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凛有点儿破罐子破摔了。
随便吧,爱怎样就怎样吧。只要把池礼从程薄霁那个绿茶身边拉回来了,就很好了呀!
还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吗?随便吧!
他喝完酒的脑子,能做到这些已经很好了。接着,他坐在那里就开始放空,像是整个人脱线了,显得有点笨笨的傻。
本来岁凛长得就是娇滴滴小少爷的模样,矜贵又精致。只是嘴巴坏,平日里也不讨喜。
现在傻乎乎坐着,扁着嘴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看上去收敛了身上的锋利感,显得乖巧又可人。
可惜,没人看他与平时迥异的模样。
池礼回去喝酒,从言扶那里拿过来他之前喝的莫吉托。言扶说帮他看着酒,那就是好好看着。
之前,言扶坐在那里看着酒的时候,把手掌张开按在杯口,下巴抵在台面上,盯着酒杯看。
他盯着酒看一会儿,再去看池礼看一会儿,又回来看着酒。
岁凛来了之后,他忙着拦岁凛,但也不肯掉以轻心。
于是他像拽牛犊一样拽着岁凛的时候,还一直往后回头,就是为了警惕地观察瞧瞧有没有人接近池礼的酒杯。
没有的!
所以现在他放心池礼端起酒杯继续喝。
言扶是倔强又执拗的性格,闷闷乌乌的,多少有点一根筋。答应人家的事情会做好,关于池礼的事情更要做好。
池礼喝着酒,和他说了一下刚刚发生的所有事情,又吐槽:“程薄霁学哥真的……我有点儿搞不懂他的脑回路,是因为咱们是理科生,他是文科生吗?”
所以有点文艺?有点池礼理解不了的时尚?
言扶觉得,那倒不是。
他想着,程薄霁总是有勇气,一往无前的模样也没有胆怯。每次,程薄霁叫池礼名字的时候,神情多么温和,眼神更是只停留在池礼的脸上。
半点不闪躲,平稳、从容又带着依恋地去看他。
言扶总是羡慕岁凛和程薄霁那样的人。无论脾气外向或是温和,总是勇敢,总是不吝啬地剖一点自己的真心给池礼看。
言扶也想剖一点心,可他和池礼一起长大的,他的心早就长成池礼的模样了。
是过时的,看惯了的,言扶没有勇气剖,也怕剖了多少,池礼都不愿意看。
派对还在继续。
本来这个派对没那么多人要来的,毕竟,到底还是赞助商搞的私人派对性质。
可一听说池礼会来,好家伙,那就刹不住车了。江大的学生和大学城其余学校的学生就压抑不住了,托关系搞名额也要过来!
整场派对里,落在池礼身上的热烈目光就没少过,都盼着池礼喝多了露出一点少年愁绪的脆弱,可以叫人见缝插针上去走进大美人的心。
结果所有人都失望了。
池礼喝了两杯莫吉托和一杯长河日落,后者酒精度挺高的,但他眼神清明,一点儿打晃都没有,还问侍应生点单要提拉米苏小蛋糕吃。
池礼把杯子里最后一点长河日落喝完,威士忌的味道充斥着口腔。
他浑身一震,轻轻抖了一下,笑起来,觉得喝起来很刺激。
他当然是没有醉,和言扶黏黏糊糊地说话,吃小蛋糕,看酒保调酒。
看酒保抛起雪克杯又接住、凿超大号的冰球、在高脚杯的边缘蘸上盐粒,点起一圈蓝色的火焰。
一切对于湖顷来的他们都很新奇。
乐队唱着摇滚,舞池里有人跳舞,吧台边有人哭着笑着拥抱。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有自己的幸福要做甜味剂,也都有自己的苦要渡。
池礼没什么苦吃!
他穷兮兮的,但很快乐,最好的朋友就在身边,肚子饱饱的嘴巴甜甜的,他准备回学校了。
计划着和言扶一起坐地铁回去,在校门口下车,还可以去一杯热乎乎的关东煮吃。
吃关东煮散散酒气,回了寝室,就呼呼睡觉。
池礼起身,叫着言扶一起走,他都已经走出几步了,言扶呢,却只是站起来。
言扶在自己的位置那里踟蹰。
他磨磨蹭蹭不肯走,有点期期艾艾地看着池礼,问:“岁凛不回去吗?”
池礼去看,发现岁凛还坐在那里发呆。他瓷白的小脸长得也怪好看的,还蛮细腻的,往那里一瘫,仰着脑袋。
池礼没管他。
岁凛总不能是自己喝成这样的,他自己也说,他在场子里有自己好些朋友。没准他还没玩够,没准他也不想回寝室,总不需要谁去额外操心他。
可言扶要管他。
池礼深吸了口气,心情有些复杂。
言扶坚持要照顾岁凛,试探着和池礼说:“他喝多了,这种地方到底是有些不安全的。”
他肯帮池礼看着酒杯,也就肯一定要拖着喝多了的岁凛回寝室。
池礼想问,是因为岁凛对你也不一样了,所以你像照顾我一样多多看顾他吗?
可他没问出口。
池礼只是顿了一下,又笑起来。他望着言扶,眸底有些深沉,说了一声:“好。”
然后,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吧台的位置。
池礼抬起手,用手指的位置轻轻拍了拍岁凛的脸侧,轻轻扇他:“醒醒,可以走吗?”
岁凛甩了甩脑袋,清醒了一下。
他刚刚明明也没睡着,眼睛是睁着的,可却觉得自己睡着了,眼睛前面、耳朵里面和脑子里都是混沌的。
直到回过神来,在吧台椅上原地挣扎了一下,看见躬身弯腰扶着自己的池礼。
池礼喝完酒了,怎么还是这么漂亮啊?
正常人喝完酒不应该嘴瓢脸红,站也站不稳,迷迷糊糊丢人吗?
池礼完全不会。他站在那里,俯身下来和岁凛说话,喝完酒眼波潋滟,唇色更红了几分,美得惊人。
他这么漂亮,即便池礼不是他的室友,岁凛也会跟着他走的。
池礼叫他:“走吧,把你老老实实送回寝室房间。”
岁凛哽咽了两声:“你真好。”
他在自己喉咙口咕哝了几句,可惜没人听见。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说:“你对我真好。”
他哪里知道,是言扶因为他是池礼的室友才一定要管他的?他以为的关心,最后归根结底,到了报到那天死皮赖脸一定要和池礼做室友的自己身上。
他不知道,于是他快乐到不得了。
池礼扶着岁凛,他们一起往外走。岁凛晃晃悠悠的,但很兴奋地和路过的每一个人打招呼。
“你好!我不能喝了,池礼叫我回寝室了!”
“你好,你怎么没有室友叫呀?你的室友不叫你回去睡觉吗?”
“我喝多了,我室友带我回去啦!我室友是池礼哦,对就是那个血洗江沅市内21所大学表白墙的池礼哦!”
池礼脖子都红了:“不许说了!”
啊啊啊在说什么羞耻言论啊?不要提那些什么论坛和表白墙了!
“言扶!你不要愣在那里啊,你快捂住他的嘴!”
岁凛还是前后蠕动,在池礼手臂里挣扎:“你之前,是不是问我,我和言扶是不是抱着?那才不是呢,我们现在才是,抱着。”
池礼郎心似铁:“这叫拖着。”
言扶不知道从哪位侍应生端着的自取托盘里,拿了块菠萝包,他往岁凛的嘴里塞,狠狠堵住了他的嘴。
岁凛安静地吃面包,不说话了。
他俩打了车,费了牛劲了,终于把岁凛扛回来了。
下了车,回寝室楼的路上,也是一路跌跌撞撞搀扶着岁凛。岁凛还一直乱叫,吸引了不少出来吃夜宵的同学瞥过来的惊恐目光。
好不容易到了公寓门口,池礼叫言扶拎着岁凛,他自己找钥匙开门。
言扶把胳膊穿过岁凛的腋下,像抱一只猫一样拎着岁凛。
岁凛的上半身抵在他胸前,言扶想兜着他,可又兜不住,岁凛一直在往下滑。言扶就一直扽他。
岁凛还伸直了手臂,脚已经滑出了一定的距离,胳膊也向前伸着,于是整个人像被勒着的半拉小括号。
岁凛:“嗝。”
池礼在忙着找钥匙开门,也不影响他吐槽:“这是吃菠萝包吃的,都吃打嗝了。”
开了门,池礼和言扶拖拖拽拽地把岁凛搞进门。拖到客厅里,先放在了沙发上。
岁凛往里轱辘了一下,躺在了沙发上。
池礼叹口气:“明明没有猪重,怎么比猪还难管?”
他以为这一切就算结束了,结果他想回头和言扶说说话的时候,看见言扶用温水拧了小毛巾过来,半蹲在沙发边,给岁凛擦脸。
言扶使的力气是轻轻的,舒服得岁凛一直哼哼。他用小毛巾擦过他的脸颊和脖颈,岁凛神色都舒展了不少。
池礼看着看着,也不吱声。
言扶擦着擦着,说:“你之前……我就是这么给你擦的。”
“可那不是我吗。这个……”池礼突兀地开口,指了指岁凛,“这个又不是我。”
可他是你的室友。
言扶偷偷想着。他是你的室友,他对你有些过界的心思,在不远的将来,未必不会成为你的男朋友。
言扶……照顾人习惯了。
等温乎乎的小毛巾开始发凉了,言扶就又去拧毛巾了。
池礼坐在沙发上,坐到了岁凛身边。他只坐了一点点沙发,搭了个角。
他盯着岁凛的脸,突然伸出手,用指骨的位置抵住了岁凛的额头。
言扶动作很快,他快速地又拧了新的热乎乎的毛巾回来。只是出了洗手间,才到客厅,往前走了一下,就看见了池礼的手搭在岁凛的额头上。
于是他脚步一顿,就这么停在那里,不去打扰,也不上前一步。
池礼却抬起头,他的指背还抵在岁凛的额头上。
池礼看着言扶,叫他,却不叫他的名字。
只说了一声:“……过来。”
言扶捏着热乎乎的小毛巾,有点无措。
池礼叫他过去,他就乖乖走过去,就站在池礼身边。
池礼是坐着的,他仰着头看言扶,却一点不显弱势,目光落在言扶身上,上下扫了几圈。
一片静默里,池礼总觉得,言扶在默默地别扭着什么。
言扶像是总有自己的想法,按着自己的想法行事,他是沉闷的蘑菇,在自己的领地里生长着。
池礼垂下一点目光,于是目光就落在了言扶手里捏着的小毛巾上。
那是一块米黄色的小毛巾,是那种软乎乎初生小鸭子的颜色,很嫩的黄色,只是看着就叫人心里软软的。
池礼想,他和言扶,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他们是太亲密的关系了,一起长大,像是灵魂都黏在一起。
池礼他抬眼,瞧见言扶似乎想和他说什么。
他悬在心口的石头化作粉末消散。他坐直了一些,准备聆听言扶说出来的,对于岁凛格外不一样的原因,他想言扶亲自说出口,告诉他岁凛也没什么不同,远远比不上池礼在他心里的位置,比不得他们之间的情谊。
池礼带着期待,语气轻盈:“言扶,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言扶点点头。
“你等下,记得发微信问问程薄霁学哥,看看他有没有安全回学校。”
池礼想听的不是这个,但他点点头,还是直勾勾盯着岁凛。
池礼:“还有呢?你还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言扶想了想,哦,还真有。
“还有,那位和你很投缘的谢总,他的小狗。我给那只小狗做了钩针帽子,你下次去见他之前,可以提前和我说,我把小狗帽子拿来给你。”
这也不是池礼想听的。
池礼身边熟悉一些的人,也就岁凛、程薄霁和谢温汀他们三个人了。所以言扶关心、照顾岁凛还不够,也要问问程薄霁和谢温汀?
这是什么怪癖吗?还是什么言扶交朋友的仪式感?
池礼真的困惑了。
“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对吧,言扶?”池礼要确认这个。
他问出口的瞬间,言扶想都没想,池礼话音没落地,言扶就急忙开口承认:“当然。”
言扶攥着小毛巾的手握成拳头,被热毛巾烫着的指尖有点发紧。他的心脏也像是被蘸了一点芥末,可他只是望了池礼一样,又重复了一遍:“当然。”
那就好。那就说明无论是谁都没抢走他的位置,他还是有言扶这么好的朋友。
所以,之前的那些想法,不过是庸人自扰吗?池礼又不这么想。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言扶的语气和神情,一切如常。
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就被他轻轻放下,他只忙着和言扶说:“你过来歇着,我给他擦。”
池礼接过言扶手里的小毛巾,要给岁凛擦擦解酒,可言扶又拦着他。
言扶握着池礼的手腕,他的手指都是温潮潮的。言扶说:“不要给他擦脸。”
你给他擦脸也太奖励他了!
像是这么想,说起话来,言扶才不那么说。
言扶:“脸我已经给他擦过了,你给他擦擦手就行,擦擦手就好了。”
池礼说好,他就用热乎乎的小毛巾,给岁凛擦擦手。
言扶站在那里看着他俩,闷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池礼纳闷:“你站着干嘛?”
好吧,那不站着。
言扶往前走了两步,凑到岁凛脑壳的位置,他慢慢俯身,蹲在了岁凛旁边。
池礼:?
有的时候,即便是四岁就认识的竹马,也搞不懂言扶的闷葫芦脑袋里装着什么品种的蘑菇。
“你蹲着干嘛?你坐沙发啊,沙发不就是叫人坐的嘛。”池礼说。
言扶蹲着,比池礼坐在那里矮了一点,视线也不齐平。于是他目光向上去看池礼,这个角度,再加上他本来就是文弱秀气的模样,显得有点儿委屈,莫名叫人爱怜。
他看了池礼一眼,又看了看沙发,没说话。
池礼却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言扶在讲,看,沙发没有位置了。
没有位置挤一挤嘛。
池礼就伸手,使劲推了推岁凛,又把岁凛往沙发里面滚了半圈,自己也往里拱拱。空出来了一点位置给言扶。
言扶就有了半个屁股位置可以坐。
但也只是半个屁股而已。有半个屁股已经很难得了!这是学生宿舍里自带的沙发,本身就是正常尺寸偏小的沙发,好家伙,现在躺着一个坐着两个成年大小伙子,沙发也很艰辛的!
言扶坐在那里。他只有半个屁股的位置,要是坐上半个屁股,他就只能用后脑勺冲着池礼了!他才不要呢。
于是他坐了右半个屁股,和池礼侧着一个方向,看着池礼用热毛巾擦岁凛的手。
言扶在迷迷糊糊的岁凛身前,低声和池礼说话:“我煮解酒汤给你喝吧。”
池礼正在吭吭吭努力干活。他平时干的活都是挖地、锄地、搬桶、卖菜之类的活,于是他给岁凛擦手,也不像是在给人擦手。
他擦岁凛的手背,像在用拖布拖地,他擦岁凛的指缝,像在用抹布擦八仙桌的拐角缝隙。
他是不太会照顾人的。
池礼擦完了一只手,就把岁凛的一只手甩去他身体的另一边,去逮住岁凛的另一只手。听见了言扶的话,他问:“什么汤啊?”
言扶边说话,边低头看自己穿着拖鞋的脚。
他在池礼的寝室有自己的拖鞋,是和池礼的拖鞋一起买来的,九块九包邮的派大星和海绵宝宝。
池礼穿海绵宝宝,言扶穿浅粉色的派大星。
之前岁凛瞧见,还笑话言扶。岁凛当时看着,就像,这言扶平时闷不做声的,又穿粉色的拖鞋,戴着围裙给池礼做饭,怎么更像池礼从湖顷带来的陪嫁小媳妇了??
他这么想,但他没这么说。
他怕言扶爽到。
所以他只是笑话他们抠抠搜搜,言扶把那两双有难闻橡胶味道的拖鞋拿去晒了两天太阳,没味道了才给池礼拿过来穿。
他笑话他的,言扶不管。
九块九怎么了,九块九也不耽误言扶穿着浅粉色的派大星拖鞋,坐在池礼的身边,盘算着家里的食材,给池礼煮汤喝。
言扶:“甜口的,或者咸口的。甜口的,就煮苹果梨子蜂蜜水,咸口的,就煮豆芽豆腐汤。”
苹果是他俩上周买的,池礼没吃完。梨子是昨天言扶用拼多多的多多买菜抢的,四颗梨子只要两毛。
蜂蜜是从家里带来的,池礼的舅姥爷是养蜂的,都是很好的土蜂蜜。
豆芽是池礼他们班同学自己发豆芽发的,送了池礼一小塑料袋,他们还没吃完。豆腐就是之前言扶去学校附近的早市,买的内酯豆腐。
对于池礼的冰箱库存,言扶比他自己都清楚。
池礼看着他,面色没动,心里却软软的。
软软的,像棉花糖,像现烤白吐司的内瓤,像云朵的尾巴上拐着的那一个小尖尖儿。
他俩对视,氛围正温馨的时候,岁凛却大叫一声:“谁在捏我!”
原来,是池礼用毛巾在擦岁凛的手,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停下来不擦了,专注地看着言扶。就无意识地隔着毛巾,用了力气捏人家的手。
想着甜汤和咸汤,他使的劲儿越来越重。
池礼力气大,岁凛本来都快睡着了,硬生生被捏醒了。
池礼急忙松手。
岁凛咕哝了两句,又迷糊着睡过去了。
池礼这才小声地说:“想吃疙瘩汤。”他把小毛巾丢到茶几上,这回,不用小毛巾隔着了,他光明正大地捏了捏言扶的手。
言扶无奈了:“疙瘩汤不是解酒汤,疙瘩汤也不是汤。”
疙瘩汤是面糊糊煮出来的,一颗颗小面点点在锅里翻腾。
加一些西红柿、鸡蛋、土豆、胡萝卜、小青菜什么的,喜欢吃什么就放什么,煮出来筋道弹牙,鲜香味美,喝下去一碗也不能叫“喝”,属于“连吃带喝”。
人家明明是主食。
虽然疙瘩汤明明不是解酒汤,也连汤都不是,但池礼要吃,言扶就去做了。
言扶还煮了岁凛的份。
岁凛在弥漫着食物味道的香气里缓缓醒过来,他噤了噤鼻子,到处嗅嗅:“什么东西,好香啊。”
迷蒙间,他睁眼看见坐在他身边的池礼。岁凛酒劲儿也没过去,只顾着傻乎乎笑着:“天啊,原来是你啊池礼,原来是你这么香。”
他们这公寓是开放式厨房,自然厨房里的言扶,把岁凛的调戏之语全听在了耳朵里。
言扶用漏勺在锅子里搅了搅,不发一言。
池礼被这虎狼之词惊到了一下:“你要不还是睡吧,你睡着了不说话,显得还可爱一点。”
岁凛:“嘻嘻,你说我可爱!你真好~”
池礼忍了忍,到底是没掏出手机来。
啊啊啊啊他真的,很想拿手机把岁凛刚刚说的话犯的浑都录下来,这样大学四年岁凛都有把柄在他手上了。
岁凛愣了一会儿,意识到是开饭了。
言扶把煮好的疙瘩汤盛出来,盛了三碗,放到茶几上,叫大家坐着沙发围着茶几吃。
岁凛也艰难地坐了起来,可他没力气,靠在那里发呆。
言扶自己一口没吃呢,却想先喂他,端着岁凛的碗,用勺子盛了一点疙瘩汤,要往岁凛嘴里塞。
池礼在他身后拧着眉毛。
啧,肯定有哪里不对。
凭什么用对待我的态度对待他啊?他自己手也没掉,嘴也没漏,怎么就不能自己吃了?!
池礼没忍住,垂着眸子,虚弱地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啊呀,我头疼。”
他自然是不痛的。
池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他在撒谎,他一向是不和言扶撒谎的,他俩之间也从来没有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秘密,从来没有什么需要谎话维系的友谊。
可此时,他在对着言扶撒谎。
言扶一听,什么?池礼头痛?!他连岁凛的碗都不要了,勺子往碗里一丢,碗往茶几上一撂,就冲过来:“怎么了?”
他担心地拿手去试池礼额头的温度。
池礼怎么知道怎么了。
他没有撒谎经验,索性知道多说多错,就说:“脑袋疼,没有力气,吃不下。”
言扶想着,那估计是酒的后劲儿。先舒舒服服吃点热腾腾的东西,再香喷喷睡一个好觉,估计就好了。
于是言扶叫他吃疙瘩汤。池礼就虚弱地说,他没有力气。
言扶自然就要喂他。
他盛了一勺子疙瘩汤,拿起来,犹豫了一下,凑近自己嘴边,轻轻吹了吹,等凉了,才慢慢移到池礼那里,叫池礼吃一口。
言扶喜欢做这样的事情。做这样,照顾池礼的事情。
池礼,是悬浮着的一片美丽的云,是溅出彩虹的清泉珠花。他在言扶眼里,多么漂亮。
言扶拿着勺子,执拗又愣神地,凝望着池礼琥珀色的眼睛。
他瞳仁的颜色比旁人的淡了一点,清透,不凝实,更像是琥珀焦糖的颜色,不是冷漠的纯黑,是甜蜜的焦糖咖棕。
自然也显得他格外漂亮,漂亮到神圣精致,漂亮到有种冰冷的非人感。
言扶只是深深地望着他,便心绪起伏。目光偏开,有点儿默默的,只有自己知道的脆弱。
他每次看着他的眼睛,都只久久深深地看那么一眼,似乎要牢牢记住一般。而后,他又落下目光,只去看勺子了。
此刻的客厅,多么像是平稳的海面,海面上碎着银箔,闪亮又璀璨,迷人又炫目。
一时间,言扶静默到连呼吸都没有声音。
他连呼吸都舍不得发出声音,他怕吵到他。
岁凛等了一会儿,咂咂嘴,发现饭没有进嘴。他脑子钝钝的,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问。
“言扶,你喂池礼了,那是不是池礼喂我?”
他的声音里,都充斥着梦幻星星。
第27章 宝宝,好小狗
岁凛第二天中午迷迷糊糊睡醒了,那个酒劲儿才过去。坐在床上,目光迷茫地盯着远处望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回忆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
他是江沅长大的,本身朋友就多。酒吧活动的赞助商家里和他七拐八拐也算是朋友,他带了不少人去玩。
都是同龄人,关注的无非也就是那些东西。珍藏的酒、新款的车和表,还有最近在岁凛朋友圈里被点赞都点疯了的大美人。
池礼那边一堆搭讪的,岁凛这边也好多人变着法又绕着花地想叫岁凛介绍池礼给他们认识。
岁凛不否认他的确有点得意,可更多的是烦躁。他把要认识池礼的男男女女都拒绝掉了。
他不心虚,他理直气壮,池礼是连谢温汀都觉得是“请吃饭的漂亮哥哥”的神人,连谢温汀他都觉得是朋友!
岁凛都不敢想这么喜欢发展社交关系的池礼,他要是再多介绍他一些人认识,池礼早晚能叫人骗得丧心病狂。
他和朋友打着哈哈,喝了不少酒,后面发生的事情叫他脸色苍白。
啧,怎么别人酒后多多少少都能有些故事,他酒后怎么成小丑了?
恨心四起,相亲相恨,恨莫能助。
他爬起来,打开卧室门,走到玄关的位置,看见了池礼的拖鞋。
哦,那池礼就是已经不在寝室了。于是他便再无什么可顾忌的了,响亮地骂了一声,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是在骂谁。
又去厨房一看,发现厨房干干净净的,锅子亮亮新新,台面也整齐干净。
他哪怕心里有点火,也一时之间没地方发了。言扶是那种炖完汤不仅刷锅,而且还把整个厨房都收拾一遍的人。
岁凛看着整洁的台面,吸了口气,更闹心了。
可他肚子又叫了起来,打开冰箱,发现里面还有一碗疙瘩汤。
他使劲回忆了一下,艹,昨天还真的没人喂他。
那俩人喂完彼此,一看,嚯,他睡沙发上。又觉得不行,善心大发,把他搬回了房间放在床上。
言扶还给他盖好了被子。
他就又睡过去了,到最后什么疙瘩汤解酒汤,他也没吃到一口。
可这做的不是解酒汤吗?他这个真的喝多了的人,不配吃一碗解酒汤吗?!
他掏出手机,点开99+满是红点的微信。不看那些狐朋狗友发来的垃圾消息,点击他们三个人的群,瞧见了言扶在群里@他。
早上七点半发的。
【@岁凛,冰箱有你昨天没吃完的一碗疙瘩汤,你醒了可以用锅子热热吃掉。】
什么“没吃完”,他吃了吗?他根本没吃到!
岁凛才懒得用锅子,他把疙瘩汤放进微波炉里转了一圈,坐在餐桌上吃起来。
其实很好吃,调味正好,面疙瘩带着嚼劲,胡萝卜甜滋滋的,土豆也好吃。鸡蛋不知道是怎么煮的,是丝丝模样的,比成块的更嫩更滑。岁凛吃了两口,对着碗发呆。
他发现言扶可以做出一碗好吃的东西,缝一个好看的垫子,言扶还挺……妈的心灵手巧。
这叫他更闹心了。
如果言扶脾气差,性格糟糕,做事叫人生厌,如果那样的言扶是池礼的竹马发小,岁凛才不会一天天盯着他看。
可言扶不是那样。
……他好像是那样的人。
岁凛又吸溜了两口,盯着微信聊天界面,回言扶。
【难吃得要死。】
言扶没理他,池礼倒是过来了。
池礼发了个小猫打狗的表情包,貌似在谴责他的口是心非。
过了两天,谢温汀给池礼发微信,问他放假了要不要去他的山庄玩。
池礼还没说什么呢,谢温汀就先请求他,拜托他一定要去。
“小狗真的很喜欢你,你不来找它,它有的时候趴在院子里望着门的方向,一趴就是好几个小时。”
“它本来就是实验犬退役下来的,身体倒是还行,可心理状态总是比不上其他小狗的。我想叫它多高兴高兴,毕竟小狗寿命也就十几年,实验犬的话,可能好日子总是比其余的小狗短些。”
“礼礼,拜托你了,你来陪小狗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