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坐标—— by反派二姐
反派二姐  发于:2024年06月22日

关灯
护眼

沛诚想了想,组织语言道:“不管是灵魂金库,还是虚拟偶像,AI技术优越性的本质是在交互中不断学习对吧?”
森泽航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伊甸园的设计越丰富、越复杂,可互动的内容越多,那么每一个用户、每一个测试者和使用者都有可能做出千千万万种不同的选择,就像在草莓镇——进入杂货店,还是进入赌场,铁匠铺还是警察局,先进哪扇门以及先和谁说话等等,再将所有可能性相乘。如果把使用数据进一步精确,换言之就算有人做出了完全一致的选择,也会因为性格不同而花费不同的时间做决定,并导致完全不同的结果。这些数据不只是语言和文字,还有声音、图像,虚拟身体模拟等等……而所有的一切都会被记录追踪下来,并形成个人足迹,再反哺给基尘做自我优化?”
“是,不过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森泽航不太明白他的问题。
“所以这么多的数据,都存在哪里呢?”沛诚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正常软件的个人数据要求保留最多三年,但灵魂金库不一样。但凡套餐价格支持,这些‘灵魂’按理来说应该在伊甸园里‘永生’。那么加入伊甸园的人势必会越来越多,这些海量的数据到时候要如何储存……还是说,到了存储峰值的时候,就只能把之前的数据予以删除。”
“想什么呢?要是数据装不下了就把之前的人删了,那这个产品别叫伊甸园,叫八宝山公墓得了。”森泽航被他逗乐了,他食指捏起签字笔,抽了一张白纸写画起来:“传统计算机,使用经典比特来存储信息,0,或者1。”
沛诚点点头,森泽航又说:“但量子比特,可以同时处于0和1的叠加态。”
他写下Qubits这个词,并把0和1两个数字圈在一起。
“量子比特之间发生纠缠,也就是说,一个比特的状态的改变会立即影响到与其纠缠的其他比特,这种性质不止可以用于远距离量子通讯,还可以用于分布式存储。”
沛诚微微长大了嘴——啊?一言不合,量子力学?
“通过量子纠缠,信息可以以量子隐形传态的方式传递,而不是通过传统的物质传递,这就为量子存储提供了基础。”森泽航接着说。
“量子……存储?”沛诚呆滞地重复这几个字。
“对,量子存储可以利用量子并行的特性指数级加快计算任务,提高传输效率的同时,它还可以利用超密集编码来压缩数据,增加数据密度。也就是说,在相同数量的量子比特中,更多得多的数据能够被储存,并完成加密传输。传统计算机的存储与传输效率与之相比,相当于烧煤之于核聚变。”森泽航把笔盖一套,潇洒地丢在桌上。
沛诚满眼转圈圈:“现在的技术……已经可以做到这样了?”
森泽航笑起来:“你个小笨瓜,你以为森久赖以生存的基础是什么?”
“技术专利,基尘引擎。”沛诚傻乎乎地回答。
“前者正确,后者不完全正确,”森泽航说,“的确,基尘提供了独一无二的平台来搭建基础设施和世界观架构,虚拟世界中独特且真实的体验是重要的竞争优势,基尘使数字伊甸园和虚拟偶像这类的项目变得漂亮、变得方便展示、易于营销。但量子存储才是这一切可商品化的基础。”
沛诚眨巴着眼睛琢磨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之前都不知道……听起来好厉害。”
“你当然不知道了,这可是机密,”森泽航勾了勾嘴角,“我说过吧,在我的设想中,未来基尘是可以被开源的。更多的人使用它,它就能学习得更好、更快。”
沛诚已经完全懂了:“引擎开源完全没有技术泄露的风险,因为量子存储才是核心。”
森泽航满意地点点头:“量子存储和其严格的加密手段——即为最强悍的用户隐私保护技术,确保所有人的灵魂数据绝对不会被篡改、窃取和损坏。所以那些即傲慢又胆怯的有钱人,才能甘愿花大价钱把自己一文不值的灵魂碎片存在我们这里呀。”
沛诚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或许是因为科幻小说里才有的技术忽然照进现实,亦或是因为自己终于窥见了森久科技的核心机密,他小指微微颤抖,又强自镇定下来。
“所以这一套技术也是谢总负责的吗?他好厉害。”沛诚说,心想——换做现实世界,这谢行不得拿个诺贝尔奖?
“是也不是,”森泽航说,“核心算法是……他以前的一个合作伙伴写的,谢行后来一直在此基础上进行细节优化。”
“合作伙伴?”沛诚奇怪道,“那个人不在咱们公司吗?这么重要的专利,就卖给咱们了?”
“不是,”森泽航说,“那个人好些年前就去世了。”

“去世了?”沛诚有些诧异,“发生了什么?”
“车祸,下雪路面结冰,车打滑了。”森泽航摊手,“当天路面状况很差,街上特别多事故,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啊……”沛诚有些唏嘘,“这么天才,却这么早就……”
森泽航摇了摇手指:“所以,每次出差我都不让你定特别晚的航班,宁可多住一天。”
“安全第一。”沛诚乖巧地答,森泽航满意地点点头,又说:“就你,每次刮风下雨的时候,都非要赶路,拦也拦不住。”
“然后呢?”沛诚问。
“他和谢行是同学,毕业两人一起创业……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和谢行是在一个人工智能峰会上认识的吗?那天他合作伙伴也在,我还见过几次。”森泽航说,“不过当时他俩对这项技术还没有什么特别落地可行的商品化想法,纯粹只是进行技术发表和分享而已。”
沛诚了然:“所以其实本来技术也有谢总一半功劳,或者说,要继续在这个技术上进行优化提升,他是最了解其算法原理的人。”
“没错,当初合作的橄榄枝是抛给他俩的,结果转头就只剩下了一个人。”森泽航说,“后来?后来谢行当然是终于认识到自己有眼不识慧珠,错怪了聪明又大度的我,于是我们就一起合作啦。你那是什么眼神?”
“是是,”沛诚敷衍道,“人见人爱嘛,我看是可爱又有钱吧?”
森泽航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又说:“不过谢行有时候确实挺固执的,虽然固执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吧,但我有时候真想揍他一顿。好在……”
见他半天不往下说,沛诚问:“好在什么?”
“好在你替我报仇了啊。”森泽航笑嘻嘻道,挥臂比划了一下,沛诚立刻联想到银剑切断詹姆斯脖颈,对方的头颅应声落地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哆嗦。
“您可别和谢总说,我害怕。”沛诚皱着眉猛摇头。
说话间,贺跃忽然推门进来,表情十分古怪。听着外面闹哄哄的,森泽航问:“怎么了?”
“呃……”贺跃眉毛动了动,似乎不知该如何措辞,“有人想要拜访您。”
“谁?”森泽航疑惑的目光投向沛诚,沛诚摇摇头,表示日历上没有这一项。
下一刻,一个明亮的女音便伴着有节奏的鞋跟声一路迫近:“森泽航!快出来迎接我!”
一切发生得太快,完全没有任何缓冲,但每一帧的画面又仿佛慢镜头般无限拉长——一张沛诚在新闻上已经见过数次的脸庞就这样出现在面前,森泽航惊讶地站起来:“远声?你怎么来了。”
“我早就回来了好吗!大家都知道了,就你一声不吭。”姜远声随手把上万的手提包扔在沙发上,原地转了一圈,“这就是你办公室?还不错嘛。”
她转脸又看见半张着嘴、满脸惊愕的沛诚,大方道:“你好!”
姜远声个子不低,穿着高跟鞋几乎和沛诚持平了,她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头齐腰的黑发微卷,笑容明媚,牙齿洁白,一进门就吸引了空气中所有的注意力。
沛诚慢了半拍才站起来,忙道:“您……您好,请坐。”
“没事儿,我不坐。”姜远声说,又转过头去:“怎么样啊?自己创业的感觉。”
森泽航明显还很诧异:“你怎么忽然跑这来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姜远声斜了他一眼:“你能说点好听的不?我和人约早饭就在这附近,结束之后想着没什么事,就过来突袭你啦。”
森泽航眨巴了一下眼睛,“哦”了一声,这才张开双臂和她抱了一下:“欢迎回来。”
“姜小姐喝点什么?”贺跃问。平时招待客人的活都是沛诚主动做,可他现在整个人茫然无措,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木头般杵在原地。
“白水就行,谢谢。”姜远声道,又问:“听说你和小望最近在合作项目啊?”
沛诚闻言一愣:“小……望?”
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似的,岳望锡即刻从门外火速冲进来,万年冰山的冷酷表情出现裂缝:“别胡说八道!”
“哟,你也在这啊?”姜远声笑眯眯说,“正好,大家都在,晚上一起吃饭,给我接风吧!别选西餐啊,要吃吐了。”
“我晚上还有事儿呢,”森泽航总算回过神来,“下午要去邻市,估计明天才能回来。”
“什么呀,什么事儿推了呗。”姜远声不乐意道,“这都几年没见了,什么人比我重要?”
“工作!”森泽航说,“我哪知道你今天会忽然窜上门来,好歹提前打个电话发个消息吧!”
姜远声瘪起嘴:“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哎……”森泽航无奈叹气,“没怪你的意思。”
正当二人你来我往之时,沛诚仍在发懵,好像有人用铜锣在他耳膜上猛敲了一阵,所有对话都像是被嗡嗡耳鸣过滤了一层。他隐约间察觉到一股投向他的视线,闹哄哄的屋子里,唯二安静的两个人交汇了目光——岳望锡看着他,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但沛城奇迹般地读懂了——看吧,我没骗你吧?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沛诚茫然极了——这么快,姜远声这么快就回来了,接下来呢?他们要一起出去吃饭了,然后呢?她会和森泽航结婚吗?两人会在万众瞩目下结成一对,然后搬到一个有花园的洋房里,生下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孩……然后我还在辛辛苦苦地做系统任务,在森泽航没空的时候去接这小孩上下学。
沛诚仿佛只身处于一个黑洞中,所有光线和声音都从他这里折射弹走。他满眼转圈圈,脑洞已经发散得无边无际。
“小望你呢?”姜远声问。
岳望锡滞后了半秒,才皱着眉将视线从沛诚脸上挪开,落到姜远声这边,淡淡地说:“我有空,还有,不要叫我小望。”
“好!那我们俩去约会吧,让森泽航买单!”姜远声笑着挽上岳望锡胳膊,后者手则一直插在裤兜里,也没有抗拒,三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十分舒适而熟稔的气场。
“行,我买单。明天晚上再好好请你吃饭,”森泽航说,“回来了也挺好,叔叔阿姨应该很高兴吧?”
姜远声拉拽着打卷的发尾,翻了半个白眼:“哎,还不都是他们一直催我,催我赶紧把那边的公司卖了,催我赶紧回国在他俩眼前蹦跶,催我回来找你结婚!我事儿都还没办完呢,他俩已经把机票给我买了,简直无语。”
她这句话说来随意又轻巧,但在场除了贺跃之外,三人俱是一僵。不知为何,森泽航飞快地看了沛城一眼,又迅速移开。他心不在焉地说:“别这么说,叔叔阿姨也是想你了。”
“是嘛是嘛,想我可以到法国来看我嘛,真是的,都什么年代了,还惦记着包办婚姻那一套。”姜远声说,“你现在有女朋友吗?可别真是在等姐姐我啊。”
这明显是一句玩笑话,却如同热豆腐沉入温水,一点回响也没有。森泽航表情有些尴尬,岳望锡石头一样无动于衷,而沛诚则是想立刻从这个空间中隐身、消失,腿却半分也动不了,被迫在这里听这些他一点也不想听的话。
姜远声有些纳闷地来回看:“怎么了?你们俩表情怎么都怪怪的,我真打扰你们工作了?”
“不是,”森泽航说,“那个……你还是第一次来,我带你转转吧。”
森泽航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带了一下她胳膊,将人拉走了。姜远声出门前还回头叫了句:“小望,晚点联系!”
他俩离开办公室,贺跃也跟了出去,外面早已围满了好奇的同事,姜远声开朗地和森久叽叽喳喳的同事们聊天,没人注意到还留在办公室里的二人。岳望锡低声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沛诚道,他自嘲地笑了一下:“郎才女貌,很般配。”
“可不只是才和貌,”岳望锡说,“我懂的,如果是个仗着家里刁蛮邪恶的人,反而还能提起劲来讨厌她。但正是因为挑不出错来,反而从各方面而言都完美得无懈可击,才叫人丧气。”
这话狠狠戳中沛诚内心,他不爽的劲儿也上来了:“哦,经验之谈啊,小望?”
岳望锡被他噎了一下,瞪他一眼:“固执,幼稚。”
“我说真的,岳总,你到底图我什么啊?”沛诚认真发问,“图我没脾气?图我咖啡泡得好?”
“你没脾气吗?我看你脾气挺大的。”岳望锡说。
“分人。”沛诚没好气道。
“哦,你自己在这怄气吧,早听我的早走了,不就没这么一遭。”岳望锡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先回公司了,再见。”

第53章 饥饿
森泽航带着姜远声在公司里转了一圈,又到楼下咖啡厅去叙旧了,这一去整个上午都不见人影。此间沛诚一直埋头在电脑前,把下午要演讲的PPT改了又改,字体、格式、notes变来变去,都快盘包浆了。
他俩聊什么呢?沛诚把标题从居中挪到最左,聊过去几年的生活?聊感情史?聊双方爸妈?聊结婚的事情?
他又把图片拉大,加上阴影效果,森泽航这人怎么这样啊,就因为是发小就可以订婚吗?就因为门当户对就是最合适的吗?这么土的设定他也愿意接受。
岳望锡说,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真心喜欢上过什么人,至少没有比爱自己更多,大概就是这样吧。
沛诚把鼠标点得咔哒咔哒响,不停腹诽——自恋狂,没心没肺,公孔雀……
为什么我会喜欢这种人啊,他无端升起一股怒火,青色的、嫉妒的烈焰灼烧着他的心肝脾肺。
为什么我会这么喜欢这个人啊,沛诚同时委屈极了。
到了快出发的时间,森泽航总算风风火火地回来了,他二话不说,直接拎上电脑和沛诚,大步流星地往楼下冲。
森久科技受邀去参加一个人工智能中心大厦剪彩的仪式,在场都是所谓科技新贵,以及政府信息部门的相关主管单位。由于就在邻市,所以二人决定开车去,考虑到路上交通状况,本来该半小时前就出发的。
森泽航长腿一迈坐上车,说:“老刘,快一点,加快速度,冲冲冲!”
老刘双手在方向盘上摩擦:“好勒!看我的吧。”
沛诚坐上副驾驶,幽幽地说:“也别太快,还是要注意安全。”
老刘顿时又蔫儿了半截:“哦,好好。”
森泽航在背后戳他肩膀:“你坐那干嘛,坐后面来。”
“不了,”沛诚头也不回系上安全带,“坐前面不晕车。”
“你还晕车?什么时候的事儿。”森泽航仍不死心地戳他,沛诚躲了又躲,只得扭过脖子瞪他。
“怎么了嘛,”森泽航趴在座椅靠背上,漂亮的眼睛圆睁,“怎么不高兴了?”
“没不高兴,”沛诚说,“过去路途就一个多小时,您趁这个时间看下演讲稿吧。”
“不用,之前看过了,内容都没问题。”森泽航不为所动。
“哦,我又改了一点顺序,还是再看看的好。”沛诚递出一个U盘,以及一摞打印好的讲稿,森泽航只得老老实实地接过来。
他快速翻看了一遍,纸页的哗啦声在密闭的车厢内十分清晰,沛诚则抱着胳膊,盯着前路,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森泽航看好文件后随手搁在一边,又问:“你吃饭了吗?”
“嗯。”沛诚答。
“吃了什么?”
沛诚:“……”
“哈!我就知道,你没去吃饭吧?”森泽航一副“被我逮到”的表情,沛诚下意识反击:“本来说好的十二点整出发!所以我十一点半就收拾东西准备好了,谁知道您这会儿才回来。”
“我十二点就回来了!是谢行一直拉着我说说说个没完。”森泽航大呼冤枉。
“哦。”沛诚又扭回头去,“老刘,你还是开快点吧,十分钟能不能到?”
老刘擦了一把汗:“开,别开玩笑。”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沛诚感觉自己左肩又被戳了戳,他不爽地猛一回头:“又怎么了?”结果脸颊杵上一个温热的塑料袋子。
“给你带的,”森泽航说,“就知道你没吃饭。”
沛诚愣住了,他伸出双手接过那个三明治,后座又递上来一杯咖啡拿铁:“没把你忘了,哥对你好吧?”
纸杯还留着烫呼劲儿,沛诚看着他的笑脸,还没积攒成型的一点暴躁情绪瞬间都消失,变得又酸又难过。
“你,你什么时候买的?”沛诚哑着嗓子问。
“回来的时候啊,在楼下碰见老刘,就让他直接拿到车里了。”森泽航靠回到椅背上,松开西装外套的扣子,“让你到后座来吃东西,还和我发脾气。”
“没,没发脾气。”沛诚转回去,嘴里嘟嘟囔囔,低头拆三明治的包装。
好讨厌,这个人好讨厌,我好讨厌这样。
沛诚在森泽航看不见的角度红了眼睛,他将手心的包装袋揉成一团,悄悄长舒一口气,试图平静下来。
“你每次饿肚子的时候都不高兴,特别明显。”森泽航说,“小孩儿一样。”
你个笨蛋,什么都不懂——沛诚愤愤地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别以为我就原谅你了,看我不把你公司所有机密全部泄露出去,等你人财两空的时候坐着哭的时候再想起我吧。到时候我兜里揣着一个亿,戴着墨镜在加勒比海喝鸡尾酒,面前站着一排肌肉猛男,才不会搭理你。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七上八下,嘴上只说:“嗯。”
一路交通状况良好,老刘幸不辱命,顺利在开场之前抵达目的地。二人顺着直梯一路上行至这座新地标的顶层,面前的会场视野开阔,三百六十度全观景窗,穹顶的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幕显示屏——一个用主板线路拼成的大脑莹莹泛着蓝光,正是这座大厦的图标。已到场了不少参会人,在互相问候寒暄,到了森泽航最擅长的场合,沛诚只管做好分内的事。他先是帮二人签了到、领了胸牌,再将演示稿递给主办方查看播放效果,回头看见森泽航和一堆领导站在一起,鹤立鸡群,英俊优秀得不像话。
哎,沛诚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
流程上,各邀请企业和单位的演讲在前,大厦落成的剪裁仪式在后,主办方准备了香槟作为庆祝,沛诚下意识抬头去看森泽航,对方已经端起一杯橙汁,嘴角噙着礼貌性的微笑,牙缝漏出几个字:“知道知道,我不喝。”
沛诚放下心来,自己端了一杯香槟,森泽航又说:“你现在比贺跃还像妈妈。”
“您讲点道理,我一个字儿都没说。”沛诚也学他,一边假笑一边借着喝酒的动作聊碎天。
来和他们打招呼的人络绎不绝,热情激动的也不在少数,两人默契地和各路人马寒暄。
森泽航趁着空挡问:“晚上吃什么?”
“啊?”沛诚纳闷道,“这边结束了不就直接回去吗?”
“回去了就不吃饭?”森泽航说,“万一饿着你了又不开心怎么办。”
“我没!”沛诚恼火道,“我不是因为……”
“哦?不是因为饿肚子,那是因为什么?”森泽航饶有兴致地看过来,沛诚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立刻恢复面无表情:“不告诉您。”
森泽航露出稀奇的神色:“哟?今天这是怎么了?”
“反正我说自己没有不高兴您也不信,不想说了,不告诉您。”沛诚说罢在行走的侍者托盘上放下空杯,又端起一杯。“老刘还等着咱一起回去呢。”
“不耽误他回家,回市区之后咱俩去吃饭。”森泽航说。
沛诚牙关松了松,终于还是泄露了一点心声:“您有空的话干嘛不和姜小姐和岳总一起去吃饭。”
“和他们吃饭干嘛,你想看我和岳望锡打架?”森泽航说完顿了顿,忽然缓缓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看得沛诚后背直发毛。
“怎么了?”沛诚警惕地看着他,“这么大个人了,还见面就吵架。”
森泽航笑着微微摇头,什么也没说。
“啊,那个人,叫什么来着,陈秘书长?”他忽然抬眼看见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等等,我去和他打个招呼。”
沛诚狐疑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回程的车上,沛诚没有再抗拒,顺从地坐到了后座。
只是等到车辆行驶起来之后,空调的热风迎面呼呼而来,他逐渐觉得车内的空气十分闷热,头脑也昏昏沉沉,眼皮异常沉重,脑袋不自觉地歪来歪去。
“怎么了,困了?”森泽航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沛诚竟然一点力气也没有,顺势缓缓朝窗户的方向侧歪过去。
“诶哎哎……”森泽航忙伸手拽住他,凑近观察了一会儿,他忽然笑起来:“今天真是稀奇,你醉了?”
“嗯?”沛诚闻言骤然清醒了一瞬间,“我没有。”
但也只有一瞬间,说罢他的眼睛又迷迷糊糊地半阖起来,下巴一点一点的。
森泽航打趣道:“谁和我说的来着?气泡酒,酒精和毛细血管充分接触,最容易上头。”
沛诚心里想反驳两句,吐出来的字眼却含混不清,只发出了咕哝咕哝的两声。他将额头靠在冰冰凉的车窗上,惬意地呼出一口气。
这时车辆经过一个缓冲带,略微颠簸了一下,沛诚的脑门当即和车玻璃激情碰撞,发出“当!”的一声巨响,惹得森泽航震惊地看过来。
“老刘,你开慢点,不着急。”他说着抬起胳膊,用手掌垫在沛诚脸侧,试图往自己的方向带。但对方并不领情,脑袋拱了拱,双手交叉着往肚子上一揣,反而躲得更远了。
“不痛吗,”森泽航好笑地看着他,“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沛诚脑袋晕得难受,蜷成一团,“你别管。”
“哦,我不管。”森泽航说。
这人喝醉了之后好好玩儿,他心里想。
“你知不知道自己很矛盾,好像什么也不在意,和谁也不计较,公司里的小姑娘都说你性格好。”森泽航说,“其实呢?也没有谁和你关系特别好吧?你总说你没有朋友,其实你也没有特别试图想和谁做朋友不是吗?总是隔着一层,刻意保留着一个安全距离,你在怕什么呢?”
沛诚眼皮已经沉得睁不开了,但还没完全睡着。听见这话,他笑了笑——不同于往日明朗又常带这些自嘲的笑,这个笑容懒散又松弛,基本而言,清醒的时候他是决计不会摆出这种表情的。
“是吗?外人看你才觉得高不可攀,有距离呢。”沛诚梦呓般说道,“我没什么本事,既不特别聪明,也……也不特别。”
醉酒后,他忘记自己在和森泽航划清界限的事,又用回了“你”这个称呼。
“我有什么距离,我对你还不好?”森泽航不满地问他。
“很好。”沛诚说,森泽航还来不及得意,沛诚转而又道:“不对,你不好。”
“不好?”森泽航扬起眉毛。
沛诚把下巴扬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一点儿也不好。”
“为什么?”森泽航问,沛诚不说话了。
“还说白天没生气,就是不高兴了,是不是?”森泽航声音轻柔,几乎是贴在他耳朵边说的,温热的气息笼罩他的耳廓。
“为什么不高兴?告诉我。”他诱哄道。
沛诚睫毛动了动,睁开眼,脑袋偏着,似乎在思考。因为酒醉,他眼角微微泛红,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他盯了很久很久,久到森泽航都忍不住去瞧那里有什么奇特到值得人注意的东西。
可前方只是座椅靠背和地毯而已,平平无奇,森泽航又纳闷地将目光放回到沛诚的脸上。
那是年轻的、稚嫩的一张脸,却透露着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和忧郁。他眼尾略有些下垂,显得很好欺负的模样,笑起来就更无害了。可是不笑的时候,又总是有些可怜。
他眼睛一直长这样吗?森泽航有点记不清了。
总之,那双眼像雾沉沉的大海,一改往日晴天下的清澈蔚蓝,不知水面下藏着多少不愿与外人说的心事。
“你看,就这种时候。”森泽航轻声道,“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我悄悄告诉你,我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好奇。”
他仿佛是真的很感兴趣,双肘放在膝盖上,回头仔细端详着年轻人的脸。他实在是凑得有些过近了,沛诚不得不迟钝地转动眼珠,木然地回看着他。
窗外的风景模糊成虚化的镜面,两人的瞳孔中都清晰地映射出彼此。
“我的秘密就是你。”沛诚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森泽航一愣:“什么意思?”
沛诚眨了眨眼,忽然咧嘴甜甜一笑:“骗你的。”复又闭上了眼。
森泽航满头问号,静静等待了半天,没想到沛诚呼吸均匀了起来,居然已经睡着了。

第55章 错过多因误以为来日方长
对于回程车上的这一段记忆,沛诚自己是很模糊的,他依稀记得一些只言片语,在酒精的催化下变成光怪陆离的碎片,却想不起来自己到底答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竟给人留下了“神秘”的观感。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