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州富水—— by锦观
锦观  发于:2024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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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那三人莫不是郑九郎、郑砚卿以及郑二郎吧?”林怀治看齐鸣表情便知,这人都不知道自己在这儿,那昨夜屋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郑郁笑着反问:“那昨夜喝醉了的,是成王、林衡君,还是林六郎啊?”
林怀治答道:“三人皆是我,随你怎么想。”
郑郁被噎住,觉得林怀治有时候跟小孩子一样,胡搅蛮缠得很,愤愤道:“那殿下性情还真是洒脱不羁,半夜翻窗这事。上次在并州阿巴斯卧房外的窗户边,你不是还犹豫片刻吗?这次喝醉了酒,就天性释放了?”
“学你的。”林怀治手里转着那青釉茶盏。
“你学我之劣可不好,要学也要学优处嘛。”郑郁拿起昨夜放在榻上的横刀,拿在手里观赏起来。
这刀他亲自挑的,真漂亮!
林怀治垂眸看着手里转动着的茶盏,冷冷道:“翻窗?夜里寻春?扮女装?喝酒聚赌?偷东宫梨树上的梨?”
林怀治一一数过郑郁曾经干过的事,最后说了一堆,就是没有优点。
郑郁越听脸越黑,脑海也迅速搜索林怀治的缺点,可怕说重了这小子反手劈了自己,说轻了又不解恨。
郑郁想了很久,才挂起一个礼貌的笑,朝林怀治说:“也比殿下好,借口抓猫,实则窥我洗澡。”
林怀治停了手上动作,慢慢转过脸来,对郑郁一字一字往外蹦,“窥、你?”
郑郁很喜欢林怀治现在这个表情,是那种想来掐死他,但又对他说的话很迷惑,继而生生阻止的表情。
郑郁把刀立在榻边缝隙里,笑着答道:“是呀,德元十五年,殿下忘了?”
“自是没忘。”林怀治目光在郑郁脸上停留片刻,而后将他全身审视一遍,郑郁被这眼神看得心里毛燥燥的,有不好的预感爬满全身。
郑郁看林怀治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郑郁打心眼里生出直觉,直觉告诉他,林怀治下一句话不是好话。
果然,林怀治道:“那夜窥君上下,确实身无长处。”
郑郁是个男人,听到这话脾气再好也是瞬间炸毛,红着脸怒道:“关你什么事?这跟你又没关系,你身有长处行了吧?”
林怀治轻笑一声倒了茶继续喝起来,没在看他。
郑郁本就愤怒狂躁的内心在听到这声笑后,认为林怀治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心里忍不住想林怀治一天天关注他这个做什么?又不是他媳妇。再说了自己也还行嘛,没到不堪的地步,脑子里又蓦然忆起昨夜抵在腰间那物,忍不住在心里偷骂了句,跟他比自己确实稍有逊色,不过也只是一点点。
屋内安静下来,郑郁想着林怀治刚才说的话,联想着昨夜林怀治醉酒说的。情意?难道林怀治喜欢男的?不然关心这个做什么?
郑郁没看过男子相恋的话本,只看过他以前被严子善塞的男女相恋话本,女子总会问:“你对她的情意就不能分一点与我吗?”男子冷漠答道:“你终究比不上她。”
郑郁胡乱猜想时,“二公子,早膳好了。”齐鸣声音在外面响起。
郑郁收了心神,说道:“进来吧。”
齐鸣带着周渭新进来将鱼肉粥、包子、羊奶浆摆在案上,又端了一盆热水侍候两人洗漱,待人洗完后,齐鸣带着周渭新出去守在门口。
郑郁用勺子搅着面前的粥,说道:“殿下待会儿怎么回去?”
林怀治答道:“走门。”
郑郁道:“被人看见,怕是不好吧?”林怀治放下筷子,道:“有何不好?”
“这亲仁坊好歹里里外外也住了不少官员,御史台的数一数都有一只手。”郑郁说,“殿下你身上衣服都没换,从王府里出去,被哪位不正经的看见了,怕是会招来非议。”
“不正经的是郑御史吧。”林怀治听出话里的讥讽之意,郑郁笑着说:“殿下这不是污蔑我吗?”
林怀治强硬道:“那又如何,你可要弹劾我?”
“我怎敢弹劾殿下呢。”郑郁皮笑肉不笑,依着京里先前的旧势说,“圣上利落的处置了宁王,现下朝堂中就只有你与太子,接下来右相的目光怕是都在你身上了。虽不会伤及大害,但日常的弹劾所造成束缚还是有的,所以还是小心为妙。”
林怀治问道:“回京后,可有人弹劾过你吗?”
“哪个官员不被弹劾,这些天弹劾我的多了去了。”郑郁这话不假,自他回京后,礼部、御史台都多多少少因为一些微末事情弹劾过他,这种折子都会先呈御史台,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林怀治道:“朝中局势多变,小心就是。”郑郁怔了一下,说道:“殿下在担忧我?”
“不,只是怕你死了没人陪我去给二哥上香。”林怀治看着郑郁,冷漠回道。
郑郁:“......”
郑郁揶揄道:“那你可要保护好我,我性子直又口无遮拦的,说不定哪天得罪了什么人,就被排挤出长安了,落得个客死他乡。”
郑郁没说谎话,他中了迷回天,身体差得很,他这段时间前后找过一两个巫医看,身体表面无虞,实则内里已经开始慢慢消耗着他的心血,这样下去最多活十年。
这十年内还得精心养着,不能大热大寒,自然是不知道万一哪天被贬出长安,自己顺不下那口气,气死了也不一定。
林怀治收起目光看向别处,随口道:“不会的。”
“不会什么?”郑郁难得看林怀治逃避事情就追问起来,心里也因为这三个字莫名的有些紧张。
林怀治没回他的话,只是看着别处,郑郁等了许久都不见他说话,就知林怀治不会答了。
就在郑郁准备叫来齐鸣收走碗具时,林怀治语气平静:“你不会死。”
春分时节,因着昨夜下了雨,今日倒是个艳阳天,晨阳透过林怀治昨夜翻的那扇窗户照进屋子里。一室温语,郑郁那颗没出息的心被林怀治这句话撩动。
郑郁定了定神,自嘲道:“世人在时间面前,皆是蜉蝣之物,终会有一死的。”
林怀治注视着郑郁,肃然道:“事在人为。”
“所以殿下留了箫宽在长安?”郑郁本想宽解林怀治几句,可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句,便问起箫宽的事。
“被郑御史发现了?”林怀治面上平静如水。
郑郁手在案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案沉木来,思忖片刻后说道:“殿下留了箫宽在长安做事,所以太子才会搅入局中。而右相则以为诬陷太子的人真是宁王,于是贿赂武客川反咬宁王,宁王和太子深陷局中,殿下至始至终都在局外。碰巧前几日,偶然得知武客川曾在年前私下赌酒输了上万贯,是贵府的箫宽出钱提了人呢。”
自那日紫宸殿事后,郑郁觉得一切很奇怪,林怀湛既是私下去查丽妃之死,为何又突然将这事与林怀湘扯上。德元帝杀了宋义等人,就证明这件事极大可能与皇后陈仙言有关,林怀湘说不定也知道丽妃是陈仙言害死的,那他就更不会纵容底下官员胡言乱语。
在昨夜他得知林怀治与丽妃死有千丝万缕关系后,郑郁理通了这些事情。林怀治虽年幼可幼时的话不一定没听过,武客川不过是林怀治提前部署在林怀湛身边的棋子,只待事发后,将这件事又引到林怀湘身上。
如此一来,在德元帝眼里就是,太子率先用武客川这条线去诱导宁王查丽妃之死,待查出一些蛛丝马迹后,就可先将宁王一子,告发宁王查探宫闱旧事谋害林怀治。而后就是刘千甫收买了武客川伪证反咬宁王,这件事至始至终,林怀治都处于局外。
郑郁本不想如此想林怀治,可箫宽跟在林怀治身边多年,寸步不离,林怀治去洛阳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带上他。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箫宽要留在长安做事,彼时正逢宁王事件,林怀治在这么多年里不可能不疑心丽妃的死,林怀湛费尽心机想要查,那林怀治就不会坐以待毙。
林怀治也不掩饰,“郑御史不也因此,除了吴鄂吗?”
郑郁坦荡答道:“我是除了吴鄂不假,万事在己,殿下若猜出什么了,尽可呈报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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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九转
林怀治深吸一口气,眼中似有隐忍,“吴鄂是东宫御医,你的目的是二哥的死因?郑御史事做狠了,恐会招致他人报复。”
郑郁没由来地蹿起一股火,林怀治知道!林怀治什么都知道!他不是养在笼子里的雀鸟,不是德元帝眼中不谙世事的乖儿子。他是能反击林怀湘和林怀湛的人,是能先将棋子安在林怀湛身边以待时机的人。
郑郁顷身握拳拍案,怒喝道:“我不怕!报复不过死在这里,草席一裹扔出长安,我的目的就是子若的死。我尚且如此,你是他亲弟弟,你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难道就没怀疑过吗?”
案上的茶盏晃了晃,分别映出林怀治和郑郁的脸,一个愤愤,一个淡然。
郑郁心里压抑了这么久的感情终于在此刻爆出,有泪水从眼里流出。他从得知林怀清死因那一刻起,心里就升起一块大石,坚石上刻满了林怀清曾喝下过的补药。可那些不是补药啊,是催命符,是让人无声无息死去的温柔刀。
郑郁此刻最多的则是慌乱,就算他安慰自己十年内定能找到解药,可此物已百年不见,想寻其解药何难。
人最怕的莫过于,得知自己死期,而后就是在漫长的时日里等待那一日的到来罢了。
林怀治被郑郁这句话吼的愣住,眉头深锁,眼里充满悲痛之色,“怀疑过,查彻上下,无果。”声音很平静,可又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角逐后的劳累。
“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殿下别管就是。”郑郁觉得失仪,忙用袖子擦去泪,说,“臣去给殿下找身衣服,换了回王府吧。”说罢不等林怀治回答,起身出去了。
思虑再三,郑郁觉得现下时机还不成熟,林怀清是他亲哥,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郑郁想等过些日子,丽妃之死的事情淡下去后,在缓缓告诉林怀治。
自己的母亲和兄长皆死在一人手里,任谁都会难以接受,等过些日子吧,等春天过去了就好。
林怀治看着那倔强身影出去后,低头看掌心被缰绳勒出还未消下去的红痕,嘴里嚼着郑郁的那些话,倏然哂笑一下。
郑郁找来了一件他未穿过的黑色大袖文袍和雪白丝绸单衣,林怀治是一个完美的词,天生的衣服架子,宽肩腿长。那件黑色大袖文袍,穿在身上英气毕露,气势华贵。
郑郁和林怀治站在穿衣镜前,郑郁低眉给林怀治理着衽。
郑郁觉得自己早上话说重了,林怀治自小衣来伸手,想必都是人小心服侍还没被吼过。眼下箫宽不在,给他穿衣裳这活,郑郁又不想交由旁人就干脆自己上手了。
“这衣裳很好看,怎么没见你穿过?”林怀治高出郑郁半头,低头只能看到郑郁俊秀的眉眼。
“娘在我十六岁那年做的,有些大,我穿不下。”郑郁手拂过林怀治胸前银线绣的雀纹,抬眼笑着问,“府里都是父亲和大哥穿过的衣裳,只有这一件干净的,殿下介意吗?”
林怀治瞥了一眼郑郁,喉头滚了几下,看向镜中,低沉道:“不介意,王妃做的很好看。”
“殿下喜欢就好。”郑郁弯腰案上拿起林怀治的躞蹀玉带,环过他的腰身给他扣上。
郑郁没告诉林怀治,这件衣服是魏慧先做给郑岸,但郑岸太高穿不上,便改了改准备给郑郁穿。
可惜魏慧近一年没见过幼子,改的还是有些大,以致郑郁现在都穿上有些遮手。
两人贴的很近,郑郁想起昨夜林怀治抱着他的感觉,突觉有些热,心也骤然狂跳。怕被发觉失礼一触即分,给他拂好滚金的衣袖,郑郁侧身望向着镜中世界。
郑郁换下了单衣,穿着一件天青色宽袖长袍。镜中的两色,一青一黑,仿佛来自温意长青的江南和关外漫天的风沙,行至万里长途,终到此相会,彼此交融。
林怀治出得北阳王府门后,箫宽就已在街旁一面摊前牵马等着,看见林怀治身上的衣服后,千年不变的脸也露出惊色。观察林怀治的表情,嗯......他家殿下今天很高兴。
林怀治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道:“他今日在家吗?”
“在家,那件事严长公子应该查清了。”箫宽心想这旁边也没马走过,林怀治在拍什么。
林怀治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上马,往襄城郡公府奔去。
严明楼官至兵部尚书,进封襄城郡公,居于崇业坊。因着严子善在,内里装饰尽显武风。林怀治与严子善多年好友,互相频繁来往,叩门都不需要,侍从一见林怀治来就赶忙迎进去。
林怀治到得严子善练武的场地上不见人,奇怪这个时辰严子善应该在这儿才是。转念想着他的喜好,应是在房里看书,便向严子善书房走去。
侍从到房前要进去禀报时,林怀治示意他们退下。他好奇严子善最近又得了什么书,看的如此起劲,练武都懈怠了。
林怀治手负在身后,放慢脚步,走进书房越过屏风。见严子善坐在榻上一腿踩地一腿压在身前,低头看书,时不时还发出啧的一声,显然是看到了激动处。
林怀治走到他身后,轻咳一声。严子善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身形颤了一下。手上动作飞快的把书卷好,转过身来,看清人后,熟练地打着哈哈,赔笑道:“啊!哈哈哈,衡君......你怎么来了?他们怎么......都不说一下?”
这不转过来还好,一转过来,林怀治看严子善俊脸通红,额头还布着细汗,神情慌乱得紧,像是被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林怀治随口回了句,来到榻上坐下。这么一说,严子善想起来了,假装淡定,“哦,这不是大黑生小猫了吗?你好歹也是看着它长大的,想问问你有没有喜欢的,带回去养养。”
林怀治:“......”
“不喜欢,你自己留着。”林怀治自顾自倒了茶,眼神瞥到案上的旋风装样式的书,看了严子善红着的脸一眼,疑惑道,“你怎么了?”
严子善严肃道:“太天热了。”林怀治淡定地看着严子善,顺手喝了口茶,静静的没说话。
室内尴尬的安静许久,严子善也觉得自己这个借口烂,一时嘴快没想好,现下才春分,还没入夏呢那门子热啊!
林怀治看了眼那卷柄上的桦木,此书绝非寻常书籍,且用旋风装样,怕是内容繁多。“你新寻的话本?”林怀治眼神停留在那没合拢的页纸上,最前头好像写着郑砚卿三字。
“呃......是啊,最近看的,衡君,你来找我还有什么事吗?”严子善看书没卷好,旋即收紧放在一旁。
林怀治眼力好,肯定那就是郑砚卿三字没错,伸手冷漠道:“书给我。”
“你也喜欢看这个了?”严子善冷汗直流。林怀治不容拒绝道:“嗯,看看。”
严子善把那书抱在怀里,表情视死如归,仿佛是要他命一样,沉默许久后,严肃道:“那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不论看到什么,你都不能撕了它,必须完好无损的还给我!”
林怀治手一招,点头闭眼平和道:“好。”
严子善忐忑不安地把那书慢慢递到林怀治手里,继而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内容,喝起茶来。
林怀治拿过书见上写着‘九转春吟录’,皱眉不解书名意思,只得缓缓展开细究。
这是民间常见的装订书册法,旋风装多有卷轴装订,纸张铺在底纸上,卷轴展开时如旋风刮过,故而旋风装。
林怀治看去,其中一页,见上写着:‘林衡君跪其床中,面如冠玉,鬓发散乱,衣领滑肩,挑其人问道:“程卿可怨哥哥?”程知文脸含羞色,纯情欲滴,身无遮物,羞答:“怎会怨也?自是心愿。”林低身含之,程仰面受矣,欲推身人,却反被林握足腕,置于腰侧,林笑之俯身吻程舌,娇语吟吟......’
林怀治黑着脸不愿在继续看这页,往后展开许多,内容是一页比一页荒诞,情节浪荡不堪。人也从他和程行礼变成郑郁和程行礼、刘从祁和袁亭宜,最不可思议的是还有程行礼和袁亭宜那一页赫然写着‘师门素情'!
林怀治看完后铁青着脸,恨恨地盯着严子善,将书重拍在案上,力度过大还将茶水震出来些,怒道:“简直荒唐,纯属胡言!”
严子善被林怀治这表情和动作吓了一跳,忙去擦案上的水,讪讪道:“是是是,荒唐得很。”
严子善看林怀治没翻完,心道还好还好。他不敢告诉林怀治这书最后几页写了他跟北阳世子郑岸的故事,那情节比起前面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最重要的是林怀治还是被翻的那一个!
想到那场面他想笑可他又得忍着,以致一张脸憋的通红。
“那你还看?”林怀治气得不行,难怪这小子刚才脸那么红!原来是在看这个!
严子善抿唇压下笑意,收了擦案的袖子,正经道:“吸百家精华嘛!”说完把那书小心翼翼地拿过来,放在一旁免得林怀治看到生气。
“百家精华?”林怀治简直服了严子善,“这简直就是荒谬,怎么是......”他不好意思说怎么写他与程行礼,分明不熟的两人居然写一起去了。
严子善问道:“你看到哪一页了?”随后替它鸣不平,“其实这个吧,写的还不错,不是挺符合你的吗?”
林怀治剜他一眼,不耐回道:“程知文,荒谬!”又觉着那些不过是七情六欲,只能骂骂严子善,“你平日看乱七八糟的就算了,怎么现在看起这些了?”
“唔!知文?知文有好几个呢?哎呀!看看嘛,又不怎么样。”严子善唔了一声,似是想起什么说,“衡君,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没人喜欢吗?”
林怀治冷漠道:“不想知道,这书谁写的?”他实在不想跟严子善多说什么。
他现在只想把写这书的人抓起来剥皮抽筋,重新写。
严子善答道:“好几个人写的呢,只因这书一出来就千钱难购。后面就有人将这些热书装成一卷,要价两贯,有钱还买不到呢。”
“两贯?”林怀治深吸一口气,在京七品官的月俸也不过两贯,“哪家书肆?”
“我不知道,这是龙武军前些日子抄东市一家书肆时发现的,不过东西两市这个应该会很多吧。”严子善耸肩摊手,一脸无辜道,“且这书传闻说是,有你们家的人爱看,所以才敢如此。”
严子善说的你们家自然是皇家,林怀治脑里过了好几人,实在想不出谁会喜欢看这个。只得无奈道:“少看,色字头上一把刀。”
“什么刀能伤我?”严子善不以为然,开始以饱经沧桑的身份劝诫说,“衡君啊!你看你平日里冷着脸,谁跟你靠近都得穿三件大熊裘,你这样谁会喜欢你?你将来难道期望你的王妃与你三年才说句话吗?”
这话说进林怀治心里,他不知怎么去跟郑郁交谈,每次一跟郑郁开口,总会没来由的烦躁。虽然疑惑,可林怀治并不想表露出来,冷冷道:“与你何干。”
还好,严子善跟林怀治认识这么多年,早已熟悉这人脾气,摇头道:“衡君,不论什么人都喜欢如春日旭阳一样照拂自己的,没有哪位小娘子会因为你长得俊跟你谈情说爱的,更不会因为你送她几首情诗而爱的死去活来。”
林怀治只觉严子善话匣子开始了,心里开始烦躁,但不好去打断他,便敷衍道:“嗯。”
此时严子善看林怀治没反驳以为他听进去了,就开始长篇大论起来。
从如何认识一位小娘子,照顾她,探听清楚她的喜好,走进她的内心,帮助她,顺从她,尊重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林怀治坐在对面,神情如旧,一脸麻木,不说话也没有不耐烦。
严子善打心眼里觉得林怀治和程行礼是两个最好的朋友,只会安静地坐着聆听,要是遇见袁亭宜那种人只会跟他大吵八百回合。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严子善越说越起劲丝毫停不下来。林怀治坐在对面,本想听听该如何靠近像郑郁与他这样复杂的关系的,可严子善说来说去都是与女子有关,对他起不到任何作用。
林怀治很烦闷,已开始放空自己,想着郑郁今早说的话,最后他听得严子善说了句:“其实你平时去看看话本,上面有些还是写的不错的,像你这样还没达到光棍境界的人,应该提前看看弥补自身缺陷......”
看人说完,林怀治道:“说完了?”
“说完了,衡君你听进去了?”严子善说得口渴,猛喝了一大口茶,“我说的都是真的,字字良言,句句在理。”
林怀治说:“你至今未娶。”严子善放下茶盏,辩解道:“我得找一个我喜欢的,且心中壮志未酬,何以成家。”
林怀治:“......”他顺着话问道:“什么志?”
“我还没学会崔将军的剑舞。”严子善不好意思道,“你今日来找我,只是为了大黑?”
彼时林怀治被严子善带偏的想法才走回正规,严肃道:“我去洛阳前,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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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放榜
说起这个严子善才想起来,拍腿欣喜道:“查得还行,武客川这人平时就爱喝酒斗鸡,但自武巽死后,他可不敢在丧期乱来。而后我发现他以前常与左卫来往,两军经常混在一起喝酒。”
“左卫?没了?”林怀治知武客川是北衙右龙武军的翊卫,怎会与南衙左卫的人搅在一起。
南衙十六卫与北衙六军谁都看不惯谁,内里不会多和睦有爱。就连十六卫间也是互相挤兑,其中这里面最为清高自视的便是左右卫。
左右卫与其他十卫轮番宿卫长安,因着是高祖亲创,地位远超其他十卫。
是历来高官子弟门荫入仕的重要途径,里面一块砖下去,砸死的人里一大半都是世家公子。
“对呀,没了。跟左卫来往密切,具体是谁就不知道了。”严子善点头说,“每次轮番完都是呼啦一大堆人出去喝酒,我手下人哪看得清。”
林怀治瞥了眼严子善,嫌弃道:“你在龙武军这么多年,白滚了。”
“北衙归兵部我爹管,我总得小心点吧。”严子善双手交叠枕在脑后,靠在榻边一副浪样,说,“我只能探查到这么多了,成王殿下,我给你爹当完值还要给你查事办事,多累啊!”
林怀治安慰道:“有劳左郎将了。”严子善挑眉笑道:“不劳烦,能为殿下做事,是臣千万辈子修来福气。”
林怀治沉默不语,严子善又道:“太子和宁王都被责罚了,之后怎么办?”
“局势初定,再出手会令人起疑,先等等吧。”林怀治望向严子善,看人一直打量自己,诧异道,“看什么?”
“知道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严子善凝视了林怀治良久,手收回身前摸着下颌道,“这衣裳料子好,可绣样却是很多年前的样式,还不像中原风格,你哪儿找出的古董衣。”
衣服是魏慧五年前所做,长安衣饰风样换得极快,不过数月就可换一样,严子善这种最懂玩乐的人一眼就看出。
林怀治说:“不好看?”
这莫说长安城,就是整个大雍翻遍了,也找不出第二个除严子善外。更了解林怀治的人,他随即答道:“好看是好看,就是少了点你平时喜欢的那种劲儿。”
林怀治面无表情道:“什么劲儿?”
严子善想着词去描绘林怀治喜欢的样式,但由于先前看书被抓包,他现在脑里想不出啥词。最后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非常适合林怀治内里脾性以及穿衣样式的词。
抬手打了个响指:“骚气!”
一只茶盏倏地向严子善飞来,出手之人显是出了全力,茶盏带着破空之声。幸而严子善也不是绣花枕头,侧身一转,将横飞来的茶盏抓在手里,朝林怀治痞气道:“没打到!”
事问完,林怀治懒得再跟严子善说话,说也是说些插科打诨的无趣话,当即起身离开。
严子善没动身,认识二十年这些虚礼早免了,对那黑色残影喊道:“不吃了午饭再走啊?”
“不吃。”林怀治愠怒的声音飘来。
严子善放下茶盏,嘟囔一句:“这爷俩,一生气就砸东西。”过后又看起自己被打断的书来。
二月底礼部南院放榜,这日上午,安上门长街人头攒动,有官员有举人。有愁容满面者,也有兴奋跃跃欲试者,谁不想一朝及第,光耀门楣。
这长街前聚有上百人,里面还混着不少像郑郁这样,当差到一半出来看榜的。因此德元帝还调了禁军在此,以防有人落第,情绪过于激动而生事。
南院大门口前侧方处,郑郁稳住一直原地走来走去的袁亭宜,“则直!别来回走了,我头晕!”
今日郑郁本不想来的,可央不住袁亭宜哀求,说什么他一个人看和等待很焦虑,希望有人陪着。
袁亭宜求人是一堆话连着说,各种称呼张嘴就来,绵绵不断灌进耳中,饶是铁汉子也会被这软话折服。
偏生袁亭宜还长了一张人畜无害,天真烂漫的脸,求人时抱着你手臂轻晃,泪眼朦胧。郑郁都好奇他是不是这样制服刘从祁的。
因为那一手莫说郑郁,德元帝都能被哄得高高兴兴。
但这皇城之内不是谁都能进得来的,他平日交好的那些个公子哥,门荫的门荫、玩乐的玩乐、还有些个早考中了,袁亭宜又不想见到他们,就拖着郑郁一起来跟他紧张。
袁亭宜被郑郁一拉,愣在原地面色焦急,来回搓着手缓解心中焦虑,忐忑低声道:“我爹没去给我打听,今年又糊了名,这糊名怎么时弄时不弄啊!”
郑郁松手,宽心道:“圣意谁猜得准,博宏和书判不也是时不时糊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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