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冼眉头紧蹙。
失恋这件事情,对江诏的打击,果然很大。
他不由问道:“那你的升学宴怎么办?”
“照常举行,我不在也没关系,我爸妈能处理好。就说我刚考完高考,玩心大起,出国找我哥放松去了,亲戚们能理解的。”
陆冼沉默了,胸口莫名其妙地微微抽疼。
半晌,他走向厨房,说:“我帮你哥做点曲奇饼,你帮我带过去。”
江诏:“……好。”
晚上,陆冼把做好的放在铁盒里的曲奇饼递给江诏,江诏则在卧室低头收拾自己的行李。
衣服,电脑,还有高中毕业证,大学录取通知书……
他们体育单招的录取通知书发的早,江诏已经收到了。
陆冼顿时有些不安:“怎么还把通知书带着?”
江诏头也没抬,继续收拾着行李箱,回道:“懒得跑,等开学了,直接往学校去。”
陆冼坐到卧室床上,过了会儿,脸上笑了下,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问道:“你之前说等你考上了,让我答应你一件事,什么事?”
江诏正在叠衣服的手停了下,然后慢慢摇了下头:“我没什么想要你答应的了,要不,再欠着。”
陆冼故作轻松地笑了下:“行。”
很快,江诏把行李收拾好了。
陆冼有些慌乱地抬头看他:“这就要走了?”
江诏:“今天不走,明天走。”
少年眼里一片沉寂,仿佛再也没有了光。
昨天他虽是借酒发疯,却也明白了自己的内心。
他真的,太爱陆冼了。
喜欢却不能说,真的,太痛苦了。
江诏想,人总是贪心的。他本想以兄弟身份好好跟陆冼相处,却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他做不到以兄弟的身份一直陪伴陆冼,做不到看到陆冼熟睡的模样而没有丝毫悸动。
他昨天还鼓励宋阳光不要怂,赶紧表白,结果事实上,他才是最怂的那个人。
江诏缓缓走过去,把他最爱的那个人抱进怀里:“哥,我会想你的。”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对不起,陆冼,我要做个逃兵了。
如果你以后结婚了,求你,不要让我知道。
第三天,晚上十一点半,一向作息稳定的陆冼,却拿着手机,一直没有睡。
直到时间又跳了一分钟,陆冼这才拿起手机,给江诏发微信。
纽约那边正是中午,江诏的机票正好是这个点落地。
陆冼点开录音键:“你到了吗?”
然后松手。
紧接着,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聊天界面里,这条语音旁边,多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语音消息没有发出去,江诏……把他拉黑了。
陆冼看着那个红色感叹号,愣了好一会儿,缓过神来,直接给江诏打电话。
他从不是个内耗的人,有事直接说。
电话倒是通了,不过江诏一直没接,直到电话自动挂断。
陆冼轻叹口气,又给江瑜打电话。
几秒后,江瑜接了。
没等他说话,江瑜抢先回道:“别催了,我已经在路上了!快到机场了!我现在被红绿灯控住了!还有五秒……哎,启动!”
陆冼一笑,心里舒服多了,他回道:“你慢慢开吧,注意安全,等你到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江瑜:“好。”
陆冼挂掉电话。
他拿着手机,思绪有点乱。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江诏了,他必须得问清楚。
陆冼坐到床上,睡意全无。
半小时后,江瑜的电话到了。
陆冼赶忙接通:“喂?”
江瑜:“我接到人了,你赶紧睡吧,你明天还得上班。”
陆冼声音平稳:“你问他,为什么把我微信拉黑了?”
“什么?他居然把你微信拉黑了?”江瑜瞬间提高音量,满脸不可置信。
此时,他正带着江诏往停车场走。后者穿着白色体裇,耳朵里戴着一对蓝牙耳机,手上拉着一个行李箱,神色有点冷,走在江瑜身后。
江诏胸前垂着的星星项链闪着微光,他的耳机里安安静静,什么歌都没放。
江瑜突然转身,直接摘掉他耳朵上的一个耳机:“什么意思?你把你陆哥拉黑了?白眼狼吗?你陆哥照顾你高考,还给你辅导功课,你考完就把人拉黑了?”
江诏停在原地,嘴唇动动,却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半晌,江诏淡然一笑:“没那回事儿,不小心把人删除了,我把他加回来。”
江诏说着,拿起手机,把陆冼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然后在添加好友里,输入那个他熟悉到可以倒背的号码,给陆冼发去好友申请。
陆冼看着通知栏里跳出的好友申请,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击通过。
紧接着,江诏给他发来一条语音:“不好意思啊,哥,刚才清理微信好友,不小心把你删除了。”
江诏语气平静,说出的话明明很正常,却总让陆冼觉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刻意的疏远和冷意。
陆冼不再多想,他和江瑜的通话还没断。
他给江诏微信回了个“知道了”,然后对江瑜说:“我让江诏给你带曲奇饼干了,我自己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吃。我先挂了,明天还要上班。”
江瑜:“嗯,拜拜。”
陆冼挂掉电话,下床关灯,然后上床睡觉。
江瑜把那只耳机还给江诏,问道:“你陆哥让你带的曲奇饼干放哪了?等下我尝尝。”
江诏把耳机戴回耳朵上,声音毫无情绪波动:“吃完了。”
江瑜瞪大双眼:“你吃完了?整整两斤呢,你全吃了?”
江诏淡淡嗯一声,解释道:“飞机餐不好吃,我在飞机上吃完了。”
“真的假的?”江瑜狐疑地看眼他的背包,不敢上手直接翻,刚才敢伸手摘他耳机,已经是鼓足勇气了,他只是问道,“不会藏包里了吧?”
“爱信不信。”江诏把肩上的背包往上提一下,接着完全无视江瑜的存在,大步往前走,很快跟江瑜隔开十米远。
江瑜无奈地叹口气,赶紧追上去:“吃完就吃完了吧,你等等我。”
深夜。江诏端着方形铁盒,独自一人,坐在空荡漆黑的公寓客厅。
他坐在窗边地上,月色如水,铺洒在他身上。
江诏借着月光,打开铁盒,拿起一块曲奇饼干,放到嘴边,咬一口。
饼干酥脆,甜度刚刚好。
江诏想,不能突然把陆冼拉黑,得慢慢来,给彼此一个适应的时间。
陆哥说得对,时间长了就好了。
时间可以磨平一切,他有四年的时间可以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情,慢慢适应没有陆冼的生活。
他得学会慢慢放下。
可是……
如果四年后我还是不能将你忘却,那对不起了,哥,我会一直爱你,直到永远。
江诏想着,放下手里的饼干,又拿起手边的另一个铁盒子,拿出钥匙,把锁打开。
不一会儿,他的秘密小屋里又多了一张卡纸,卡片上写道:
甲辰年,庚午月,乙丑日。
我决定用四年的时间来忘却你。
如果失败,对不起,哥,我想我会永远爱你。
梨苑小区。
陆冼中午刚回到家,看到这空荡荡的房间,突然有些不习惯。
以前跟江诏住在一起时,陆冼经常中午回来做饭,只有特别忙的时候,陆冼来不及回来,才会自己在食堂吃饭,然后告诉江诏,冰箱里有昨天晚上做好的饭菜,让他拿出来热一下。
然而现在,客厅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了。
陆冼简单给自己煮了碗面条,吃饭的时候,给江诏发消息:[你今天去哪儿玩了?]
[开心吗?]
发完陆冼就把手机放到一边,不再关注。
黎阳和纽约两地有时差,他不指望江诏现在能回他。
陆冼淡定吃完面,睡了个午觉,接着回博物院上班。
陆冼又回到了以前那种生活,每天都是家博物院菜市场三点一线地来回转悠,偶尔出门去公园散散步,生活宁静安稳。
第二天中午,陆冼打开聊天界面看一下,江诏依旧没有给他回消息。
可能太忙了吧,玩疯了。
陆冼没有多想,直到第四天中午,江诏才姗姗来迟,给他回了一条:[没玩,一直在公寓睡觉。]
陆冼皱了下眉,时隔三天,如果把上面的聊天记录遮住,他都忘了自己上次问的什么了。
一种被刻意疏远的感觉涌上心头。
陆冼心里闷闷的,把这种感觉强压下去,问道:[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十分钟后。
江诏又不回消息了。
拉倒吧。
陆冼把手机扔到一边,心头开始冒火。
搞得好像谁特想跟你聊天似的,爱回不回!
时间又过去了五天,江诏给他回消息了:
[哪也没去,没什么好玩的,继续睡觉。]
陆冼看到这条消息,人都气乐了。
他下意识把手机扔到桌面上,心想我也不回你消息,气死你。
然而仅仅过去了半分钟,陆冼就拿起手机,忍不住关心道:[吃得惯吗?你哥不会做饭,你自己去买菜,自己做着吃。]
江诏的厨艺可都是他教的,做菜也挺香。
陆冼又问道:[睡得好吗?有没有水土不服?]
陆冼发完这条消息,再次把手机放到桌面上。
蓝色眼眸紧紧盯着手机屏幕,陆冼赌气般地想,我这次倒要看看,你要多久才回我消息。
二十分钟后……
江诏:[嗯。]
陆冼看着他时隔二十分钟,就回的那一个“嗯”字,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
他拿起手机,直接给江诏发语音:“你当我傻吗?看不出来你在疏远我?”
“不想回消息可以不回,用不着这么敷衍。”
“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你了,你也不说,也不跟我沟通,行,那就这样吧,以后别聊了。”
一连三条长语音,陆冼仍然觉得不够解气。
他拿起手机,一向极有素质的陆教授,咬牙对着听筒骂了句脏话:
“傻狗,滚!”
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的江诏把手机贴在耳边,自虐般把这句骂他的脏话听了一遍又一遍。
陆冼一向如此,有什么话会直接说,从来不会藏着忍着,委屈自己。
这就是他爱的陆冼,真的好可爱啊!好喜欢!
江诏越听越喜欢,甚至把这句语音收藏起来,留着以后慢慢听。
他不由笑出了声,眼泪都笑出来了,眼底一片湿润。
四年后。
喧闹的烧烤店门口,陆冼穿着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白皙的手臂,他鼻梁上戴着白框眼镜,修长的手指正慢悠悠地剥着水煮花生,动作不疾不徐,体态悠闲。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李宏闲聊着,突然听到对方说:“哎,听说明天江诏回来了!”
陆冼剥花生的手顿了下,然后恢复正常。
李宏继续道:“都上新闻了,说他大学毕业不去家族企业工作,而要去黎阳一中当体育老师呢!听说是他自己考上的,还挺厉害!以后也是个有编制的人了。”
陆冼哦一声,回道:“挺好。”
李宏问:“你是不是明天得请假啊?”
陆冼擦擦手:“我请什么假?”
李宏理所当然地回道:“去高铁站接他啊,你不去吗?”
陆冼拿起手机,没回话。
他跟江诏……四年没见了。
这四年,江诏一次都没回来过。
江瑜甚至过年时都回来过两次,而江诏每次都以要考四级、要考六级、要考教资、要考计算机二级、要考普通话证书、要考驾照等等考试理由,拖延着不愿意回来。
到后来证都考完了,江诏没借口了,甚至编出来一个理由,在暑假的时候说自己要去考挖掘机!
就连上次回黎阳一中,参加招聘考试都是偷偷回来的,没告诉任何人。
他们能知道,多亏了江诏他爸担心儿子,偷偷在江诏身边安排了保镖。
陆冼手指往下滑,找到他和江诏的微信聊天界面。
他们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两年前的冬天。
自四年前他骂完江诏后,两人的联系越来越少。但陆冼人毕竟大度,逢年过节仍旧会给江诏发祝福,江诏生日也会给他送礼物,天冷了也会叮嘱江诏多穿衣服,给他买好感冒药。
而江诏的回复则是一如既往的敷衍,经常在他发消息后好几天,才给他回一条嗯,知道了,谢谢。
直到两年前一次降温,陆冼在网上给他买了件羽绒服,把订单截图发给他:
[最近降温了,注意保暖。]
[给你买衣服了,记得签收。]
而这两条消息,江诏一直没回。
几天后,陆冼很想问他,衣服收到了吗?然而他刚在聊天框里输入这几个字,又把这几个字逐一删掉了,没有发出去。
陆冼点开购物平台,找到这笔订单,点开物流信息。
物流显示,这件快递已经被签收了。
面交的,签收人——江诏。
自那之后,陆冼再也没主动找过江诏,而江诏,同样也没有找过他。
两人仿佛有了一种奇怪的默契,在默默无声中,与对方断绝所有联系。
陆冼喝了口啤酒,声线冷淡:“没什么好接的,他有腿,自己会走。”
第56章
李宏敏锐察觉到陆冼跟江诏一定发生了什么,他并没有多问,提起啤酒罐跟陆冼的碰一下,说道:“少喝点,喝完这杯回家睡觉。”
陆冼唔一声,把手里剩的那大半罐啤酒一饮而尽。
第二天中午,陆冼接到江诏妈妈打来的电话:
“喂,小陆,江诏今天晚上就到家了,你晚上过来吃饭吧,你们兄弟俩肯定想死对方了,他七点到车站,我让司机去接,你晚上过来,啊,别忘了。”
陆冼抿了下唇,短暂地没有回话。
这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会说,不需要司机接,我下班后开车过去。
然而现在……
陆冼停顿了好几秒,回道:“不好意思啊,阿姨,我晚上要加班,今天去不了,改天吧。”
他跟江诏闹掰的事,江家人并不知道,他甚至都没有告诉江瑜!
他也曾经踌躇过,在江瑜过年回来时,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最终的结果是,他思考再三,决定还是闭嘴。
这事没法说,难不成他要惨兮兮地告诉江瑜,不知道江诏怎么突然看自己不顺眼了,不愿意跟自己玩了吗?
这话听着挺别扭的,他也没脸说。
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人家不愿意搭理你,你跟他哥哥告状,他就能搭理你了吗?
友情不是这么处的。
陆冼不愿意强人所难。
他没把江诏拉黑,但也不愿意跟舔狗似的,再给他发一条消息。
陆冼洒脱地想,既然你不愿意搭理我,那我就从你眼前消失,以后都别见了。
谁离了谁还不能活了?
陆冼是这样想的,却仍旧在整理衣柜时,看到衣柜里江诏挂着的还没收走的衣服,会有片刻的失神。
是你先不理我的。
陆冼把那些衣服叠好,放进收纳箱里,扔在他看不见的角落。
没良心的狗崽子,别让我再看见你,以后你要是给我发消息了,你看我还理你吗,滚!
此刻,电话里江诏妈妈遗憾道:“这样啊,没事,江诏开学才去上班呢,他今天回来好好休息一下,我让他明天过去找你啊。”
陆冼顿时无言以对,几秒后,只能回了个嗯。
没事,以江诏的性格,应该不会被人劝着就来找自己玩。
到时候双方父母要是问起来,就随便敷衍几句,大不了当着双方父母的面,貌合神离地相处一下,父母看久了,明白过来了,就不会再追问了。
成年人的敷衍法则,有的时候,很有用。
这通电话挂断后,陆冼又接到他妈打过来的电话:“江诏今天回来了?你明天带他来我们家吃饭,啊。”
陆冼顿时默然。
他突然觉得,双方家长关系很好,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于是陆冼敷衍道:“再说吧,他刚回家,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他妈妈没有多想,随即又说:“你今天下午下班,去高铁站接一下你堂弟和江诏,把两人一起接走,他俩正好是一趟车。”
陆冼:“谁?”
陆冼妈妈:“你堂弟啊!他刚高考完,想来黎阳玩几天,正好今天过来,跟江诏是一趟车,你说巧不巧?”
陆冼:……
真是巧合他妈给巧合开门,巧合到家了。
陆冼手指挠了下修复桌的桌边,回道:“你让他坐地铁过来吧,我懒得跑。”
陆冼妈妈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拒绝:“那怎么能行啊?那高铁站那么大,他别找迷路了。你去接一下,顺便把江诏也一块接上,我等下给江诏妈妈打电话,让她不要安排司机了。”
陆冼赶忙叫住她:“妈你等一下!”
陆冼妈妈:“怎么了?”
陆冼道:“我晚上要加班,接不了,你让陆一鸣自己坐地铁过来。”
陆冼妈妈哦了声,明白过来:“这样啊。那这样吧,我给江诏妈妈打电话,让她安排的司机顺道把陆一鸣也接上,我们家离得近,先把一鸣送回来。到时候我跟你爸把饭做好,等他们俩过来。”
就跟走亲戚一样,江诏过去了,但不一定在他们家吃饭。
顶多在他家坐一会儿,聊个十分钟二十分钟的,就得赶紧回去了,江诏爸妈还在家里等他呢。
陆冼沉思片刻。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江诏回来了,他堂弟也过来了,两家人肯定要聚餐。
陆冼声音里突然透露出一种看惯生死的淡然,他有些麻木地开口:“晚上我去接吧,免得陆一鸣找不到路了。”
陆冼妈妈:“你不是要加班吗?”
陆冼随口扯谎:“不用了,已经忙完了,我先挂了。”
陆冼挂掉电话,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
晚上,华灯初上,城市灯光逐渐亮起,主体为简约的白色。
他们城市的内透夜景很漂亮,没那么多花里胡哨闪瞎人眼的彩光灯。
城市夜景唯一的不足可能就是市政府不太注意形象,作为全国稀少的省市同名的城市,黎阳南站的站牌灯箱坏了都没人修,白天看着还是黎阳南站这四个字,到了晚上因为灯箱坏了,那耳朵旁不发光,黎阳南站就变成了黎日南站。
此时,陆冼已经到达“黎日南站”门口,他把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接着给陆一鸣打电话:“喂,我已经到了,在地下停车场等你。”
陆一鸣赶忙应道:“我还有半个小时。”
陆冼:“好,我等你。”
陆冼挂掉电话,翻出通讯录里江诏的号码。
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摁下拨打键。
陆冼面无表情地想,他来接江诏,总得提前跟江诏说一声,免得到时候江诏另有安排。
不过……江诏要是不愿意坐他的车,那就跟他没关系了。
电话铃声响了将近一分钟,江诏没接,铃声自动挂断。
意料之中。
陆冼没有丝毫意外。
成年人的处事风格总是很成熟,没那么多情绪化。
他先是淡定地给江诏发去一条微信:[我来接你了,在地下停车场。]
接着又给江诏妈妈打去电话:“喂,阿姨,我没联系到江诏,你跟他说一声,我现在已经到停车场了,让他沿指示牌过来找我。”
江诏妈妈:“好好好,我来跟他说一声。”
陆冼:“嗯。”
陆冼挂掉电话,靠在车门旁边,无聊地低头看着脚尖。
没关系,他只是来完成任务的,等下见到江诏不想理就不理,把人接到了就行。
很快,江诏和陆一鸣的那趟高铁快进站了。
陆冼提前来到出站口等待,还没看到江诏他们人,就先接到了陆一鸣的电话:“喂,哥,我迷路了,我从地铁口出来了!你在哪啊?”
陆冼顿时觉得好笑。
这个陆一鸣,从小方向感就不好,看着指示牌都能找错,居然还真迷路了。
陆一鸣着急道:“我从这个地铁口出去行吗?我现在在11号口,我沿原路回去是不是特别绕啊,从这走是不是近点?”
出站口已经陆续有人出来了。
陆冼转身走人,语气平静:“你待在那别动,我去找你。”
还好地铁11号口就在旁边,不远。
陆冼也不打算给江诏打电话了,毕竟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
陆冼直接拨通江诏妈妈的电话,说:“阿姨,我先去找一鸣,他找错出口了,我去接一下他,你让江诏在出站口等我。”
江诏妈妈:“好,你先去。”
陆冼挂掉电话,抓紧跑了起来。
十分钟后,他开着车,在地铁口找到陆一鸣。
对方看着他,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哥,我终于等到你了,这地铁口也太多了,我差点迷路了!”
陆冼:“你已经迷路了。”
陆一鸣还不服气:“从这走也能出去啊!条条大路通罗马!”
“行了,赶紧上车吧,”陆冼淡淡道,“江诏还在等我们。”
陆一鸣一愣:“江诏也回来了?”
陆冼:“跟你同一趟高铁。”
陆一鸣拉着行李箱,道:“那你早说啊,早说我在车上就去找诏哥了,我还有他微信。”
陆冼似乎有些不解,停下脚步:“我没跟你说吗?”
陆一鸣:“没有。”
“哦,”陆冼回过神来,把陆一鸣带上车,再次把车开往停车场,回道,“忙忘了。”
陆冼说着,有些心不在焉地,差点跟别人撞了。
陆一鸣坐在副驾驶,登时吓了一跳,他赶忙抓紧扶手,心惊肉跳地问:“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失恋了?”
陆冼握紧方向盘,冷冷道:“闭嘴,别说话。”
十分钟后,两人回到停车场。
陆冼把车停好,远远地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比以前高大了不少。
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抽痛感,眼眶隐隐发热。
这小子,真的长大了。
陆冼沿着通道往前走,然后,停下脚步。
江诏就在正前方,离他只有十米远。
此时,江诏正坐在行李箱上,跟同样坐在行李箱上的宋阳光说说笑笑。
这次,江诏是和宋阳光一起回来的,听江诏妈妈说,宋阳光也来一中当体育老师了。
江诏长腿弯曲着,似乎听到声音,转头看他,视线往上抬,跟他对视。
一时间,空气宛如静止了。
四年不见,江诏整个人气质都沉稳了不少,面部轮廓变得更加锋利,肩背也比以前宽了不少,透露着成熟男人的气息。
江诏静静看着他,黑色眼眸静如深潭,暗流涌动间,似乎蕴含着陆冼看不懂的神色。
许久,江诏勾唇笑了下,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江诏非常自然地开口叫他,嗓音低哑深沉,成熟中又散发着一股少年气:
“哥,好久不见。”
陆冼从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虽然平时待人温和,但遇到事情,从来不会往后退缩。
他本想嘲讽两句,但当着宋阳光和陆一鸣的面,决定还是给江诏留一点面子。
陆冼沉着脸走过去,丢下两个字:“上车。”
说完他又看向宋阳光,客气道:“一起吧,我送你。”
宋阳光连连摆手,仿佛遇见了修罗场,恨不得马上逃离:“不了,我坐地铁回去,你们先走吧,谢谢。”
说完宋阳光提上行李箱,拔腿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
陆冼冷淡地扫一眼江诏,转身走人,没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江诏沉默着,拉着行李箱,走在陆冼身后。
五十分钟前——
平稳的高铁车上,宋阳光坐在江诏旁边,一脸凝重地问他:“你真的全放下了?”
江诏闭目养神,从喉管里哼出一个字:“嗯。”
宋阳光显然不信,他眼珠转了下,突然开口:“陆冼结婚了。”
江诏骤然睁开眼睛,坐直身体:“什么时候?”
少年的声音万分焦急,陆冼结婚的消息恍如一个晴天霹雳炸在江诏脑海里,江诏根本没心思遮掩着急的情绪。
宋阳光一脸麻木:“你果然还是没放下。”
江诏唇角动了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他抬起手,捏捏手指,对着宋阳光发出咯咯的声响:“找死啊,敢骗我!”
忽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正是最近非常爆火的emo神曲,听得人肝肠寸断,一下子就想起了初恋。
江诏拿起手机,下一秒脸色大变,直接把手机往上抛,然后又手忙脚乱地去接,接都接不稳。
那手机仿佛变成了一个地雷,不停地在他手心翻滚,看起来格外烫手。
宋阳光赶紧摁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帮他接住手机,他看着江诏的手机屏幕,问江诏:“接吗?”
江诏没出息地吞咽一下,脸色都白了,回道:“等一下。”
两年了,他哥整整两年没给他发过任何消息了!现在居然给他打电话了!多吓人!
江诏屏住呼吸,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几十秒后,手机铃声自动挂断。
江诏重重舒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下来。
宋阳光简直无语到极点:“诏哥,你干脆再订张票,回B市吧。”
“凭什么?”江诏又恢复那种冷漠厌世的模样,声音冷冷清清,“黎阳是我家,我总不能因为他,一辈子不回家吧。”
他刚说完,就看到陆冼给他发了微信,告诉他,他现在在停车场等他。
紧接着,他妈又给他打来了电话。
江诏接通后,简单应了声,挂掉电话。
“我妈说,陆哥现在在外面等我。我们是一家人,没什么好躲的,以后总要见面的。”江诏在跟宋阳光解释,又似乎是想说服自己,自言自语道,“别担心,我能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