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州富水—— by锦观
锦观  发于:2024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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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怀治可不是能说错话的人,郑郁扳过林怀治的头,两人平视,他说:“为什么?你若不说个明白,今后咱俩就别见了。”
心意才互通就永不见,怎么可能!林怀治忙打腹稿想着如何解释,郑郁看人半晌无话,假意抓衣就走。
林怀治拦住他,抚摸着他的手,垂眸缓缓诉说。
“德元十五年三月初二,我去见兄长,转过殿门后,我无意瞧见......君子非礼勿视。我未出声独自离开,后来我问你是否有意兄长,你言语坚定,我想你定是真心喜欢,那我又怎能打扰。你心系兄长,我的感情于你只会徒增烦忧,我不想砚卿活在纠结与痛苦里,况且那时你也不喜我。”
德元十五年的那天,郑郁记得是林怀清眼中进了尘粒,他抚着林怀清的肩吹拂,要是从门口望去,场景确是亲密。
“怎会不喜欢呢,那日子若眼进尘粒,非你所见那般。”郑郁不曾想自己年少时那句赌气的话居然成为林怀治心里的沟壑,以致二人错过数年。
心似乎被手攥紧,有泪水滴在林怀治手上,郑郁呼吸稍显急促,他自责道:“我那时说的是气话,我就想着赢你,未料到其中。”
原来在林怀治心里,他们之间永远横着一个故去的林怀清,那人是林怀治无比敬重的兄长。仿若千丈鸿沟,不可逾越,不能逾越。
听此真言,林怀治抬眼,眼里的柔情糅杂着喜悦。
郑郁泪水滚落,他抱住林怀治,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衡君。那是我年少时说的气话,我真不知你那日问我原是这意。”
“我知道,我没怪你,也是我自己抹不开面未曾真确认过。”林怀治温声安抚着,心里止不住的高兴。
原来在时光深处,君心与我心同。
惟你我两相知,方敢倾心与君说。
片刻间林怀治肩上的肌肤就有水意,他稍稍侧身低头吻去郑郁的眼泪,低声道:“往事已过,勿要自责。我永不离弃你。”
郑郁捧上林怀治侧脸,眼含笑意,吻上他:“我也是。”
交颈缠绵,至死方休。
翌日清晨,郑郁揉着酸腰回房时,见郑岸正躺在他床上,长腿翘着交叠晃悠,瞥他一眼,说:“你昨夜去哪儿了?”
“连慈邀我吟诗喝酒去了。”郑郁飞速编了个理由笑着说,“哥,大清早,你怎么在这儿?”
他把玉璜藏在袖中。
郑岸压腿翻身而起,略歪头:“严家那小子会念什么诗?你少蒙我,昨夜到底去哪了?”
“去了我想去的地方。”郑郁来到郑岸身边坐下,言语朦胧。
郑岸沉思片刻,揪住郑郁的耳朵,怒道:“小兔崽子,你不会是去狎妓了吧?”
“没有!”郑郁弹开郑岸的手,揉着耳垂说,“大哥,你还没说你来我房里做什么呢?”
他心虚幸好来的是郑岸,若是郑厚礼肯定刨根问底要问个清楚。
对于郑郁昨夜的行踪,郑岸也不深究,郑郁也是男儿一个,有他自己的生活很正常,做事自会深思。
他说:“后院荷花池中里的蟾蜍和蝉吵个不停,夏夜烦热我出来走走。本想来跟你聊两句,推门却发现空荡荡的一屋,你真是好本事。”
“哪有!昨日狩猎是有什么事吗?”郑郁说道。
郑岸来京也快半月,兄弟俩推心置腹的话早说过了,能让他夜半睡不着找人说话,只能是昨日出了事。
郑岸爽朗一笑,翻身躺下望着青帐,说:“昨日戎狄使者来京,想与我朝重订盟约。”
“戎狄年前助阿史那莫坐王位,虽有盟约可六年前戎狄大臣额尔达发兵盐州,盟约被毁,如今又想再订?”郑郁坐在床边,脑里想着边疆之事。
他这几日不知朝中事,郑厚礼断绝了一切他与朝堂的消息,只让他安心养着,戎狄使者来京他也并不知晓。
郑岸答道:“是戎狄王遣来的使者,阿史那莫月前派使者来京献宝并商议互市,只怕人也在路上了。而戎狄想重新划界,开互市,互不侵扰。”
“此朝政之事,大哥你怎么突然感兴趣了?”郑郁突然问道。
郑岸对这些治国之事无多大兴趣,否则他入长安做六品官于郑厚礼的军功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今日突然说起这个,到底是为什么?
郑岸看着郑郁,目光幽深,似有探究,说道:“冯伯回永州后,私下里查过戎狄蛊毒,叫迷回天。我无心发现,世上能让他心甘情愿去查并且要避开父亲的人,恐怕只有你,你在长安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郑郁阖眸掩去三分慌色,笑道:“我能有何事要瞒你们,我可不敢。不过是年前去并州时,见到阿史那莫他问我这个,后与冯伯谈起,他就说帮我问问,没想到被哥你发现了。我也不是故意瞒你,你看你问我就答了,哪有事情瞒你们啊。避开父亲则是,这事实在没多大用处,我也怕你们担心。”
郑岸半信半疑,问道:“真的?”
郑郁点头:“自然。”
“二郎长大了,我这个做兄长的还能管你什么。”郑岸静默片刻后说,“你万事小心就是,若真有棘手之事,难道父兄还不能帮你吗?”
郑郁答道:“我明白,朝堂政变瞬息发生,我自会小心应付。”
而后兄弟俩又聊了些永州趣事,郑岸才离开。郑郁把玉璜继续放在原先的木盒中,搁置在枕边。
戎狄使者来京第四日,郑郁的“伤”终于好了,还了病假回御史台。也就是在那一日,戎狄王病逝的消息传来长安,一道传来的还有宜阳公主的家书及安北大都护的奏章。
紫宸殿中,德元帝表情沉重,宫婢跪在身后揉着他的太阳穴。扇风和冰并不能驱散他的烦热,殿中的朝臣正吵得不可开交。
郑厚礼道:“宜阳公主言词悲切,依臣愚见,不如迎公主回朝,接受浑河州守将额尔达的归降,拿回安北都护府的最后一地。”
“难道要因一封家书就迎公主回朝?岂非可笑,日前戎狄使者进京想与之重划界,开互市,平干戈。真依公主和额尔达所请,势必破坏我们与戎狄的邦交之谊,届时岂不是又要开战,郡王是战场里杀出来的人,也因知道两国交战,死伤的终是百姓。”刘千甫淡笑着说道。
郑厚礼柱杖怒喝:“刘相到底是因宜阳公主还是因为安北大都护这个人?”
郑厚礼于爵位上虽与开府仪同三司的刘千甫平级,然则大雍重武鼓文,文武向来不分。循例守卫边疆的武官历来就压京官半分,何况还是一位收北方失地、差点死在战场上的异姓王爵。
故郑厚礼说起话来根本不把刘千甫这种蒙蔽帝听的人放在眼里,就差挑明骂。
话语带着怒气,不过刘千甫丝毫不惧郑厚礼。依旧一脸笑意,不看时局还以为他在品茶看戏。
安北大都护官至三品乃是袁纮一党,可刘千甫与袁纮不和,怎会答应接受归降。
殿中气势剑拔弩张时,新任尚书左丞梅说谈笑调和:“郑公这说的是何话?”随后朝德元帝虚拱,又道:“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都是为了陛下,浑河州守将额尔达归降,焉知不是计?何况戎狄王新死,这额尔达还曾是当年发兵攻打安北都护府的人,他不服新王所以归降,这真假谁说得准。”
袁纮诚挚道:“宜阳公主已在信中言明,愿奉浑河州城池为上,只求回京。公主远嫁十数年,为两国谊已嫁父子,难道还要三嫁吗?我大雍又不是迎不回公主千金,浑河州城不过是六年前落于敌手,这些年久攻不下。不如现今收回,显我朝君威。”
德元帝拿起那封宜阳公主的信拧眉看起来,许是在思考。思考着一个与他没有感情的公主,值不值得他费兵和绢马去接回。
刘千甫驳道:“那戎狄使者还在长安呢,他虽是老戎狄王派来的,可他听命的却是王权,新任戎狄王契苾·鄂达干与阿史那莫是新任部落之主,之前还有借兵情谊,两人私下说不定早有勾结,若此时迎回公主接受归降,戎狄与突厥说不定会有所联合。”
真拿回浑河州也是袁纮一党的功劳,他怎么可能让德元帝答应。安北大都护蔡青任期快到了,要是再出功绩,回长安任相轻而易举。
届时朝堂的势力怎能是靠向自己的?
郑厚礼冷笑:“互相联合?蛮夷部族,难道我朝的王者之师还怕他们不成?”
此时殿中,严明楼站中立不为任何一党,他背后是世家撑着,从来不沾这些,他说:“是不怕,可我们两国打起来,周边的部族可会安分?用兵不是小事,且问宜阳公主该如何?”
刘千甫沉思片刻,平静说:“公主请求回朝恰逢浑河州守将归降,怕是会坏我们与戎狄的邦交。不如将额尔达缴送鄂达干,公主自是依礼再嫁。”
“荒唐!”袁纮怒道,“浑河州本是我朝领土,现有拿回之机,为何不用?这么多年来,戎狄常侵我朝边境,子民无不受苦,臣见不如发兵一打了之。”
德元帝放下信,长吁口气没说话,眼神注视着案上的砚墨。
梅说道:“刘相之见,有何荒唐?!何况当年戎狄战败求娶公主,本是为两国安邦,多年来虽有侵扰,可我朝官民也有反击,重创戎狄也是常事。戎狄使者来长安,本就是为两国之谊继续交好而来,若我朝此时接受归降,视盟约为何物?”
郑厚礼冷声道:“还能如何?不过蛮夷,就算发兵他们能打过我们?梅相家中难道无女?宜阳公主远嫁十数年,还不够为两国呕尽心血吗?”
“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不一向是你们塞外习俗吗?”梅说站与刘千甫身旁,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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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诗经》。 终于终于终于在一起了!!!憋死我了。 很感谢大家看到这里,这本书的前期很难,林怀治一直拒绝的原因就是他误会郑郁喜欢他哥。但在他德元十五年上元灯会时就已经喜欢郑郁了,在后面的番外里,时间还会追溯到更久以前。 他为什么不去问清楚?因为郑郁在上元节的时候故意气他说我喜欢你哥之类的话,到后面他真诚问的时候,郑郁就继续气他,导致两人误会越来越深,他开始因为感情躲郑郁。 他在感情上纠结了两年,而林怀清是不知道他喜欢郑郁的。 因为在他个人眼里,这是兄长和郑郁的感情事,所以他没有去问林怀清具体对郑郁的想法,当然他问的话。林怀清会笑着说:“郑九吗?是位很好的人,为兄很喜欢。”(单纯指对弟弟一样的爱护)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林怀治的感情非常复杂,他更多时候是选择把话藏在心里。 而且他也尊重郑郁的喜欢,如果郑郁是真的喜欢林怀清,他不会去跟林怀清抢,在他心里郑郁喜欢,开心就好。 他经过了两年的纠结后,发现林怀清不喜欢郑郁,他就想表明自己的心意,送出了玉璜,他想自己做不到郑郁喜欢他的话,那他就默默喜欢。然后次日林怀清看到玉璜就明白了,他问林怀治为什么不表白,林怀治只是回答:“我的事,不应加在他身上。” 而后林怀清就让他自行解决,他也相信林怀治能解决好(你对你的弟弟很自信啊!),期间他也跟郑郁推销他弟弟。 但没多久魏慧去世,郑郁离开长安,后来就是文中开头,林怀清去世。 林怀清死的时候,林怀治就知道他跟郑郁之间,永远隔着一个故去的人,他后面在两人重逢后,问过郑郁你做的所有事情是不是都是为了林怀清。 郑郁每次都是毫无疑问的坚定回答,所以他才不相信郑郁会喜欢他。 其实如果林怀清没死,郑郁也会回长安做官,那整本书的前文基调是非常甜的。因为林怀治有林怀清陪着,他的性格就不会孤僻了,林怀清的死对于他的打击非常大,那是他在世上唯一全心对他好的人。 又是碎碎念的一堆,真的感谢看到这里的读者。感谢大家!

彼时殿中,胡人血论出身塞外的只有郑厚礼。
郑岸跨步站出郑厚礼身后,怒道:“狗鼠辈,你说什么?”
梅说被杀气扑来的郑岸一吼,整个人往另一侧的林怀治身后躲了点。毕竟林怀治和郑岸个头差不多,他觉得成王殿下能带给他安全。
郑厚礼按住快要暴怒并想动手的郑岸,神色淡定:“塞外习俗自然不同上朝,公主受儒教想归家乃人之常情,还朝有何不可?我看不过是因为卿非得益者所以阻拦。”
此话出梅说脸色微变,而这时林怀治淡淡道:“梅相这话简直荒谬,置塞外部族为何地?亏得今日殿中只有君臣,若有他人,血溅当场也不为过。公主千金之躯,受万民养,后养万民,昔年远嫁已成使命。如今戎狄王死,此时戎狄内部颇乱。夏日后,他们便要避雪而迁,在此时他们不与我们谈好浑河州和额尔达的处理,怎会回去?”
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林怀治又道:“陛下,臣以为不如迎公主回朝,接受归降收回旧城。至于戎狄使者所说的盟约,我朝与之细商,突厥是我朝属国,年前还曾借兵,相隔不过半年不会轻易与戎狄结盟与我朝为敌。臣认为郑公及袁相所言有理。”
一时间殿中沉默,谁也不会料到向来议政时从不多话的林怀治,会在今日在话头上偏向袁纮和郑厚礼。德元帝的目光从砚墨移向林怀治,眼中带有丝丝冀望。
这个儿子,果真是像他的。
刘千甫淡笑:“成王殿下于政事上向来不多言,今日怎么像是约好了的说辞。”
朋党是德元帝心里最大的忌讳,就连太子结交朝臣都要小心,更莫说他,林怀治冷眼一扫:“我食君禄,自为君忧,不曾有约。倒是刘相阻挠失地收回,是何居心?”
刘千甫不知为何林怀治最近总是不对劲,驳斥:“我也不知成王殿下今日......”
德元帝已听这群人吵了一个下午有些累,他拨开宫婢的手,朗声道:“好了!别吵了,这件事,容我好好思量,你们先退下吧。”随后朝林怀湘说:“突厥使者不日来京,太子你代我招待。”
林怀湘答道:“臣遵旨。”
彼时夏阳洒进,林怀湘与林怀治站与殿中两侧,幼龙长大盘旋江海,期待日后从天子手中接过权力。他们身后投斜进来的身影是大雍最高权力制定者,那一刻德元帝在思索若是有一日两子相争,他该如何?
这群人到底拥护太子还是他最喜爱的成王?
月色轻盈,透着清冷的月色披在长安门户上。
北阳王府浴房中,郑郁阖眼靠在池边。背上的鞭伤早已淡去,可真细看还是有微痕。
“想什么呢?”郑岸下得水来。
郑郁没睁眼,答道:“想圣上会不会让宜阳公主回来。”
“我虽不解朝政,但看今日圣上的意思怕是不太愿意。”郑岸冷哼一声,“且有刘仲山在里面胡搅蛮缠,浑河州收回来难。”
“今日要不是我拦着,你是不是要冲上去对梅说狠揍一顿。”郑厚礼旋了两圈湿帕抽在郑岸背上,咬牙切齿道。
郑岸对洗浴时郑厚礼经常抽他的事情习以为常,回笑道:“是他无礼在先,我不喝他两句,真以为抱了刘仲山就高枕无忧了?”
“这件事圣上自有定夺,别瞎想了。”郑厚礼说道。
兄弟俩连忙答应,郑厚礼敛眉瞧着两人,有所思道:“该娶妻了吧?你俩还要晃悠到什么时候?大郎,我说现下在长安不妨你把婚事定了。”
郑郁与郑岸相视一眼,郑岸拂水擦着胸膛,讪笑:“爹,你怎么能当着周萱的面说这些?”
对于郑厚礼想说亲,世上或许无人能治,但周萱这个名字永远可以替郑岸把婚事挡回去。
果不其然提起这个名字,郑厚礼眼色一暗,喝道:“那你把衣服穿上!那你是预备着一辈子不娶了?”随即叹道:“周萱那孩子已经不在了,昨夜你娘托梦给我,说放心不下你俩......”
“娘昨夜也托梦给我了,她说她放不下周萱。”郑岸也是张口就来,“让我不要辜负她。”
郑厚礼:“......”
郑郁:“......”
郑岸的未婚妻周萱去世多年,周萱的父亲周锡曾任南苏州司马,昔年郑厚礼官任南苏州兵曹参军,两人一见如故,周、郑家订下婚约。而后戎狄、室韦、突厥等族联合夺取北阳十七州,首当其冲的便是南苏州。
那场仗打了许久,史称“南苏之役。”
那时郑厚礼率军援他处叛乱,南苏州兵力不足,叛军围城,周锡冒死托冯平生送魏慧与产期将近的夫人程瑛先行离开。
两个时辰后城破,周锡与数百军士寡不敌众遭围,他不愿受辱,自刎殉国。
程瑛突闻噩耗,奔逃途中伤心过度一尸两命。
战火平定后,魏慧寻程瑛尸身想重新安葬,掀棺却不见踪影,查遍北阳境内,最后得知程瑛当年未死。生下周萱后带着女儿独自向南逃亡,死后不也见尸身,周萱在战乱流亡中活到八岁病亡。
而奔逃途中魏慧怀着郑郁,也是那时见好友去世伤了身子,得知周萱死息时,大病数月,数年忧郁成疾,最后撒手人寰。魏慧病逝前,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周萱,多次悔恨自身未曾认真确认,否则寡母幼女也不会死于战乱。
现今的郑家宗祠里,列着周锡夫妇的牌位。
“那你娘对你说的跟对我说的,还不一样?”郑厚礼拧着帕子,郑岸一眼看出郑厚礼想做什么,抓起池边衣服就想跑。
可惜郑郁也是一眼看出郑岸想做什么,忙拉住他,笑着说:“大哥肯定骗人,爹你忘了,小时候他不想去学堂,就骗你和娘说周萱托梦吗?”
“我没骗人!”郑岸朝郑郁咬牙低声道,“行了,老二你放开,那湿帕子掺水打人疼。”
他一激动,左胸上的靛蓝刺青愈发生动。那是一头苍狼,狼尾绕至臂间,狼身横卧胸前,沾着水珠刺青栩栩如生,几缕狼毫扫过颈间。狼脸尖端似刺着两个字,健硕结实的胸肌透露出苍狼的勇猛。
郑厚礼没想打人,回了永州有的是时间教训郑岸,他抖开帕子擦身,感慨:“去年还说在丧期,可如今丧期已过,你俩总得有个人娶妻才是。你爹我喝了半辈子风,如今孤身一人就想带带孙子享受天伦之乐,否则来日走了去地底下怎么见慧娘。”
不发怒时的郑厚礼风趣幽默,与那日聚雷霆之怒的人全然不一样。
“二郎,你在长安没有喜欢的姑娘?”郑岸立马转移注意。
话头怎么又扯到他身上了?郑郁嗫喏:“没有,要是有,我怎么会瞒你们。哥你没有吗?你来长安也去过几次酒宴寿席。”
郑郁心道自己确实没说错,没有喜欢的姑娘,只有喜欢的男子。
话引导到自己身上,郑岸挣开郑郁的手,十分不耐烦:“没有。”
郑厚礼扶额无奈:“你娘当年也是丹清城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你俩怎么连她的一点美貌都没有传成,媳妇都娶不到。”
郑岸嗤鼻,郑郁皱眉道:“爹,你思虑过或许是你的问题吗?”
“二郎,你脑子被水泡昏了?”郑厚礼哭笑不得,十分坚定,“魏家当年比武招亲,锦屏射雀。你爹我英俊潇洒,与你娘无比般配,简直是天造地设......”
郑岸和郑郁默契无比的穿衣离开,只留郑厚礼在原地说着这些年来,已经说过无数遍的陈年老话。
月上枝头,蝉鸣不绝,初夏的夜里凉风习习,庭院廊下,兄弟俩的身影遭月色拉的悠长。
“爹怎么突然着急了很多?”郑郁摸了把自己已快干的发尾。
郑岸双手环胸靠在廊下柱上,说:“冯自安的夫人去岁年底生了个大胖小子,冯伯处理公务都舍不得这个孙子,整日抱着在都督府晃,爹见此伤怀。”
郑郁答道:“就因如此,那你就没有喜欢的?兄长不成婚,我怎敢居前。”
郑岸看向庭院里的树枝,音色平静:“我在等我的温柔乡,你在等什么?”
每次家中问郑岸喜欢的娘子,郑岸总会说这句话,但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何貌。
郑郁回道:“你每次都这样说,爹娘给你介绍的也是如这般的娘子,你也没答应。温柔乡到底是何样?”
“我也不知道,谁能一字不落的说出心里人的轮廓。”郑岸偏头笑着看他,思忖片刻又说,“或许是位历经了世间坎坷,却仍报来人如春风般温暖的人。读诗书万卷,通晓万物。内心平静、温柔,样貌美丽的一个人,胡人还是汉人都不要紧。”
郑郁哂笑:“其实样貌美丽才是重中之重对吗?”
郑岸“嗯”了声,说道:“知道还问。”随即眯眼将郑郁上下打量,说:“你在长安可别乱来,我听闻京中男风盛行比起北阳及平卢过犹不及。你若是要存了这样的心思,老爷子哪天气不顺就下去陪娘了。”
郑郁轻笑一声,真诚道:“是的话会如何?再说家里不是还有你吗?!”
家里重担突然落下,郑岸剑眉一挑冷笑出声,眼里瞬间闪过震惊、疑惑、最后归于平静,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说:“我管你喜欢什么,你自己有分寸最好,朝堂党争别乱跟。尤其是成王,今日殿中你是没看见,我想他的心思怕不是做个闲王那么简单。”
林怀治么?他的那点心思郑岸怎么会看出来,今日殿中怕是吵了些什么。郑郁颔首笑道:“知道了。”
“说起来他也没成婚。”郑岸想着殿中林怀治的样子,脑子里蓦然现出德元十五年上元灯节郑郁身旁的那位女子,若郑郁喜欢男子怎会跟女子一起游玩,那人莫不是是男作女装?
那眉目让他觉得与今日的林怀治有几分相似,而后又自言自语,“不过你应该不喜欢他那种吧?”想起那张死鱼脸,他咬牙恨道:“成王不是好人,许多年前我就发现了,尤其是他看你时的眼神,骨子里肯定是像他爹一样,贪财又好色。”
郑郁觉得郑岸不能因为他自己是这样,所以看所有人都这样,正想开口辩解什么时。郑岸已不耐烦地挥手,让他早些休息,随后转角离开廊下。
浴房离郑郁卧房不远,先前两人也是在郑郁的卧房外谈话。他推开房门走进内室,就见一人拿着书坐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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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柔和,竟衬得人清冷淡雅。
“你来了多久?怎么来也不说一声。”郑郁在林怀治身边坐下,眼神含笑。
林怀治放下书,柔声答道:“没多久,想你就忍不住来了。”
自互诉心意后,两人这还是私下初见。平日里郑郁与林怀治同在御史台,可碍着人多眼杂,且殿院与察院又远,两人鲜少见面。
下朝后,两人各自回府,以前郑厚礼不在时,府兵守得不严,林怀治尚能翻墙走瓦,后来也是趁夜色走门大方进出。如今郑厚礼在,林怀治不甚方便。
这一刻郑郁面对着林怀治,突然有些脸红局促起来,那日清晨他离开时林怀治尚在安睡,过后几日也是未多深言。
倒是林怀治先自然问道:“怎么了?”
郑郁摇摇头,一时想不起答什么,便说:“晚膳用了吗?”
林怀治嘴角勾起笑,说:“这么晚了谁会没用?”郑郁微愣只觉也是,林怀治又道:“张嘴伸舌。”
他这话来的没头脑,郑郁以为是有吃食便照做,却没想到下一瞬林怀治凑近,握住他的手缠卷上他的舌。气息交叠,一吻绵长。
郑郁身躯逐渐热起,他手往上走,舌往下移吻在林怀治颈间,喘息声慢慢重起来。林怀治的手滑入他的衣衫深入,郑郁身软靠不住力,压着林怀治侧倒在床上。
“砚卿?”林怀治带着夏气的热吻落在郑郁眉眼处。
郑郁手早扯开林怀治的腰带,贪恋地摸着他那结实漂亮的腹肌,低吟答道:“嗯?”
“还以为那日夜里是虚梦一场,醒来后都不见你。”林怀治吻着他的嘴角,手上揉掐了他一下,话语颇为委屈。
郑郁顿时轻呼出声,他环住林怀治的腰身,抬眼笑道:“要怪就怪你睡的香甜,我离开时你都没惊觉。”
林怀治单手搂紧他,说:“我怎知你走的那般快,还好不是梦。”
两人非重欲之人,只是那夜情意说开,昏天黑地的抱着彼此折腾许久。林怀治给他穿好衣裳睡下不久,外头就传来鼓声。
“要真是梦,你待如何?”郑郁抵着林怀治的鼻梁,有意无意的扫过他的唇。
林怀治含住他被吮红的唇,睁着眼说:“等砚卿良心发现那一日。”
“那你就只得慢慢等。”郑郁盖上住林怀治的眼睛,与他缠吻。
林怀治自无边的空洞中摸索着褪去郑郁的衬裤,答道:“我愿意等,不论多久。”
月亮移了位,沉香木床上的青纱帐被风吹荡,木床微微摇着。
郑郁一头密汗被林怀治扣着头深吻,他不少求饶的话语都被他堵回腹中,修长的腿圈在林怀治腰上,大力的鞭挞使得他与床一同沉晃。
“这些日子你想我吗?”林怀治呼吸沉重,温软的舌舔过他的耳垂往下留恋在锁骨处。
酥.麻浪袭的痒意席卷全身,郑郁话尚不完整,“想......”话语能得自由,他捧起林怀治的脸,眼尾泛情说:“今日殿中,你说了什么?”
林怀治深顶,一手箍住他的腰,一手抚着予他快惬,哑声道:“随北阳王及袁相的话,愿宜阳公主回朝。”
汗又一次滴在郑郁的腹肌上,两人衣物尽除,熟悉的热感攀上他的脑海,他环紧林怀治的肩,洪流破关喷洒在身间。
林怀治知今日时候不对,动静不可闹太大,在郑郁气力不继大口呼吸后,低身索吻。
黏稠的津流自隙合处缓缓流下,林怀治碾压着他的趣处,迅疾有力的数百冲击后。而此时的郑郁本就敏.感,遭得这番举动,他又立起开口想说停,音色却被林怀治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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