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沛诚被问住了——他心里默认这个任务完成之后,他在这个世界的工作也就结束了,还从来没考虑过以后的事。于是他老实地说:“不知道,没想过。”
岳望锡又露出了那种难以理解的表情,他细细打量了沛诚半天:“我真是有点搞不懂你。”
“我以为你那么喜欢森泽航,就算失恋也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你看起来也并不恨他,不像是纯粹为了报复他,可又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那到底是为什么?”岳望锡又点了一支烟。
“我恨他做什么,他有没有伤害我。”沛诚笑笑,“不,可能我还是有点恨他的吧。”
岳望锡却说:“我懂。”
又一支烟的功夫,沛诚开始觉得有点冷了,他掏出手机仔细看了一眼任务清单,完成“泄露森久公司核心情报并导致公司陷入危机”这一条之后,就能攒够150分,但还不足以达成200的总分要求。按照之前的经验而言,单轻辞角色线里唯一的五积分能够被闵效禹继承,说明最不济的情况,他还得攻略一个世界才行。
因为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条任务是“让森泽航彻底破产”,不但难度有些逆天,而且就算是假的,沛诚也不想看到这个结局。
他按灭手机,打了个哈欠,说:“没什么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还要……哦,明天不用上班了。”
“那算了,陪你聊会儿天吧。”他靠回到栏杆上。夜里的江景其实很漂亮,沿岸高楼的灯光效果在水面交汇,光斑顺着河湾摇曳着。“你之后想干嘛,拯救公司和家族,做大英雄?然后回去继续当你的少爷?”
“我算什么少爷,我家有点小钱罢了。”岳望锡自嘲地笑笑,“我爷爷当时从南方过来,赶上了好时候,碰运气做生意赚了些钱,到我爸这里才做大了。但他特别怕别人看不起他,看不起我,从小就把我往最好、最贵的学校里塞。我当时英语都不会几句,跟着学校项目,每学年换一个国家,最开始天天哭。”
“你?天天哭?”沛诚是真没想到。
“嗯,”岳望锡表情麻木地点了点头,“不合群,我又不是森某,我根本不会、也不懂怎么和那些小孩儿交往,每天都很孤独。”
“那些小孩儿欺负你、孤立你吗?”沛诚问,“难不成森某也是吗?”
“是也不是,”岳望锡说,“他对我还算好吧,毕竟之前在国内家里就认识。不过到了那种经营贵族学校里,就像一个小社会,已经提前分出了阶级和层次。你以为自己和他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以为因为有他的存在会让你觉得亲切,但其实只是让我感觉更遭了。所有人都围着他转,所有人都喜欢他,他根本体会不了你这些……这些……”
“卑微又不安的心情。”沛诚帮他补充。
“差不多吧,他根本体会不到一星半点。很幼稚,我知道。”岳望锡吐出一口烟。
沛诚:“我什么也没说。”
“你全写在脸上了,”岳望锡无所谓地耸耸肩,“多大点儿事啊,你表情就是这么说的。”
沛诚不置可否。
“反正森泽航这个人,就是让我难受,让我不舒服,让我想到他就一天也不好受”,岳望锡平静地说,“虽然这也不是他的错。”
“哎,”沛诚点点头,“不过听完这些,我心里好受多了。”
岳望锡诧异地看过来:“啊?”
“哈哈哈,毕竟我原来还嫉妒你和姜远声呢,觉得自己渺小又平凡,丑陋又无助,现在看来,大家彼此彼此嘛。”沛诚乐道。
岳望锡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跟你聊天,越聊越郁闷,走了,回去了。”
“但你以后就真和他做不了朋友了,”沛诚说,“虽然你俩见面老是吵架,但我知道,你也并不是真心他的。虽然他的存在让你总觉得自己事事不成、样样不如他,但真撕破脸,估计到头来你也挺寂寞的吧。”
岳望锡的背影停住,他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你才是吧,彼此彼此。”
第59章 说谎的人
沛诚回到家后,只觉得又冷又累,他勉强打起精神洗了个澡,还湿着头发就一头栽进了枕头里。大概是因为精神备受折磨,良心不断煎熬,再加上吹了一个小时冷风,他夜里发起了高烧。
打着冷颤被冻醒后,他满屋找不出一口水,只能裹着被子哆哆嗦嗦地站在烧水壶边等。破旧的小区和不隔音的墙壁偶尔传来咳嗽的声音和突然响起的狗吠,好像整个世界都在生病。
后半夜,他再次被嗓子疼醒,点开24小时送药的外卖。等待途中,他两次昏昏欲睡又惊醒,外卖始终没有到。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被尿憋醒,发现凌晨三点半的时候外卖打了两个电话他都没接着。
从门把手上取下感冒药囫囵吞下,沛诚关掉闹钟定时,设置了消息免打扰,还是不放心——他实在不想再折腾了,干脆给人事发了个简短的“生病请假”邮件,再次安心昏睡过去。
这一觉,沛诚直接把战线拉到了下午两点半,不是因为睡够了,而是实在太饿了,饿得仿佛肚皮直接贴在了床垫上,像一根晒脱了水的黄瓜。
起床后,他仍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灌下两大杯水后,方才拿起手机准备点外卖。凌晨那封邮件十分有效,除了包括森泽航在内个别关心他身体的消息之外再无其他,沛诚觉得好久都没有这样清清静静地一个人呆着了。
也不知道岳望锡什么时候才要动手,也不知道森泽航什么时候才会发现。
他会怀疑我吗?我是不是应该主动和他承认?他听到后会是什么表情呢。
兔子APP里的加速功能还没有冷却结束,积分也没有变化。沛诚等来外卖,百无聊赖地刷了半个小时也没找出一部想看的电影,鬼使神差地再次点开了疯狂动物城。
喧闹的动物们叽叽喳喳,沛诚这次竟然神奇地看进去了,一度甚至忘记把食物送进嘴里,跟着笑起来。一顿饭吃了三分之一,剩下全部凉成毫无食欲的样子。
电影结束之后,他又感觉十分无聊,点开手机发消息:等什么?
岳望锡先是回了个问号,又说:急什么?
于是沛诚把手机丢一边不管了,吃了药再次睡去,醒来后天已经漆黑,半天过去,手机里一条新消息也没有,颇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被全世界忘记的孤独感。
我平时没事的时候都干些什么啊?沛诚完全不理解怎么会有这么多难以打发的时间——原来上班的时候总觉得私人时间不够,随便做点什么就凌晨了,现在怎么刚闲下来一天就这么难受。
他拖着病累的身体,慢吞吞地收拾垃圾、更换床单、擦桌子,总算熬到了深夜,本来就因为白天睡得过多而完全不困的他收到了又一条来自岳望锡的消息,彻底精神了。
岳望锡:明天早上看新闻。
好,很好。达摩克斯之剑总算要落下来。
次日,沛诚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去了公司。
说实话,他不是没想过就此一走了事,彻底消失。总归“闵效禹”的生平和一切、包括家人联系方式都是假的,他若是真决心想要躲,搞不好真能逃得谁也找不着他。而对他来说,这无疑就是最为轻松的解决方式。
但他忍不住去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
他不认为自己窃取数据的方式有多高明,毕竟全公司上下拥有权限的也不过就那么几个人,而他则是利用了这份信任的卑鄙小人。不难想象,用不了多久,所有访问痕迹都会变成证据。说到底,他也从未试图去掩盖过这件事,更不认为自己蹩脚的技能可以瞒过这一屋子顶尖的技术人员。
而如果自己持续逃避下去,在所有证据都指向这个畏罪潜逃的嫌犯之时,森泽航会怎么做呢?他是会下令将自己抓捕归案、认罪伏法?还是会理性地将精力重点放在如何挽救当前的公司危机?
沛诚最不愿意看到的画面,是当所有人都认定他是凶手之时,森泽航对他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之情。对方或许会想起他们一起在草莓镇的日子、他们一起吃火锅看电影的日子、他们无数个在出差路上的日子,他会不会孤立无援而执拗地对所有人说:不是的,小鱼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他会回来解释清楚的。
光是想象这个画面,沛诚的心都要碎了。
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场景出现,为此,他必须亲手为“闵效禹”画上一个句号。
到公司的时候,森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原本的工位上,全都跑来跑去,或者挤在某一个人位置前不停看各种滚动刷新的新闻——已经一路从IT板块闹到财经板块再到热搜了。
贺跃飞速掠过他,跑出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小鱼你来了?病好了吗?我还有事先走了!”他问了两个问题,却一个答案都来不及等,又匆匆进了电梯。
沛诚目不斜视,一路快步走进森泽航办公室——男人坐在桌后,也是显得焦头烂额。他电话响个不停,电脑挂着和谢行的语音通话,两人声音都有些大。
“你别催了!我在排查!”谢行那头听起来很嘈杂——他本来今日和团队在外地出差,这会全都着急忙慌地往回赶。
“我不催不行,电话要炸了!投资人那边我怎么解释,我现在到底能对外说什么,你给我一个准确的信息,多的我一个字都不说。”森泽航恼火道。
“没有!”谢行也火冒三丈,“现在最准确的信息就是存储密钥百分之百是泄露了!怎么泄露的、被谁泄露的,我们一无所知!”
“愚蠢!”森泽航严厉道,“‘被谁泄露’这话说出去你知道能被做多少文章吗?人家会直接默认是有内鬼!”
森泽航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屏幕上滚动的内容,把眼镜往桌上一摔:“简直本世纪最大的笑话,以信息安全和用户隐私为卖点的公司,最核心的数据信息被泄露了,我都没脸出门见人!”
谢行火冒三丈:“不和你说了,耽误我时间,怎么公关是你的工作,自己看着处理吧!别再来电话了,有进展会通知你的。”
森泽航被挂了电话,周身仍窜着愤怒的小火苗,气势非比寻常,沛诚下意识都想转身跑了。不过森泽航好似这时候才注意到沛诚的存在,喘了口气,按着太阳穴说:“你来了,身体好一点了吗?”
“身体已经没事了,我……我有事情要和您……和你说。”沛诚艰难地开口。
森泽航心不在焉,手上还在飞快地打字:“嗯?嗯……现在有点忙,看新闻了吗?你帮我去叫贺跃过来。”
“让我先把话说完……你会想先听我这件事的。”沛诚迅速说。
森泽航有点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头又有电话进来,他刚听了两句就骂到:“找谢行!找他去,他在排查!没事儿别往外面瞎说!”
对方还在说什么,沛诚直接劈手将手机夺过来挂断了。
森泽航懵了,愕然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现在真没空……”
但沛城已经将办公室的门反锁上,回身严肃道:“就现在,听我说!”
森泽航似乎有些吓着了:“你说,怎么了小鱼?你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吗?一早上太忙了没顾上你。”
沛诚深吸了一口气:“不,我要说的就是你关心的事,让谢总不用忙活了,帮他省点时间,我知道是谁泄露的存储密钥。”
森泽航瞪着眼,不可思议道:“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是我,因为就是我。”沛诚说,“是我泄露的。”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整间办公室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隔音磨砂玻璃外,所有人在无声地忙碌穿梭,仿佛一场蒙太奇的电影。
“哈,哈哈,”森泽航干笑了两声,“你开什么玩笑呢。好了,我现在认真听你说话,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我不是在瞎胡闹,也不是在故意耍宝。”沛诚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是我泄露的,我前天离开公司之前,把密钥文件拷在一个闪存盘上带出去了。”
森泽航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刻站起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那个数据不能复制也不能带出公司的你不知道?你昨天真是生病了?不对,这到底什么一回事……”
沛诚深吸了一口气,提高音量道:“你还没有听懂!我不是不小心带出公司被弄丢的,我是故意的!我蓄意做了这件事,把密钥泄露了出去!”
森泽航看起来十分困惑、茫然、不解,他完全无法理解这几句话的含义,张口好几次也没组织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沛诚不知为何,觉得这个场景有些滑稽——他站在此处堵着门,理直气壮。而森泽航吞吞吐吐、结结巴巴,仿佛他才是那个做了亏心事的人。
森泽航的眉毛拧起来,双眼中依旧充满疑惑:“可是……为什么啊?”
“因为钱啊,有人出了价钱,我考虑之后,就同意了这笔交易,就是这么简单。”沛诚一口气把自己排演多次的台词念了出来。
“谁?”森泽航下意识问。
“这不重要,总之你现在知道是我做的了,也不用让技术在那边瞎忙活了,反正他们最后一定也会得出同样的结论。”沛诚说,“现在谢总和技术肯定还在排查系统和数据传输漏洞吧,因为你们预先假定了这是个意外,是技术问题,才会一直摸不着线索。如果是其他公司和其他老板,肯定是先把员工关起来,电脑没收,直接从查内部人员开始入手了。”
“这就是你,这就是你做领导的弊端,你识人不清,才会误以为所有员工都是好人、都是值得信赖的人,才会把像我这样的人放在身边,还给我这么高的机密权限,才会从早上事态爆发直到现在都朝着错误的方向一个劲努力。”沛诚捏着拳头,指甲嵌入掌心,但仍然坚持把话说完,“可惜世界不是伊甸园,也不是少爷的城堡,世间就是有很多……坏人。”
他说完这么大一段话,森泽航都没有吭声,也没有震怒,他期间好几次眉头紧锁,眯着眼像不认识般看着沛城,直到表情越来越平静。
“我不懂。”最后他说。
“这有什么不懂的,你还不懂?你……”
“我不懂,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做。”森泽航固执地一遍遍重复这个问题。
沛诚狠下心说:“因为钱啊,我别说什么有钱的父母了,连一个可以依靠的家人都没有,我总得为自己考虑吧。难道我真的就打一辈子工?有捷径可以走,我为什么要这么辛苦?”
“你骗人,”森泽航斩钉截铁地说,“这根本就不是你会说出的话,我不信,到底是谁教你这么说的?还是你真的发现了什么,你在替谁背锅?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一个人没有牵挂,就可以牺牲自己保护别人,我告诉你闵效禹,你不要这么天真。”
“天真的是你!”沛诚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这句话。
他的演技一定太差了,他的心理素质也实在糟糕得可以,但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我已经告诉你真相了!你不要再一厢情愿地为我开脱、为我解释了,我就是这样的人!人不为……人不为己,人在利益面前……”
“你看,你根本就是在撒谎,不然我问你把密钥卖给谁了你怎么说不出来?”森泽航瞧着竟像是松了一口气,“好了小鱼,告诉我真相,到底怎么回事?”
“岳望锡。”沛诚忽然吐出这三个字。
森泽航倏地静了。
“是他,就像我之前说的,他开出了不错的价钱,我就答应了。他早年一直想挖角我的你还记得吧?之后我们一直有保持联系。”沛诚说,“反正这件事你很快也会知道了,他已经准备好了公关稿,应该……”
沛诚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应该还有一刻钟就会全网发出了。”
话说到这里,森泽航看起来简直冷静得吓人。他居然坐回到沙发上,示意沛诚也坐:“那么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对吧。那就好好聊聊吧,他怎么和你说的,他拿什么威胁你?”
沛诚侧过头去,闭了闭眼,他全身止不住地战栗,手脚冰得像石头。
就是因为这样,就是因为早知道会这样,所以他才不得做这件事。
必须让眼前这个人完全放弃幻想,必须让眼前这个人彻底对自己失望,必须让他明白。
最终,他转过脸来,一字一顿地说:“停下吧森泽航,你再这样帮我找借口,我都觉得恶心了。”
第60章 破裂
这话不但狠狠刺痛了森泽航,也深深伤害了沛诚,他已经快要哭了,但森泽航的表情却比哭泣还悲伤——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令人心脏紧缩地打着颤,他看起来非常沮丧,难过得不得了,沛诚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想要扑上去抱住他。
可他不能动,动了就前功尽弃。他双脚灌铅,既无法上前也无法退后,被困在这不断下沉的漩涡之中。
他已无法再洗脑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因为空气中的悲伤如此真实且浓烈,逐渐溢满这间小小的屋子,从口鼻处倒灌进他的心脏,使他窒息,令他溺亡。
我必须要逃走,求生的本能叫沛诚总算退了半步,他回手摸上门把紧紧攥住,森泽航这时抬起头来,视线一交汇,沛诚登时胃里一阵抽搐。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我哪里对你不好?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可是,森泽航并未提出任何一个沛诚假设中的质问——他声音十分轻,恍若蝴蝶振翅震落露珠。
“所以,你交到朋友了吗?”他问,“岳望锡算是你的朋友吗?”
沛诚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后,他的心都要碎了。
我没有朋友……
让我来做你的朋友吧。
沛诚摇头,一滴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森泽航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是我太笨了,小鱼,我还是不懂。”
沛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不断摇头,大量滚烫的泪水一旦决堤,便源源不断地淌下,森泽航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他哭。溢满整个空间的介质变成了咸湿的眼泪,脚下出现空洞的深渊,不断把他五脏六腑都向下吸附,每一处骨骼都被压力挤在一起,咔吱作响。
这一定是一场逼真的噩梦,这整件事……无论是猝死、系统、重生、草莓镇、森久……这一定是一场恶劣至极的梦,快让我醒来吧,沛诚无声地求救。
这时,他身后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气泡轰然碎裂,浑浊的液体洒了一地,地板都被腐蚀得吱吱冒烟。森泽航没有低头看表,只说:“看来十五分钟的时间到了。”
沛诚呼吸一滞,“现实”让他头晕目眩。
森泽航又说:“怎么办小鱼,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见他还是摇头,森泽航问:“是不知道,还是不能告诉我?怎么能不知道呢,这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啊,你一定是想好、想清楚了才这样做的不是吗?你一定得要为自己谋取了不得了的幸福人生,才愿意忍受现在的痛苦吧。”
“还是说,你现在的痛苦和眼泪也是骗我的呢?”森泽航叹了口气,“我太笨了,就算你骗我,我也看不出来的。”
敲门声不停,门外喧闹不已。
“我一直以为我是有一点理解你的,虽然你总释放出一种你来自完全不同世界的信息,但我总觉得其实我们也没有那么不同,我们之间的距离,也绝对没有你说的那么远。”森泽航平静哀伤的声音宛如一把生锈的钝器,在沛城心头反复切割,“但现在看来,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别说了,别再说了……
“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他问。
沛诚下意识摇了摇头,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森泽航略带讽刺地笑了一声:“你既然已经做了这种事,又跑到我面前来告诉我是做什么呢?你知道我必须要追究你的法律责任吧?是想要证明你比我厉害、比我高明吗?如果是这样那你又哭什么呢?我真的是搞不懂你。”
沛诚张了张口,一个解释的字也吐不出来。
“森总!快开门!出大事了,快看网上!”贺跃着急的声音从门背后传来,“怎么回事,人呢?”
森泽航定定看着他,开口道:“开门吧。”
沛诚咬着下唇,喉头被掐住般完全说不出话。
“开门。”森泽航再说了一次,“这是你自己选择的结局,开门面对吧。”
沛诚只得僵硬地转过身去,“咔哒”一声旋开门锁,正对上贺跃的脸——对方见他满脸是泪,一时间怔住了。
但森泽航已从身后站起走近,他撞了沛诚肩膀一下,将他挤到一旁,仿佛全然没有这个人存在,问贺跃道:“什么事,是不是越和那边发了什么消息。”
“不是越和,是岳家……不对,您怎么知道的?”贺跃诧异道,“然后小鱼怎么了?”
“岳望锡说什么?”森泽航避开第二个问题,“是宣布负责,还是贼喊抓贼?”
贺跃再次惊讶了:“您怎么知道的?他说有匿名来源的人寄给了他基尘的存储密钥,根据今天网上泄露的那一部分做了字节和来源比对,可以确定是同一份源文件。还说更多细节正在调查中,很快就能公布出来了。”
“切,还搞起连续剧来了,岳望锡这些年本事不见涨,流量倒是被他玩儿明白了。”森泽航说,“越氏的股票涨了多少?”
“涨停了。”贺跃说。
“嗯,估计这闹剧还要持续几天,而他在背后持续做多,看能拉平多少现金流的窟窿。”森泽航显得并不意外,“你进来,谢行走到哪儿了?”
“还在路上,我打电话再催一下?”贺跃进门时再次犹豫不定地看了沛城一眼,小声问:“森总,您是不是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用,那就不管谢行了,这事儿本来和他也没大关系。”森泽航坐到电脑后,“接下来怎么做,我说,你记,所有事情你亲自吩咐到人,不要转述。”
他抬头看了一眼,又说:“闵效禹出去,把门关上。”
沛诚被叫到名字,像是被电了一下,手颤抖得厉害。门刚要关上时,森泽航又说:“对了,你等会把辞呈发到我邮箱,电脑清空交给人事,中午之前离开公司大楼。”
贺跃满眼震惊:“森总,到底怎么回事!”
森泽航看起来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贺跃忙又道:“小鱼,发生什么了?等等,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关门!”森泽航厉声喝道,两人都被吓了一跳,沛诚不敢多留,匆匆关好门走了。
他的模样属实古怪,即使在如此兵荒马乱的情况下,周围同事也止不住投来打量的目光和关心的问询,沛诚羞愧得抬不起头,根本无法和任何人交流,急急忙忙回到自己办公室关上了门。
他完全无法思考,几乎是机械性地打开电脑文档,指节颤抖地打字。
他终归还是太天真了——纵然在家里演练时准备得再好,面对这每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些朝夕相处的脸孔,他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背叛者,山一样的压力还是几乎将他压垮。他的眼泪已经被发红的面皮完全蒸干,仿佛赤身裸体走在大街上一般惶恐不安。区区几百个字的辞呈,他每个字都打错了好几遍,终于发出到了森泽航邮箱。
没有回复,他也不敢等到回复,急忙穿上外套离开了公司。
一走出森久的大门,沛诚宛如脱水般大口喘气,险些跌坐在路边。周围来往都是上班族,没人有闲心管这个满脸汗水、看起来就不太正常的年轻人。他扭头仰脸看看身后高楼,怎么也数不清楚森泽航在哪扇窗户背后,但整栋楼成百上千的窗户都变成一双双审视的眼睛俯视着他。
实在没力气站起来,他只能掏出手机给岳望锡打了个电话。
对面很快接起来了,语气还很悠哉:“哦?你看到新闻啦?”
“嗯。”沛诚总算发出了半小时以内的第一个音节。
“你声音怎么了?”岳望锡说,“你在哪儿呢,你那边好吵。”
“我……我在森久楼下。”沛诚说。
对面静了一瞬,说:“你好吓人啊,你是什么愉悦纵火犯吗?出了这种事还不躲起来,还要跑到案发现场去看?”
“不是的……”沛诚说,“我去找森泽航了,我……”
岳望锡一听就炸了:“你疯了吧你,你找他做什么?”
“我……我和他说了,我和他坦白了。我告诉他是我泄露的公司机密。”沛诚说。
岳望锡的吼声震耳欲聋:“闵效禹,你脑子有毛病吧!你别是疯了吗?”
沛诚听到这样的反应,不知怎么反而安心了下来。他一手撑着额头,一边听岳望锡对他咆哮:“亏我还小心翼翼不要暴露你,结果你倒好,直接冲到人面前去发疯!你接下来还要做什么,你能跟我提个醒吗?我他妈真是怕了你了。”
“你帮我藏着也没用,”沛诚说,“谢行早晚能查出来文件是我拷贝的。”
“……这么说也没错吧,不过你……被查出来了是一码事,你跑去坦白是闹什么?难不成都到了这会儿你还放不下他,想去博一点坦白从宽的同情分吗?”岳望锡听起来已经要崩溃了。
“不是的,”沛诚说,“我是去确保,他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这次,电话那头安静了特别久,久到沛诚把手机拿下来查看电话是否还通着。
“闵效禹,森泽航看错你了,我也看错你了。”岳望锡说,“你就是个疯子。”
沛诚虚弱地笑了笑,说:“是,我是。”
第61章 大梦一场
是夜,兔子APP里的五十积分到账了,主画面上甚至出现了礼花特效,庆祝一项大主线任务的达成。沛诚面无表情地按掉,漆黑的屏幕上投射出自己憔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