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明:“哦哦,是小江总?”
江诏擦到手上的花生皮,对这个新称呼并不反感。
邹明继续脸上赔笑:“小江总,您想我们怎么做,您直说,只要我们能办到的,一定尽力去办,哪怕办不到,也一定拼尽全力去做,您直接说。”
江诏眼型偏长,眼尾锋利,他扫一眼孟平诀,皱了下眉,似乎被脏到了眼睛。
江诏收回视线,继续帮他爷爷剥花生。
几秒后。
“我要他退圈。”
江诏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邹明他们瞬间瞳孔放大,怔在原地。
片刻,邹明找回自己的声音,强迫自己镇定:“退圈?不至于吧,他那天就是没睡好,脾气有点坏,我以后一定好好教育他,他以后再也不敢了,小江总,您宽宏大量,原谅他这一次,小孟一个人从农村打拼到城市,混到今天,不容易。”
“别卖惨,不想听你废话。”江诏掸掸手,抬手端起茶杯,喝了杯水。
邹明耐心等他喝完,这才继续道:“小江总,我跟您说句实在话,这点小事,真不至于让他退圈啊!之前是我们不对,我们道歉、赔钱,怎样都行,您别让他退圈啊!是不是有点过了?”
江诏声音冷硬:“小事?”
邹明朝自己嘴巴上打一下:“怪我不会说话。”
江诏又说:“过了?”
他靠在沙发上,冷冷看着邹明:“你们欺负新主持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过啊?欺负我哥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过啊?拜高踩低,欺软怕硬,现在轮到自己被逼退圈,就觉得过了?”
邹明一时哑然。
不一会儿,他急出了一头冷汗:“这性质不一样啊小江总,小孟再怎么欺负别人,也没把别人逼到退圈的地步啊,这不是毁了别人的事业吗?”
江诏声线冰冷:“怎么没有?他粉丝已经到文化厅举报我哥了。”
邹明:“……”
他掏出手帕,擦了下头上的冷汗:“粉丝是粉丝,小孟是小孟,以后我们一定管理好粉群。”
江诏:“举报的事,你们没有下场引导吗?”
邹明睁眼说瞎话:“没有,绝对没有!”
江诏轻笑,显然不信。
他压低嗓音:“你他妈还敢撤我热搜。”
“……”
邹明顿时脊背发寒,笑都笑不出来了:“苍天可鉴,我真不知道那热搜是您买的。您就是那个耍大牌给爷死?”
江诏蔑他一眼。
邹明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通融的余地了?”
江诏没理他,给自己又倒了杯水。
邹明将最后求救的目光投向江阎:“江总,您看看,能不能宽容一次?”
江阎摆手:“都说了,这事不归我管。不过邹明,我倒是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邹明挺直腰背:“您说。”他洗耳恭听。
江阎转动一下手上的扳指,笑里藏刀:“这人呐,刚红就飘成这样,以后指不定会怎么样呢,现在退圈,未必不是好事。”
孟平诀脸色煞白:“江总——”
江阎抬下手,示意他闭嘴,继续对邹明道:“这娱乐圈,竞争多激烈啊,最不缺的就是美女帅哥。一个帅哥倒了,后面一堆帅哥等着补位呢,你说是不是啊?”
邹明哪敢说不是,但他最后还想为孟平诀争取一下:“您说的是,不过小孟业务能力挺好的,再推一个流量,不一定有他红啊。”
江阎欸一声:“真业务能力好,不至于你推了这么多年,他现在才红,他那演技我看了,稀巴烂。”
“他小鲜肉嘛,不需要那么好的演技,都是吃青春饭的。”
江阎:“那你就当他的青春,到此为止了吧。”
孟平诀差点叫出声:“明哥,我还年轻,我还能演!”
“你闭嘴!”邹明低声呵斥。
他挠下耳根,突然眼睛一亮,仿佛找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小江总,这件事真没严重到要退圈的地步,陆教授肯定不会放在心上的!”
江诏点了下头:“的确,我哥不会放在心上。”
邹明脸上一喜:“那您?”
江诏:“我不是我哥。”
“……”
江诏拿起手边围巾,站起身:“爷爷,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
江阎:“我让司机送你。”
江诏:“嗯。”
江阎站起身:“我送你到门口。”
爷孙俩亲昵地并肩往外走,眼里仿佛根本没这三个人。
孟平诀已经完全呆滞了。
邹明最后拍拍他的肩膀:“可以了,你这两个月赚的钱,足够你荣华富贵过好几辈子了。”
孟平诀苦笑:谁会嫌钱多。
江诏快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
他转身说:“别忘了发公告,发之前——”
江阎手搭在他肩上:“我帮你把关。”
邹明笑得比哭还难看:“一定,我一定让人好好写,把这事解释清楚。”
江诏又看一眼陈航:“那个,姓陈的经纪人……”
邹明:“开除,现在就开!”
陈航一惊:“明哥,你不能——”
“闭嘴吧,我在保你!”邹明降低声音,“你另找工作,总比退圈强。”
陈航苦着脸,不吭声了。
怕江诏不满意,邹明笑着说:“我自己扣绩效,扣季度奖金。”
江阎嘿一声:“这处理我喜欢,毕竟我也是公司股东嘛。”
邹明连忙恭维:“是,老板处理我,我接受。”
这还差不多。
江诏裹好围巾,转身往外走。
庭院里,已经下起了小雪。
爷孙俩并肩走着,身后管家帮他们撑伞。
“行,给我吧。”江阎接过管家手里的伞,那把伞却又立刻被江诏拿走。
“我来吧。”江诏撑着伞,在晕黄的路灯下往外走。
“爷爷,今天发生的事,你别跟陆哥说。陆哥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我哥的意思。”
江阎哎哟笑了声:“什么坏事都推你哥头上。”
天气有点冷,江诏左手插在口袋里,面色如常:“没有啊,他刚才打电话,不也要整死孟平诀吗?”
江阎:“他可没你狠。”
刚才的电话里,江瑜只顾着情绪输出了,压根没提出具体的解决方案。
逼孟平诀退圈、开除陈航、扣邹明奖金,全是江诏一人主意。
江阎可惜地叹了口气:“你这脾气,有我年轻时的风范,可惜了,你不愿意从商。”
江诏语调平静:“我学体育的,将来想当体育老师。”
江阎点下头:“也挺好。不过你学体育,你哥学摄影,咱们江家后继无人了啊!”
江诏道:“没关系,让我爸妈再生一个,或者让我哥赶紧生,从小培养。”
江阎白他一眼:“你怎么不生?”
江诏:“我生不了。”
“哎哟!”
老爷子吓得一个脚滑,差点摔了。
江诏赶紧把人扶稳:“没事吧?”
江阎还没缓过神来:“什么叫你生不了?你……”
他神情复杂地视线往江诏下半身移,压低声音:“那有问题,得赶紧治,不能拖。”
“……”江诏顿时语塞。
他舔了下嘴唇:“我很健康。”
非常,健康!
老爷子仍然有些心悸:“那怎么生不了?难不成,女方不行?不对!你才十八,哪来的女方!”
江阎一巴掌落在他后脖颈上:“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要是敢乱来,就算我不打你,陆冼也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的江诏无辜极了,踢走脚边一颗石子,“我跟你说不清楚。”
江阎松了口气,接着又有些不放心:“你那里真没问题?”
江诏:“……”
“车来了。”司机很快把车开过来,江诏仿佛见到救星,他刚要走过去,视线突然落在马路对面。
白色路灯下,停着一辆熟悉的白色轿车。
陆冼撑着伞,站在路灯底下,隔着漫天飞雪,静静地看着他。
江诏脚步瞬间凝滞。
他记得,他刚才从别墅出来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也不知道他哥在这里等了多久。
身旁爷爷扬了下下巴:“他来接你了。”
陆冼冲他笑了下,慢慢穿过马路。
他走到两人面前,礼貌地向江阎问好:“爷爷好。”
江阎笑道:“来了,来接他回去了?”
“是,”陆冼态度恭谨。他跟江阎不算很熟,自他跟江瑜认识时,江阎就在一个人独居,退休后更是隐居别墅,不愿意出门。
不过逢年过节,他依旧会提上礼物,跟江瑜一起来看望他爷爷,江阎对他来说,算是一个,不是很熟的长辈。
陆冼接着问江诏:“跟我回去吗?”
江诏立刻点头:“嗯。”
“那我带他回去了,您早点休息吧。”陆冼说。
“行,你们走吧。”江阎对陆冼相当放心。毕竟他这两个孙子,一个大专,一个大专都不一定能考上,有个博闻多识、伶俐通透的清华教授当朋友,他非常放心。
“走吧。”陆冼叫上江诏,江诏随即把手里的伞递给他爷爷,然后赶紧钻到陆冼伞底下。
江诏手摸到伞柄:“我来帮你打伞。”
“不用,马上就到了。”陆冼拽住他的袖子,防止他乱跑。
两人穿过马路,坐到车上。
江诏炫耀似的跟他说:“哥,都搞定了。”
陆冼没回。
他打开空调,帮江诏扣好安全带,明明自己手冻得冰凉,却还是帮江诏系好围巾,问他:“冷吗?”
两人挨得很近,江诏看着这双蓝眼睛,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怎么办,他好像越来越喜欢他哥了。
好喜欢。
江诏仿佛被冰到了,手指下意识瑟缩一下。
陆冼放心地松开手,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挺好,没冻着。”
比他的手暖多了。
陆冼丝毫没把孟平诀放在心上,他只关心江诏冷不冷。
江诏看着陆冼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的手指,带着一点点被冻到的微红,皱了下眉:“哥,等我高考完,我一定学车。”
陆冼开着车,转一下方向盘,笑容浅浅:“好,我等你开车带我。”
江诏:“我尽快。”
第二天,博物院食堂,午餐时间,李宏坐在他对面,一边吃饭一边跟他闲聊:“你看微博了吗?孟平诀在网上给你道歉了。”
陆冼不是很关心这事,他咬开一个虾球,漫不经心地问:“他怎么说的?”
李宏嘴里吃着饭,口齿不清:“很官方的说辞。说自己迟到是因为什么什么行程没安排好,是他们的问题,以后一定改正。然后因为没休息好,彩排过程中出现一点小问题,耽误了进度,这也是他们的过错,他们给所有工作人员道歉,给主持人道歉,给你和徐院长道歉,说自己以后一定注意休息,提高业务能力,不给大家添麻烦。最后就是摸文物的事,他说他那天纯粹就是好奇,经你提醒后也不敢再摸,以后一定对文物有敬畏之心,保护文物,人人有责。”
“说得挺官方的,但至少实锤了你说他耍大牌都是真的。反正他说他那天态度不好,跟你发生了冲突,对你深感抱歉。”
陆冼:“然后呢?”
李宏:“然后就是他粉丝在评论区对他亲亲抱抱举高高,骂他工作室不作为,才会把他们哥哥累成这样,因为行程太紧,才会迟到,才会没休息好,才会脾气暴躁,都是工作室的错。”
陆冼:“……”
李宏继续道:“反正就是很多粉丝在安慰他,劝他以后一定管好自己脾气,别再随便发脾气了,容易得罪人。”
被得罪彻底的陆冼喝了口水,问:“没了?”
“有。”李宏说,“有件事很奇怪,他那公关微博艾特了很多人道歉,但是跟你道歉时,只是手写你的名字,没有艾特你的微博,好像不敢跟你说话的样子。”
陆冼轻弯嘴角,这肯定是江瑜的意思,不许他打扰自己。
“还有一件事,非常诡异!”李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我看他微博超话,都在约束粉丝千万不要招惹你,还有大粉透露消息,说孟平诀因为这事,本来谈好的代言吹了,下周定好的节目商演也被取消了,对方今早官宣的邀请名单里没他。”
“我看他这架势,很有可能退圈啊!”李宏最后总结一句,“活该。”
这个话题结束后,李宏又跟他说起另一件事:“你听说了吗?今天上午,二中有学生要跳楼。”
陆冼拿筷子的手一紧:“什么?”
李宏:“别担心,被老师及时拦下来了,没跳成,那学生被送医院了。听说也是学体育的,今年高三,成绩还挺好。”
陆冼放下筷子,心脏嗵嗵直跳。
李宏说:“听说是因为失恋了。青春期嘛,又是高三,一旦失恋,很容易想不开。”
陆冼眉心紧锁。
江诏也是高三,江诏也是体育生,江诏人品好长得帅个子高,肯定特别招女孩子喜欢。
更关键的是,江诏特别不喜欢他跟他提谈恋爱的事。
一般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原因。
一个是江诏的确坦荡荡,不喜欢说这种事。
第二种原因,那就是江诏,很有可能失恋了。所以上次自己跟他开玩笑,问他以后结婚了还要跟自己睡吗,江诏才会这么生气,因为失恋的人会觉得被冒犯,心情会不好。
这下陆冼彻底没心思吃饭了,他坐在餐桌旁,双手搭在腿上,紧紧皱眉。
李宏抬头看他:“你怎么不吃饭啊?”
话音刚落,李宏瞬间反应过来:“哦对了,你家江诏今年也是高三,也是学体育的,你得小心点啊。”
陆冼抬起眼眸:“……你能闭嘴吗?”
“我不是那意思。”李宏赶紧解释,“江诏肯定没问题,但咱们做家长的,肯定要重点关注一下。尤其江诏今年高三了,这可是人生中最关键的时刻,江家人放心把他交给你照顾,他万一有个什么事,你没法跟江家人交代啊。”
陆冼:“不是交代不交代的事。”
万一江诏真出什么事,他也活不了了。
李宏安慰道:“你别太担心,也千万别给孩子压力,暗地里关注就行。我有孩子,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
陆冼拿起筷子:“你孩子才上幼儿园,这点经验,对我来说毫无用处。”
“怎么没用?”李宏一本正经道,“我儿子才上幼儿园小班,就天天跟我说要娶他们班小美当老婆,气得小美他爸找我三次,这叫没经验?!”
陆冼一时失语。
幼儿园就开始早恋,这的确也算是一种经验。
陆冼问:“你怎么处理的?”
李宏:“我直接给他转班了,把这段美好的恋情扼杀在了摇篮里。”
陆冼:还真是扼杀在了摇篮里。
三岁小屁孩的摇篮。
陆冼深深吐出一口气:“行,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下班回家后,陆冼接到江瑜的电话。
“怎么样陆教授,这事我给你办得漂亮吧?”
此时他跟江诏刚吃过饭,江诏正在餐桌上写作业。
陆冼拿起手机走到阳台,关上阳台门:“你说孟平诀?”
江瑜洋洋得意:“是啊,我爷爷说,孟平诀要退圈了。”
陆冼淡然一笑:“你还挺细心的,特意让孟平诀微博别艾特我。”
江瑜一愣:“什么,我没说啊。”
陆冼:“哦,那可能是你爷爷的主意。”
陆冼说完,眼角余光瞥见一只大手正在悄悄拉开阳台门。
他假装没看见,收回视线,问江瑜:“没什么事我挂了,我还要辅导你弟弟写作业呢。”
“行,你忙吧。哎,等下。”江瑜道,“这也有可能是江诏的主意。我只让我爷爷弄死他,我可没跟我爷爷说怎么弄死。”
陆冼:“不可能,你弟弟这么乖。”
江瑜:“……”
算了,不说了,这么多年了。
江瑜叹息:“陆冼啊,你没事去检查一下心脏,这眼睛近视了,心怎么还盲了呢?”
陆冼一笑:“我不跟你说了,我挂了。”
陆冼挂掉电话,回到客厅。
江诏正低头写作业,他手里拿着笔,眼睛看着题,问陆冼:“是我哥吗?”
陆冼:“嗯。”
江诏没抬头,低声问:“我哥没说我坏话吧?”
陆冼实话实说:“还好,他说这次对付孟平诀,很有可能是你的主意。”
江诏哦一声,提笔在一个选项上打一个叉:“你别听他胡说,我没那么坏。”
陆冼拿起江诏刚做完的习题,帮他检查,心里暖暖的:“你们兄弟俩帮我出气,一点都不坏。”
晚上十点,陆冼辅导完江诏功课,坐在餐桌旁,一时有些失神。
高三,体育生,青春期,失恋,跳楼。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仿若千斤重的石头,压得陆冼透不过气来,偏偏他还不知道怎么开口。
“哥?”江诏收拾好书包,叫他,“你还好吗?”
“没事。”陆冼回神,决定把这份担忧藏在心里。
八字没一撇的事,没什么好担心的。
陆冼站起身,袖子却被江诏扯住。
江诏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问:“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陆冼摇下头:“没有,我……”
陆冼灵机一动,终于找到一个解决方法:“没事了,我去找你哥。”
江诏没有阻拦,他松开手,只是眸光逐渐沉了下去。
卧室里,陆冼关紧房门,打通江瑜电话。
一向淡定理智的陆教授,心态居然有点崩:“江瑜,我有点害怕。”
江瑜吓了一跳:“怎么了,是不是孟平诀又欺负你了?”
“不是孟平诀,是黎阳二中,今天有学生要跳楼,幸好被老师发现,这才没出事。那学生跟江诏一样大,也是学体育的。”
江瑜听懂了,无奈地揉揉眉:“你想多了,我那弟弟,心态不是一般地强大。”
那是超级强大,强大到全家人除了陆冼,没人能治得了他。
只可惜陆冼是个傻的,他弟弟说什么,他都信。
陆冼坐在床上,抱紧被子,声音有点委屈:“真的,我考教授的时候都没觉得压力这么大。我总觉得你弟弟好像失恋了,我又不敢问。那学生要跳楼,就是因为失恋。”
江瑜叹口气:“你放心,他就算失恋,也不会寻死觅活。”
江瑜想,如果江诏失恋,死的一定是对方!
而且是被千刀万剐的那种。
“他高三啊,我现在不光要关心他的学习,我还要关心他的情感状况,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我怕我教不好他。”
江瑜撇下嘴:“你让他滚蛋吧,别教了。”
陆冼抬起头:“那不行,他好不容易成绩有进步,不能半途而废。我就是,第一次照顾高三的学生,压力有点大。”
把这些话说完,陆冼心里轻松很多:“没事了,我就是想找人说说话,说完就没事了,我挂了。”
“行,没事就好。”江瑜知道,陆冼只是偶尔脆弱一下,很快就能调整好。
大洋彼岸,江瑜跟陆冼的通话刚挂断,江诏的电话就挤了进来。
江瑜挑了下眉,接通:“哟,我出国到现在,你这是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啊,难得啊。”
江诏靠在次卧墙边,关紧房门,嘴里含着一颗棒棒糖,压抑住想抽烟的冲动,微垂着眉眼,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江瑜叹了口气:“你陆哥……”
江瑜声音戛然而止。
江诏尾音上移:“嗯?”
电话那头,江瑜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咬了下舌尖,脸上满是得意。
他好险,差点笑出声:“想知道?”
“……”
江瑜这辈子没这么得意过:“来,叫声哥,说哥哥我爱你。”
江诏喉结滚动一下,面无表情:“哥。”
江瑜拖长音调:“欸~~”
江诏声音如机械般僵硬:“我爱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电话那头,江瑜笑到差点滚下沙发。
半小时后,江诏敲响陆冼房门。
陆冼打开房门,一脸歉意:“抱歉,把你关在外面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温柔地抱住。
江诏跟大人似的,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扶在他的后脑,动作很轻,声音也很轻。
“哥,我没有失恋。”
“我爱的人,他也深深地爱着我,我很幸福。”
陆冼眼皮一跳:“你果然谈恋爱了。”
“不是,”江诏把人放开,眨了下眼,“我爱的人就是你啊,你也爱着我,所以我很幸福啊。”
陆冼一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来,我们坐着说。”江诏把他拉到床边坐下,长腿弯曲着,跟他面对面,颇有种要跟他秉烛夜谈的感觉。
“哥,我上高三真的一点压力都没有,我之前就说了,在我心里,我读书就是为你读的。别说高三了,就是再来一年复读,我依旧毫无压力。我对高考一点都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有你。”
陆冼嘴唇动了下:“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江诏半阖下眼:“不别扭。反正我高考,一点都不紧张,你也不要为我紧张了,好不好?”
陆冼点下头,心里舒服多了。
江诏又道:“之前是我不好,把你吓到了,以后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对不会跟你生气的。”
“我知道,我之前也不是被你吓到,而是突然没有反应过来。”陆冼眯起眼睛笑了下,“小崽子,脾气还挺大。”
江诏笑了下,继续道:“以后有什么烦心事,也可以跟我说说,不用每次都打给我哥。”
江诏声线平稳,说:“隔着太平洋呢,他信号不好。”
“知道了。”陆冼有点不好意思,“你高考呢,我居然还让你来安慰我。”
“你是我哥嘛。我今年第一次高考,你也是第一次带我高考,我们都是第一次,互相磨合。”
陆冼抿下唇:“哪能拿高考磨合。”
“哥——”江诏有些无奈,“我真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你放宽心,好不好?”
江诏目光真诚:“我希望你跟我相处,能像跟我哥在一起那样自然,可以吗?哦不,要比跟他相处还要舒适自然,可以吗?”
陆冼曲起手指,敲了下江诏的额头:“臭小子,偷听我和你哥打电话。”
江诏手指挠下被敲的地方:“偷听不到,我直接打电话问他的。哦还有,哥,那个要跳楼的学生现在已经没事了。听说他父母都是乡下人,年纪也大了,知道他要跳楼后,农活也不干了,赶紧坐车赶到市里。那学生一见他爸妈,顿时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与其为了一个根本不想见自己的女孩要死要活,还不如珍惜眼前人,好好孝敬父母。那学生悟了,晚上吃了两大碗米饭,现在已经没事了。”
陆冼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江诏嘴里还残留棒棒糖的甜味,他舔了下嘴角,问:“哥,那二中学生要跳楼的事,谁告诉你的?”
陆冼毫无防备:“李宏啊。”
江诏又舔了下嘴角,半垂着眼眸,收起眼中戾气。
这李宏是傻逼吗?明知道他哥胆子小,还故意拿这事刺激他。
明天就把你气门芯拔了。
第二天上午。
“行,那先这样,你先修着,我去外面抽根烟。”
博物院不能抽烟,每天上午十点,李宏都会蹬上他的小破自行车,骑到博物院外的门口那棵树下抽烟。
几分钟后,李宏骑到那棵树底下,把车锁好,坐在树底下掏出一根烟。
自行车停在他的左前方。
李宏点燃这根烟,吞云吐雾间,他一边抽烟,一边低头刷抖音,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左前方有个身影正在鬼鬼祟祟地靠近……
几分钟后,李宏把香烟踩灭,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他扔完垃圾,回头一看,顿时愣在原地。
片刻,树底下传来李宏愤怒地吼叫:“谁把我车座子卸了!!!”
好好的一辆小破自行车,买菜用的舒适款,他骑了七八年了,都有感情了,现在这辆自行车原本放车座的地方,只剩下一根笔直的铁杆了,车座不翼而飞!
“尼玛,光天化日偷车座啊!”
李宏走近一看,车篮里还放着一张纸条:
[谨言慎行,别乱说话!]
李宏:“我尼玛。”
没办法,他只能把车推回去,中午再推出来找人修。
车座没了,也不是不能骑。
李宏把锁打开,坐在后座上骑车。
还好这辆车比较矮,是那种买菜用的自行车,李宏坐在后座,也能够到车把。
然而他刚蹬两步,就觉得整辆车非常笨重,根本骑不动。
李宏下车一看,这才发现自行车的前后轱辘全都没气了,扁扁地贴着路面。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一下车轱辘,发现前后轱辘的气门芯全被人拔了。
“……”
他推着车走回树底下,在树底下找了一圈,不得不接受气门芯不仅被人拔了,还连同车座一起,被人拿走了的事实。
“缺德啊,他干脆把我整辆车偷走算了!”
吃午饭的时候,李宏都在不断念叨着这事。
陆教授向来机敏,开口道:“你把那纸条给我看下。”
李宏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揉成一团的纸条,递给陆冼。
陆冼展开纸条,纸条上这八个字,歪歪扭扭,东倒西歪,仔细一看,字迹还有些颤抖,很明显是使不上力时写出来的字。
说直白点,如果这人用右手写字,那这字迹就是用左手写的。
破案了。
陆冼道:“熟人作案,怕你认出来,特意用左手写的,或者找小学生代笔。”
李宏一脸忧愁:“我也没得罪谁啊。”
陆冼宽慰道:“恶作剧,可能一会儿就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