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州富水—— by锦观
锦观  发于:2024年06月23日

关灯
护眼

缠绵悱恻中,袁亭宜还不忘念着要去那极乐之地,无奈之下的刘从祁只得用带有薄茧的手交握着两人一起攀峰。
他做着袁亭宜过往的酒醉日夜中同样的事。
明日醒来后,袁亭宜又会记不得今夜所为。
翌日,延英殿中,德元帝百无聊赖地翻着折子,太阳升空,殿中虽摆着冰却还是有些闷热,只怕是有大雨即刻而来,并且下面正在争吵的闹声实在令他心热。
刘千甫笑道:“臣以为不如让郑御史去与戎狄使者交谈,郑御史口齿伶俐,善言善辩,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说起能言善辩,我倒觉得刘相你最合适,你怎么不去。”郑厚礼冷哼,让他儿子去那就是处在两方之间求存。
刘千甫轻笑:“中书省事务不比御史台,郡王想是不熟悉朝中事务,所以有此言。将军之手何伸到中书省?”
德元帝对着奏郑厚礼回永州的折子骤然低笑了声。
殿中除了德元帝,谁听了这话敢笑?
中书省乃撰写诏令文书之地,官员俱是文采斐然的人才。郑厚礼行伍出身,读过几年书?此话无疑是讥讽他腹无学识,还爱管闲事。
郑厚礼虽气,可此时也不是与刘千甫这种狐狸精拌嘴的时候,还是直言不想让郑郁去与戎狄使者谈判。
怎料这时林怀治出言赞成:“臣也认为刘相言之有理,郑御史心境豁达,勤君爱民,不妨让他与徐大夫一同与戎狄使者商谈。”
郑厚礼说不过刘千甫那老混蛋,难道还会怕林怀治?直接怒道:“成王殿下,这话何意?二郎尚幼不懂局势,两国交谈何等重要,臣认为不妥。”
说罢看向袁纮希望有助,却发现袁纮穿着官服面色虚白,显然是站久了年龄大神情有些木然,估计还在想着几人的话预备措辞。
“郡王,我等所言皆是从朝局出发。”林怀治说到此处,眼神飞速寻过德元帝和林怀湘,咬牙道:“不知郡王如此阻拦,心中是何意?难道是不满刘相为国之言吗?”
由此一个与郑家毫无关系,并且推郑郁与两国交谈,陷入两党交锋的皇子跃然纸上。
郑厚礼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平时冷言少语的林怀治居然如此,可看德元帝与林怀湘都兴致颇高,计从心出,冷声道:“此事,太子殿下尚未出言,尔等庶子为何置喙?”
他有些后悔没把郑岸带来。
任谁或许都会被这句话惹怒,刘千甫早知道林怀治堵人功夫一流,交手含笑只等看戏,谁料林怀治面色平淡:“郡王说的是,我受教了。”
刘千甫:“......”
他想上次在金殿上都说被他雷劈,怎么郑厚礼骂他,语气还似是感激?果然是乳臭小子,少年之心,无法无天!
这时的德元帝看完了君臣间的交锋,终于发话:“好了郑卿,你家二郎虽幼可也是一才。此事不如就让他去试试,这孩子乖慎机敏,不会出错。况且永州事务要紧,室韦族中颇有异乱,你回去后好生探查别出了事。”
一通话表明了赞成刘千甫,及让郑厚礼快些回永州,袁纮欲开口又似是想起什么,继而转话:“陛下圣明,只是监察御史寻按州县与外邦交谈似是不符。”
德元帝想快回后宫,只道:“郑砚卿迁台院侍御史兼鸿胪寺少卿。”
--------------------

第92章 花萼
当日夜里,郑厚礼传来郑岸、郑郁,父子三人在庭院里浅饮酒曲,顺道问起:“成王怎会让你去与戎狄商谈?他存的什么心思?”
郑郁答道:“两国盟约不可废,爹你和师傅主张接受归降,可刘相已命人上折奏你回永州。那届时朝中就只剩师傅,浑河州是我朝国土,不可轻弃,更莫说还有远嫁数年的宜阳公主归心切切,我想成王殿下让我去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这是林怀治的计划,有惊无险的猜中了每一个人的心思。他现在还不敢对郑厚礼说出他与林怀治的关系,郑厚礼戍边,心里忠于的是德元帝,而林怀治的路与他不一样。
等日后时机成熟,细细告知也来得及,就算业败也不会连累郑家。
“谁在这个节骨眼去跟戎狄谈,谁就是刘千甫的眼中钉。”郑厚礼说,“你有把握吗?”
私心中,他还是希望男儿报国,不遂刘千甫愿,拿回旧地。对于郑郁想做的事,他一向也是支持。
郑岸在一旁倒着酒没说话,务必做到了三杯一丝不差。
郑郁肯定道:“有。浑河州和公主都会回来。”
郑厚礼相信他的话,过不了几日又要回去了,随即开始父子交心,最后交到点子上:“二郎,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娘子?爹去给你按着模样找。”
聊来聊去还是没逃过这个,郑郁念起以往,试探道:“我喜欢娘那样的。”
心道:你问的是娘子,又不是郎君。
郑岸在一旁默默摇头,这种事情自然郑郁敢做就要有胆子敢认,现在郑郁藏着不说,那他也不会说穿。
郑厚礼抿口酒没看到郑岸那甩来甩去的头,只是啧了声:“你皮厚啊,那有点难度。”
又觉得不能熄灭唯一一个有清晰念头的儿子,可又不止住喜悦,喝多了酒就开始吹:“你喜欢这样的啊!二郎你以为你像我这般英俊潇洒吗?你爹我当年二十岁射戟头筹娶的你娘,为父年少时,有多少小娘子喜欢啊,丹清方圆百里,谁不知郑郎俊貌。我跟你娘成亲的时候,拦婚车的人都水泄不通。”
郑郁不在永州后,每次喝酒郑厚礼都会聊起这些,郑岸听了无数遍,讪笑:“爹,你怎么不觉得是因为朝你要吃食财帛?所以婚车周围水泄不通。”
“臭小子,你懂个屁!”郑厚礼冷笑。
郑岸微耸肩,郑郁毫不留情戳穿:“可娘说年少时你常跟冯伯一起,整日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简直是丹清恶少。”
“那是你娘骗你的。”郑厚礼最后咬牙道,“但你要真喜欢这样的,爹去给你找找,但你比不过我,世上最美的女子已嫁我为妻了。”
郑郁:“......”
自魏慧走后,郑厚礼常品着两人的回忆生活。似是追忆也是对亡妻的惦念,郑郁大笑豪放的与郑厚礼碰杯而饮,三人说着往事。
最后郑厚礼说了两句林怀治简直不成体统,郑郁无奈微笑,郑岸连忙附和。
郑郁回房时见周渭新立在门外,就知他来了。
才关上房门不过瞬息,郑郁腰身就被一双强壮的臂力圈住,肩窝处靠来一物。
林怀治头埋在他肩处,呢喃:“今日殿中舅父对我颇凶。”
“他骂你了?有时他也会骂我庶子的。”郑郁听此称呼失笑一声,转身说:“是你说要铤而走险。”
林怀治稍低头轻擦过郑郁的唇,眼神凝向他时透着忧色:“他会不会对我有歧见?”
郑郁对上林怀治的视线,思忖须臾,随后笑着在他唇上蜻蜓点水的一掠,推开他持着距离,走向屋内,悠然道:“你五岁那年,他回京述职,你躲在树上用弹弓包着玉石击中了他的脑门。顿时平地起楼,他回永州后骂了你三天三夜。”
“幼时鲁莽,实在抱歉。日后相见,我定斟茶跪地认错。”林怀治跟在郑郁身后。
郑郁在榻上坐下后倒了两碗葡萄浆递了一碗给林怀治,笑问:“你当时为何一眼就打中了他?”
“郡王在人群中高大威猛,我本想打同藏于树上的连慈,却没想到击中了他。”林怀治对面而坐,接过葡萄浆摇头轻笑,“少时鲁莽,惭愧!惭愧!”
“那你身手不错。”郑郁饮了口葡萄浆,一时心思浮上心头,感慨:“父亲这次离开,下次见面许是冬日了,今年的朝集使不知是谁。这厢回永州恐怕是六月底,朝集使十月底到京,算来算去这中间恐怕就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在家,路途实在劳累。”
“砚卿,等日后局势稳定,我们就回永州住些时日。我陪你,哪里都去。”林怀治放下碗,他无法给郑郁长久的答复,只能在有限的能力里去陪伴他。
字字坚定,砸在郑郁心头,他笑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到了永州,我可就是那里的权贵了。”
林怀治起身走到郑郁身边坐下,眼含柔情,执起他的右手轻吻:“那郑二公子会要我做什么?”
郑郁左手抵案撑头,右手滑着锦衣到林怀治肩处,挑起一缕他的长发缠绕在指间,笑着反问:“你会做什么?”
林怀治淡笑着俯身压下来,手撑在郑郁身后的沉木案上,一手揽着他的背,低头他耳畔低语几句。郑郁脸色忽地涨红轻笑击声,随后他抓住林怀治的锦衣把人带下来,仰头亲上,两人瞬间交吻翻滚在一起。
缠绵半晌后,林怀治喘着气说:“这地太小了,我们去床上。”
郑郁眼染情念,吻着林怀治的唇角,说:“你给我试试。”
林怀治笑道:“好。”
上次的林怀治烂醉如泥,这次两人都是清醒状态。郑郁抱起林怀治并无太多压力,青纱帐中温情语语。
螽斯振颤鸣啼,夏风携着它的叫声飘进屋内的青纱穿云帐中。郑郁此刻衣衫尽除,红着脸剑眉紧皱,正努力尝试着,可当他抬眼看一脸正经,微喘着气神情淡漠又透着情.欲的林怀治时。
那一刻他仿佛见到置于数九寒天中的白花绿萼梅,花香幽静,淡雅入雪。郑郁觉得自己对这张脸做什么似乎都是亵渎,那张俊脸不苟言笑,红意不沾,他吁口气失去强力倒在林怀治怀里。
“怎么了?”林怀治抚着他光滑的背,鞭伤早已消去,只剩略浅的印子。
郑郁说:“实在进不去,只觉怪异。”
“为什么?是我不好吗?”林怀治低头吻着他,手给他慢慢抚着。
“不是,可能是我。”郑郁不停重喘,后背肌肉因舒爽绷的直,双手勾着林怀治的脖颈亲吻,“衡君,还是你来吧。”
林怀治嗯了声回吻,郑郁坐到他腰间,两人耳鬓厮磨许久。林怀治从唇亲吻到胸膛,待郑郁适应的差不多时,才缓缓入内。
林怀治把被子胡乱一揉堆在身后,上身靠着被面,撩去长发别在耳后,他掐住郑郁的腰身让人随律而动。
精瘦的腰身两手恰能握住,他将人抱起再摁下,时高时重。两人四目相对,任何表情都在对方眼里。
郑郁手按在林怀治肩上,从上而下地看着他,波动□□到趣处时他压不住唇齿间的叫声,低头与林怀治接吻。
穿云帐随力轻晃,郑郁被林怀治抱着坐起,他眼眸聚泪,恐怖的战栗感一直挤压着他。
猛然间蛟龙出水,他双手紧紧抱着林怀治,骑在他身上不住颤。
林怀治意乱情迷的舔吻着他,郑郁眼神回离,他看林怀治的吻从唇一路到颈间,而后一手抹了他的味道放入自己口中吃净。
他想开口阻止,林怀治却按住他的头亲向自己,堵住了郑郁接下来的狂风骤雨般的呼声。
片刻后,郑郁伏在林怀治肩头,气息重重起伏着,手脚无力,是连微动都没有力气。
两人长发凌乱的纠缠在一起,显在皙白的肌肤上,青丝缠绕犹如主人。
郑郁哑声说着林怀治这次弄得深,有些受不住。
“那下次不这样了,抱歉,我没想到。”林怀治亲吻着他的耳垂。
郑郁被这动作弄得苏痒,缓了会儿后,侧头看林怀治,笑道:“但是挺舒服的,果不其然都说这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快活事。”
林怀治永远都顾着他的情绪,持吻相缠时总是令他心神飘忽,舒服的不知天地,手上花样更是百出。让他觉得自己真是应了那句,嗜欲者,人之利。
林怀治吻着他的锁骨,水声低出:“真的吗?”
“我可没骗你。”郑郁揉着他的发闭眼享受,哑声道:“我觉着我就不行,不比你天赋异禀。”
两人来往数遭,曲江池上时他就觉林怀治于手上十分熟稔,但到初始床间又觉人横冲直撞,到得后几次时才品出欢愉。
林怀治抬眼看他,淡笑:“天赋平平,只好书中辟捷径。”
“不像啊。”郑郁摸着此人天赋,并不觉平平,随后眉心一挑:“什么书我也去看看?”
林怀治深叹口气:“不认真研习,你如何舒坦?别摸,这几日你怕是累了,不折腾你。”他在郑郁唇边亲了下,退出后把他平放在床,说:“真有不懂的,我教你。书中空谈不比实身亲练好?”
郑郁的视线随着林怀治下床,说:“那你是深谙此道了?”
“郑二公子你觉得呢?”林怀治反问,端来备好的温水给两人擦身。
“林郎妙哉!”说到这里郑郁再也忍不住以手遮脸大笑起来。
林怀治只是俊脸含笑没说话,而后为他内外清洗干净,抱着人倒在方才堆起的被上,轻声道:“与戎狄商谈,你小心为上。他们若有不妥不敬处,先骂回去再说,任何事有我为你担着。”
“不会有的,两国商谈自然以雅为上。”郑郁很是喜欢林怀治的手,修长分明就算是在夏日也温热有力不生汗液,他细细玩着,“不过万年县尉徐器之把梅说儿子误杀赵定的事交给了我,他虽是王瑶光的弟弟。可前些日子从未露面,今日宴上他出现的悄无声息。”
林怀治沉思须臾,说:“定是刘九安让袁则直请了他来,太子或许早已怀疑你我有盟,暗探来报他这几日与刘仲山出入频繁。况且日前他曾被父皇斥责,那此刻的他怕是疑神疑鬼,何况这次袁相与刘仲山分庭抗礼,太子就更不会由我在其中做大,他今日去魏国公府怕是就想着要让刘九安从袁则直身上下手,寻出袁相的错处,一举参上让刘仲山赢得朝堂局面。”
“只是他们没想到刘九安根本不会听。”郑郁说,“席上由浑河州提起崇德王继而是揽音珠,那时刘九安神色微异。他只是想与刘仲山作对,根本不会管公主是否回来。所以才借袁则直的手把徐器之送出来,还会让我们以为这一切都是王瑶光做的,他藏于暗处,任何事情都是托着王瑶光的面子。”
林怀治说:“徐器之既然把东西递到面前,拂去就真是却之不恭了。拉下梅说,浑河州的事情也会好谈许多。只是如此看来,刘九安是把所有人都算在里面了。”
郑郁听着林怀治的心跳声,怅然道:“他也算计了则直,他把金乌章送给则直,料是想到我与他来往过密,早晚有一天会发现。”忽而他又像是想起什么,惊道:“去岁去平康里,则直没有那么多钱,我想是他提出去,而后你就出现。王瑶光请你办事,那我也说不定也会知道,对于丽妃的死,若真有异,那我绝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追查到底。”
说到此处,林怀治也不由严肃起来,沉声道:“你查到的真相必是皇后除丽妃想扶太子,那时你已疑心刘仲山杀兄长,怎会想不到皇后的所为是为了谁?”
“丽妃和子若死于一党,如果他猜中我的心思,那就一定会认为我俩会联手除刘仲山。”郑郁细细分析,脸色沉重,“所以当时吴鄂才会在我问时轻而易举的说出真相,继而在宁王手中查到丽妃的疑因。因为指使吴鄂说出真相的人就是他,刘相独子这个身份足以让他在朝中交好刘党。”
事情瞬间清晰,这也是为什么吴鄂会说出真相,以及他轻松查出倒卖药材的账册。这一切跟刘千甫有关的事情,都是刘从祁亲手送到他们面前的。
只为让他们在前做刀,他藏于背后布棋。
林怀治抱紧他,说:“刘九安,此人果真不简单。王瑶光与他结盟,两人情谊不浅。这次刘九安不想朝中刘仲山得势,所以他一定会拒绝刘仲山对他的安排,继而打着为父好的由头,推你去与戎狄使者交谈,所以今日殿中刘仲山才会举你。”
“你也猜到了,只是我们这步棋走的太险。”郑郁与林怀治的手十指交叉相握,“要是少了一步或刘九安不按我们的想法走,那刘仲山......”心里倏然反应过来,抬头看林怀治,哂笑道:“他是不是早就知晓我俩情意?所以他根本不担心没我们会无举动?是那场马球会?!”
“太子马术上乘,若他真跟刘仲山逆着来,是不会想你死的。”林怀治说,“那件事只是他在试探,试探我是不是在意你。”
郑郁下意识的扣紧林怀治的手,愉悦道:“他真跟刘仲山反着来的话,就不会想让刘仲山最期待的太子做皇帝。”脸色喜于表,他抬头看林怀治,说:“所以那日王瑶光会说奏他为平阳郡王这事是否能成都不打紧。最要紧的是交我这个朋友,现在看来并不是交我,而是他与刘九安都把筹码押在你身上。”
“那我不能辜负啊。”林怀治手抚上郑郁的脸庞,轻笑:“他心思缜密,我俩或许是在杏园中被他发现的。”
真要对人下手,必是深入了解过。郑郁不想刘从祁居然能从这件事上看出来,林怀治的事,他目前不会帮太多,只由着他俩去,他记得那时杏园中林怀治说了句话,就问:“不过当时你那句被连慈遮去的话到底是什么?”
“真要听?”林怀治目光有些不自然。
郑郁牵过他的手亲了下,答道:“到底是什么?”
林怀治低头伏在他耳边重复一遍,郑郁听后忙嵌住林怀治的下颌,仰头亲了上去。
“那我之前问你是不是仰慕我,你为什么一直否认?”郑郁与他分开,右手撑在他胸膛上。
林怀治舔了舔唇,拇指摩挲着他的后颈,答道:“你问的是,我是不是仰慕你的才华,而不是你的人。我当然回答不是。”
郑郁:“......”
他没想到这话似乎有些道理,也怪他那时为什么要问才华呢?可转念一想,啼笑皆非:“照你的意思。我得问你,林衡君,你是不是仰慕我才行?”
林怀治垂眸,坦诚道:“嗯。”
郑郁略微嫌弃:“我就算这么问,依着成王殿下您的性子,估计也不会答。”
林怀治:“嗯。”
“那你到底是打算瞒着我到什么时候?”郑郁反问林怀治。
早知道就不逮着他问了,他那时应该好好看看林怀治要忍到什么时候。
林怀治语调凄然:“若不是你当年诓我,我也不会选择瞒你。砚卿,我知是我不好不对,不要在生气了,好吗?阿娘兄长离世多年,我身边愿意亲近的人就只有你了。”
语气透着凄然,配上成王殿下本就淡漠的脸,整个人生出不少凄凉萧瑟。
“我没生气,只是好奇罢了。”郑郁笑着解释,却见林怀治神情透着伤郁,起身在他额间落下一吻:“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
林怀治音色轻柔:“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1]。”
世间万事都不会是阻碍他们走向彼此的理由,你中有我,我中亦有你。生命中最好的年岁,都会有你陪我一起走过。
--------------------
1、出自汉《上邪》。

郑厚礼确认郑郁在长安安然无恙后,也知德元帝有些厌烦自己便带郑岸返回永州。
一队人马来去匆匆,父子下次相见恐是初冬。
天光晴好,鸿胪寺礼宾院中,郑郁一身禽纹深绯官袍,腰间配着金玉十二跨,银鱼袋在从屋外照进的金光下格外刺目。
徐子谅和鸿胪寺卿蔡汪,以及新任鸿胪寺少卿郑郁同坐堂中,而对面则是戎狄使者。
戎狄使者道:“皇帝陛下商议这么久?是要接受额尔达的归降了?宜阳公主贵为我国王后,怎么能又回你们汉人说的娘家?”
鸿胪寺卿蔡汪努力保持着好脾性,平静道:“额尔达归降难道还是我们做的?公主回朝有何不可?总比贵国的风沙好。”
戎狄使者道:“你什么意思?额尔达是叛徒,我王希望皇帝陛下能将他还由我们处置,公主当年为两国安邦嫁了过来,是没有回去的理由的。至于浑河州,我想皇帝陛下也不在意这些吧?”
“额尔达于贵国言是叛臣,可贵国又何曾不是向我国称臣。魂朝天君,何来的叛徒。”郑郁笑道,“宜阳公主远嫁数年,如今新王鄂达干是按我朝礼法说是公主的小叔。更何况公主身子欠佳,归国并不无可。我朝疆域辽阔,可这浑河州编入的也是大雍的户籍,天下万民都是我朝子民,更何况一个浑河州呢?”
那使者怒道:“你们是想浑河州和公主都拿回去了?”
郑郁淡笑:“王若不允,朝中多的是想建功立业的男儿。”
“哈哈哈,你们想?”使者仿佛是听到笑话,“皇帝陛下前几日殿中吵得不可开交,我说小子可真别为了个女人伤了两国和气。你们的几个宰相现在还在吵吧?”
徐子谅听不得有人当着他的面骂御史台的人,口气不耐:“这跟贵国无任何关系,好像你们那毡帐中就鸟语花香一样。”
使者知晓说词上比不过这群汉人,只得又道:“突厥使者也来了,听说是阿巴斯,你们跟他们开的条件可比我们好,凭什么?”
“数年前战败娶公主的又不是他。”蔡汪官任鸿胪寺卿,整日与外族使者打交道,早受够了这群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使者拍案怒道:“你!你!你说什么?”
幸而礼宾院诸人早解剑,否则按照这人脾性怕是早就冲上来了。使者话一出,他身后数位戎狄男子都站身而起猛然有拔刀之势,而蔡汪身后的禁军不甘示弱即刻拔刀,屋内的禁军在气势立马将戎狄一方压了回去。
“我劝你还是坐下,不管你今日还是日后都是与我们三位谈。”蔡汪冷声道,“真闹了不愉快,就像郑少卿说的我朝男儿想的是建功立业。幸而是我们来,要是中书令来,你们新王都得到长安做客。”
朝中比起巧舌,谁能比过德元帝的心头好,中书令刘千甫呢?
蔡汪唱了白脸,郑郁立即唱起红脸,微笑着说:“使者何必动怒,蔡公的话是重了点,但都是为了贵国好啊。现已是夏日,大军从安北都护府开拔可比你们近,仗要是打起来,伤的还是百姓,我想新王鄂达干也不想两国如此。听闻他宽厚仁慈,晚辈心中早就有所敬仰。”
使者被哄得一愣,冷冷道:“这件事,我们会好好想想的。”
屋内使者走后,蔡汪摇头一笑:“郑少卿今日也看到了,朝中那点子事,连这些胡儿都知道。希望少卿别灰袁相的心。”
郑郁颔首回道:“蔡公之言,我记下了。”
徐子谅捻胡叹道:“朝中党争,何日休啊。”
听此三人对视俱是一笑。
这边两国商谈盟约如火如荼,局面紧张。但却一点不耽误德元帝的好心情,阳昭长公主的别苑在六月初顺利建成。
别苑不处在长安城内,而是落于南山脚下的樊川橘河岸边。别苑占地千亩,所耗木材不尽其数。更莫说内里的亭台楼阁皆用终南山的古柏,皆按宫中样式来。
天意凉爽,田假最后一日又逢阳昭长公主生辰,德元帝带着四品及以上有闲情的官员同游樊川,一伙君臣上午赏了会儿橘河佳景后,就去给林嘉笙的别苑提添天子气,自然这个点是刘千甫说的。
竹木池馆,林泉别致,歌伎争先于锦绣地衣上。
橘河岸边,倚水而立的别苑侧门外坐着几位官员。郑郁上午伙着不少官员陪着德元帝赏了河景后,德元帝到别苑后就让诸大臣自行在樊川游玩,而他又被恰好今日领命出游的严子善拉到橘河边垂钓。
疏解夏日的河风从远处吹来,郑郁才抛出一竿就听严子善问:“那这戎狄想干什么?真别喝醉了酒,想要我们给他们松松筋骨吧?”
“现下谈的不过是划界与朝贺,至于这浑河州,等事儿办好了。”郑郁说,“还不是我朝领土,百姓为重,少战为妙。”
这时两人身边的另一位官员收竿时没听见前面,只听见后面半句说:“郑少卿所言极是,戎狄与突厥难不成还要互相联合?”
严子善和郑郁连忙回复,严子善跟这几位官员十分相熟,相聊无阻。郑郁则是一心在梅说和鱼竿上。
过得片刻突闻身后有马蹄踏起,郑郁想会是谁人在此疾马?把他的鱼都吓跑了。
“这么巧,你俩也在这儿?”
清朗欢快又熟悉的声音响起,郑郁埋头微叹,回头望去。
河风吹动着刘从祁和袁亭宜的衣角,二人打马走近,袁亭宜面色带喜,俊秀的眉眼无不透着悦色。而身旁五花浅玄骃马上的刘从祁,脸色冷漠,镔铁横刀托得他武人气质从身而显。
两人于风中骑马立,一相貌俊秀一英武疏离,与周边的青山绿水有别样美感。
“袁则直!你声音太大,把我的鱼吓跑了!”严子善回身怒吼。
袁亭宜翻身下马,来到岸边与众官员依次见礼,袁亭宜生性纯真加之又是袁纮幼子,张嘴就是甜言,多数官员都会被喊得和颜悦色,对他偶有夸谈。至于刘从祁下马后,只是点头见礼,鲜少开口。
袁亭宜走过岸边多数官员的鱼篓后,站在严子善和郑郁中间,蹲下低身搂住两人,笑道:“行了,严连慈!这么多人,就你的鱼最小,还怪我声大?吓不吓你都垫底。”
“你懂什么,听马蹄声都知道是你。”严子善不满的想抖开他,试了下后发觉人想狗皮膏药粘得很,随即作罢。
郑郁轻笑:“连慈也是尽力了,他现在鱼篓里的比我在并州太光湖里钓的大。 ”
袁亭宜松手,一屁股挤在严子善身边坐下,说:“砚卿,其实他出全力也是这样,垂钓此等雅事,他这握惯了仪刀的手不抖才怪?!”
“则直你这样的俊秀小郎君,我可以打二十个。”严子善十分不满袁亭宜来抢他的位置,正想给他挤下去时,看到边上抱臂站着的刘从祁时,笑问:“你俩今日兴致这么好?来这儿骑马?袁相也没来樊川,则直你在家里闯祸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