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坐标—— by反派二姐
反派二姐  发于:2024年06月22日

关灯
护眼

但儿子出国这几年,不但顺利毕业考上了名校,如今看来,的确成熟了不少,已经有了男人的样子——他原本以为出了这种事,对方会因为事情败露、害怕被问责而魂不守舍,亦或像小时候一样,说几句便大发雷霆离家出走,想不到却如此沉着冷静。他句句话都像是在为家庭考虑,却句句话都丝毫不退让。
岳峥靠在椅背上,说:“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说眼下的事。”
“我当然可以去森家道歉,或者父亲您希望我做什么,我都可以配合。”沛诚说。
岳峥眉毛一动:“但是?”
“但是我不会分手,就这一件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哈哈哈哈!”岳峥大笑起来:“你有什么事是没得商量的?你吃的用的住的哪一样不是我给的钱,你想要回英国去逍遥自在?我现在把你的卡停掉,你连买机票的钱都没有,你有什么养活自己的能力?还敢跟我谈条件!”
果然还是如此,沛诚心想。
“你今晚就给森泽航打电话和他分手,明天去森家道歉,然后办理转学,接下来的学就在国内上。”岳峥说,“转学办好之前你也不用回英国了,就在家里呆着。中间要实在闲着没事儿,我会在公司里给你安排个实习的差事,先在基层学习着,免得你闲着没事尽想些不切实际的事。”
沛诚正要张口,岳峥又道:“这件事也没得商量,等你翅膀真的硬了,等到你养活这个家的时候,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拦你也拦不住你。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自己想通,明天该做什么做什么,我不希望在这个事情上多做讨论。”
他态度十分强硬,沛诚自知当前也没必要再和他争论——如今的态势,他再上前一步,这种微妙的和谐和平衡就会被打破,岳峥一定会大发雷霆,免不了要搞没收手机、关禁闭的那一套。于是沛诚只能点点头说:“明白了,我回去想一想。”

第103章 蛇蝎
回到房间后,沛诚看见好几条来自森泽航的消息和一个未接语音通话,都是在问他怎么样了。沛诚随手反锁上门,回拨电话,响了不到一声就被接了起来。
屏幕上放大着森泽航一张俊脸,他脑袋动来动去,活像试图透过电视机看到演员背后场景的老年人。沛诚一见他就笑起来,说:“别晃了,眼晕。”
“你没事吧?见着你爸妈了吗?他们怎么说?有没有为难你?”森泽航在小小的手机屏里上蹿下跳,问题连珠炮般丢过来,根本没给他留回答的时间,“你镜头拿远点,我看看。”
沛诚笑着把手机靠着台灯放到桌上,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好了吗?没挨揍,就见着我爸,和他聊了两句。”
森泽航狐疑道:“这么简单?你总是轻描淡写的,别想糊弄我哦?”
沛诚又把衣服撩起来给他看,示意自己确实全须全尾、健健康康。
“也不准用这招瓦解我的意志!”森泽航怒道,他问,“那你们都聊什么了?”
沛诚耸耸肩:“真的,不过我妈估计情绪不太好,阿姨说她昨晚都没怎么休息,估计她也没料到我这么快就回来了吧,到家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至于我爸……他还挺镇静的,对于事情本身并不关心,只在意我要如何解决。哦对了,他让我明天去你家道歉。”
“啊?”森泽航听着听着忽然诧异道,“和谁道歉?”
“还能有谁,当然是和你爹妈了,”沛诚说,“毕竟我拐偏了他家的好儿子,把你这个大好青年带上歧途了。”
森泽航听罢果然坐不住了,怪叫起来:“啊?根本不是这样啊!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坐!”沛诚言简意赅道,“你继续听我说。”
“哦。”一声令下,森泽航又坐了回去。
“我很他直白说不会和你分手,还忽悠了他一通有的没的,他自然不同意,也根本没被绕进去。”沛诚叹了口气,“他说让我就留在国内先别回去了,然后办理转学,态度还挺强硬的,我不想和他硬刚,就先撤了。”
“然后我就在和你打电话了。”沛诚云淡风轻地说。
森泽航则瞠目结舌,老半天才憋出一个“啊?”
沛诚扬了扬眉:“嗯哼,不过他装淡定装到最后还是暴露了,装模作样地威胁了我两句,言下之意是如果我不配合的话就停我卡、断我生活费。好老套的做法,这老头儿,一点新意都没有。“森泽航结巴道:“不是……真的假的,你在骗我吗?已经谈及这么严重的结果了……你还说只是聊了两句?”
“是聊了两句啊,聊的内容就是这个。”沛诚点点头,“你这个表情做什么,他会这样回应,我早有预料。其实说实话,我还以为他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会表现得很恶心很恐同来着,结果他只是觉得我又在给他惹事、找存在感。哎,可惜我妈已经睡了,你那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我根本没机会发挥。”
森泽航却已经肉眼可见地担忧了起来:“他是认真的?那怎么办,你被关在家里了吗?你护照被收走了吗?我立刻来救你!”
“你坐下坐下,”沛诚头疼道,“你先别管我,你想一下你家那边怎么交代。明天我肯定得登门去,不然换我爸去交涉更尴尬。至于话术……我是这么想的,你听听看行不行……”
“等等,你真要去道歉?”森泽航再次打断他,严肃道,“不行,你不准去,你没有做错什么。”
“我当然知道,和你在一起我也全然不后悔。但是换位思考,对于你父母来说这确实是个难以接受的事实,况且我们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不是吗?”沛诚耐心地说,“他们一直都很喜欢我也很照顾我,如今遭到了我的‘背叛’,我不第一时间亲自去和他们解释、装聋作哑的话更说不过去吧,这事儿我爸妈能知道,难不成他们还会一直蒙在鼓里吗?”
“你别太担心了,”沛诚劝道,“我会好好和他们说的,他们也不会为难我,你爸妈你最了解的。”
“可是爷爷……”森泽航说了一半又顿住,一副根本放心不下的焦虑模样,“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件事。我就知道不能放你自己回来!都是你跟我说没事没事,我昨天就应该一趟飞机回来的!啊啊啊啊!”
眼见森泽航再次陷入癫狂,沛诚立刻转移话题:“我想你了。”
非常生硬的转折,但是十分奏效。
森泽航立刻停下来,问:“真的?”
“嗯,”沛诚真诚地说,“飞机一起飞就想你了,想快点解决完这边的事情回去找你。”
森泽航果然十分受用,凑到镜头前,语气黏糊糊的:“我也想你。”
“我知道,”沛诚柔声说,“所以你乖一点,相信我,在家等我。”
次日,沛诚顶着时差还是起了个大早,餐桌前难得出现了一家人整整齐齐的画面。岳母见着他并不意外,想来已经知道了他回家的事。只是她目光躲闪,不再是往日里见着儿子的欣喜模样,眼神中带着困扰和烦闷,还夹杂着一丝受伤。沛诚只能装作没看见,照常和父母道早安,走到桌边坐下。
他刚伸手拿了个包子,岳峥就发话了:“什么时候出门?”
“吃完早饭就出去。”沛诚答。
“和人家打过招呼了吗?”岳峥又问。
沛诚把包子捏在手里,耐着性子回答:“嗯,发过消息了。”
岳峥停顿了片刻,问:“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沛诚说,“我能处理好。”
岳峥哂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些许轻蔑,却也没有反对。
“我不会和叔叔阿姨说是您授意我去的,”沛诚说,“爸妈也是我们小孩子胡闹的受害者,我今天去拜访他们完全是我自己的主意。”
岳峥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停顿了两秒,说:“随便你。”
“嗯。”沛诚应了声,总算咬了一口包子。
餐桌上的气氛堪称凝滞,安静得连咀嚼吞咽的声音都异常明显,岳峥戴着眼镜,一边喝茶一边刷晨间新闻,而母亲则一直低着头不愿和他对视,只是小幅度地用勺子搅动自己面前的粥,从头到尾也没往嘴里送几口。
沛诚一口气干了面前的豆浆,站起来作势要上楼回房:“那我收拾收拾准备出门了。”
他余光看见母亲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他心中有些遗憾,也有一点怅惘——曾经,他觉得来自这位母亲错误投射的爱与关心令他无所适从,如今被对方避若蛇蝎,感觉更差了。
不过对此他依旧权当看不见,挑了挑眉,径直离开了餐桌。

第104章 仇人
沛诚敲响森家的门,刚看清楚心里便咯噔一下——这里不止有笑着迎接他的森家父母,还有森泽航难得露面的爷爷森仲平。
森家祖上是在东南亚经商的华人,以蔗糖的种植园和出口发家,贸易链条一度遍布全球,家业极大。家族人丁兴旺,后来分出不同的支系,有转而做木薯粉和茶叶出口的,有做金融的、地产的,具体怎么串到森泽航爷爷这里的关系,沛诚已经闹不太清楚。他只知道森源资本是森仲平一手创立——虽和普通人的“白手起家”不完全一样,但当时分家产时,爷爷似乎把大部分家产分给了自己外嫁的姐姐和一心只喜欢文学艺术的哥哥,给自己并没留多少,因他知道哥姐二人既无赚钱的能力也无赚钱的兴趣。
时至今日,虽然森泽航父亲森玉海也在森源资本的高管席位站住了脚,但就影响力和话语权还是远不及森仲平,沛诚和对方一个照面,立刻觉得背都绷直了,莫名一阵紧张。他打过招呼之后,森仲平应该是好久没见过他,于是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和他多聊了两句,又问了些近况,沛诚答得心惊胆战。
所幸很快便有公事进来,森仲平随助理上楼去了,沛诚暗暗松了一口气,扭头看见森家父母,想到自己即将要说出口的内容,顿时又十分头疼。
“叔叔阿姨,我……”沛诚艰难地开口,“没事,我什么都不喝,你们别忙了,二位请坐,我……我今天来是有事要和你们说。”
“怎么了小望,这么严肃,出什么事儿了?”森玉海纳闷道,他忽然神色一凛,“你们现在应该没在放假吧?怎么忽然一个人回来了,不会是航航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他此话一出,森母狄梅也吓了一跳,立刻紧张地盯着他。
“没有,”沛诚说,“我临时请假了,航航没什么事,在忙着上课呢。”
“哦,哦,那就好。”森母道。
“只是有个情况,我一定要当面和您解释,”沛诚干咽了一下,还是决定直话直说:“我和航航……交往了,嗯……有一段时间了,我们都是很认真的,不是闹着玩。”
“什么?”森玉海打断了他的话,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你说你们干嘛了?”
“我们在一起了。”沛诚说,“我们在谈恋爱。”
森母像是被吓住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森玉海皱着眉,不可思议道:“你是在开什么玩笑吗?叔叔阿姨年纪大了,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这些新潮玩意儿,这是什么现在流行的说法吗?”
沛诚摇头道:“不是开玩笑,我很爱他,我有信心,除了他的家人之外,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航航的人。虽然我知道这个发展肯定不在您二位的预料之中,但……”
森玉海再次打断他,这次他声音大了不少:“什么意思,你是同性恋?”
沛诚想了想,点点头承认道:“嗯。不过我没和别人谈过,只有航航。”
森玉海脸色变了好几次,咬肌抽搐着,胸膛一起一伏,就算他下一刻就爆发动手沛诚也不意外。
但他还是勉强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双手握拳搁在自己的膝盖上,狄梅终于开口,她的声音飘忽且虚弱,问:“什么时候的事?”
沛诚喉头一紧,还是老实道:“高二,17岁的时候。”
“什么!”森玉海暴喝道,“高二!你们疯了!胡闹什么呢?还瞒着家里这么久!你爸妈知道了吗?”
沛诚点点头:“也是刚知道。”
森玉海粗喘了几口气,明白过来:“我看你们不是要和家里坦白,是瞒不住了,才想趁着消息从别人那里走漏之前先下手为强吧!”
沛诚无法反驳,深吸了一口气,说:“是,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年纪还比较小,当时只是觉得互相喜欢,所以就在一起了。不过,我们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外人看起来有多荒唐,也不是没考虑过以后肯定会遇到很多困难,但当时总觉得未来还很遥远,所以刻意没有去多想。”
“但是五年过去,我已经长大了不少,也比当初更明白这个决定需要怎样的毅力才能坚持。”沛诚咬了咬牙,说:“航航是很好的人,他既优秀又善良,既懂事又体贴,他是你们的儿子,我相信没有人比您二位更清楚。但是我也还是想说……如果二位还记得,我初高中的时候尽都是在惹事,整个人状态很差,基本是废的,根本找不到生活的方向和意义。正是因为有航航在,他让我变成更好的人,他也让我想要变成更好的人,虽然这样听起来十分自私利己,但这是我离不开他的理由。”
两位家长的表情依旧变化莫测,但沛城态度诚恳,发言也很真诚。
“我当然知道他也不是完美的,他平时生活上不太注意细节,会照顾不好自己,人际交往的时候又容易轻信,可能会被利用或者被欺负,这都是我尽力能够帮助他的地方。”沛诚说,“航航性格中有一些天真的、幼稚的部分,这或许是他成长路上的一个短板,但也是我愿意尽一切努力去保护的东西,所以从这一点说,我不愿意放弃他,也不愿意把他交给任何其他人。”
沛诚闭了闭眼,又说:“当然,这都是从我们自己的角度出发,我很清楚我给您们,还有我的爸妈造成了伤害,对于这一点,我非常抱歉,真的很对不起。”
他说完后,房间内安静了很久。
沛诚小心地观察着两人的反应,又不敢多看,只能头皮发麻地等待宣判。
半晌,终于有人打破了沉寂,开口的却是头顶传来的另一道男声。森仲平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客厅,冷冷道:“所以呢?你现在来坦白这些事,是希望我们怎么办?”
沛诚抬头看去,森玉海也站起来,道:“父亲,您怎么……您听见了?”
森仲平从楼梯上走下来,接着说:“是要接受?要承认你们、祝福你们?航航绝对不是同性恋,我们家的基因里也没有这种东西。我不知道你们俩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还是做父母的太放心你们自己在外面,对你们管教得太少了。”
沛诚无言以对,森仲平又说:“你突然回国,估计也是你家要求的吧,你爸妈怎么说?”
“母亲她……也很震惊,可能到现在还接受不了,或者说没反应过来。”沛诚说,“父亲也不同意,他希望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沛诚还是下意识把“希望我们分开”给粉饰成了“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森仲平以不容质疑、不容反对的口吻说:“我也是这个意见,你们暂时别见面了,等会我会给航航打电话,但你最好不要再联系他了。”
沛诚抿着嘴,森仲平将他的迟疑尽收眼底,说:“算了,让你不联系他也不可能,你不是我家小孩,我也管不了。你走吧,回去,这个家以后不欢迎你。”
沛诚有些无措地环顾一番,屋内的几个人都没有说话,默许了这个决定。曾几何时,森家父母见着他都会热情地邀请他到家里来玩,一起出去吃饭、郊游,甚至有时候短途旅行也会带上他一起,那时候的他仿佛真的和这个家第二个小孩一样,其乐融融。沛诚现在明白了,那些温馨都是建立在没有触犯任何原则性问题的前提下,如今他已经是这个家的仇人。
他特地看了一眼旁边几乎没怎么说话的狄梅——他和森泽航生日挨着近,对方每年都会专门准备生日礼物给他,价值不菲且都很用心,如今,她的眼中竟然出现了和自己母亲十分相似的情绪,那是排斥的、拒绝的、无法理解的。
沛诚向三人分别深深鞠了一躬,不再言语,听话地离开了。他心情颇为失落地回到家里,刚走到玄关,便听见渐远的脚步声,随后而来的是主卧房门关上的动静——他母亲还在躲着他,连和他共处一个空间都不愿意。
沛诚本以为被大吼大骂一通就算是最坏的情况,如今看来,这种彻头彻尾的冷暴力才更为压抑窒息。
于是他也回到房间里锁好门,给森泽航发了几条消息,大概说了下今天的进展。想了想,他又故作轻松地补了几句话,额外嘱咐他在爷爷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千万态度要好一些。可是零零总总一串消息发过去,对方却一直没回复。沛诚坐在床上,把手机打开锁屏来回好多次,实在不知道能和谁倾诉,也不知能向谁寻求帮助。
好多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孤独,这种久违的感觉甚至让他有些怀念。
而怀念之余,他又惊讶于自己对这种情绪已经如此陌生,孤独感的侵蚀比记忆中还要折磨人,原来由奢入俭难是这个意思。
心思浮躁地折腾了一会儿,沛诚实在焦躁得静不下,于是站起来开始收拾屋子。他将书柜和柜子里的东西全部挪出来,整理高中留下的书和本子,随手翻开,里面满满当当全都记满了中英夹杂的笔记,夹着几张仍收在国际快件信封里的录取通知书。沛诚还记得当时收到数张offer时候的心情——他此前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也能在不同名校之间做选择,遥想他身为闵效禹的时候,看见角色卡上的名牌大学学历,还有一种自己是冒牌货的心虚,不料几年后竟自己考上了世界一流的顶尖学府。
如今他已经不会觉得所谓豪门名校是什么遥不可及的奢望,也不会再对五位数一件的衣服和七位数的手表感到不能理解,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退一万步说,如果他真的被家庭所抛弃,要回归一穷二白的平民生活,假以时日应该也能重新适应,可那对于森泽航就是完全陌生的领域了。
从出生开始就在吃米其林餐厅的人偶尔吃一碗价值十元的面,或许会感到新奇和有趣,但如果今后只能吃十元的面,还得为这吃面的十元钱每日绞尽脑汁,那么连面的味道也会完全改变。
沛诚一边想一边笑着摇头——以前他不过是个毫无背景、毫无家底的普通人,尚且能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闲钱还能养点业余的小爱好。如今成了名校学生,还周游了那么多国家,能力和眼界早已今非昔比,反而担心自己该如何生活起来,这几年带给他的改变或许其实超乎他的想象。
沛诚忽然又思维发散——森久科技当时是怎么创立起来的呢?上一世的森泽航是如何下定决心要自己创业而不是去接手家族的呢?
他记得岳望锡曾经说过,森泽航自立门户的决定森仲平并不满意,森源资本应该也没有一分钱赞助在森久科技,只有基尘引擎技术迭代、出现投资机遇的时候程序性地发来了报价,不过森泽航也没有接受,看起来十分公事公办。
森泽航应该是在未来的某一天,在一个人工智能大会上遇到了谢行和他当时的搭档,对二人手中的技术感兴趣才决定合伙创业。至于具体创业资金是多少,以及究竟是哪一年的事,这些细节沛诚并不知道。
退一步说,如果创业所需资金量并不大,说不定现在的小金库就够用,只需等待遇到这二人的合适契机。按照剧本强硬的走向,沛诚倒是不太担心这么重要的剧情点会走偏。
换一个角度来看,成年后的森泽航虽然还住在原来的城市,却并不住在森宅而是自己独居,会不会也是因为某种特定的原因才使得他搬出来住呢?沛诚脑子忽然清醒了些——这一世的时间线逐渐推进,与上一世的十年间隔已经过了一半,那森泽航的人生轨迹什么时候会和上一次重合呢?
性取向:男。想到森泽航人物角色卡上的这条信息,再联想到森仲平斩钉截铁地说自己孙子绝不是同性恋,沛诚忽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他很确定森泽航和他谈恋爱就是初恋,那么退回到“26岁森泽航”的时间线里,上一次促使他觉醒自己性取向的人又是谁?是另一个人吗?亦或正是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难不成过去的五年、一千多个日夜里,他自认为“自由意志”的选择难道只是另一个已有角色的脚本吗?如果不是原本的岳望锡,那又是谁……
沛城从未比现在更希望自己突变成一个四维的生物,能够把时间轴上的每一寸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已经厌倦了这种迷茫和存在主义的困境,他也厌倦了兔子的谜语和系统的无常。兔子……
沛诚掏出手机,解锁屏幕盯了半天,还是打开了兔子app。
陌生又熟悉的界面很快加载了出来,他快速点掉了几项因为已经无法完成而失效的任务,一列新的任务又加载刷新出来。

兔子APP里展示的,应该可以算作是岳望锡这个角色卡的β线剧情。
剧情总体的最终目标依旧是要他在事业上背叛森泽航,此外还追加了一些支线任务,类似破坏森泽航的家庭关系可以加20分,使他失去集团继承权加20分,如果能让森泽航与家族彻底决裂一共可以奖励50分等等。沛诚看了就没好气,赶紧上滑退出了这晦气界面。
如果说他以前是绞尽脑汁如何去完成任务、获得积分,那么现在则是在竭力规避,生怕自己但凡一步选错,就会让这破系统一语成谶。这一条条的任务清单仿佛一道道恶意的诅咒,在暗示某种不详的结局。
他现在开始后悔了,后悔接到父亲电话回国来这一趟实在是太过轻易、太过草率。为什么他就不能随便编个谎话糊弄过去呢,就算被发现了又怎么样,咬死不承认不就行了。就算回来了,为什么不假意屈服答应,空口白条一张保证谁不会,等到回去英国之后该干嘛干嘛不就好了。虽然他知道森泽航也不会同意这种做法,但自己也完全可以说服他,而他们两个为什么非得这么老实、这么倔强呢?
他又试图给森泽航拨语音通话,还是没有人接,按说这时候英国也该起床了,沛诚不由得开始不安起来——别真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窗外的天色逐渐黯淡,屋内漆黑一片。沛诚一整天除了早上的包子什么也没吃,既饥饿又没胃口。他不想站起来开灯,仿佛这样就可以整个人隐身于黑暗之中,不用面对这些烦心事。
就算二人的感情不被世间所有人同意好了,他想,我总归也不在意世间所有人。
可如果真是这样……
岂非正应了系统所希望的路线吗?
气死他了!沛诚一个打挺跳起来,气冲冲地下楼,岳母本在倒水喝,一见他便想要离开这个房间,沛诚立刻叫住她:“母亲!”
岳母背影一僵,似是犹豫了几秒钟,然后竟然还想假装没听见地往前走,沛诚憋了一肚子火,两三步追上去挡在她面前,道:“母亲,为什么躲着我?回来之后我们还没说上话呢。”
“小望……”堪堪一米六的岳母站在他面前,肩膀瑟缩着,娇小得不可思议,满脸写着拒绝,仿佛他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恶霸。
岳峥明摆着是一块硬骨头,森家也将他拒之门外了,唯一有可能拉拢的只有这位母亲。沛诚叹了一口气,退开少许,放软声音轻声问:“怎么了妈妈,你就这么生气,你不要我了吗?”
岳母怔愣了一下,抬起头道:“不,不是的。”
她看着眼前的儿子,虽然已经比她高出很多,五官的轮廓和身形俨然已经是个男人,但眉眼仍留有她熟悉的影子。
“怎么会呢,妈妈只是……”她迟疑再三,小声说:“我只是太意外了,没有想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沛诚点点头,说:“可您知道的,我永远是你儿子,对吗?我本身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我还是我,我无论今天是和一个王子还是公主,亦或是一个乞丐谈恋爱,都并不改变我是谁。”
岳母听完之后依旧皱着眉头,并不是特别理解亦或是接受他的这个说法。“可是……可是你怎么能和一个男的,怎么能和航航……”
“这其实真的没有那么难以理解,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互相都很了解,也很亲近。您也很喜欢航航的不是吗?”沛诚说。
“是……可我不是想,我没想过……”
“如果我是一个女孩儿,或者反过来,您肯定得尽力撮合我们俩的不是吗?”沛诚诱导道,“其他所有条件都没有更改,唯独是一个性别的障碍,在如今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您上次不还和我说哪个阿姨家的女儿交了个女朋友。”
“是,可是……她们家因为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朋友圈里也都传开了,”岳母似是想到自己前一刻还在隔岸观火,如今却置身其中,更加烦恼,“你就不能再考虑考虑吗?非得是航航不成,这怎么能行。”
沛诚还要再说些什么,大门再次被打开,进来的是岳峥。沛诚一见是他,心道又没戏了。
果然,岳峥进屋第一句便问:“从森家回来了?说得怎么样?”
“被赶出来了。”沛诚简明扼要地答,“对方的意见反正和您的差不多,希望我们俩暂时别见面了。”
岳峥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意料之中。怎么样,现在你又打算怎么办,你不是很有主意的吗?”
“我从头到尾都没什么主意,”沛诚烦透了他这种高高在上阴阳怪气的态度,明明是一家人却总把他当阶级敌人,疲惫地说,“我一早就说过了,我只有一个要求,其他的任何事我都可以配合。”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