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最大的宽容就是给你留个全尸。”林怀治头埋在郑郁颈间,他这刻才感觉自己还拥有这个人,“北阳王连父皇的面都见不到,他救不出你。我告知父皇实情,他会念在我与他多年父子份上,放过你。何况,也没有前功尽弃,太子被父皇猜忌,我此刻离开长安是最好的选择。”
林怀治没有说谎,宁王谋反后,德元帝不见任何官员,一应事务交给刘千甫处置。而郑厚礼也同时被德元帝疏离,他和郑岸跪叩宫门数个时辰也换不得帝王一面。
风雪茫茫,郑郁不知来日会是怎样,他抓紧林怀治的衣袍,说:“那长公主呢?”
这一切的原由是德元帝想为林嘉笙寻个庇佑,才掀起的波澜。其实郑郁也不确定,若是没有林嘉笙,德元帝是不是也已经猜忌了郑家。
林怀治答道:“父皇已经赐婚她与连慈,二人两情相悦。”
“那我们要去多久?”郑郁垂眸对上林怀治满是柔情的眼神,“太子要是登基,一切怕是就来不及了。若是你不说我与你的事情,圣上不会这么做。”
德元帝的身子是郑郁看在眼里的差,在这个时候把林怀治打发出长安,是摆明了不会传位于他,但让德元帝下定决心的点是他和林怀治的感情。
看郑郁神情担忧,眼底多是愧色。林怀治支起上身来吻他,笑着说:“担心什么呢?父皇早就怀疑我了,在宁王兵变前夕,他就疑心诸皇子是否都欲争夺皇位,他派太子祭祀也是做好了决定。他或许一开始的储君人选就不是我,这些年他对太子过于严厉,严厉到让太子觉得父皇不爱他。”
说到此,林怀治鼻梁抵着郑郁的侧脸蹭,柔声道:“他对储君与儿子的区别就在于此,他这些年都在权衡党争,宁王谋反的事让他最终下定决心,让我离开长安,以确保太子来日顺利登基。”
“是这样吗?”郑郁有些不安,“那我父亲呢?”
“我想北阳王会留于长安,父皇已想对刘仲山下手。”林怀治答道,“朝中得需要一个能保着他的人存在,他现在不信禁军了。京中有连慈、刘九安以及徐相、曲炜在,若是有什么事,一切都来得及。”
他藏去郑厚礼求见德元帝而被拒的事情,他实在不愿郑郁多思,况且事情确实如他说的那般,德元帝需要一个忠心的臣子在。
一切有据,郑郁那颗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笑着点头。
两年时间的千里分别在这刻尘埃落定,两人再也不用有人担心分开彼此。
车内空间狭小,视线来回纠缠,气温慢慢升高。林怀治低头吻他,他的唇柔软温热,舌总是带着些许挑逗意味,郑郁受不住力与林怀治唇舌交缠在一起。
黄昏时光飘进来,郑郁出狱时林怀治就给他擦过身换了衣裳,此刻月白锦袍遭力度揉散。郑郁呼吸渐渐急促,榻上睡着两人十分挤,纠缠的爱念又来回扩散,到后面林怀治几乎是横斜在榻上压在他身上。
郑郁亲够了便想呼吸新的空气,却见竹帘震荡时,见到外面的一抹山色。
夕阳光影照进这方天地,火热的吻还在继续,郑郁心中升起对来日的期盼与别样的刺激感。
林怀治实在是点火高手,几下过去,郑郁便脸红得不行。他把林怀治的手从衣服内揪出来,低声道:“车上,外面还有人。”
“不乱来,只是。”林怀治笑着屈膝碰了他一下他的事物,“这样不好吧?不然我来伺候你?你怕被听见就压着点声。”
郑郁哪里还能不明白林怀治这独处时心里那点花花肠子,只想推开他,可奈何或许是他自己也想,几下就被林怀治的吻攻陷。再是没了力气反抗,躺在榻上衣袍散乱任君处置。
好歹是在马车里,林怀治也没做过分的事。一道急促的呼声压抑着快乐持续了片刻,多日禁欲的身心经不起挑拨,在反复叠起的快感里,郑郁按住林怀治的头泄出。
林怀治给郑郁拉好衬裤,系好腰带,搂着他说:“他们一定没听见。”
“......”郑郁满脸羞红,他方才还见车外的树影划过林怀治起伏的后脑,“你成天就想这些。”
林怀治道:“你在的时候,我什么都想不了。”
“那你呢?”郑郁腿搭在林怀治腰上,脚背蹭着他的腿,“驿站或许还有一会儿到,要不我帮你?”
林怀治哑声道:“你手还有力气吗?”
这还是郑郁第二次给林怀治做这个,第一次在曲江池上他笑人家快。第二次到后面他直接想上嘴弄出来,却被林怀治按住,说:“晚上再做。”
于是郑郁存心刮着那些敏感的地方旋即又堵上,林怀治不想郑郁居然反客为主,瞬间两人在榻上胡闹成一团。
最后林怀治咬在郑郁的脖颈上,粗声道:“别弄了,快点。”
“那你求我。”郑郁笑着低头吻在林怀治脸上。
“求你了,砚卿兄。”林怀治毫不犹豫地求饶。
手上速度快了些,林怀治吻住郑郁,将那磁缓又刺激的声音渡给他。
两场事下来,郑郁实在没什么力气。反而林怀治十分精神,不时掀开车帘瞧着到哪里了,外面的雪景让郑郁想起三年前与林怀治去并州的样子。
“下个驿站还有多久?殿下。”郑郁鞋袜在上榻时就被脱去,他双脚都揣在林怀治衣服里,他蹬了下又掀起车帘往外看的林怀治。
“半个时辰。”林怀治坐在窗边,手按住了踢他的脚,“别乱踢,着凉不好。”
说着就把郑郁身上被子给他裹紧。这动作让郑郁疑惑:“那你为何不与我一起躺下?两人一起就不冷了。”
“卿姿色佳,我这个色心满眼的人把持不住。”林怀治一本正经道地望着窗外道。
“那今夜你与我也得分床而眠。”郑郁心道事儿都办完了,才来说这些!
林怀治就爱装正经!
车轮压过雪地的声音厚实又心安,林怀治侧头看向郑郁,一口回绝道:“不行!”
郑郁挑眉道:“为何?”
“谁家眷侣分床而眠?”林怀治问道。
郑郁想了想,郑重答道:“我爹娘。”
林怀治:“......”
“我不要。”林怀治看着他严肃道,“我不想再跟你分开,就算死也要跟你死一起。”
马车缓缓前行,郑郁默声许久,坐起抱住林怀治,说:“日后无论发生何事我们都不会分开,衡君。”
“那今夜你让我上床吗?”林怀治反手抱住他。
郑郁无奈道:“我拦得住你吗?”
林怀治拉过被子盖住郑郁,下颌抵在他头顶上,笑道:“拦不住,谁都拦不住我想见你。”
两人就这么又耳鬓厮磨一会儿,夜幕完全来至时,车马一行人才到了驿站。齐鸣和钱伍是郑厚礼知晓后,连忙打包将两人送出长安的,而周渭新则又被留在长安。
用了晚膳,林怀治吩咐萧宽、齐鸣沿驿站盯梢,并安排好轮值的兵士才回房。风雪呼啸,驿站内,郑郁分别写好寄到长安、杭州、永州的信,才撸起袖子上床收拾一直在身后摸他的林怀治。
延英殿内,奏折堆了一摞又一摞。德元帝迎风望着远处一片雪茫的长安城,慢吞吞道:“年节降至,我还贬二郎出长安,郑卿可会在心里怨我?”
此刻的郑厚礼尚不知德元帝已知晓孩子们的事,以为德元帝还在为跪叩宫门的事敲打自己,拱手恳切道:“陛下,臣子本应尊圣言,听圣旨。郑郁不以君父为先,狂悖犯上,圣上肯能留他一命已是法外开恩,臣怎么可能还有怨言。”
德元帝瞧了郑厚礼许久,将军年岁老去,听闻幼子下狱几乎满生白发,半晌开口:“你在边陲这么多年,室韦与突厥也都安分,孩子们总要长大。我的政事堂如今还缺了一位忠心的臣子,你遥领平卢节度使兼兵部尚书,留在长安吧。至于平卢的军政就全数交给永州刺史程行礼与郑岸,我倒希望郑岸能承你之志,成为我儿的下一位猛将。”
对于程行礼和郑岸的事,德元帝完全不知。只是看这些年此人政务勤勉,以诚待人,事事回禀,年年考课上加,又是袁纮的学生对他很是放心。
郑厚礼热泪盈眶,叩头一拜:“臣蒙领圣恩,万死难报陛下大恩。”
“没什么好报答的,我也有舍有得。”德元帝唇色有些泛白,说,“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百官都有这份心,我知道。”
这位帝王在为日后的储君铺路,郑厚礼心中是说不出的酸楚,赏识行伍出身的他,提拔他的后嗣。对于外界诋毁清流的言论不管,足证明德元帝还没有昏头。
君臣又聊了许多,最后是刘千甫来禀报朝天观修葺与宁王后事,郑厚礼才要离开。宁王事后,德元帝身边能遣于外州的皇子都已离开,包括越王林怀淳。
这位驻疆多年的将军在离开时,遭北风一吹又跪得久,旧时腿疾发作,拄着拐杖行走起来稍显迟钝。德元帝在一旁看着叹了口气,扶着他出了殿门,激动得郑厚礼当场跪下抱着德元帝的腿就要大哭,德元帝呵斥他把眼泪憋回去。
风雪中的君臣没有瞧见身后那名紫色官袍的中书令,正用探视的眼神看着他们。
群臣又上书皇帝取消岁贡,而这一年德元帝难得答应,可也只是下令取消些许州县的朝贡。但对于朝政他还是任其刘千甫掌握,并且视而不见外界的漫天言论。
延英殿的气氛有些紧张,几位宰相加上新任兵部尚书兼同中书门下三品的郑厚礼,站了七八人。
这紧张压抑的气氛还是德元帝打破:“宁王此子大逆不道,怎可为皇室人我已决定将其废为庶人?诸卿有什么意见都拟好呈上,只是其幼子无辜,能免则免。”
“陛下圣明。可此事太子全然是无辜吗?”徐子谅无畏道,“庶人林怀湛与太子殿下多有来往。陛下,请恕臣大不敬之言,宫闱兵变不是小事,若陛下身旁尽是豺狼虎豹之人?臣等如何安心?”
刘千甫冷冷道:“那徐相的意思是?太子也参与谋反了?”
“太子没参与,可他身边人若是有这个心思,蛊惑太子,则国之危矣。”郑厚礼持着象牙笏,说,“还有陛下的朝天观,到底修了多少钱,刘相你不会不明白吧?”
刘千甫冷静对答:“郑相是怀疑我在其中贪污?又蛊惑太子是吗?”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陛下明察,毕竟再有此种事,可不就朝廷大乱了吗?”曲炜接过郑厚礼的话头说道,德元帝没有说太子和刘千甫的事那他们也不能扣帽子太过。
几位朝臣都在看德元帝如今的态度,宁王事后,这是他初次召见宰相们。龙椅上的德元帝眼神在几位宰相间来回,最后停在刘千甫身上,慢悠悠道:“刘卿妩媚,诸卿应勉之。”
延英殿里的宰相们:“......”
郑厚礼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看身边的曲炜面色铁青,如丧考妣,想着应不是什么好话,心里猜测肯定是德元帝夸刘千甫的话,默默地叹了口气。
就在众相公要开口时,德元帝十分不耐烦地挥退了他们,只留下刘千甫一人。
“仲山,你说太子参与了吗?”德元帝敲着木案,神情凝重。
刘千甫沉吟道:“陛下这些年对太子的教导尽心尽力,若是猜忌由此生,恐伤父子之情。”
“我总觉得这个孩子渐渐地不在我的掌控中。”德元帝看着刘千甫,沉声道:“刘十四,你觉得我的儿子里,谁还有孝心?”
听得此言,刘千甫笑道:“兵变时,越王对陛下乃是泣血跪拜,不可谓不孝。只是废太子事关重大,届时朝野沸腾,陛下要三思。”
德元帝低声一笑:“我废太子不需要理由。宁王死、成王贬、越王或许不错,你先拟一份废太子的诏书,我看看。”
刘千甫点头应下,在龙案下首的矮案上,执笔起草诏。
尚未及冠的越王比林怀湘更容易控制,这是这对君臣心照不宣的秘密。
宣笔尖在纸上行云漫开,德元帝看见面前案上金龙缠柱的徽墨时,想起这是林怀湘送他的,心头一松,指着那墨道:“这墨不错,果真是丰肌腻理,光泽如漆。”
张守一日日为德元帝收拾案头,一眼看出这是林怀湘送的,说:“金龙飞云,配与陛下才不算僭越。”
无缘无故提起林怀湘送的东西,张守一猜出几分意思了。但又不想在刘千甫面前说,否则此人颠倒黑白起来,德元帝更会恼怒。
刘千甫尚在下首一心起诏,德元帝点头:“长幼孝治天下,才有法理。”话音顿了顿,朝张守一说:“湘江水暖,不流长安,实为可惜。唯余帝子千行泪,添作潇湘万里流。”
张守一思索片刻,恭敬道:“今日教坊司回奏贵妃说要唱湘妃怨,陛下要去看看吗?”
德元帝笑道:“待会儿你去请吧。”
张守一颔首,这时刘千甫的草诏也拟好,递给德元帝。
“天色晚了,现在发晓三省六部势必引起惊慌,明日再说吧。”德元帝压下那份草诏,说,“不过仲山的文采精进不少。”
刘千甫怔了一瞬,立马神色如常地说:“陛下思虑周全。不过臣的文章向来是陛下教导,不论做什么都是向着陛下而已,就算精进也是陛下文采精进了。”
德元帝嗯了一声,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香雾氤氲的东宫殿内,林怀湘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守一,咬牙恨道:“张翁此话可真?”
作为伺候德元帝数十年的人,张守一乃是德元帝的心腹,他谁都不听,只听德元帝的话。他坐在榻上,放下茶盏,悠悠道:“太子殿下您仁孝,老奴曾受章顺皇后一点恩情,如今骤闻圣上之心,特此前来告知,不论如何殿下都不要闹到圣上面前。诏书是中书令所起,也是他主动进言废太子。”
这话说的漂亮,初时林怀湘双眸瞬间泛红噌地站起,面容是止不住的发抖,可听见张守一这话又很快平复下去,笑道:“诏书还未发晓六部是吗?”
“自然,圣上只是让中书令拟了一份草诏而已。”张守一将这位太子的喜怒都看在眼里,说,“殿下,您现在还是太子。中书令举荐纯孝仁厚的越王为太子,殿下您认为呢?”
一下子的打击让林怀湘觉得自己似被世间抛弃,可多年的居高位让他的步履还是从容,储君气势不减,他朝张守一恭谨道:“这个我自然明白,多谢张翁告知。若父皇认为越弟才贤在我之上,可将这万里江山托付,造百姓万福,臣自欣然感激谨遵圣旨,无有不从。来日也会潜心祈愿,祝愿父皇龙体安康,社稷长存。”
“殿下不争一下吗?”张守一站起来,走到林怀湘身边问他。
林怀湘向上拱手俯身道:“父皇天资英纵,明忠臣德,做此决议定是思而再三的结果。我为人子更是人臣,君父天言,我无一不从。人子更为一孝字,若不尊父言,枉为人子更枉为臣。”
这些年,林怀湘跟着刘千甫知道太多德元帝的心思,他要一个听话的太子,一个不违背自己意愿的太子。德元帝这次通过宁王之事确实有废太子的心思,可更多的则是想知道林怀湘有没有其他的野心。
就像宁王想要逼宫谋反一样。
张守一连忙上前扶起他,哈哈哈大笑:“殿下果真仁孝!仁孝啊!大家没有看错,那道诏书永远不会发晓六部。”
这是帝王常用的敲打手段,林怀湘密汗满额,适才那番话用尽了他这辈子所有的念头。
他僵笑着送张守一出去,随后传来内侍。表情冷漠眼中尽是怨恨,说:“去平康坊帮我寻个东西,今日孔圣人有句话我颇为不解,再去把中书令寻来讲一讲。”
这内侍是打小陪着林怀湘长大的,一下听懂前面半句点头哈腰就出去了。
阴霾的雪天笼罩着长安城,林怀湘看着院里的那棵参天榆树,只觉可悲。原来什么人都不在意自己,父非父,臣非臣,就连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一辈子追随、陪伴自己的中书令都是满口谎言,曾经指天的誓言也是朝令夕改。
一下子就又选择别人做太子,既然刘千甫不要我,那我要你就是。林怀湘站在原地大笑:“刘千甫啊!刘千甫,你这一辈子都别想抛弃我。”
翌日,清晨时分东宫殿内,林怀湘的近身内侍走到账幔缠绕的床边数步外,小心翼翼道:“太子殿下,今日太子妃说小王子想见殿下,问殿下可有空闲?”
甜腻情醉的异香飘在空中,床边散着玄色金凤锦袍,帐内的一切都瞧不清晰。
闷沉不悦的一道啧声从里面传出,但瞬间似又带着高兴:“告知三娘子,我等会儿就去瞧。”
内侍眼光瞥到床边露出的一小块紫色官袍,心下大惊,便又把头垂低,紧张道:“另宁王谋反一案要论罪,政事堂那边说。案词还要交予刘相公复验,所以如今的结论未下。”
他是伺候林怀湘数十年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什么事知道也要装不知道。
“啊!刘相公。”林怀湘低低地笑了声,转头挑起身边人的一缕长发,说:“刘相公晚些就去,先退下。”
内侍的脚步声走远,林怀湘玩着那缕长发,手撑着下颌,懒散道:“不知中书令还想废太子吗?”
长发的主人双目遭黑布遮住,布上有些许水印。林怀湘象征着储君地位的金玉巢纹腰带,捆着他的手绑在床头,一夜过去手腕早被勒破皮,干涸的血迹浸入布中形成一片暗紫水画,连着皮肉一动便是钻心的痛。
刘千甫的音色透着看透生死的平淡:“太子若无德,自然废之。”
昨夜的一切风云都将他对林怀湘的数年教导吹得一干二净,那酒里放了什么,在他喝下去前林怀湘没有告诉他。
“都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于不懂之处可不得师傅您教吗?”林怀湘揭去刘千甫眼上的黑布,瞬间他就被带着无限怨恨的目光凝视,但他不屑,手顺下点在刘千甫胸膛上那些他啃出来的痕迹,笑着说:“看我做什么?诏书你起草好了,但父皇不会发下去,他也不会立越王为太子,我才是太子。”
刘千甫索性闭眼不在看他,这个孩子是他受德元帝之命一手看护大的,他在想到底是哪里的教导出了问题,才让这一切背德又荒谬的事情发生。
林怀湘又道:“父皇让张翁来告知我,就是在你我之间纠结。但仲山,你看他只想让我做太子,以后你我还是好好共事,否则惹了圣怒就会让旁人钻空子。”
“解开,我要去政事堂。”刘千甫实在不想跟林怀湘费口舌,冷冷道。
随后林怀湘才俯身过去小心翼翼地解开,期间偷亲两口。昨夜他也没少挨打,胸膛的肌肉上满是抓印。
那情药他下了十成十的量足可放倒八头牛,可没想到那时刘千甫的力气还那么大,气急之下他才把人绑起来,后面见新鲜便干脆把眼也蒙了。
刘千甫双手得了自由,瞬间起身推开林怀湘,下床时脸色青一块白一块咬着牙胡乱拿过官袍套上,下床后回头瞧了眼躺在床上痞笑着看他的林怀湘,淡淡道:“新岁至,你若有空便带金郎去圣上面前尽孝。”
金郎乃是林承昭的小字。
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德元帝明摆着不会废太子,那就只能重新选一个。反正德元帝也没几年可活,在林怀湘被废前,只能先与这个疯子周旋。他苦心经营多年,一切不能白费。
“果然呐,姨父你是最疼我的。”林怀湘还是不忘打趣他,又想伸手去牵刘千甫。
怎料刘千甫冷哼一声甩手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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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的祁连山下,千里雪原,远处起伏的连绵山线与天际汇成一道白线。
虽然有风洗着这片荒凉山河,但金阳照顶,骑马在前的郑郁笼着狐裘并不觉有多冷。林怀治御马过来,还是有些担心他的身体,说:“冷不冷?”
郑郁摇头:“不冷,这西北大地我还没来过呢。”
“我也没有,袁相或许已经在凉州城等我们。”林怀治笑道,“得快些,否则年前可到不了。”
来时路上,林怀治就已与他说过,西北战事动荡,吐蕃与羌、回纥联军侵扰阿史那莫,这自然也会危及大雍的领土。现任河西节度使王台鹤于月前接过节度使大权,已领兵三千兵马前去瓜州、玉门关一带助战。
此刻的凉州事务皆由袁纮赶来领着,幸而鄯州与凉州相邻不远,来往也方便。两处皆是边关要塞,镇将多为帝王亲信。
西北大地升起夕阳,郑郁似是瞧见远处的城墙,挥鞭大喝:“驾——!”
回头看向后面的林怀治,大笑:“咱们比一比,谁先到凉州城!”
林怀治朗声道:“好!输了的人罚酒。”
马蹄声夹着喝彩笑声远传至祁连山,凉州城门下,旌旗顶风而立。袁纮负手来回踱步,遥望远方的平原大地,见没有预想中的黑点袭来,问斥候:“还有多久?”
“袁相放心,夜幕时分准到。”斥候答道。
袁纮点点头,又开始焦急的来回。心想这两人,一个是郑厚礼的儿子,一个是德元帝的儿子,怎么一下子全丢到西北来了!
这让袁相公十分不理解。
日落西山时,郑郁一行人才风尘仆仆的赶到。
林怀治与郑郁率先下马,身后侍从亲兵递来验明二人身份的鱼符、告身,袁纮身后的将领也照样子走了一遍流程。
于是三人才开始寒暄,期间林怀治道:“师傅你怎么亲自来此?”
“到底是朝廷亲派来的官员,王瑶光不在城内,我自然得来迎接。”袁纮笑着说,“毕竟殿下你是君,这尊卑礼仪不可废。”
林怀治说:“王君不在城内?是回纥与吐蕃有异吗?”
“回纥与吐蕃联手,逼得阿史那莫部族溃军。”袁纮答道,“瑶光带兵追去了,若有不妥,会有斥候来报。殿下不必担心,风霜雪大,我们快些进城吧。”
路上袁纮还拉着郑郁说话,问他长安如何?宁王谋反一案的消息还没传到凉州,但郑郁也还是给袁纮说了两句,袁纮听后点点头没有说话。
三人进了凉州城,日子还长,一切可等王台鹤回来再说。
西北塞外,不比长安繁华,也不及江南的水乡那般温柔。塞外风沙大,一眼望去,尽是巍峨山脉与平原相接的山丛。
凉州城内,家家户户的房屋也与永州相差不大,彼时胡汉都居住在一起,屋梁错落参差别致。汉人房屋多为木瓦砖房,胡人则是以白石、夯土与木料所磊。
凉州城是边塞要路,又处在安西四镇与丝绸之路上,来往商客频繁。城内回纥、突厥、吐蕃、戎狄、羌、氐等塞外游牧民族多在此杂居。
更莫说还有来自大食、吐火罗等西域诸国的胡人。
进了河西节度使的府衙,军士、文武幕僚、官员都前来拜会。郑郁和林怀治一一见过,袁纮在旁协助着认人,接风宴开场,不免美酒相陪。
郑郁说着这些年的新政局势,以及朝廷事情,林怀治则在一旁坐着有人敬酒便喝,无人就坐着。但郑郁讲话时,他的眼神就停留在厅中那侃侃而谈的人身上。
众人喝到夜半才散,袁纮早为两人安排好府衙。他给林怀治这样的皇子,找了个原是西域商人的住宅,而想郑郁就随自己一起住,师徒两人也好秉烛夜谈。
趁着郑郁去更衣时,袁纮说起两人安排。
可谁知,林怀治道:“砚卿能否与我同住?”
从长安到凉州的一路上,两人可谓是就差连上茅房都在一起腻着。树下小如厕时,林怀治还时不时伸头过来看,羞得郑郁系好腰带就是一顿揍。
“为何?”袁纮喝了些酒,满身酒气但人也算清醒,听见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怀治答道:“北阳王将他托付于我,让我好生照顾他。”
于风中凌乱的袁相公:“???”
此时此刻的托付和照顾绝不是简单的托付与照顾,袁纮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事没见过?何况皇家不是一直都有这爱好吗?
袁纮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话,看林怀治神情异常坚定,最后不太确定:“成王殿下,圣上知晓吗?”
林怀治垂眸道:“知道,所以他让我们来这里。”
此刻他就像是个上门求娶新妇的儿郎,面上多是不安,他渴望得到这个郑郁视父的人的认可。但此刻袁纮内心五味杂陈,他快速思索两人曾经的交集。
却发现这两人的过去似乎没有重叠过很多,但自德元十九年后,两人经历过许多事,可后来德元二十年。郑郁下江南,两人分开,但德元二十一年,林怀治去江南巡政,不久又返回长安。
“那我也不说什么,圣上与北阳王都同意,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袁纮点头答应,毕竟这双方主君都答应他也不好阻。
话才说完,郑郁便回来了。
郑郁问及今夜的宿寝后,袁纮让他与林怀治住一起就是,随后指使身后人上前说府中有事,先行离开。
走时还望月长叹:“现在的儿郎啊——!”
旋即问侍从近日袁亭宜可有来信,知晓小儿子近两月没来信后,疑惑这小子在长安忙什么。
廊下的郑郁一头雾水,看向林怀治,说:“你是不是与师傅说我们的事了?”
“很明显吗?”林怀治道,“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
雪花随风飘进廊下,落在林怀治的肩上化作水湿了一片衣衫,郑郁沉吟不语,他继续道:“砚卿,边塞事瞬息万变,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时日还长,你一时半刻都不想分开?”郑郁嘴角勾起一抹笑。
林怀治快速地看他一眼,垂眸看向庭院里的积雪,低声答道:“不想。”
郑郁实在拿林怀治没办法,说:“殿下的话,实在让我无法拒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