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求生游戏by碉堡堡
碉堡堡  发于:2024年06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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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知道了。”
语气笃定。
霍琅不语,而是攥住陆延的手腕,缓缓扯起他的袖子,露出右臂上那条黑色的蛊毒长线,平静的语气下满是瘆人的气息:“我再不知道岂不是成了傻子,陆延,你难道真打算瞒我一辈子?”
霍琅有了前世的记忆,自然不可能全无察觉,否则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将赵康和无眉扔进牢狱严刑拷问,任由桑夫子他们百般劝说也不肯释放。
无眉被他使尽了酷刑,却仍不肯吐出解毒之法,那赵康更不必提,废物一个,险些吓晕过去,霍琅怕把他弄死了,这才扔到一边暂时放过。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传到外间,便引来了那些文人的口诛笔伐。
陆延盯着自己手腕上的痕迹看了片刻,那黑线的颜色一次比一次深,一次比一次沉,仿佛在预示着什么,他醒来已经扎了一次针,又服了半颗解药,痕迹却不见淡去。
陆延慢半拍回过神,笑意狡黠:
“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为了这个,你不必拷问他们了,先帝料到赵康是个吃不得苦的,根本就没有告诉他解毒的法子,你就算把他打死了也逼问不出什么,至于无眉……他虽知道,却绝不会说的,问了也是白费力气。”
无眉不说解毒的法子,赵康还能活,他如果说了,赵康就彻底失去利用价值,当真只剩死路一条,先帝这辈子算无遗策,临死前都下了一步好棋。
这也是陆延没有告诉霍琅的缘故,说了也没用,徒惹烦忧,说不定有一天他自己捣鼓着捣鼓着就研究出解药了呢?
霍琅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本王不信世上有撬不开的嘴!”
“王爷,嘴巴好撬,人心却不然。”
陆延对生死之事看得很淡,以至于这个时候居然还有闲心调侃霍琅,他一面慢条斯理剥开对方身上玄色的衣衫,一面和对方细细掰扯道理:
“今日若换了你是无眉,我是赵康,你可会在酷刑下吐出解毒的法子?”
霍琅一噎。
他自然是不会,死了也不会。
无论是他还是陆延,都无比确信这一点。
大殿内忽然陷入了寂静,一时间只有他们躯体相缠的声音,霍琅牙关紧咬,一声不吭,嘴里血腥味弥漫。他用力闭上眼睛,皮肤触碰到冰凉的龙椅纹路,还能清晰回想起前世被一剑贯心的感觉,浑身从头凉到了脚。
陆延一开始没发现霍琅哭了,直到将人翻过来想换个姿势,这才发现对方脸上满是冰凉的液体,不由得顿住了动作。
“怎么哭了?”他轻声询问,给霍琅擦泪,“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霍琅却不肯看他,而是用手背捂住眼睛,喉结滚动,哑声吐出了一句话:
“陆延,你何曾在乎过我?”
陆延何曾在乎过他啊……
自己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寻求解药,心中百般煎熬,彻夜难眠,陆延却好似浑不在意,早已看淡生死。
陆延有没有想过,他若死了,自己该怎么办?
他定是没有想过的,否则又怎么会瞒了自己整整两世。
陆延闻言一顿,嘴角弧度逐渐淡去,低声认真道:“霍琅,我何曾不在乎你?”
他抵着霍琅的额头吻了又吻:“就是因为在乎你,才不愿你劳神心伤,此毒虽厉害,却也不是无药可解,我已摸索出了几分门道,必不会……”
他顿了顿才许诺道:“必不会留你一人。”
霍琅没动,他只感觉陆延的身躯又贴了过来,烧得他浑身滚烫,生平第一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平静却可怕的占有欲:
“我若死,你不会使我独上黄泉,你若死,我亦舍命相随。”
“不过一死罢了,有什么可怕的,我们谁也不分开。”
陆延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俨然变得轻松起来,就连霍琅也是听得心神一震,是啊,就算死了又怎么样,大不了他随陆延一起去就是了,何必在这里学三岁小孩流泪,真是丢脸。
这么一想,手却更不愿意放下来了,只是唇瓣紧抿,无声忍受着身上那人的纠缠。
陆延知道霍琅没安全感,便伏在他耳畔絮絮叨叨,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事都讲了一遍,包括如何出生,如何长大,家中有几个兄弟叔伯,父母生得如何模样,后来一夕变故,他就来到了京都,白天行走人前,晚上就住在黑漆漆的地宫里。
他甚至连自己看赵康不顺眼,故意往对方床上撒蚂蚁的事都抖了出来,只因那人立了皇后,宠幸妃子,消息传出去害霍琅不高兴。
只是没办法解释,就只能悄悄报复回去。
霍琅一开始还没什么反应,直到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才终于缓缓放下手,他盯着陆延,见对方笑意明朗地望着自己,仿佛上一秒还是那个在家中树下背汤药歌的干净少年,然而头顶上方精美的雕梁画栋却提醒着他们,这里是冰冷巍峨的皇城。
陆延林林总总说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毕竟他对家里的回忆也只有短暂的十来年而已,末了低叹一口气笑道:“我现在可没什么瞒着你的了,连祖宗十八代都掏出来和你说了,别生气了,嗯?”
霍琅闭目偏头,嗓子哑的不像话:“你活该。”
陆延如果早点告诉他,何至于被那些人欺负这么多年。
可霍琅不知道陆延是真的怕了,怕人心难测,更怕世事无常。前世陆延满门尽丧,那颗心浸泡在波谲云诡中多年,不可避免变成了石头,他就算知道霍琅的情意,也不敢尽数吐露,只恐后果承担不起。
毕竟世界上哪有这种傻子,真的肯为了一人颠覆江山?
直到陆延重生了一遭,才发现原来真的有,他把浑身瘫软的霍琅从龙椅上抱起来,吻了吻对方哭红的眼角,用说悄悄话的音量,像哄小孩似的一本正经道:“我与王爷天下第一好。”
霍琅却偏偏吃这套,听不出情绪的哼了一声:“否则你还想和谁好?”
自从陆延说了不必在无眉身上下功夫后,霍琅就没有像前些日子那样拷问得紧,而是暗中遍请名医问诊,殊不知先帝留下的势力尚未拔除干净,无眉被吊在水牢深处,依旧能得知外间的局势变化。
“干爹。”
一名眼生的内侍打点好地牢的守卫,静悄悄跪在了牢门外间,他一身绯衣黑纱,臂弯里搭着拂尘,赫然是无眉的徒弟,内廷副总管秦衍。
那牢门深处吊着抹血淋淋的人影,蓬头垢面,赫然是无眉,短短几日他受尽人间酷刑,被霍琅折磨得不成样子,一双浑浊的眼睛却依旧精光四射,用苍老的声音道:“霍琅可有什么动作?”
秦衍垂眸盯着地面,光影落在玉白的侧脸上,看不清神情:“与陛下有干系的官员尽数被杀,皇城内外血流成河,他遍请名医问诊,却不得解毒之法。”
无眉低低发笑,苍老的声音像夜枭一样,半晌才抬起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赵家气数将尽,老夫只好尽力保全陛下,也不算愧对了先帝,你暗中取兵符去找辛破岳调兵护驾,莫被发现了,陛下……以后就交到你手中了。”
秦衍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声音带着一丝不安:“干爹,儿子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出去的。”
无眉闭目:“我是不能活了,我死了,陛下才安全,今日费尽心力将你叫进来,一是交代事情,第二,则是让你给我一个痛快。”
秦衍惊慌叩头:“儿子不敢!”
无眉道:“动手吧,霍琅手段狠辣,我这把老骨头也难保真的能撑到那一日,今生风光无限好,却没想到临死竟落得如此下场。”
他言语间数不尽的喟叹惋惜。
秦衍只好大礼叩拜,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方才站起身取出一枚淬了毒的银针,道了一声:“儿子不孝。”
只是将要动手时,秦衍忽然抬眼,轻声问道:“干爹,那蛊毒当真无解么?”
无眉身形一顿。
不同于地牢幽暗的天,御华园却是花苞轻吐,樱棠桃李,尽态极妍。一名穿着素净的宫装女子坐在台阶上,手里捻着一根草叶子发呆,赫然是先帝膝下的柔安公主赵芙,她乃是一名不得宠的宫妃所出,常年不受待见,住在这偏僻宫角,太监婢女也多有怠慢,世人也都快遗忘了她。
秦衍拎着食盒途经此处,不经意瞧见她浅绿色的身形,脚步一顿,迈步走了过去:“公主,如今虽是春暖,但寒意未退,怎么还在外头坐着,仔细着凉。”
赵芙看见秦衍,浅笑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秦衍与她关系似乎不一般,迟疑一瞬才答道:“去见了干爹。”
赵芙闻言低头盘弄着手中的嫩绿长叶,仿佛在编什么东西,看起来有些意兴阑珊:“原来是他,我还以为你见皇兄去了。”
秦衍道:“陛下不会有事的。”
赵芙哼了一声:“他有事没事与我有什么干系,反正我从小到大也没见过他几面,有事的是我们这些宗室罢了,泾阳王叔和临安郡王都死了,也不知何时会轮到我。”
秦衍微不可察皱眉:“公主莫说这种话,您是女子,没办法继承皇位,那些事牵连不到您的身上,奴才会保护您的。”
他最后一句话声音很轻,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赵芙这才正色看向他:“我身上流着赵家的血,就是祸害,你焉知摄政王不会斩草除根?”
秦衍一时哑然。
赵芙将手里编好的草链子打了个结,然后给秦衍系上,细嫩的草条衬着男子白皙的肌肤,倒是颇有意趣。她堂堂公主之尊,竟是牵着这太监的手笑吟吟道:“我给不了你什么金银富贵,送你一条草链子玩吧,秦总管可别嫌弃。”
秦衍只觉得脸上发烫:“公主哪里的话,奴才为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芙一双翦水秋瞳望着他,娇俏难描:“真的?”
秦衍颔首:“自然为真。”
赵芙却忽地将手伸出来,摊开掌心:“那你告诉我,你干爹把你叫进地牢做了些什么,又给了你些什么,你肯不肯告诉我?”
秦衍惊讶于她的敏锐,盯着赵芙看了片刻,最后还是从袖子里缓缓掏出半枚虎符,轻轻放在了女子手心,将事情一五一十说来。
赵芙目光闪动:“你就这么告诉我,不怕我去向摄政王告发你换个保命符?”
秦衍却平静道:“奴才贱命一条,若能换公主千金之躯,千值万值。”
“你这个……”
赵芙似乎想骂秦衍傻,但话到嘴边,又不忍说出口了,她攥紧手里的虎符,内心思考着该如何在这场宫斗倾轧中活下来,末了定定看向秦衍:
“你敢不敢和本公主赌一把?!”
这世上从没有十拿九稳的事,往往三分天注定,多少人就败在了那一点气运上。陆延因为容貌之故,再加上蛊毒复发,所以一直待在神康殿不曾踏足外出,却不曾想下午有宫人来报:
“陛下,柔安公主求见。”
“柔安公主?”
陆延原本在翻阅医书古籍,闻言从脑海记忆角落中翻出一抹模糊的身影,这才想起宫里还有个公主,只是他们甚少见面,也不知对方忽然过来是为了什么:“孤身子不适,让她回去吧。”
陆延不想横生枝节。
那宫人却道:“公主说知道陛下龙体抱恙,恐不便相见,只是有一物需当面转交给陛下,延误不得。”
陆延放下医书,沉吟片刻:“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只见殿门打开,一名宫装女子从外间款款而入,她穿得素净,衣衫都是去年的料子,发间不过簪几朵鲜花、几根银簪,可见日子并不算富贵,只是青春正貌,倒也不需俗物装点。
“臣妹见过皇兄。”
赵芙盈盈下拜:“早就闻皇兄龙体抱恙,本不该打扰,只是实在忧心,故而亲手做了些时令糕点,还望皇兄莫要嫌弃。”
陆延对赵芙其实不大有印象,只是偶尔在御花园碰见过几次,对方不得先帝宠爱,赵康也不曾把这个妹妹放入眼中,常年住在深宫,日子清苦,寻常女子十六便要议亲了,赵芙却年近二十也无人操心婚姻大事,其透明程度可见一斑。
“你我兄妹一场,不必多礼,坐吧。”
赵康虽然除掉了赵家其余人,对赵芙却没什么敌意,大抵是因为对方多年来老实本分,不曾做过什么恶事。
“谢皇兄。”
赵芙在下首落座,这才瞧了眼御案后的男子,那人虽然穿着龙袍,但和赵康还是不大一样,气度卓然,似芝兰玉树,似青竹雪松,眼神也不大一样。
赵芙七岁那年去给先帝请安的时候,途经御园,瞧见赵康带着宫女太监玩蹴鞠,他身子不好,准头也差,一脚踢过来恰好把赵芙的脸给砸了,却不道歉,反而重重推了她一把,语气厌恶:
“谁让你站在这里挡了本殿下的球!滚远些!”
再后来,她就没见过赵康了,先帝驾崩,新帝登基,每个人都盘算着自己的未来,没有一个人记得皇城里还有个公主。
直到十七岁那年的炎夏,赵芙因为嘴馋爬到树上摘杏吃,一不小心摔下来惊扰了圣驾,她摔得头晕眼花,却也不敢喊疼,连忙跪在一旁请罪,头顶响起了一道温润的男声:
“她是何人?”
有太监答道:“陛下,是柔安公主,她深居简出,所以您不大认得。”
柔安也不敢抬头,紧张搅弄着裙摆,只听那名男子轻轻地笑了:“原来是柔安,若想吃果子叫宫人从膳房给你拿,才六月,杏子还涩口呢。”
柔安低头呐呐应了:“臣妹嘴馋,让皇兄见笑了。”
男子问:“十五岁了?”
柔安摇头:“十七了。”
男子笑着道:“个子瞧着不大高,难不成是宫人伺候的不尽心?”
他虽然温声细语的,四周却稀里哗啦跪倒了一片人,伺候柔安的宫女太监嬷嬷一个劲磕头请罪,吓得抖若筛糠。
柔安只好道:“没……没有,伺候的尽心,只是他们不会爬树摘果子。”
那男子没说什么了,留了一个小太监送她回宫,便起驾回神康殿了,柔安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只见对方坐在步撵上,一身白底绣龙的素净长袍,发束玉冠,侧脸瞧着温润和气,真是说不出的好看,与小时候恶声恶气的模样大不相同。
正恍神,一名俊秀的小太监走到她面前半跪着,将拂尘递了过来:“公主,奴才送您回宫吧。”
柔安无措抬头:“秦公公,我,我能自己回去的。”
然后她看见那小太监笑了笑,对方生得不如皇兄好看,眉眼也是平静阴沉的,只是那天日头和煦,照得人也多了几分明澈:
“还是奴才送您吧。”
柔安无奈,只得搭着对方的拂尘一瘸一拐回宫了。
后来她才知道,有御前的人护着送回去,那些奴才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就不敢怠慢了,她的日子也比从前好过了许多,只是时日一长又恢复了原样,而她再也没遇见过皇帝。
如今,倒是物是人非了。
柔安看了眼殿内伺候的人,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起身跪在了地上:“恳请皇兄屏退左右,臣妹有事禀告,万不能传到第三人的耳朵里!”
陆延闻言略有讶异,毕竟他想象不到柔安一个无背景的公主能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告诉自己,而柔安见陆延不语,咬牙道:
“事关皇兄性命,还请屏退左右!”
陆延轻笑,来了些许兴趣:“都退下吧。”
那些宫人都是霍琅派来的,闻言神色迟疑,但还是退下将殿门关上,柔安见她们都走空了,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一枚虎符,恭敬呈过头顶:
“臣妹有两样东西献给皇兄,一是这枚虎符,其二……便是解蛊之法。”
陆延听见第一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反应,他虽然不知道柔安是怎么拿到这枚虎符的,但多半是那块假的,因为真的那枚一直在霍琅手中,直到听见最后一句话,他的目光才终于锐利了几分,身形微倾,一动不动盯着柔安。

第209章 尸骨
柔安目光坦荡,直视着陆延:“皇兄一定好奇臣妹是如何得知此事的,是也不是?”
陆延起身缓缓步下台阶,走到柔安面前,心想先帝生了个蠢钝的儿子,偏又有一个灵秀的女儿,他垂眸睨着女子黑压压的头顶,声音低沉:
“你知道的太多,难道就不怕孤杀了你?”
前世没有柔安这个变故,以至于陆延一时猜不出因由,对方一个深居简出的公主是如何得知自己的替身之事,又如何得知自己身中蛊毒?
柔安聪明就聪明在能看清时局,并不耍弄心思诡计,她将自己所有底牌尽数摊开,垂眸道:“虎符是副总管秦衍给臣妹的,解毒之法也是他从无眉口中套出,只求皇兄与摄政王网开一面,保我二人性命。”
陆延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你们两个?”
一个公主?一个太监?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结党的?
柔安深深叩首:“请皇兄成全!”
她嘴里的消息若是为真,就算放了他们两个也没什么,毕竟陆延本来就没打算杀赵芙,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
“你怎么能确定秦衍没骗你?”
柔安目光不躲不闪,甚至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镇定:“听闻此毒每月发作一次,若无解药最多半年便会呕血而死,皇兄就算遍寻天下名医,想来也不过续个一年半载,既然如此何不大胆一试?”
陆延意有所指:“看来秦衍确实告诉了你不少消息,说来听听,此毒何解?”
柔安深吸了一口气:“此毒有两种续命之法,一是每月按时服药,皇兄之前服用的解药便是由秦衍亲手所制,药方他已倒背如流,但是……”
陆延微微一笑,接着她的话道:“但是此药治标不治本,最多续五年的寿命便再无用处了,是也不是?”
柔安诧异看向陆延,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同时暗自心惊,幸亏自己没耍什么手段忽悠对方,否则如今已经露了马脚:“皇兄所言甚是,那便只剩第二个法子了,破蛊!”
陆延饶有兴趣:“如何破?”
柔安迟疑一瞬:“取刀刃,剖赵康肺腑,将他体内的母蛊剜出,再以母蛊做引,将你体内的子蛊诱出便是。”
陆延听不出情绪的问道:“如何诱?难不成和赵康一样开膛破腹吗?”
柔安摇头:“赵康幼时便是早夭之相,先帝为替他续命特意请了西域番僧在他体内种蛊,如今算来已经二十载有余,那蛊虫早已侵入肺腑,非得剖开不可。”
“而你种蛊不过七年,只需在胸膛剖出一道小口,将母蛊放在伤口附近,再辅以无眉房内的一枚金铃摇晃,便可将子蛊引出。”
这是一个十足危险的法子,因为赵康一死,陆延顷刻间就会毙命。
倘若这个办法是假的,赵康前脚被开膛破肚,后脚陆延就会跟着一起共赴黄泉。
倘若这个办法是真的,赵康被开膛破腹当场就死了,如何能撑到陆延取出子蛊的那一刻?真是难难难!
陆延短短一瞬就分析出了利害关系,神情似笑非笑:“皇妹这道法子献了倒不如不献,真是叫皇兄好生难做。”
柔安也知道这法子过于难为人了一些,轻咬下唇:“可无眉就是这么和秦衍说的,他们二人情同父子,想来不会撒谎,那枚金铃就藏在无眉的房中,皇兄若不信,可派人去搜……”
“孤会仔细考虑,你且回宫去吧,无事不要外出。”
陆延不会轻易尝试这个法子,但柔安在不知道虎符是假的情况下还是献了上来,他于情于理都该网开一面。
柔安欲言又止:“那臣妹所求之事……”
陆延垂眸望着她,那双眼睛还是和初见时一样温润,声音也如那年炎夏般好听,笑着问道:“孤何曾说过要杀你?”
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子罢了,他前世不会杀,今世也不会杀。
只是秦衍的性命,尚且需要和霍琅通个气,让他手下留情。
“秦衍此人自幼便跟随在无眉身侧,城府深沉,行事滴水不漏,怎会轻易把兵符交出,又套出解毒之法,只怕居心不良。”
霍琅生性多疑,听见解毒之法是从秦衍那边套出来的后,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你还不知道吧,无眉昨夜死在了牢狱中,多半是他动的手。”
御华园中,他们相对而坐,陆延不疾不徐泡了一壶茶,这才道:“无碍,留着他也没用,就算秦衍不杀他,无眉也多的是法子自尽,我遍翻医书古籍,发现他说的法子也不无道理,只是风险太大。”
霍琅抿了一口茶,语气沉凝:“他二人的性命可以暂且留着,但本王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这个法子,非到山穷水尽时断不可用。”
陆延掐指算了算:“以药压制可以续命五年,就是怕赵康活不到那个时候,他的身体早就是干锅熬汤,又受打击,只怕残存寿命不过两年之数。”
霍琅重重搁下茶盏,语气恼怒:“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编出来的,本王麾下亦有能人异士,定有法子解了你身上的蛊毒,你信他们还是信本王?!”
陆延刚想夸霍琅比从前稳重了不少,没想到还是个孩子心性,什么都喜欢争一争,他笑着握住对方的手,递到唇边亲了亲,简简单单一个动作也色气撩人:“我自然是信王爷。”
霍琅闻言怒气顿消,他目光微暗,指腹在陆延唇瓣上轻轻抹了一下,粗糙的茧摩擦着光滑的皮肤,无端让人颤栗,意有所指道:
“陛下要一直这么信任微臣才好。”
另外一头,墨痕奉了霍琅的命前来觐见,刚刚迈进御花园就看见这令人眼瞎的一幕,他神色抽搐,扭头就打算离开,身后却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道长既来了便坐吧,本王刚好有事要请教。”
得,这下躲不掉了。
墨痕心中暗自叫苦,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见礼:“贫道墨痕,参见陛下,参见王爷。”
陆延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见墨痕,只见对方身着黑袍,发须皆黑,就连唇瓣和指甲也泛着诡异的黑紫色,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心中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道长免礼。”
霍琅将他二人的眉眼官司收入眼底,端起茶杯皱眉抿了一口,不知在想些什么:“道长能掐会算,有经天纬地之才,不知对医术可有涉猎,陛下如今身中奇毒,还望指点一二。”
墨痕连称不敢:“此事贫道之前也曾听见王爷提及,故而私下掐算过,此毒乃陛下命中一劫,非人力可扰,倘若能平安度过便是苦尽甘来,若是不能……”
墨痕讪笑两声,不言语了。
陆延适时按住面色阴沉的霍琅,似笑非笑问道:“非人力可扰?这么说来道长知道解毒之法?”
墨痕支支吾吾。
霍琅声音冰冷:“说!”
墨痕装模作样念了一声道号:“王爷恕罪,天机不可泄露。”
霍琅直接站起了身,神情阴冷:“你敢戏耍本王?!”
这个妖道平常给他支招一个接一个,而且都有奇效,怎么关键时刻却不顶用了,霍琅本来就对陆延身上的奇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怎么容忍墨痕拿此说笑!
墨痕心想自己学的是《爱情三十六计》,又不是《奇毒三十六解》,霍琅这不是为难他吗?
“贫道该死,还望王爷恕罪!”
霍琅正欲开口,却被陆延拽了回去,微微一笑:“王爷,孤瞧着墨痕道长格外面善,似是故人,说不定从前在哪里见过,看在我的份上,饶他失礼之处吧。”
霍琅脸色难看:“可你的毒……”
陆延安抚道:“天无绝人之路。”
陆延对解毒之法没什么反应,反倒是面前这个妖道让他来了些许兴趣,力邀墨痕一同饮茶,询问他的来历出身,在哪座山头修行,好不热情。
“不知道长在哪座山头修行?”
“空……空间站……阿呸,空间山。”
“好生奇怪的名字,倒是我孤陋寡闻了,道长的唇色与指甲为何泛黑,莫不是与我一样身中奇毒?”
“天生的,天生的,贫道生下来就黑。”
“我与道长似乎十分有缘,从前在何处见过?”
“陛下说笑了,您久居深宫,贫道游历山野,又怎会相见,非要说见过的话……许是前世今生的缘分?”
墨痕感觉自己快被霍琅的眼神刀死了,只见对方冷冷勾唇:“前世今生?这么说来道长与陛下情缘不浅?”
墨痕擦汗,立刻改口:“那当然不及陛下与王爷的七世情缘。”
霍琅这才满意收回视线。
陆延闻言没有当真,只当墨痕在拍马屁,笑了笑:“道长不必紧张,孤也只是随口一问,明日大朝会孤有意给道长封个一官半职,不知道长可有兴趣?”
自从霍琅带兵入宫,陆延已经有整整一个月都不曾上朝,并不是他不想上,而是他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算来明日也差不多了。
墨痕心想当官啊,那不要白不要,顿时眉开眼笑地谢了恩:“贫道多谢陛下!”
霍琅瞥了眼墨痕那张白净的脸皮,心想这妖道从前看起来古里古怪,没想到还是有几分姿色,以后万不能让他在陆延面前晃:“道长无事便退下吧,本王与陛下还有要事相商。”
墨痕立刻识趣告退,屁颠屁颠就走了。
霍琅见状这才皱眉道:“明日你当真要上朝?”
陆延拨弄着石桌上的棋盘:“之前我命公孙墨去汝州取一样东西,他带人星夜兼程,昨日便返回了京都,明日是上朝的好时机。”
霍琅心头一跳,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什么东西?”
陆延不语,取出一枚黑子落入棋盘,发出当啷一声轻响——
“上千人的尸骨残骸罢了。”
他声音轻飘,仿佛是被一场滔天大火燃烧过后的余烬,风一吹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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