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郁被林怀治的话堵住了,为什么不能怀疑他?就算自己有点喜欢林怀治,可那点感情对两个身处朝堂,随时能粉身碎骨的人而言,实在是太单薄了,单薄的都无法挡住来自西北的风。
想着林怀治心里有过疑心自己,郑郁心里有痛感浮起,可一想着自己也利用林怀治去三司会审,他也就不好意思去想这些。
郑郁叹道:“自然是殿下想什么就是什么,那殿下以为王瑶光背后会是右相吗?”
林怀治肃然道,“王瑶光生性桀骜,并非愿听命他人的人,而右相杀吴少瑛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但万事皆有可能,你我不能妄下定论。”
郑郁点头但没说话,他思考着里面的层层关系,总觉得自己好似被人引入一个局里。
顿了顿,林怀治语气重了下,问道:“你让我去三司会审,是为了吴少瑛?他父吴鄂是东宫御医,你在查二哥的死?”
林怀治见郑郁一直在吴少瑛身上打转,可此人毫无价值,但想到他的父亲是东宫御医,林怀治就想通了许多。
郑郁思绪顷刻间紊乱,心里努力默念了数遍话后,才平淡回道:“怎会呢?子若病逝前都有御医细枕,脉案无虞。我查这个做什么,更何况殿下之前不是说病逝吗?单凭这个我如何能不信殿下呢?”
“郑御史信我的话?”林怀治微侧头看他。
一连□□问,林怀治看郑郁脸上尽是随和之像,不见任何波澜。
这一刻,郑郁突然想将自己查到的告诉林怀治,可又害怕林怀治知道后对刘千甫出手。刘千甫权柄在握,就算林怀治是最宠爱的皇子,可一旦被刘千甫带入政治中心的漩涡,罪名罗织将极难翻身。
郑郁笑道:“自然,殿下说什么我都信,”林怀治觉得郑郁这话说的不真,随即漠道:“我不管这些了,父皇命我不日前往洛阳处理政务,京中之事郑御史小心应对吧。”
郑郁应了声,两人静坐了很久都再没开口,郑郁见天色晚便离开了。
待人走后,“你留京中,将此事引到太子身上。”林怀治吩咐箫宽。
“是,殿下,可郑御史那边怎么办?”箫宽回道,又问起对郑郁的看法。
林怀治目光深沉泛着寒意,冷漠道:“由着他去,必要时帮一把,看看这件事情是否与我想的一样。父皇杀了宋义等人,对于宁王身边的其他人也不会留活口,刘千甫会在此时拉下宁王,那太子也别好过。”
这一夜长安城中,春日已达,冰雪消融,一些埋于地下万丈的东西逐渐浮现。
这日吴鄂在东宫配药耽搁了些时辰,回到家中已是暮色沉沉,刚跨进府门还没喘几口气,就有仆役禀报,监察御史郑郁前来拜访。
近几日朝中局势动荡的厉害,宁王不知做了什么,德元帝对他大加斥责。而成王奉命去往洛阳,这本该是太子的事,却由成王去,朝中诸多大臣已在胡乱猜测了,可碍着太子背后有右相支持,没人敢往成王边上靠。
吴鄂想着自己与郑郁的情谊往来可以说没有,巫医乐师对于这些官员而言,他们素来不齿。
今日怎会前来拜访他,吴少瑛之死已让他心力交瘁,在他眼里御史台就没几个好货色,可郑郁又是不能怠慢的人。
吴鄂快步到得堂内,见堂内屏风前立着一颀长的深青色身影,正观赏着上面的泼墨画。
堂内微微烛光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流畅的侧脸。见吴鄂进来,郑郁转过身来,揖礼温和道:“吴公万福。”
郑郁俊美的脸上挂着笑,眉目温和,很是平常的官袍穿在他身上,别有清朗逸韵高雅之风。
“郑御史万福,不知今日拜访所为何事?”吴鄂抬手请郑郁坐下。
“前几日我偶去礼部南院,无意间翻得三郎的试卷,见此文风颇为好奇,不知是那位先生教导。”郑郁话说的很轻,就似发现了一件轻松平常的事情。
吴鄂神情松动,长叹道:“他呀!人都走了,还在意这些做什么,我不想兢兢业业为官数十载,竟教出这么一个儿子,哎!”
“三郎想来应是秉家风而行吧。”郑郁笑了声,从袖里拿出钱伍得到的账册,扯开大半看起来。
吴鄂初听郑郁这话生气不已,忍住想把人赶走的冲动,可当他看到郑郁摊开的册子。他慌了,郑郁似是怕他看不清,还斜了半个身子往他这里靠。
吴鄂对那册子上的黑字无不熟悉,正是他倒卖的东宫药材名目!
“郑御史在这儿看,怕是伤眼。”吴鄂稳住情绪,郑郁没把这事捅到太子和德元帝面前那就是有事找他,他得先发制人。
郑郁合上册子笑道:“我怕吴公看不清啊!太子殿下虽说仁厚,但倒卖药材怎么着也是大罪吧。现下三郎已在圣上面前得了一个红脸尸骨无存,要是吴公你再出事,这吴家上下怕是换个地方住了。”
说罢还颇为惋惜地打量了吴鄂,仿佛下一刻禁军就真来抄家革办没入刑狱。
“砚卿你说的话,我是听不懂了。倒卖药材的事,历来有之,圣上和太子仁厚,我何故换地而居。”吴鄂倔强回道,他坚信郑郁手里只有一件事情,妄想用这个威胁他,做梦!
“圣上和太子仁厚,这倒不假。可右相呢!”郑郁观察着吴鄂的神色,看吴鄂听到刘千甫后目露谔色,又说,“三郎中举是天意还是人为,你心里门清。天子不临殿试,里面浑水摸鱼的人多的很,他既然帮你,那事发后舍弃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吴鄂坐不住了,为什么郑郁会知道这些?吴少瑛出事后他去找过刘千甫,可刘千甫将关系里里外外给他说了一通,并未援手,还言吴少瑛中举本就是出人意料的事,自己再去帮他,被人发觉于吴家可不好。吴少瑛一个人难道要跟吴家上下比吗?
他更知道如果郑郁揭发到圣上面前,那科举舞弊对帝王来说都是治下不严的耻辱,又怎会轻易放过。再加之刘千甫夺得圣恩势力庞大,他一个御医,如何能与刘千甫相比。
今天郑郁来这里,他知道这些事情瞒不住了。
他沉声道:“你没揭发,是想要知道什么?”
郑郁道:“我不喜欢听假话,惠文太子的药有问题吗?”
他的脸大部分被遮在烛光里,吴鄂看不清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可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惧感,全身开始抑不住的发冷。
“惠文太子?你为了惠文太子而来?”吴鄂猛地站起身,声作颤音。
“不然?为了你儿子?”郑郁笑了一声,“我耐心很少,吴公最好快些说,否则半个时辰内我没出去自有人将这些呈交圣案。”
吴鄂松了捏紧的拳,压下想灭口的心,说道:“惠文太子的药没问题,是其他地方。”
郑郁问:“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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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又是走剧情了,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是这个事情很复杂,里面牵扯到了丽妃和林怀清的死,还有其他的人插手,所以这个走的比较慢,但是会最多52章他们就又会重磅级见面。
第51章 对峙
吴鄂摇头,严肃道:“我不知道,三郎屡屡不中,是刘千甫说可以帮我儿子。谁家不想子孙功代代为官,功业千秋。他帮了我儿子,我自感激他。我有次为惠文太子搭脉,发现他身子有清减衰退之相,那时他尚不过二十,可脉象看上去如五十老者一般,显然是中了毒。那脉象初时明显,到了后面就恢复如常。”
德元十五年,那么早就已经开始了,郑郁稳住神思,问道:“后来呢?”
吴鄂坐下,叹了口气道:“惠文太子见我神色有异便询问我是否有不妥之处,我那时想着凡事力求证据,并未跟他说,只是私下问太子内侍赵茂。回府之后,也是这么个时辰,刘千甫来找我,说能不能帮他一个忙,那时我多得他提携,子嗣官运亨通。”
郑郁沉声道:“赵茂?你答应了他。”
郑郁想那时赵茂已被刘千甫收买,吴鄂一问刘千甫就会知道,棋棋布满,真是好手段。
“是。”吴鄂点头,又继续说,“他说我已经知道惠文太子的脉象有异,他也不为难我,只需我在脉案上写一切无虞即可。我想着他对我的帮助也就答应了,而后的要求是越来越多,他的身子过后外表看上去无任何问题,身康体健,内里实则是虚耗过度,如同枯木。刘千甫给他用了什么,我是真不知道,我只负责搭脉、用药让他的身体在别人看来一切正常而已。”
字字诛心,压得郑郁有些喘不过气来,缓了良久,郑郁才哑着声音说:“德元十七年,刘千甫是不是加重了量。”
吴鄂想了想,说道:“应是德元十六年加的,我给他开的都是进补的药,可这些补药于他身体里的毒而言,只会适得其反。补药进口,暂时是呈现百倍精神,可却是治根不治本。”
“当今太子参与这件事了吗?”郑郁目泛杀意地看着吴鄂。
吴鄂被盯的发慌,颤声道:“不......不知道......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了,刘千甫只让我做了这么多。但我想太子应该知道,刘千甫是他姨父,惠文太子死了,那下个太子不就是他了吗?将来太子登基他不就有了从龙之功了吗?”
郑郁冷笑道:“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吴鄂阴瘦的脸强扯出抹笑,说道:“从龙之功也要有命活着才能享受,你还想问什么,我定知无不言。”
“吴公若不计较,就帮我搭次脉吧。”郑郁收起冷意,一脸温和,手已放在案上淡笑看着吴鄂。
“砚卿哪里的话。”吴鄂看郑郁没给拒绝的机会,时局微妙他也就顺了下来。
吴鄂在摸上郑郁脉时表情还算平静,可过得一会儿眼底就有错愕之色。
郑郁见此一抹苦笑在唇边散开,“与惠文太子一样?”方才知道林怀清的死因是中毒后,就疑心是否自己也在日积月累中沾上,否则难以解释身体陡然虚弱。
“砚卿,何等聪明。”吴鄂收回手,承认了郑郁所问。郑郁手反在案上,问道:“此毒有解吗?”
吴鄂摇摇头,喃喃道:“我是医者,自想救人一命。最初我也想过寻解毒之法,可这毒十分阴险,无解。”
“医者,可医人也可害人。”郑郁狠了狠心,说,“劳烦吴公相告,我还有几年可活?”
吴鄂知自己有愧君主,有愧忠义,便诚实回道:“砚卿好生休养,不大热大寒,劳费心神,十年之内无虞。”
郑郁揖礼道:“多谢吴公。”
吴鄂摆手示意不用谢,郑郁将药材册子和吴少瑛的卷子留在了吴府。
北阳王府书房内,“齐鸣,去查一个人。”郑郁闭着眼,满身疲惫地撑在凭几上。
齐鸣问道:“二公子吩咐。”
郑郁长吁口气,说道:“张语莲,戎狄人,右相前妻,刘九安之母。早年应生活在凉州,查这事时顺带探查一下迷回天,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齐鸣点头退下。
郑郁记起冯平生说迷回天是戎狄王室的东西,可就算是王室之物,族中恐怕还是会有人懂。中毒人几年都不会发现自己有异,别人诊脉看来也是安然无恙。
而偏巧林怀清的症状就与迷回天一样,林怀清的毒是刘千甫下的,他的前妻又是戎狄人,一切好像串成了一根线。牵着郑郁寻往那亮光之处,可一想着自己最多还有十年,心里又重叹口气,世上万毒有出处就有解法,他不信十年内自己还找不到这迷回天的解药。
东市一家不喧闹的酒肆二楼雅间内,吴鄂推门而进,见屏风上透出一男子剪影,深呼口气道:“我已经告诉他了。”
“实话?”那男子语气极为轻佻。
吴鄂走过屏风,看着男子怒道:“你不信我?”觉得自己被人愚弄,又道:“我按照你说的做了,什么时候放我归乡?”
男子擦着右手上的玉扳指,笑道:“各部官员那里总得走一走才行吧,你何必着急。”
吴鄂不耐烦道:“那你尽快,我等不起了,郑砚卿前日已来找我,鬼知道下次来找我的是不是禁军。”
“放心吧,会给你解决的。”男子对着手上颜色饱满的玉扳指吹了口气,说,“再不济你可以去找他。”
吴鄂冷哼道:“你和他不都一样吗?只是没想到他捧在心肝上的人,与他背道而驰。”
“说完就可以走了,别站着碍眼。”男子长腿一伸,蹬在矮案上,双腿交叠。
吴鄂心里不服气,可又有求于人,面上还是揖了一礼才退出去。男子看吴鄂走后,冷笑一声留下茶钱,翻身越窗而走。
万里长空中,蓦然飘起雨雪,刘千甫沾着湿意走进东宫殿内。
“太子殿下,不知召臣前来是为何事?”刘千甫对殿中站着的林怀湘揖礼道。
刘千甫才过不惑之年,保养得宜,远处看去肖似三十来岁。细探眉眼便足见年轻时的俊逸,眉目俊雅,身形沉稳威严挺拔似松,紫色官袍穿在身上生出文人气韵。
林怀湘负手,看着墙上墨画厉声说道:“今日父皇召我前去,说宁王是受昔日东宫官员武巽之子武客川蛊惑,相信丽妃之死有蹊跷。曲炜和杨奚庭奉命查这件事,查来查去,为何查到了我的东宫里?武巽才死了多久?就闹出这样的事情,只会让父皇疑心,我眼里容不下六郎,想借宁王手除之而后快。”
说到最后,林怀湘几乎是在咆哮。
刘千甫沉吟不语,片刻从容道:“武巽死不过两月,突然提起此人,像是有人蓄意而为,想将殿下拉入局中,搅混这潭水。再者当年那秘事,也不是只有殿下一人知道,宁王查的这件事,换言之,宁王的嫌疑才最大。”
“可杨奚庭和曲炜已秘密提审了武巽儿子武客川,我看父皇是势必要将这件事压下去。”林怀湘转身在殿中踱步,怒道,“现下武客川一口咬着是从东宫里听到的,武巽怎么有这么个儿子,真是废物生到一窝去了!”
刘千甫看林怀湘生气,忙出言安慰道:“殿下是国之储君,应注意言行才是。”
林怀湘甩袖冷哼一声。
刘千甫又道:“武客川咬着我们,不过是受宁王指使,殿下无须担心动怒。”一句话肯定了武客川罪名。
“你有法子那就去办,把武客川在胡言乱语之前解决干净,父皇心里最大的忌讳就是这件事。”林怀湘停步在刘千甫面前说道。
刘千甫上前一步,严肃道:“我们都知道圣上心里最忌讳这件事,但宁王何故要翻出来,依我看他就是想对付你,只不过宋义坏了事,不如待此事完后,我上表奏请圣上将他贬谪外地去。”
刘千甫知道德元帝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杀了宁王,只会将人贬谪外地远离朝堂做个闲散宗室,那他顺水推舟促成圣意就是。
“宁王不足为惧,最要紧的是成王。父皇那么爱惜父子情分,我想他也不会让成王知道这事。”林怀湘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又说,“他现下在洛阳,你别动手。数月内成王陷于诸事太多的话,父皇只会疑心我们,这来日方长不着急,且看看他样子再说。”
林怀湘从心里就对自己这个六弟没什么忌惮,打小一起认识长大的,对于他的认知都停留在宴会时,永远安静地坐在一旁,不吵不闹也不说话的那么一个人。
他眼里的林怀治就仿佛是一个安静的木偶,只由着德元帝摆弄喜爱,真要做事也不过是仰仗外人和时机罢了。要不是林怀湛脾气甚烈还愚笨不堪,德元帝也有点恼了,不足堪当大任,又怎会扶这么个人与他分庭。
“是,当年那灯由成王送给丽妃,一旦传出对成王声誉怕是有损。为此圣上更会严惩宁王,这些臣会处理好。”刘千甫松了神色,口味带有劝诫地说,“但殿下处事还是小心些,右春坊的奏章不是假的。”
历来重孝,如果林怀治身上背了弑母的名声只会受尽世人所指。他们不在乎真相,只在乎皇室之中的秘闻是否震天动地而已,哪怕林怀治只是一个转手人而已。
林怀湘解决好事后一身轻松,在榻上坐下,说:“姨父处理好宁王那点事儿就行,听闻十一郎闲赋在家许久,也得回任上了,姨父也要劝着,别再出像之前那样的事。”
他不喜欢陈仙言和刘千甫盯着东宫后宅,身为储君一言一行都是表率。内里是右春坊,外里是朝臣百官,稍有不慎就是奏章满天飞。
今日刘千甫又提这个,他就呛两句刘从祁。刘从祁年前宿卫时,不知怎得与龙武军里一人殴打起来。这事不过第二日就被报到御史台,御史们本就不惯刘千甫,见人儿子出事,立马弹劾。
为此刘千甫也被德元帝苛责几句,罚了刘从祁,但还是没忍心打他这唯一的儿子。
刘千甫知道林怀湘在讽刺自己,可他与林怀湘现在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又能如何。随即叹道:“十一郎臣会好好管教,宁王的事殿下请放心。”
林怀湘看着殿中的人,身形挺拔,气势清雅,肩上湿意早已晕开,呈副水画像。林怀湘心里嗤道:这对父子还真不像!
紫宸殿中,德元帝坐在皇位上,看底下官员们吵成一团,头疼的不行。曲炜一上来就说武客川招认是受宁王指使诬陷太子,殿中瞬间哗然就闹起来。
德元帝郁闷地看着外面这鬼天,今日的太阳怎么还没升起来!
御史大夫徐子谅激昂道:“陛下,武客川已招认他所言之事乃是其父说过的,并受宁王指使诬陷太子殿下,这该当何罪?”
御史中丞王安齐也跟在徐子谅屁股后面出列,附和道:“陛下,臣认为武客川胡言乱语事小,可宁王陷害国之储君,可不能轻饶!”
“你俩胡说什么?”宁王林怀湛在这儿听了一早上,已是忍无可忍,“我何时指使武客川诬陷太子?陛下,武客川实乃小人,他......他分明是在诬陷臣!”
林怀湛汗流浃背,单衣已浸湿贴在身上,今日常参朝,可清早德元帝突然传旨让他来紫宸殿听政。一走进殿中就被徐子谅、曲炜、刘千甫等人围攻,朝中官员都在,他一人实在说不过这么多张嘴!
曲炜出列,躬身朝德元帝揖礼,而后质问林怀湛:“宁王殿下这话,是不信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吗?”
林怀湛咬牙切齿道:“曲侍郎何必曲解我的意思?我并非不信,而是我从未指使武客川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陛下,臣认为宁王殿下虽有查探宫闱旧事之嫌,可性情直爽淳厚,怎会如此诡计呢?”袁纮出列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千甫一眼。
“哦?宁王性情淳厚不懂这些,可难免背地里有人挑唆。”刘千甫笏板拿的端正,脸不红心不跳说,“袁阁老如此维护宁王,而弃太子声誉不顾,是何道理?”
“何道理?还能是什么道理,袁阁老不过是就事论事,右相何必说他维护我?”林怀湛快气炸了,可他知道袁纮不过是看不惯刘千甫弄权,帮他说上两句。要是一旦德元帝脑子发昏,认为袁纮和他为党陷害林怀湘,那他和袁纮就得一起滚出长安。
在这金殿里,截至目前帮他说话的就袁纮一个人,他不能寒了袁纮的心。
更不能让德元帝相信他陷害林怀湘,鬼知道武客川是不是吸了五石散。居然反口说他陷害太子,早知道就不听这狗东西的瞎话去查韦青儿。
不过是武客川在他府上有一次酒醉,说丽妃之死似乎与皇后有关,他当时想着不如拿这个邀成王与自己联手,杀一杀太子的威风。
杀母之仇,林怀治不可能袖手旁观。可他没想到这点子事能扯出这么大一堆人来,心里恨不得将这个人千刀万剐。
他又看旁边矗立着的林怀湘一直没说话,心里恼火不已。
林怀湘刚坐上太子之位就联合朝臣上表,皇室诸子封户多达五千户且不为社稷分忧。于是亲王食封由原来的五千户递减至四千户,名为国库省钱,体谅川蜀、江南灾情。
实则是讨德元帝喜欢,竖其仁君刚正之风,还没穿上龙袍就这样,坐上皇位会怎么对他们这些个兄弟还不一定呢。
这些个弟弟里,只有他和林怀治成年,剩下的全是娃娃还没接触朝政,谁会反抗呢?真是一个好太子啊!
刘千甫冷笑道:“武客川已招就是受殿下指使,否则他哪里来的胆子敢诬陷太子啊?”
“刘仲山!你!”林怀湛再也忍不住,怒气冲冲地就将手中玉笏板往刘千甫的位置砸去。
怎料刘千甫偏头一躲,玉笏板掉落在地,林怀湛脚下动作不停,撸袖往人冲去,还想捡起笏板继续打。
说时迟那时快,离林怀湛近的徐子谅最先反应过来,见到这个场景,连忙冲上前抱住林怀湛要打人的手,惊慌道:“哎呀!宁王殿下,此乃金殿之上,注意言行啊,怎可如此无礼!”
林怀湛挣扎大怒道:“徐大夫,别拉我!我要死谏。他空口白牙诬陷我,诬陷皇亲,我身为皇子怎能忍受此辱!”
官员们看到林怀湛这样,都开始大声的私语起来。就连一旁管着朝会礼仪的殿中侍御史,看着这场面,连弹劾都忘了,直接都瞪大了眼睛看。
郑郁站在殿内末尾,看这激烈场景,和旁边的黄贞不约而同的深吸一口气。
“放肆!林怀湛,你要做什么?”德元帝怒喝。
他今天本就被这群人闹个没完,在看到林怀湛这个没出息的,竟想在紫宸殿上打人时,父子之情可谓烟消云散。
殿内乱哄哄的气氛瞬间被德元帝中气十足的怒声压下来。
林怀湛挣开徐子谅,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辩解道:“陛下,臣真的没有让武客川陷害太子,陛下!”
“大理寺和刑部的文书我已看过,武客川此言非假,且林怀湛你去查这些事是想干什么?”德元帝脸色阴沉,说,“还是认为我当年对这事的处罚,没有合你的意?”
林怀湛急忙辩解:“陛下,臣并没有对这事不满。只怪我当时糊涂信了武客川的话,而武客川能说出这样的话,无非是在质疑当年父亲的英明。这话落在儿子这里没什么,可要是哪日传了出去,不仅对皇室不利,还会让世人认为父亲遭人蒙蔽,治法不严。另则怀治是我亲弟弟,我怎会对他有异心,更怕哪日他听了奸言,心里疑惑,所以先将那婢女寻出来问个好歹。太子是我朝储君更是我的四哥,地位尊崇,儿子就算是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犯此大不敬之罪啊!父亲!”
说完林怀湛重地一磕,德元帝眉头紧蹙思索着什么,一时间紫宸殿内无人敢吭声。
郑郁看着前方那跪着的人影,想林怀湛这话说得好。
先是说自己糊涂信了武客川的话,又把自己去调查丽妃的死,编造成恐来日世人污蔑皇室的借口,还捎带上了德元帝和林怀治一把。
这下德元帝若是处决了林怀湛,那就是坐实了丽妃之死有异,既然有异那林怀治必定要求彻查。
而后林怀湛将自己说的可怜万分,打足了兄弟感情,不明之人看来这不过是个,担心弟弟受人蛊惑的忠心好五哥罢了。
德元帝向来疼惜这些个皇子,更不想看诸皇子间夺权。林怀湛字字在心,言语间挑明自己被陷害。
此时刘千甫眼神给向林怀湘,抬颌朝向林怀湛,示意他求情。
林怀湘明白,不能赶尽杀绝,而且这事对于德元帝而言就是不能闹大的一件事。
随即上前几步与林怀湛同跪一处,肃声道:“父皇,五弟做事却有欠妥。但也是受小人蒙蔽,武客川是奸诈耍滑、嗜酒好赌之辈,未免见刑具在身,便随意攀扯党羽。武客川挑拨我等兄弟之情,臣恳请陛下严惩此人,以正法纲。”
言毕,磕头声响击金殿。德元帝冷眼看着跪下的两人,没有开口。
兵部侍郎张忠石道:“陛下,武客川先是蒙蔽哄骗宁王,随后又诬陷太子,其心可诛,须得严惩!”
“陛下,宁王殿下虽无此大不敬之罪,可也难逃其罚也,臣恳请陛下惩治宁王。”刘千甫看德元帝还没出声,就已明白这位天子对此事的态度。
那就是丽妃之死已经过去,现下该处罚的是宁王受人蒙蔽,以及武客川诬陷太子的事。
话语几番,朝堂中的人,就调转了身份。
德元帝冷声道:“林怀湛,可知罪?”林怀湛保持着跪地姿势,“臣知罪,臣不该听信奸人之言,臣请陛下责罚。”
“宁王为人不清,笞三十,任为滁州刺史。武客川离间皇室,诬陷太子杖百。”德元帝沉重的宣布好各自结局,想着这一早上的吵闹终于要过去了。
林怀湛汗滴落下,“臣领旨谢恩。”德元帝道:“你和太子都起来吧。”
“是。”两人起身回列。
而殿内其他人见德元帝都这么说了,也知道要是在揪着这事不放,那就是在打皇家的面子,随即也就承认了林怀湛不小心受人蛊惑的事。
林怀湛是皇子还能活着,可那武客川是没活路了。本就在大理寺滚了几遍刑具,这一百打下去不死就是成精了。
“陛下圣明!”赞颂声刚落地,就有一清朗声响起,“臣监察御史郑郁启奏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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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事情就是一个不确定的存在,郑郁以为他可以用三司会审的事搞定吴鄂,可没想到吴少瑛被德元帝率先搞死。 王台鹤也算得上是这个事情里的一个推手,每个人都在这个故事里扮演了一个角色。 最终结果算得上是多方互相对搞造成的,每个人都想弄死对方,就跟程行礼被贬永州一样,很多结果堆在一起造成的,并不是一个原因。
“讲。”德元帝看这些人是觉得今日早朝还不够乱吗?郑家老二又凑什么热闹!
此话出,官员们又抱着看戏的眼神,看向郑郁。好不容易熬到宁王那点事儿结束,怎么这人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