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修罗场搞纯爱by简卷
简卷  发于:2024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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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温汀的话都不用说完,池礼已经在收拾双肩包了。
司机来接他,去了谢温汀的私人山庄。
在江沅南边的山脚下,但却并不偏远,兼顾了清静和便捷。山庄里什么都有,高尔夫球场、直升机坪、湖景都一应俱全,后面还有一个小瀑布。
凡是识货一点的人,都知道这庄子在江沅意味着什么。再添上谢温汀的名字,总归会紧张些地感受着私人山庄的压迫感。
但池礼没有任何的紧张情绪。
他只是带着好奇,到处打量着看,把私人山庄当成了森林公园那样欣赏。
是,主楼连着绿化草皮植被花园都很大,瞧着也壮观。
可也不会比水稻成熟的时候,一望无垠的金黄色更震撼了。
池礼穷巴巴的,像麦穗一样长起来。淋过雨扛过风,在广阔天地间见过朝阳月光,便不觉得人造的奢侈多么动人心魄。
那些很好,当然。可池礼见了这些,仍然是池礼。
他看见谢温汀的时候,没有任何谢温汀期待的反应。
池礼的反应就是四处找狗:“小狗呢?想我的小狗呢?”
谢温汀:“……”
他恍然觉得池礼莫不是在叫自己。
这也就是岁凛不在,要是岁凛知道他的心思,会发出尖利的爆笑。什么小狗,程薄霁可以勉强叫绿茶小狗,小狗娇艳,谢总如今几岁了?
只能叫沙皮老狗。
谢温汀的确挺狗的。他想用“上流社会”的享受勾引池礼,想给十八岁的小孩长长见识,叫他眼眶震动,乱了心神,顺着年长者给出的道路堕落几分,便可给人得手的机会。
可池礼呢,他眼巴巴地等狗来,却不肯眼巴巴地看谢温汀腕子上的百达翡丽,看他车库里的豪车,或者看他占地多少亩的庄园。
谢温汀心绪有些复杂,他叫宠物保姆把狗抱了过来。池礼凑过去摸了摸狗狗的头,又从双肩包里拿出了一团棕色的东西。
他抖落开,谢温汀才瞧见,那是个小小的帽子。
钩针勾出来的,锁着小花边,一看就是给小狗戴的帽子。
离谱的是,都已经是给狗戴的帽子了,居然不是草帽的款式,是贝雷帽的款式。帽子中心有一个小揪揪,整体是棕色,乍一看,还挺英伦风,瞧着贵气极了。
狗被抱在保姆怀里,池礼抬起手,就把钩针帽子戴在了小狗脑袋上。
比格犬会大叫,会拆家,会到处生产肥料。但比格犬也是很乖的狗,允许人类对它做任何事情,永远信任,没心没肺。
做实验可以,不怎么反抗,戴帽子自然就更不反抗了。
池礼左瞧瞧右看看,它垂下来的大耳朵服帖极了,戴着学术气息满满的帽子,丑得很独特,独特到可爱,可爱到有些漂亮。
“好看吗?是言扶自己做的!”池礼怎么看都满意,和谢温汀这么说,眼神亮亮的。
谢温汀知道言扶。池礼最好的朋友,青梅竹马。不像是岁凛总盯着言扶,谢温汀没见过言扶,但他比他们大十岁呢,这么多年的感情经验叫他明白,他完全可以直接默认言扶的出局。
青梅竹马要是可以在一起,在青春期萌动的时候就在一起了。都上大学了还没动静,那就是真没动静了。
或许是真朋友,或许言扶藏着暗恋的酸楚,可谢温汀丝毫不在乎,他一点打探言扶情况的心思都没有。
四岁就认识的朋友,就算是暗恋,敢告白吗?十四年的友谊是潜藏的沉没成本,一句话出来,友谊就像画上黑线的白纸,这辈子都回不到过去,得有多强的心理素质才能开这个口啊?
再说了,谢温汀听说,言扶是个哑巴,长着嘴不是用来说话的。
那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谢温汀甚至可以带着真心实意,夸赞言扶的心灵手巧:“做得真好,技术很厉害啊。”
池礼无知无觉地笑起来。
他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言扶。
狗狗戴着帽子,盯着镜头,黑汪汪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可怜又可爱。
言扶秒回他,问:【叫什么名字呀?】
池礼低着头,飞速打字:【没有名字的,谢总说狗叫狗就好了。】
取了名字,像是定了契约,一遍一遍叫它名字,彼此关联的感情也浓厚起来。
不去名字的话,叫狗就好了吗?那和叫编号好像也没什么区别,都透着些冷漠理智的残忍。
谢温汀的想法,十八岁的他们显然是有些不理解的。
他俩连买点儿什么贵的东西,都要取名字呢。
虽然现在还没买电动车,但池礼和言扶已经商量好了,要买一辆黑色的电动车,取名叫李大虎。
他俩的电脑和手机甚至都有自己的名字,但凡贵些的、要长久相处的用品,都取了名字,希望能和它们长长久久相伴下去。
所以,一只活着的狗,不取名字,他们是不理解,甚至有些为它难过的。
言扶:【那有点可怜……】
言扶:【要不,我们偷偷给它取个名字,在私下里那样叫它吧?】
言扶:【它在实验室被叫编号,出来了被叫狗,有了名字的话,它也会高兴吧。】
言扶又问是公狗吗?池礼说是公公狗。
言扶:【那是男孩子,是小男狗。】
要取什么名字呢?
池礼想着,它过去也够苦的了,以后平安健康长寿就最好了。
对狗狗还能有什么期愿呢?又不用小狗去考研究生。
给小狗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吧,小狗总不能和电动车一起排字辈,电动车叫李大虎,它叫李大狗。
那不行,那不好听。
直到谢温汀接了电话去开会,叫池礼自己在这边好好玩的时候,池礼还在想。
宠物保姆去忙了,他坐在花园里的摇椅上,还在想。
他发消息给言扶,问言扶有没有想法。
言扶:【要不,想想我们对他的祝福?】
祝福吗?希望小狗春天夏天秋天冬天,每一天都幸福、快乐、平安、吉祥。
——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池礼福至心灵,低头看着一旁趴着的狗狗,叫了一声:“祺安。”
狗狗本来就很喜欢他,听见他出声,就抖抖尾巴站起来,使劲蹭他。
池礼又叫了一声,它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懂没懂,只顾着拼命闻池礼身上的味道,扑起来,把长得像自行车的车座子一样的脸,放在池礼的膝盖上,够着去舔池礼的手。
“祺安,宝宝,好小狗。”
池礼抿着笑意,眸光清澈。阳光为他无可挑剔的容貌,慷慨地镀上了一层柔光,他此刻真如岁凛所说,带着一股子圣洁的漂亮。
他一下一下,轻轻地摸着它的头。

所以,一切暂停!
花一秒钟时间,祝福一下祺安。祝福一只小狗,有了除编号和品种外的第一个名字。
池礼和小狗玩了四十多分钟,谢温汀开完电话会回来,他还在和小狗玩。
谢温汀回来的时候,正看见池礼坐在门廊位置的台阶上。
他自己那么高的个子,那么大的人,却缩在那里,恨不得团起来,是一副很方便和小狗埋头一起玩的模样。
他和小狗的视线是齐平的,任由小狗拱过来蹭过去。
风把池礼的笑闹声吹过来,谢温汀的脚步顿住,直直地看着池礼。
和那只狗。
那狗,虽然是实验室退役后被谢温汀收养的,但谢温汀也没有丧心病狂到霸凌狗的程度。
他对狗还是不错的,狗有自己的宠物保姆,吃得多,吃得好,平日里尽情地撒欢撒泼。谢温汀的前后院子,已经换过好几次草皮了。
它这么猛,自然一点也不瘦弱。
反而因为吃得多又到处发泄精力,浑身都是腱子肉,是施瓦辛格体型的肌肉狗。
这么一大只狗,肥壮壮的,和电动车一样,一边wer叫着一边直往池礼怀里钻。
偏偏,不怎么太好看,又不是美貌的萨摩耶或者金毛狗。
谢温汀本来在欣赏池礼的美貌,唇角勾着落不下去的笑意。结果那狗一个猛猛突进,鞋拔子一样的脸,从池礼的肩头上方陡然露了出来。
谢温汀:……
他到底还是被狗的丑陋冲击到了。
也没有那么丑,就是不好看,有一种丑狗的独特味道。
别看谢温汀人模人样的,他其实特别颜控的。他之前交往过的男孩子,没有一个不好看的。他颜控到连身边的助理都挑漂亮的,切角蛋糕都吃平整干净,草莓放在正中间的那块。
结果,谢温汀现在为了赚一点池礼的欢心,容忍一只丑狗在他身边大吃大拉。
他有点儿痛苦了。
十八岁有爱心的男大学生真的是不好追呢,也不要爱马仕不要劳力士,私人山庄的诱惑力比不上一只可怜兮兮的比格犬。
但比格犬也有良心,认得主人。它看见谢温汀来了,大声地开始werwerwer叫。
池礼察觉到了,反手兜抱着狗,叫狗在自己怀里趴好。
这才回身过来,那样艳丽明媚地望着谢温汀:“你忙完啦?”
他坐在门廊的台阶上,门斗遮住了阳光。于是斜射进来的阳光,礼貌地打在他的身侧,将他笼罩在光晕里。
多么美妙,池礼明明没有被光芒直射覆盖到,可谢温汀望着他,只觉得他浑身都闪着他自己那银河般细碎的光。
多么治愈的一幕啊,多温馨。谢温汀觉得自己的心都融化了。
谢温汀不自觉地抬起右手,虚虚握成拳头,重重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按下了狂速的心跳声,也按下了年长者不应该先动心的心头激动。
可事实不会随着他的动作而改变。
事实就是,这么漂亮的池礼,就算是谢温汀死了一会儿,都可以美美吐出一口仙气诈尸还魂。
之前开会里的那些破事儿杂事儿,所谓的烦恼忧虑,一转眼就消散了。
艹,真漂亮。谢温汀都不敢想,这要是抱着萨摩耶或者金毛狗,得是多么美人夺魂入梦来的经典场景。
谢温汀走过去,站在门廊后面一点的位置。
他迟疑了一下,到底是禁不住池礼仰着漂亮脸蛋的诱惑,他顾不及他那手工剪裁的昂贵西装,一屁股也坐在了台阶上。就坐在池礼身边。
池礼请他和狗玩。他丢了两次球,就觉得无趣了。
池礼:“它的精力很旺盛的,没有玩开心的话,自己也不高兴,对不对?”
他摸狗的脑壳,顺着耳朵摸下来,挠了挠狗狗的下巴。
谢温汀不为所动:“我院子里死掉的草皮估计更不高兴。我又要重新种一次草皮了。”
他不像是池礼那么有耐心。池礼和狗坐在那里玩,他好善良啊,拿着一颗球,就可以和长得并不好看的狗玩那么久。
人和狗一起玩的时候,人会下意识说话变得很温柔。
有点夹子音,温和里带着哄小朋友的意味。
池礼的声音好听极了,谢温汀在和煦的风里闭上眼睛,听见池礼逗弄着小狗。
“好乖!乖宝宝,谁是世界上最乖的小狗?哦是你呀!”
“咬球球咬球球!诶没有咬到!”
“抱抱我们小狗,亲一口脑门好不好?mu——a!”
他离池礼这么近,居然没有什么色心萌动的想法。
他只是感到久违的安宁。
就是这样平静的瞬息里,谢温汀只觉得自己似乎从宇宙里偷得了什么。
还是,那些只是臆想,没有宇宙,没有那么宏伟,他只不过是从某个人的身边偷到了一点安宁快乐。
他贪图这些,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贪婪。
天刚擦黑的时候,池礼就拜托谢温汀派司机送他回去了。
谢温汀一口血差点没怄死。
此时山庄里到处灯光霓虹,夜景美好到叫人巴不得沉醉不夜城。结果池礼一点儿没有贪心什么,只是天晚了,在朋友家里玩够了,就要回去吃饭了。
谢温汀无奈地叫司机送池礼回了江大。
他自己反而是住在了山庄。
谢温汀当晚很想池礼。
晚上吃完饭,看了会儿报表和策划案,睡前的时候想着,要不算了。
他认识池礼一个多月了,手都没拉上,根本不是他的速度。
再美的花也不能耽误自己行乐。他之前分了手,冷淡了欲^望,又遇上池礼,兴趣都在池礼身上,
这么算算,他好久都没有x生活了。自己想想,都有点莫名。
这是什么,为了一个牵手都没有的心动对象守身吗?
他比池礼大十岁,就做这么幼稚丢人的事情吗?
于是他睡前想着,明天挑一个之前谈的小男友,吃口回头草,然后抛下对池礼的念想,叫一切恢复正常。
没有比池礼更漂亮的,数量总也比得上质量了。
睡着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是一只金毛狗,威风漂亮的金毛狗,比家里那只比格要漂亮美丽多出二百里地。
他在主楼门廊的位置,和池礼玩球。
池礼一说,谁是世界上最乖的小狗,他就扑上去,用湿漉漉的鼻头蹭池礼纤长笔直的睫毛。
醒来后,他暗骂自己做梦不讲科学道理。
拉开窗帘看见阳光洒向泳池,望着水面粼粼的金色波光,他还是,不受控地,很想池礼。
他蹙着眉,打电话问朋友:“你说我是贱吗,我怎么觉得我有点舔狗啊。”
朋友听完他的历程,先是大笑了三分钟,笑过往勾勾手就有男伴的谢温汀,居然也有今天。
“你不会爱上他了吧?”朋友一针见血。
谢温汀下意识否认:“……怎么可能,我只是有点馋他身子而已。”
可池礼的身体漂亮,灵魂也格外姝艳。当痴迷起来的时候,谁能分清爱的到底是什么?
隔了一天,谢温汀还在懊恼那个梦,池礼却主动联系他。
【今天你会路过江大这边吗?】
谢温汀在聊天框里如实打下【不会】,顿了顿,切回特助发来的日程表,看着上面满满的会议,在一大片的跨国会议、董事会、投资分析会里,抹掉了一个不重要的,回复池礼,说他那段时间会路过江大。
池礼就说太好了。他有礼物给他。
谢温汀低低哼了一声,把前面连着的那个会议也推了。
去会所做了造型,去裁缝那里取了定制剪裁的经典款西装,开着他新买的宾利,去找池礼拿礼物。
结果奔着池礼给的定位,越开越偏,越开越慌。他在困惑里下车,看见了从试验田那边向着他跑过来的池礼。
池礼:“你的车好响啊,是深蓝色的,像海洋开在陆地上。”
换了平时,谢温汀一定会觉得他说的话有趣,忍不住扬起嘴角。
可此刻,谢温汀的嘴角耷拉着,他表情复杂,盯着池礼,上下看看,在一片荒地里,冷了一点神色。
池礼的脸被晒得发红,笑起来像苹果精。
他高高兴兴地向他宣布:“我下田去了,喝了藿香正气水去的,没事!”
“有蚂蚱,还有蛇呢!”池礼颇有一种主人翁向着外地人介绍本地特色的款待感,“蚂蚱快要打洞了,这边师姐她们据理力争拿下了一个新大棚!我们这个冬天有福气了,可以搞新大棚!”
谢温汀靠着自己的宾利,抬起戴着劳力士的手臂,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他没懂哪里有福气。
蚂蚱有福气,还是蛇有福气,还是大棚有福气。
可池礼乐淘淘的,他刚才一定去挖地了,脸还红涨着,就这么粉嘟噜地站在谢温汀面前。
他把手里捧着的东西,递到了谢温汀面前。
池礼送了谢温汀小小一盆,他自己育的苗。
苗叶子颤颤的,嫩生生的绿色,青翠里带着胆怯。
池礼就是想送这个给谢温汀。
他想,谢温汀一定会喜欢这个的。
因为谢温汀是会收养退役的实验犬,叫它免于安乐死的善良人。尊重生命,喜欢动物,那么送他一颗,风一吹过叶子就抖抖的苗,他也会很喜欢的。
“你之前不是说,你要重新换草皮吗?可以种一点这个。”
池礼把手举高了,叫谢温汀看清楚:“鸡毛菜。”
“我自己育的苗,这点是长得最好的,你拿着吧。”
从来没有人送过谢温汀这种东西。
就像之前谢温汀收到池礼拿的土豆。他都吃完了,真的如同池礼说的那样,是新品种吗,别有一股糯香,做番茄酱汁浇土豆泥最好吃。
这小苗也是,颤颤着叶子,可绿油油的,带着勃勃生机。
谢温汀深吸一口气,突然说:“那我呢?我给你什么?”
池礼怔住了:“啊?”
谢温汀却坚持说:“问我索要些什么,好吗?我有那么多的钱,在你面前竟然丝毫没有魅力?”
池礼张着嘴呆住了:“不是……谢总,你在对我炫富吗?”
你有钱关我什么事啊?
池礼想着,倒不是钱不好,可又不是他赚的,什么魅力也和他也无关啊!
谢温汀盯着池礼迷茫的神色,又冷静了下来。
他比池礼大十岁,他早已不是坐着学校里龇牙咧嘴的小绿车,吃着食堂三块五一份的芥菜肉丝面,就满足地和朋友谈论梦想的人了。
钱真是个好东西。
钱叫他有地位,叫他可以坐在金钱和权力的宝座上,自如地伸展着自己贪婪的心思。
对着小十岁的年轻人,堂而皇之地把那种占有的暧昧心态,顶着罪恶叫□□慕。
谢温汀突然又说:“我和你们学校金融系的系主任有些交情,你们副校长也和我来往过几次。农学院大二可以转系,你转到金融系不是问题。”
“毕业后,你可以来我这边工作。”谢温汀淡淡地道。
池礼脸上的困惑,都变成惊恐了。
妈妈,有人拐带小孩!
池礼摇摇头:“你说得很好,可我是学农的,我也喜欢学农。”
“我对金融没什么兴趣。”他还开玩笑,“但如果是融金子,我还挺想学的。”
谢温汀拧着眉毛,不赞同极了:“中国农业发展路很漫长的,需要几批几代的垫脚石。你要把你漂亮的人生砸进那里去吗?”
他操着长辈的姿态,在池礼面前伸出一点掌控欲的触角。
即便他明明没什么身份可以做这种事情,还是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当然,当然漫长。
当然,当然砸进去。
不必形容他的人生“漂亮”,他宁可灰头土脸。
为后人铸就向上攀爬的台阶,这样的功绩和理想,怎么可以用“垫脚石”三个字就概括呢?
边角地里长出的芽穗,会畏惧成为石阶吗?
池礼笑了笑,故意说:“那就,请自我始。”
谢温汀的瞳孔紧缩了一下。
他该用年长十岁的阅历,去笑他的痴心。
去数数学阀垄断,去告诉他漫天的课题论文里,落到实处一点,就是多少怀揣梦想者的十几、几十年。
可他去打量他,只是打量,并非是审视。
这种打量的目光里带着一点好奇,和震惊。那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人生,他们两个有着迥然的性格,似乎站在被分割开的海岸两端,遥遥相望。
他突然意识到,他为什么喜欢池礼。
不是完全因为他是颜控,也不是纯粹因为池礼漂亮。或许是因为初见的时候,几百万的现金对池礼是负担,可一枚筹码的纪念,池礼却高高兴兴地收下。
他好像一直是那样的。一千块可以幸福地花掉,几百万碰都不碰。
因为,“那完全打破了他的人生计划”。他有清晰的人生计划,他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信。
他要去做,于是他出发。
池礼在谢温汀的眼里,是高阶的人类,是夺目的灵魂。
善良、本真、优秀,简直哪里都好。
谢温汀在正午的阳光下,迷茫了些许。他想,那他的灵魂呢?
他可以开始期待吗?开始期待有人试图理解他的灵魂。
穿过那些扭曲破碎、带着腐朽垃圾味道的迷瘴,在遍布脏污外卖盒子的客厅里,去找到他藏在墙角的泰迪熊玩偶。
他从未和自己和解,对着自己古怪冷漠的脾气,都说不出一句释然。
可他期待谁的喜欢可以破开躯壳,用指尖摸他幽白的灵魂。
其心昭昭,却万里迢迢。
谢温汀低头看着菜苗,它颤颤巍巍,又弱小可怜。在谢温汀眼里明明是无用无趣的东西,可他却郑重地接了过来。
他终于敛着眸子,赤^裸出一点成年人的真心。
“谢谢。”
谢谢,但对不起。
他不想就这么算了。
他更加想要池礼漂亮的身体,和清澈的灵魂。

谢温汀在想什么,池礼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他和谢温汀算是朋友,可他们没有聊过彼此的童年,也没有说过昨晚做过的梦。
池礼对待似是而非的爱慕,一概不知,对于谢温汀百般犹豫下剜出来的一点真心,也未曾察觉。
他回来后,还在某节无聊的大学生安全教育课上,整理自己手机里的微信通讯录的时候,把谢温汀的备注,改成了【祺安(狗狗emoji)爸爸】。
谢温汀觉得他在勾引池礼,池礼也觉得他的狗在勾引他。
这不巧了吗?
池礼的生活很充实的,他上课、下田、去图书馆,他们农学院有土地和自己的大棚,又喜欢到处种东西,总有不少吃的。
这天,研究生学姐抱了一筐红柚过来,给他们班分着吃。
这批红柚是研究生他们课题组的改良品种,本来是想杂交出可以手剥,又甜蜜的品种,结果实验里到处都是bug。
甜倒是甜的,但里面白色的丝丝络络多到可以撕下来去做捕鱼的网子,剥起来也极其难剥,恨不得上菜刀。
没办法,大家只好分着吃掉,后面才去做新的实验。
学姐拿过来的时候,有敞着口的半个。池礼过去揪了一点,塞进嘴里嚼嚼,发现口感是真的又甜又带着果香,水分还足,吃起来和空口喝果汁一样。
所以毛病和缺点确实是有的,可优点也很明显,甜是真的甜呀。
学姐给他们一人分了两个大柚子,池礼看着吃不完,想了想,突然想着,分给程薄霁一个吃。
程薄霁离得近,又帮了他很多,买不到的甜蜜柚子,也是很适合作为礼物的。
程薄霁确实最近帮了池礼不少事情。那他还能怎么办?他各种招数也算是都使出来了,结果一点成果都没有,他都成了圈子里的笑话了。
因为忙着把心思都用在池礼身上,他之前养的鱼也没有怎么维护,现在有几条关系浅的已经跑掉了。
程薄霁算是想通了,他也不耍小心机了,他开始切实地为池礼提供帮助。
既然敷衍不行,那他也会投点沉默成本,搞搞真心的嘛!
各种竞赛消息、课程导览、选修干货什么的,程薄霁知道什么,他就和池礼说什么。导致池礼明明只是上大一,愣是身上没有什么新生的懵然了。
他抱着柚子去找程薄霁,程薄霁这时候正在听法学院的一个讲座。他悄悄溜出来,来找池礼取柚子,见到池礼抱着柚子清秀挺拔地站在那里的时候,他看都没看柚子一眼,只盯着池礼,勾着唇角笑。
程薄霁都不看柚子,伸手在池礼怀里轱辘着摸了两下,把柚子接了过去。
“谢谢你学弟,你好……”他笑着,不肯继续夸了。
你好可爱啊,你抱着一颗大大的柚子,从农学院那边过来法学院,把甜蜜兮兮的柚子给他吃。
他还想说什么,可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
池礼瞧见了,自然就把柚子接了过来,歪头示意了一下,叫程薄霁先不要管柚子不柚子的,先去接他的电话。
程薄霁掏出手机,扫了一眼屏幕,目光明显滞住了。他似乎是想走开两步,避开池礼去接这个电话,可顿了一下,还是直接滑动了屏幕,对着手机那边喂了一声。
池礼抱着柚子,看着程薄霁,发现他好像是鼓着气,表情都冷淡了几分。
他觉得新奇。
程薄霁一向是温柔哥哥的模样,如今敛着眸子,神色里似乎笼着一团乌云的模样,实在是不常见。
池礼没有刻意去听程薄霁打电话,自然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程薄霁的回答,也简单明了。
他一共就说了三句话。
“嗯。”
“知道。”
“不了。”
他连再见和拜拜都没说,直接反手就挂断了电话。
池礼疑惑了:“是推销吗?”
可看这个态度,又明显不是推销骚扰那一类的电话了。
程薄霁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抿着嘴露出些温和的神色,可晃动的眼神却显得他格外楚楚可怜。
比以往更可怜几分的程薄霁,如果去贩卖可怜,都能做中国首富了。
他五官生得局促,现在眼瞧着,人似乎也局促起来了:“我家人叫我回去,我爷爷大寿。”
池礼更疑惑了。
可他脑筋转了一下,想着可能是什么家庭纠纷或者特殊情况,总归是不好言说的。他和程薄霁也没有熟悉到那种地步,不该问的他问了,也不好。
可程薄霁显然不这么想。
他半是卖惨,半是试探,含混着说:“我爸妈在我四岁的时候就离婚了。”
他这么一交心,池礼抱着柚子,站好。他交移着身体重心,左右脚晃了晃,有点为难的样子。
程薄霁有些轻描淡写:“我爸那边嫌弃我,我妈妈离婚之后也很少见我。这位过寿的我爷爷,说过,说我爸爸年轻呢,以后想生多少生多少,不必要我这个流着忤逆他的女人的血脉的孽种。”
“我是我公公婆婆养大的,哦,这个是我家的叫法,就是外公外婆。”
他俩走出了教学楼,坐到门口台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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