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你们唯一的盼头,不就是等他那天不喜欢我了再把我甩了吗?我不会断言此事绝不会发生,毕竟就像您说的,爱情并不长久。”沛诚自嘲地笑了笑,“所以仔细想想,其实我们都没什么选择呢,亲爱的爸爸妈妈。”
沛诚说完,便转身上楼回房间里。
他给森泽航发了个消息,对方没回,他也不催,只关了灯睁眼躺在床上。他忽然觉得心里很痛快——过去的三十年人生里,从小到大,他一直在照顾所有人情绪、观察别人的脸色,很少为了自己任性而坚持什么。所以他总觉得很累、很想逃走、很想回家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着。不知道是不是岳望锡的皮囊也从某种意义上影响了他,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之后,他只有一丝愧疚和不安,更多的是破罐子破摔、把难题丢给别人的轻松感。
他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了很久,发现自己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混乱了,有些时候分不清那些事发生在什么时间点,或者准确而言,是发生在“哪一个自己”身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借由暗夜中屏幕的亮光,他看见是森泽航发来的消息。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对方说。
沛诚没有回,对方也只当他已经睡着了,自顾自地继续说:好消息是我家不会再管我们俩的事了。
沛诚眼睛瞬间瞪大,立刻爬起来。怎么可能?他不太相信,自己睡糊涂了正在做梦呢?
坏消息是,他们也不会再管我的事了。对面又说。
沛诚双手捧着手机,止不住浑身战栗,他微微颤抖地打下几个字:什么意思?
海陆空:你还不睡。
海陆空:睡不着?又和叔叔吵架了吗?
沛诚:你说你家以后不管你了是什么意思?
不会吧,不会真的应验了吧。
兔子APP任务上明晃晃的“断绝关系”几个大字浮现眼前,让沛诚头晕目眩,喘不上气。
海陆空:你别担心,也没那么严重。
海陆空:和爷爷做了一个对赌约定,之后五年家里不会再给我提供任何支持,学费生活费都没有,如果我可以凭自己的力量赚到五百万美金,也就是爷爷第一桶金的数额,他们就不再干预我之后的事。
五百万美金,接近四千万人民币!沛诚心里一沉——他们现在才大三,先不说要靠着积蓄来支付剑桥高昂的学费和生活费,如果不考虑读研,撑到毕业后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年半创业的时间。世面上大部分的初创公司连第二年都活不过,靠投资或许能撑到收支平衡的一天……
不对,沛诚忽然惊醒,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认识森泽航的时候对方正是26岁,个人身价已经上亿了,难说这个对赌协议于他而言根本没有难度。
好。沛诚回复得很简洁。
森泽航那边敲敲打打,最终发过来几个字:我觉得我是可以的。
沛诚立刻回复:我知道你可以。
第108章 小人物
那夜过后,大约是两家家长通过气,不出几日沛诚便顺利随森泽航一起回了英国。两人销假重返剑桥,推开小公寓的门,这里和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水池里甚至还留了两个未洗的杯子,但他们都知道学生生活已经和原来完全不同了。
森仲平说一不二,没有给任何缓冲的时间,五年倒计时从他们上飞机的一刻就开始。最为直观的改变是森泽航的信用卡在落地机场就已经刷不出来了,咖啡都捏在手里了,满兜翻不出几个硬币,还是叫沛诚来给他付的钱。
而沛诚这边虽然没有和岳峥立下赌约,卡里原本的钱还在,但信用额度被取消,更不会再有新的钱进来——这也是意料之中,如果他仍有家里资助的经济来源,那么这份赌约本身自然也是不公平的,毕竟非要力排众议在一起是两个人共同的决定,结果自然也应该由两个人一起承担。
沛诚回英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两人所有的钱梳理出来,开始算账。别说森泽航,连他都有些过惯了这种买东西不看价签的日子,如今他才意识到,平时根本都不在意的开销有多少。两人这次回国都是临时定的当天的头等舱单程,来回一趟机票先去掉五万,然后下学年的光学费就要四十来万,再加上房租、生活费以及死贵的教科书,零零总总加起来根本不够花的。
他在纸上写了又划,最后干脆拉了一张Excel表单,再把所有的钱分到不同账户里,然后拉着森泽航坐下开家庭会议。
森泽航一听“家庭会议”四个字,立刻好懂地露出愉悦的表情,显得很是兴致勃勃。
“这张卡里面是我们两个人接下来的固定开销,我单独分出来了,除非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动。里面包含学费,我已经设置成自动扣款,以及房租,当然这是在我们接下来不搬家的情况下。但学生宿舍最多住到毕业,要工作的话估计不太会继续留在剑桥,如果是搬去伦敦只会更贵,这些先不说了。”沛诚又继续道,“这张卡里面,是生活费和零钱,平时日常开销就用这个,我也在你手机银行里设置好了。以后吃饭的话尽量还是去食堂,或者咱们自己做,反正这破地儿的餐厅也吃腻了吧。”
“哦哦。”森泽航听得一愣一愣的。
两人盘腿坐在床上,沛诚把一张张卡放在二人中间,背后都贴了对应的标签:“剩下还有一百万出头,其中一半我拿去存了,一半放到你投资理财的卡里了,全部由你支配,赚多赚少都无所谓。”
森泽航原本眼睛亮亮,看着这井井有条的一排感觉十分厉害,听到这里疑惑道:“为什么?投资的钱不是有两百万在自己滚着吗?”
“这就是你要完成的作业了。”沛诚说,“你小子对日常琐碎的开销一点概念也没有,所以这是我的作业,以后会由我来负责。虽然咱俩倒也不至于突然需要去勤工俭学,但绝对不能像以前那么花了。什么动不动就花几百镑吃饭,或者隔三差五就出去旅游什么的,在稳定赚到钱之前都不要想了。”
“嗯嗯。”森泽航很听话地点头。
“但是钱光是放在银行里存,是变不出五百万的,所以我会留一些应急的现金,其他的都交给你,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沛诚说。
森泽航眼神一变,点头道:“知道。”
“虽然我并不担心,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五年时间,说长,其实一眨眼也就过去了,你看,咱们俩在一起都五年了。”沛诚语气温和,“但是说短也不短,留给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完全没有必要去急功近利地冒不必要的风险,一切都谨慎评估、仔细考虑之后再做决定。如果你有不确定的地方,和我商量,但是如果你认为自己能够做决定,我也完全信任你,明白吗?”
森泽航眼中有光闪烁,喉结动了动,好半天才点头道:“好,我不会……我不会让你失望。”
沛诚笑了笑,跪起来抱了抱他:“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失望。”
“就算我达不成约定?”森泽航在他怀里闷声闷气地说,“就算我不赚反赔?”
“就算你把钱赔光了也不会。”沛诚笑说,“这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你爷爷给你设置的任务应该是一个清晰的标杆,而不是紧箍咒。就算没有他说,你也早已经有了打算不是吗?从我们高二第一次谈论这个问题到现在,你已经慢慢找到了自己喜欢的、有热情的事,也一直在尝试为不靠家人来创业积累原始资金,完全没有必要因为现在忽然多出来一条赌约就放弃之前的想法。人工智能作为一项‘生意’或许还并不热门,但换言之它也是一片蓝海,我只希望你能够坚持自己的想法,做你想做的事,如果能够顺利很快赚到钱当然就更好啦。”
“你说的轻松……”森泽航嘟囔道,“好吧,其实我原本想的也很轻松,但如今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了?”沛诚耐心地问。
“因为你也被我拖下水了啊,我如果翻车,你也得跟着我一起遭殃。”森泽航说。
沛诚好笑道:“我废物二世祖的人设深入人心,大家本来对我也没啥期待,考上剑桥以及成熟懂事都是多亏了你呢,我之前每年回家我妈都这么念。”
森泽航不太乐意听他这样说自己,想了半天,问:“所以,就算最后我们俩去捡垃圾也没关系?你也不失望?”
沛诚大笑着放开他:“你怎么还在沉迷捡垃圾这个设定,就这么想捡?”
森泽航叹了口气,往旁边一侧歪,连带将沛诚也掀翻了,一床整整齐齐的银行卡被挤到旁边。
“我一直在想,到底有什么万无一失的方法,要么还是先选个稳妥的方向得了。我又想爷爷当时是怎么做的,但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借鉴性。时代不同,做生意的方式不同,机遇也不同,根本无法复制。更何况爷爷当初冒进得很呢,胆子大得很。”森泽航说,“然后我又后悔,好像之前浪费了很多钱,浪费了很多机会,也浪费了很多时间。”
“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沛诚说。
“嗯?”森泽航仰着头看他。
“我在想,抛开这所有不谈,如果我们只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恋人,两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毕业之后会怎么样呢?”沛诚说,“肯定会因为找工作的事情焦头烂额吧,或者是在质疑为什么我一个剑桥毕业的大学生到你这只能端茶送水、打印资料,或许是实习的公司工资很低又一直不给转正,或许是每天加班但月薪却很低,住在通勤时间一小时的小公寓里,到家的时候只能匆匆吃个饭就睡觉。攒好几年钱也不一定够的上房子的首付,但饶是如此,也不见得就不幸福。”
“因为我回家之后,一定会和你大骂黑心公司和黑心领导,然后你会和我一起义愤填膺,叫我立刻辞职。然后骂完之后我心情就会好很多啦,然后我们一起做饭,一起吃饭,看电视,策划下一个小长假去哪里旅游。也许有的时候,我工作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发了奖金或者升了职,但比起成就本身,和你分享时你高兴和骄傲的样子会更令我开心,然后我们一起去个不错的餐厅吃饭当做庆祝。”沛诚与其说是在畅想这个平行宇宙的未来,不如说是在想象自己过去的人生如果有森泽航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但是这些事我们都已经做过啦,我们已经提前预支了好多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现在需要发愁一下也很正常吧。”
森泽航静静地听着。
沛诚闭上眼睛,嘴角挂着微笑继续说:“哦对了,在我们去餐厅庆祝的时候,到甜点环节时,餐厅的灯光忽然暗下来了,侍应生走上来,打开银色的餐罩,里面是一朵玫瑰和一枚戒指,因为我没有太多钱,所以上面的钻石换成了丑丑的小陨石。但是你还是喜欢得不得了,嗷嗷哭着接受了我的求婚。”
森泽航听到一半忽然撑起上半身,略显诧异地盯着他,听到结尾时忍不住打断他:“等等,为什么我要嗷嗷哭,也太丑了吧。不对不对,凭什么你先和我求婚,一定是我先。”
沛诚吃吃发笑,就是不睁开眼看他,也不理会他的问题,继续说:“餐厅其他的客人都有些吃惊,部分在窃窃私语,但大部分人还是送上了祝福的掌声。可是你哭得太厉害,鼻涕掉下来,掉进盘子里……”
“喂!”森泽航怒起,将沛诚压在身下:“不准说了!重新想!我不要流鼻涕!”
沛诚哈哈大笑,睁开眼看他,状似妥协道:“好吧好吧,那你虽然感动但仍然矜持地戴上了戒指,大发慈悲地说,那本公主就答应你……”
森泽航终于忍不住了,一口啃在他脸上。
第109章 平民贵公子
新生活的开展计划很美好,执行起来却是错漏百出。首先最直观的一点是,森泽航的消费观念根本不可能一朝一夕间扭转过来——饶是他知道现在的处境应该要节约,但其实买什么东西具体花多少钱才叫“浪费”,他脑子里根本没概念。两千英镑的一件的衣服算贵,那八百英镑一件的呢?更何况他惯常消费的品牌和店面也没有更便宜的选项了。沛诚对此很是头疼,只能委婉地说衣服鞋子已经够多了,再多了家里放不下。
森泽航听完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可以打包寄回国,沛诚无能狂怒:“我看还是把你那一抽屉手表连你一起打包卖掉吧!”
可消费降级不仅限于衣服饰品这些可多可少的品类,而体现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玻璃瓶装的纯净水、有机超市的蔬菜和水果、娇贵面料衣服的干洗费用、出门打车的费用……不管见着什么,沛诚都要嘟囔一句“好贵”。
他说的多了,森泽航终于也不得不认识到了这一点,毕竟两人一起出门时,但凡森泽航要随手买些东西——不见得是单价昂贵而已,就算只是普通的物品,沛诚总会提议如何可以花更少的钱得到一样或相似的东西。
比如喝水可以用直饮水过滤,水果可以去普通的杂货铺买,天气好的情况下出门可以骑车,娇贵的衣服可以手洗。虽然麻烦了些,但森泽航都会听话地照做。
于是乎,近日来,就算他自己一个人出门,每次掏卡付钱的时候也会出现一瞬间的迟疑——他先是会习惯性地从货架上选熟悉的牌子扔进车筐里,到了付账的时候醒悟过来,超过半数的时间,他会思考一会儿,然后再把东西放回去,自言自语一句“算了”。
今天他又犯了这样的错误——因为脑子里在想事情,所以直到排队结账的时候才想起来,他说了声“抱歉”便推着车离开了队伍,身后忽然传来不满的抱怨:“每次都这样很烦啊,没钱不要买东西啊。”
森泽航意外地回头看了收银员一眼——他刚把东西放回去,手还搭在货架上,有好几秒钟都不太确定对方说的是不是自己。
而后迅速的,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这人怎么这么说话!我又没耽误后面的人结账?那一刹那森泽航本来想赌气把货架上所有东西全部买掉的,让他把整个超市所有货品都扫一遍,然后他一样也不带走,全部打包送掉。
然而这种幼稚的想法只出现了三秒钟,森泽航干脆把所有物品全部归回,还了推车,退掉借推车的硬币,临出门前还听见店员啧了好大一声。
两手空空地回到家,他看见沛诚坐在电脑前,像是寻求安慰一般,森泽航第一时间从背后抱住了他,沛诚偏过脑袋和他碰了碰,随口道:“回来啦?”
森泽航抬眼看见对方开着excel在统计这个月的花销,于是又索然无味地松开手,仰面躺倒床上。
沛诚填完了表格,还有几项花销对不上,找了半天也理不清楚,只能先不管了。他回头看见森泽航睁着眼看天花板,心念一动,问:“怎么了?”
森泽航不说话,还是直愣愣地瞪着天花板,直到视线被一个附下来的身影挡住,不得不把目光落到他脸上。
“航航怎么不高兴了?”沛诚亲亲他的额头,“累了?”
森泽航顿了片刻,说:“有点。”
“让你帮我带的番茄和牛奶呢?”沛诚问。
森泽航眼珠转了转,说:“忘记了。”
“好吧,没事,那今天煮面吃。”沛诚又亲了亲他,起身去做饭了。森泽航翻了个身,侧躺着看沛诚忙碌的背影,看他烧开水、洗蔬菜、敲鸡蛋、调料汁,思绪纷杂。
今天的晚饭十分简单,两人全程吃得也异常安静。吃完后森泽航主动站起来收拾碗,沛诚擦了桌子,从门口地上的纸袋里掏出两个盒子。
“收好了吗?过来坐。”沛诚说。
“怎么了?”森泽航一边擦手一边走过来。
“我今天去邮局帮你领的,本来想等两天再给你的,想了想还是现在就给你吧。”沛诚说。
“这是什么?”森泽航问。
“生日礼物。”沛诚说,“这份是你妈妈寄过来的,这份是我准备的。”
森泽航显得十分惊讶:“妈妈今年还寄了礼物?”
“当然了,你是和爷爷有了约定,又不是和家里断绝了关系,生日当然还是要过的。”沛诚话虽这么说,但往年森泽航妈妈都会同时准备两份礼物,一份是给沛诚的,然而今年就只有这一件了。
森泽航接过盒子——这个尺寸和重量像是个相框,森泽航一边拆一边自嘲地笑:“不会是什么全家福,来提醒我回归家庭的重要性吧。”
他撕开包装纸,打开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张纸质的森源资本股票副本。
沛诚大笑起来:“你完全猜反了,你妈妈这是给你送钱来了。哇哦,一万股的原始股,现在值不少钱了吧。”
他们当然不会拿去兑换,不过这纸质的副本有认证盖章,装裱十分精美,挂起来倒是像个什么奖状似的。
森泽航拿起来,面色复杂地看了许久,搁在一边,也没说要怎么处置。
沛诚又掏出另一个盒子,说:“这份是我送给你的。”
森泽航接过来,纳闷道:“你的这个怎么也像个相框。”
他打开一看,却是愣住了——这是一块崭新的公司门牌,上面印着森久的字样。
“这是什么?”森泽航疑惑地将之举起来,随即又看到了名牌底下压着一摞材料,那分别是商标注册、公司注册和网站域名注册等一系列文件。
“注册成科技信息公司了,这下你第一份创业项目只能做这个啦。”沛诚微笑道,“就算最开始只是一个小办公室,到时候也得有个牌子挂吧。”
森泽航捏着那一摞材料静了很久,半晌才问:“为什么叫森久啊。”
“哈哈,这不是延续你们家公司森x的这种取名惯性吗,”沛诚说,“既然已经有了奔腾的源头,那么就祝愿这条江河长久不息吧。”
“那你呢?”森泽航抬眼看他。
“我?”
“你为什么不在名字里。”森泽航问。
“我在啊,你的长久里没有我吗?”沛诚笑眯眯地说。
森泽航重新拿起那块镀铜的金属牌子——冰冷又沉甸甸的,他沉思良久才说:“谢谢。”
他的反应不在自己任何一种预料之中,沛诚也逐渐收起笑意,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露出担忧的神色:“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是不是我太自作主张了?目前只是一个前期注册,还需要你作为法人代表去完成一些手续,如果不喜欢的话也可以放着不用管。”
“不是的,没有,我很喜欢。”森泽航轻轻呼出一口气,眯起眼睛,露出一个与往日无异的笑容:“我只是以为今年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受到生日礼物了,不……其实我是完全忘记了生日这件事,所以有点吃惊。”
“家里就不说了,咱们不是没有闲钱了吗?我以为你不会特意买什么。”森泽航用手掌抚摸了一下名牌的表面,“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礼物,好厉害……你总是比我多想一步。”
沛诚能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劲,却不知具体是为什么,顿时感觉有些无措。自从“这次”认识森泽航之后,对方从小到大一直像只整日乐呵的大狗,心思全摆在明面,情绪尽都挂在脸上,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让他琢磨不透的情况。
“我那天晚上趁你睡觉,在悄悄帮你选礼物。”森泽航忽然说。
沛诚笑起来:“你不是忘记了自己生日吗?怎么还记得我的啊。”
森泽航点点头,继续说:“我看来看去,都选不出满意的。从以前开始我就一直很不会选礼物,每次只能尽量找些看起来不一样的、限量的、昂贵的东西,可它们根本一点都不特别。而今年,我连这些都买不起了。”
森泽航面露无聊地叹了口气:“我有时觉得我好没用,日子只是在一天一天的过去而已。你帮我考虑了那么多,可我根本一点头绪也没有。”
沛诚闻言一下就心疼了,他不知该怎样安慰他,毕竟此时此刻任何鼓励都只是为他徒增压力而已,于是他只说:“可是你送我的东西我都很喜欢。”
森泽航看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你喜欢我而已。”
沛诚登时哭笑不得:“那不然呢?”
“可我希望你喜欢我,和我在一起,是要幸福快乐地生活,而不是每天为了一瓶玻璃水值不值得买而烦心。”森泽航说。
“我不烦啊,”沛诚有点明白了,“我觉得精打细算还挺有意思的,哎你什么表情,我是认真的,省钱这件事还很有成就感的,你不觉得吗?”
“你记不记得我们俩刚在一起的时候,你每次买那些死贵的东西我每次都吓一跳,包括第一年生日你送我的钢笔,虽然很漂亮啦,但我当时真的难以理解怎么会有人花七十万买这个。”沛诚回忆道,“还有去冰岛的那次,说是火山要喷发了,好多航班都被取消,结果你直接包了个机,我当时人差点没背过去。”
“不过后来我也就习惯了,毕竟你自己的钱想怎么花都没关系,我成天说教这些感觉也挺没劲的。”沛诚说,“而且我当时觉得,与其把精力浪费在这些事情上,不就太浪费眼前的风景了吗?”
“那现在呢?”森泽航直视他的眼睛。
“现在?现在我的乐趣是养成啊。”沛诚忽然露出有点黑心的笑容,“因为你傻乎乎的,我说什么你都相信,都会照做,所以渐渐地,你很多习惯都沾染上了我的喜好,很多喜好也都因为顺着我而发生改变。有时候我乐意把你打扮成万众瞩目、光彩照人的王子,我爱看别人欣赏你的眼光,觉得与有荣焉,但是这种落魄少爷的形象也别有一番风味。”
森泽航的眉毛古怪地动了动,像是一时间不能理解消化自己听到了什么。
沛诚砸吧了一下嘴巴:“哎,其实你忧郁起来那个小模样还有点性感,有时候我都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哄你。”
森泽航听得瞠目结舌,不可置信道:“我在这认真地发愁,结果你在玩美少女养成,呸,美男子养成游戏!”
“哈哈哈哈!”沛诚大笑起来,“我说过的嘛,事情无论发展到哪个方向,归根到底我其实无所谓的。”他越过桌子握住森泽航的手:“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每一天的太阳都是新鲜的,我都很喜欢。”
森泽航耳根发红:“你怎么这样,你怎么会说这种话……你玩儿赖。”
“和你学的。”沛诚十分坦然。
森泽航面红耳赤地瞪了他一会儿,又垂眸看着手中渐渐染上人类温度的金属牌子,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把它挂上的。”
作者有话说:
沛:区区小狗。
第110章 贫贱夫夫
当初在选专业的时候,沛诚想着换一个和原来完全不同的道路,毕竟他现在已经是多金小少爷了,不需要考虑什么毕业后的就业问题,自然也无需在意专业的实用性。或许他彼时内心也存了一丝和家里对着干的意思,于是故意忽略了最情理之中的商科,而是在哲学和英国文学之间考虑了起来。但仔细研究下来,他发现两个专业所要求的阅读量实在都太大了——虽然经过几年的磋磨,沛诚现在英语读写听说都没有问题,但毕竟专业内容看起来本就烧脑,还是不要折磨自己的好。
许是因为他考试和面试的时候太过放松,反而发挥超常,居然被录进了国王大学的PPL,连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而森泽航被录进了人文社科学院,倒是和他记忆里有点偏差。
真正学起来之后,沛诚发觉自己对于古典哲学还挺感兴趣,那些绕来绕去的形而上学理论他一点也不觉得枯燥,反而觉得思辨的过程很有意思。但一旦涉及到了国际关系和政治理论,他学不了一会儿就止不住的犯困,和高中一样,他经常需要去找森泽航开小灶。单就这一点,沛诚就感觉自己在这个一半人都想从政或者国际关系外交的班里格格不入。
不过现在森泽航有别的事要忙,他不好打扰他——森泽航本来就有自己的学业以及实验室的项目要忙,还要准备创业的事情,闲下来还得和他一起做家务。到这个时候沛诚才发现,国际学校的课程作为大学的预备是真的很有用处,几乎是为PPE这一类的专业量身定制。很多基础概念已经在他脑中早已形成了框架,理解难度降低了不少。于是他也深刻意识到,能够进入到这种被“过度要求”的专业中的人,其实已经是阶级筛选的结果。
说到底,教育这东西还是不平等的。
几个月之后,在英国慢吞吞的流程下,公司注册的手续也基本办好了。他没有把自己注册到森久科技的名下,甚至连个监事人都没有当,只因不想着了兔子的道,所以从根源上杜绝自己成为森久合伙人的可能性。
在此期间岳家父母没有再联系过他,岳母从前每周至少会来一个微信视频,和他兴高采烈地说些闲话家常,如今是一条信息也没有。这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沛城难免还是有点失落,直到他过生日的当天下午,岳峥忽然在三人的群里丢了个8888的转账,备注是生日快乐。
沛诚看了之后心中膨胀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小喜悦,但同时也很想吐槽——看人森泽航家给的什么,森源资本的原始股!岳峥这老头惯爱拿钱解决问题,居然还这么抠搜,何况这人民币我也花不了。
不过现在每一分钱都不能浪费,更何况能有这条消息便已经是一个态度,于是沛诚收下礼貌地回了一个谢谢爸爸。
过了两个小时,他妈也效仿,发了个18888的转账,虽然一句旁的话也没说,多少有点不情不愿的意味在,但沛诚还是喜滋滋地照单全收,立刻跑去给森泽航献宝,说晚上给他煮好吃的。
学习之外的时间,沛诚的量大主要兴趣变成了研究怎么省钱和怎么赚钱。他开始有意地寻找一些兼职的机会——就算没有办法为五百万美金的宏伟计划添砖加瓦,但补贴一点生活费还是做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