难辨,若论二者兼备,当属公子,您若推拒,天下再无人敢居此位!”
经霍琅这么一说,那些大臣也算回过味来了,原来北殊这些年的利民之策全是出自面前的“假皇帝”之手,对方虽无皇室血脉,但满腹谋略,再者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再计较血脉也是无用。
有聪明的人已经利落叩首了:“请陆公子登基,否则我等便长跪不起!”
百官再三请愿,陆延再三推辞,如此往复数个回合,陆延这才不得不同意,他先是伸手扶起几位老臣,最后将霍琅从地上扶起,隔着衣袖攥紧对方的手叹道:
“诸位如此,我若再推辞便显得小气了,只愿今后能与诸位大人共治北殊,使百姓安居乐业,再无饥馑之忧,刀兵之祸!”
“我若登基为帝,自不敢锦衣玉食,沉迷享乐,为表此心,今后六宫皆废,不纳一妃,不立一后,临安郡王之妻霍滟已身怀六甲,也算赵家血脉,待其长成便接入宫中教养,如此皇位亦不空悬,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霍琅听见陆延说要废除六宫,不由得心神一震,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低头不语,眼角眉梢却柔和了不止一星半点,一字一句似在立誓:
“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朝臣见陆延安排得明明白白,心中暗自佩服他的气节心性,齐齐朗声道: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有赵康一个人跌坐在地,失魂落魄,好似疯子。

在陆延登基的那天。
他一直被霍琅软禁在西南角一处偏僻的宫殿,外间重兵围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这个软弱了一生的皇帝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个人用烛台狠狠刺进了心脏,等侍卫发觉冲进来的时候,赵康已经倒在血泊里不省人事了。
原本喜气洋洋的皇宫顿时变得骚乱不堪,却不是因为那个自杀的废帝,而是因为新帝接受朝臣跪拜时忽然当堂吐出一口鲜血,直接晕厥了过去,如果不是摄政王压着场面,早就出了大乱子。
“太医呢!!速传太医!!”
“陛下晕过去了!!”
陆延在五脏六腑传来一阵熟悉的绞痛时就隐隐猜到了什么,他喉间腥甜,耳畔就像有人在做道场,锣鼓齐鸣,脑袋嗡嗡作痛,视线天旋地转,连霍琅焦急惊恐的脸都模糊了起来。
众七手八脚把陆延抬进了寝殿,他却伏在床边一个劲往外吐血,仿佛要把肚子里的脏器全部吐空了才肯罢休,他死死攥住霍琅的手腕,目光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狠绝,艰难咽下一口鲜血道:“赵康一定出事了……把他带过来……就按之前商量的法子做……不要耽搁……”
之前的法子?那岂不是剜心?!
霍琅眼眸猩红地扭头看向一旁,仿佛要择人而噬:“到底出了什么事?!”
满殿的人齐刷刷跪倒一片,胆战心惊道:“回王爷,今日废帝忽然在屋子里用烛台自戕,因着那时候陛下在行登基大典,接受朝臣叩拜,故而不敢通传,便私下请了太医去救治,现如今……现如今只怕不大好了……”
回话的侍卫还未说完,就猝不及防被霍琅一脚踹倒在地,他声音狠戾,恨不得杀了这群废物:“一群蠢货!立刻将人抬过来,倘若他中途断气本王要了你们的狗命!!”
自那日朝堂翻案之事流入民间,惹得百姓议论纷纷,赵氏皇族可谓尽失民心,明眼人都知道赵康的下场多半是好不了了,底下的侍卫宫女也难免有所怠慢,故而并未第一时间禀报,却不曾想霍琅气得青筋暴起。
太监磕头如捣蒜:“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办!”
霍琅又忽地想起来什么,一把扯过传话太监,忍着怒气道:“还有墨痕道长、公孙墨!立刻传此二人进殿!”
他实在是慌了手脚,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有点本事的都通通叫进了宫来,语罢又重新折返回床边,守着陆延寸步不离。
陆延服了几颗压制蛊毒的丹药,撑着一口气给自己施针,总算压下了那股想要把五脏六腑吐出去的冲动,他脸色苍白,浑身冷汗地靠在床头等赵康过来,视线一扫却发现霍琅像失了魂似的,脸色比自己还要难看,身形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陆延轻扯嘴角,直到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说笑:“你怎么好像比我还怕?”
霍琅红着眼眶看向他,忽然有些恨面前这个人,一字一句低声问道:“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陆延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他们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如今却要生离死别。霍琅不怕死,也不怕跟着陆延一起去,可他们二人真正在一起的光阴细数下来甚至不足百日,让他如何能够甘心?
陆延握住霍琅冰凉的手,用力按了按,苍白的脸上满是血痕,却难掩认真:“别怕,这次我必不会丢你一人。”
陆延想起父母的那两具骸骨,想起在汝州旧年的日子,胸膛起伏不定,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不知是不是蛊毒作祟,他竟也有些神志不清起来,摊开自己的右手掌心,盯着上面蜿蜒的掌纹自言自语:
“幼时便有先生替我算过命,说我是早夭之相,命线自掌心而断,比旁人活生生少了一半,恐难活过而立之年……如今……咳咳咳……如今想来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霍琅……我……我真不该生这样的脸……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因我而死了……”
“我母亲父亲当年也才三十许的年纪……厨娘还有一个六岁的孙儿……丫鬟正是二八年华……她们的一生都因我这张脸而断送了……”
陆延开始胡言乱语,泪水混着汗水一起滑落,肤色苍白,眼睛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霍琅……霍琅……我不敢死啊……我不敢下去见他们……那么多条人命,我偿不起!我真的偿不起!”
霍琅攥住他乱动的手,厉声喝道:“胡说八道什么!要偿命也是先帝和赵康去偿,关你什么事!我此生杀人无数,比你还要多百倍,死后找我的鬼只会比你多,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陆延红着眼睛看他:“霍琅,我也曾害过你……”
他也曾害过他,不得善终。
霍琅双目紧闭,用额头抵住他的手,冷冷道:“害了就害了,本王又不会找你偿命,你要好好活着偿了这笔债!”
霍琅语罢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冰冷,又用脸贴着陆延的掌心,竭力缓和道:“别怕,我活着的时候护你,死了也护你,那些小鬼不敢近你的身。”
黄泉路长,魂不成双。
但为君故,剑驱魍魉。
他话音刚落,陆延又咳了一口血出来,绫黄色的被褥已经被染成了大片刺目的红,看得让人心惊,一个人怎么能吐出这么多的血?!
霍琅见状狠狠咬牙,他忽然低头咬破指尖,攥住陆延的右手,沿着对方那条短短的命线续了一条血痕,直到手腕处才结束,低声警告道:
“如今你的命线已经变长了,本王借寿给你,你便不许再死,听见了吗?!”
陆延望着他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似曾相识,好像从前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但恍惚的神智确实因此清明了一瞬。
陆延笑了笑,声音沙哑:“好,我一定活下来。”
恰在此时,赵康终于被几名侍卫用担架抬了进来,只见他双目涣散,人已经死了大半,胸口是一片暗沉的血迹,上面胡乱撒了些药粉,缠了几层纱布,想来是事出慌乱,太医还没来得及收拾好。
霍琅冷声道:“太医呢?!”
太医院凡是叫得上名的御医都过来了,粗略一数竟有二十余人,他们齐齐跪在外阁间,只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
娘的,怎么看他们今天都不是来治病的,而是来殉葬的,下辈子投胎打死也不学医了!
太医院院首磕磕绊绊道:“回……回王爷,今日当值的太医尽在此处了。”
霍琅面无表情挥手,示意侍卫屏退无关人等,他声音阴沉,接下来的一句话惊得那些太医如坠冰窟:
“本王要你们把他的心挖出来,找到里面的一只蛊虫,并且保他半刻钟不断气,谁能做到?!”
院首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因为他忽然反应过来霍琅嘴里指的那个“他”就是地上奄奄一息的废帝,暂且不提他只会施药救人,有没有胆子去杀一个皇帝,光是剜心还得保住半刻钟不断气,谁能做到?!
痛也活生生痛死了!
院首把心一横,闭眼叩首:“王爷恕罪,微臣无用,剜心容易,可还要保住人不断气,非大罗金仙不可,臣等实在无此通天之技!”
他身后的一众太医也是如此,宁可自称废物领罚也不敢接这件事。
“砰——!”
霍琅一掌劈碎了手边的矮几,面色阴冷地嚯然站起身,他现在就像地狱归来的阎王,一双猩红的眼睛满是杀气:“那本王要你们何用?不如全部剁碎喂狗死了干净!”
“王爷饶命啊!”
院首吓得抖若筛糠,尿都快出来了,他以为最差就是砍头,没想到居然是剁碎喂狗,这位爷既然说剁碎了那就不会少于一千块,说了喂狗那就不会喂猪,而且还是留到最后一口气才死,这和千刀万剐的极刑有什么区别?!
危急关头,内室忽然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我来——!”
陆延不知何时从床上起了身,他踉踉跄跄走到霍琅身后,身上玄色的单衣有些空荡,苍白的指尖死死扶着门框,右手却紧攥着一把匕首,漆黑的眼底满是与外貌不符的锐利狠绝,一字一句重复道:
“你们都出去,我自己来。”
霍琅箭步上前:“你疯了!”
霍琅若是有刀,此刻恨不得亲自上阵,可他多年来精习杀人之术,只知道如何把刀刺进心脏才能让赵康死得更痛苦更快,并不知道该怎么保住对方不断气,再加上过于担忧陆延的安危,此刻手抖得不像话,又如何持刀?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因果,总要由我亲自了结,你们都出去,再耽搁下去赵康就真的断气了。”
霍琅咬牙看了眼地上气息奄奄的赵康,又看向面色坚决的陆延,忽然一拳重重砸在门框上,厉声喝道:“都随本王去殿外守着!”
大不了便是一死。
陆延死了,自己陪着他便是。
霍琅想通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是眼睛红得要滴出血来。
此刻殿外已经聚了一堆人,墨痕道长、公孙墨、霍避、卫鸿都到了个齐全,就连身怀六甲的霍滟也来了。
说来世事弄人,临安郡王之前被太医诊断后嗣艰难,甚至还为此丢了性命,然而他死后没多久霍滟就被诊断出怀有身孕,震惊一众人等。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