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脑终于有了动静。
脑内通讯频道滴滴几声,同时连通数条线路。
“景队,准备就绪!”
“景队,我这边准备好了!”
景泽阳嘴角挑起,“开始!让姓许的见鬼去吧!”
--------------------
会场中所有的屏幕突然熄灭。
一下子暗下来的光线让手拿电子头套的士兵们吃了一惊。人群也因这变故, 各种呼喊声逐渐止息。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游戏又抓人了!?”
就在所有人不明所以,一片紧张时, 景泽阳沉厚的声音响起。
“不用担心,这只是审判的一环。”
“众所周知,审判需要双方的证据。许院长的诸位看过了,下面是我提供的证据。”
屏幕再一次亮起,开始播放视频。
视频里,宁迦渡在DW比赛里与黑衣人握手言和,答应进入数字世界。这是许光熙一开始就播放过的宁迦渡的罪证。
人们交头接耳,不明白为什么景泽阳还要再播放一遍。
但很快他们发现, 在应该结束时,视频却继续播放下去。许光熙和周立军口中已经被景泽阳删除的部分, 全部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藤蔓狠狠扎如黑衣人的身体,绿色光芒闪烁。
宁迦渡是如何奋力反抗,他如何技巧高超地提取对方的数字特征, 机智地通过断电断网把对方逼入局限的网络,一幕幕落在人们眼中。
“我绝对不会跟你们走, 也绝对,绝对!不会让你们带走他!”
“我已经提取了你意识体的全部特征信息,封装成独立模块发送到了U-space的中央系统中。”
“不管你变成什么, 沙砾,数字, 矩阵, 任何模样, 我都能发现你,将你的恶行公之于众!”
时隔多年,宁迦渡并不十分激昂但竭尽全力的声音回荡在会场,少年勇敢,坚定,不惜一切,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他和黑衣人的不共戴天。
许光熙的脸在视频继续播放时,刷地一下褪了血色。
“关掉!怎么回事?他怎么能控制屏幕?快关掉!”他急得顾不上风度,挥舞手臂叫人。
但会场的所有屏幕已经无法操作。
不仅会场,市政广场上已经被打破一角,无法开启的超大墙面式广告屏也突然亮了起来,宁迦渡清冷的面容,义无反顾的身影出现在大屏幕上。
人们睁大双眼,看着少年以惊人的技巧处理数据,绿光投射在那张精致而决然的面孔上,让人不由得赞叹,也更加疼惜。
这些推翻判决的画面和之前的罪证一样,被传送到世界各地旁听审判的屏幕上,不仅如此,所有公共屏幕都开始播放。
景泽阳调动超级光脑,将周承浩他们发来的视频投放到全球所有打开的屏幕上。
全世界的人们都将知道真相!
一开始,人群中有些微的质疑声,许光熙仍强做镇定。
“景泽阳,是不是你用黑客程序控制了屏幕?”他嘶声质问。又面向主席台。“各位,这是后期合成的视频,是假的!”
但他的理由和脸色一样苍白。
视频最后,随着宁迦渡消失在剧烈的爆炸中,人们发出惊呼和惋惜的叹息,显然已与视频中的少年共情。
视频一结束,主席台上,梁执重就严肃地转向许光熙:“许院长,如果这段视频是假的,技术人员可以分析出来,但如果是真的,你最好有合理的解释。”
许光熙咽了口口水,但没等他想好说什么,景泽阳再次给了他一击。
“许院长,不是说我擅自离队是帮助宁迦渡吗?我确实在帮助他。如果我不独立调查,当年案件的真相不知道会被你掩盖多久,宁迦渡也将永远蒙受不白之冤。
当然,我去了那么多地方,收获可不止这么一点。”
“诸位请继续看。”
屏幕再次亮起,这次画面中出现了一个鬓角斑白,精神矍铄的老人。
老人穿着警服,正襟危坐于一张摆着政府部门标志的办公桌后,正是刑警老江!
他向镜头展示手中的一份文件,“诸位,这里是松溪警察局,我是原刑侦支队队长江毅,正在和你们实时连线。事出紧急,我们今天收到的一份关于许光熙的举报信。”
听到举报信三个字,会场的人们再次聚精会神。
“这封集体举报信来自中研院数字模型研究所的退休老教授们。
景队长在一天前拜访过其中一位,之后,他们决定集体起诉,关于中研院院长许光熙在职期间,长期剽窃,占有,他人研究成果,学术造假,以权谋私。”
“什么?”
“学术造假?”
“是许院长?不可能吧!”
话音还没落下,会场轰然掀起一阵喧哗。
中研院院长学术造假,还是集体实名举报!这无异于是惊天的丑闻。人们把目光投向许光熙,议论声从窃窃私语逐渐增大,几乎要掀翻屋顶。
许光熙额间渗出汗珠,儒雅的姿态已然保持不住。“一派胡言,警察不能随意干扰审判,这视频哪里来的?是不是演员事先录好的!关掉,关掉屏幕!”
他跳起来要去拔掉屏幕电源,被景老爷子一把摁回椅子上。“老实看着!”
主席台上,梁执重道“你继续。”
老刑警不慌不忙道:“谢谢领导。”
老刑警多年办案的干练沉稳,不是表演能演出来的。
他把举报信清晰地念了一遍,同时展示出各类物证,所罗列出许光熙偷来的各项成果和他获得的荣誉都能一一对应,时间跨服长达十几年,涉及项目和各项金钱数额之多,令人咋舌。
其中包括他与U-space合作的全息舱项目,也使用了宁安之夫妇的实验成果。
这是铁证如山的学术腐败!
景泽阳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
这封举报信是黄友友的岳父,张露的父亲,牵头数模所老教授们办成的。
老教授在景泽阳拜访时,就曾暗示是许光熙剽窃了宁安之夫妇的研究成果。因为,许光熙此类行经不止发生过一次,只是受害者们都迫于权威,无力发声。
在景泽阳离开后,他感到事态紧迫,主动联系了老同事们。这封及时的举报信便是他们遭受长期不公的爆发。
“关于宁安之夫妇的死亡原因,”老刑警再次拿出证据,“这是老教授们帮助我们恢复的宁安之光脑中的通话记录。大家可以听一下。”
通话里,许光熙表示自己支持宁安之夫妇的人体实验就是为了获得他们的成果。他要求宁安之交出研究数据,否则就将他们的违禁实验公布,他们将名誉扫地,并面临牢狱之灾。
“这段记录可以证明,宁安之夫妇最早是在许光熙的支持下开始人体实验,在取得成果后,遭到许光熙的威胁,迫不得已结束生命,进入网络世界。
结合比赛录像,和相关证据,我们认为他们是自杀,并嫁祸给宁迦渡,以迫使他一起进入虚拟世界。”
“所以,宁迦渡并不是万维之门的创建者,宁安之夫妇才是。而许光熙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
老江的话像巨石落入湖心,现场掀起轩然大波。
议论与指责潮水般涌向许光熙。
“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他欺骗了我们所有人!”
“我们差点冤枉了好人!”
后者仿佛已经知道大势已去,瘫坐在椅子上,他的发丝已经被自己焦虑之下抓得散乱,温文尔雅的学术精英形象彻底崩溃。
在愤怒指责的声浪中,他冷不丁地笑了一声。
“呵,可以,我承认,我使用了不属于我的研究成果,但宁迦渡,他绝对不是无辜的!”
许光熙的眼睛里是困兽的疯狂,他不甘心自己一个人陷落,怎么也要咬死一个垫背的。
“宁迦渡,”他咬牙切齿道。“他偷走了数模所的光子存储器,里面是他父母的意识体。之后没多久,万维之门就出现了!你们告诉我,如果不是为了释放他们,他为什么要偷!”
“那你来告诉我,”一个宏亮的声音响起来,“为什么宁安之夫妇的意识体保存在数模所,为什么他们在光子存储器里,又为什么没有被催毁?”
义正言辞的男低音让所有人转过视线,昂藏的身躯,英挺的五官,双目炯炯有神,仿佛有破除一切黑暗和谎言的力量。
士兵们自发地为他打开光幕牢笼。他走到许光熙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回答我!”
戴无框眼镜的男人眼底发虚,刚才得意的嘴脸灰败破碎,嘴唇扭曲,说不出话来。
“回答不了?那就看看这个!”
屏幕上出现一间宽敞雅致的办公室,一角摆着足有一人高的复古瓷花瓶。
监控器的视角里,宁迦渡身穿白色衬衫,干净清爽地模样,站在办公桌前,面对坐在圈椅里的男人。
大学时期的他声音还有些青涩,却足够冰冷而清晰。“许院长,宁安之和尹林琼的意识体是不是在你这里?”
会场里的许光熙看到这里,已经面如死灰。
“你怎么会有这个!?”他声音发颤。“不,不,够了,不要再放了。”
男人捂住脸,近乎哀求。
景泽阳当然不会停下。
黄友友和陈露把这段监控视频恢复得很好。
这才是最重要的一步!
他要彻底撕开这个人渣的伪装,把宁迦渡曾受过的冤屈全数洗刷。
他的小宁,再回到现实世界时,一定是干净清白,被所有人所欢迎,所敬佩的!
--------------------
打脸还没完,下章继续!
感谢在2023-10-30 11:55:26~2023-10-31 10:3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绯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会场一片寂静, 人们都凝神观看视频。
这位许院长的罪证已经足够断送他的下半生,难道,他还有什么更不可饶恕的罪行?
画面里, 西装革履的男人推了推无框眼镜,向漂亮淡漠的青年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没错, 你的父母的意识体确实在我这。小宁,你果然很聪明,发现得比我想象的快了很多。”
“你不该这么做。”
大学时的宁迦渡还带着些青涩,挺直脊背和研究院领导谈判。
“是U-space把我制作的识别程序给你的吧。不然…咳咳…”他说着,忍不住捂住嘴咳嗽了几下。“不然,你根本抓不住他们。”
“我抓住他们不好吗?”男人翘起二郎腿,脸上浮起假惺惺的笑容。
“你从比赛退出来时,昏迷了一个多小时, 如果不是我及时抓住他们,恐怕他们已经不知逃到哪个网络尽头了。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宁迦渡看上去还有些虚弱, 但性子是一贯的冷淡,他没有道谢,坚持道:“那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吗?你留下他们的意识体也没用。”
男人略带嘲讽地笑了笑。“宁安之说你情感缺失, 还真是。”
他打开桌下保险柜,取出一个不大的长方体设备。设备表面红色涂料闪闪发光, 被他用两根手指夹着,举到宁家渡眼前。
“你父母的意识体,就在这个光子存储器里。你说我留着他们没用, 错了。用处大着呢。”
他转动手指,像在欣赏红色外壳上的反光。
“我告诉你吧, 他们自以为进入虚拟世界就可以自由自在, 其实, 不过是被困在这一小块盒子中,不生不死,永无止尽地供我驱使。
他们的智力,脑力,都将为我所用,他们为我做试验,本身也是最好的试验品。你不觉得太妙了吗?”他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你用他们做实验?”宁迦渡摇头,像在思考。“不,不能这样。”
“不能?我以为你会赞成。毕竟他们在你身上也做了不少实验。”许光熙仔细看了宁迦渡一眼。“年轻人,你还是太仁慈了。”
“这个东西,”他语气一转,“在我这里能发挥更大的用处,你以后就明白了。”
红色方块被锁进保险柜。
宁迦渡上前一步。“不,是你不明白,他们的意识体可以融合,就可以成长,他接触到的所有数据都是养料,存储空间就是土壤,他们能像病毒一样,以几何倍速成长,你根本无法控制他们。
光是这个存储器里的空间,就足够养出一个超级智能,这太危险了!”
“我怎么会不明白,”没等宁迦渡说完,许光熙就开始摇头,摆出一副权威的架势,“这正是我的目的。存活的超级智能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2个。它被关在这里,实验全部在单机环境里进行,加上检测系统,防火墙,和电子密码锁,他哪里也去不了。”
“太冒险了。”
“总要有人冒险!就像你。”许光熙说,他的目光开始变得灼热。“伦理专家们说基因筛选是对自然的挑战,可是看看你,多么完美,从外形到智力,甚至灵魂,致美无瑕。如果不是宁安之夫妇冒险创造了你,这么完美的作品又怎么能存在?”
男人看他的眼神流露出痴迷,宁迦渡再迟钝也感觉不对劲,后退了一步。
但许光熙已经又披上伪装。
他不想吓走猎物,像一个善解人意的长辈,慈爱地看着青年。“小宁,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了。你应该考虑的是自己。没有了父母,也没有经济来源,你一个人以后要怎么生活?这次你在比赛里昏迷,还是我派人照顾你。后面你被松溪警察局带走,能这么快出来,也是我为你里外打点。”
“我不为别的,你的才能不该被浪费,或许你愿意由我来资助你,照顾你,以长辈的身份?”
他的话再动听,也只有一个意思。宁迦渡势单力孤,还欠他的人情,就该依附于他。
但宁迦渡不知是没有听出,还是不想理会,生硬地道:“我可以自己生活得很好。至于他们的意识,如果你不肯给我,我会报警,包括你默许人体实验,以及剽窃科研成果的事。”
说完,他头也不回,向门口走去。
他没看到许光熙黑下来的脸色,开门时却发现门已经被遥控反锁上了。
身后,许光熙迫近他,脚步从容:“你果然太聪明,知道得太多,或许,我也该拿些你的把柄。”
他说着,突然抬起手臂,试图将宁迦渡压在门上,但对方早已料到,灵巧地躲开,往房间一角逃去。
视屏到这里,景泽阳一想到接下去的画面,就恨不得将画面关闭。
宁迦渡身体不好,在比赛最后的爆炸中又收伤昏迷。之后被警察传唤,又要寻找危险的意识体,一个人撑过这段时光。
现在,许光熙这混蛋还对他抱有变态的心思!
景泽阳越看越心疼,胸口压了大石般憋闷,忍不住握紧拳头。
但为了不遗漏线索,他只能让画面继续。
宁迦渡脚步无力,看上去在游戏里收的伤还没好,几步就被许光熙追上,正值壮年的男人比他强壮太多,一手扣住他肩膀把人拉到怀里。
视频里只能看到许光熙的脊背,但布料撕裂的声音尤为清晰,以及男人略带喘息的低语。
“你的身体只用来实验太浪费了,乖,听话,我不会亏待你。”
会场里有抽气声响起,大概人们也没想到许光熙竟能如此禽兽。
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好在宁迦渡奋力挣脱了,他膝盖狠狠击中对方关键部位,在对方倒地时,将一人高的花瓶砸碎在他身边。
刺耳的碎裂声穿透屏幕,让人心脏一抽。近在咫尺的许光熙也吓得直往后退。
宁迦渡没有半刻犹豫,捡起一块瓷片,抵到许光熙脖子边,声嘶力竭。“把光子存储器给我!快点!”
走廊里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听到动静,过来了。
许光熙痛苦得拧眉,一手捂住腿间,一手想推开瓷片。“来不及了,我,我下次给你,你不要报警。”
房间外面有人敲门。“许院长?你在里面吗?”
宁迦渡一动不动。
“我要开门了。”许光熙压低声音警告。“你不想我们这样被人看见吧。”
他点上光脑,威胁要远程开门。
一旦外面的人进来,看到这一幕就解释不清了。
宁迦渡迟疑了一瞬,他把瓷片又往前压了压,直到敲门声越加急促,才将瓷片扔到一旁。
“一天内交给我,不然我就报警!”他手心里已经是一捧鲜血,就这么不管不顾,脚步踉跄着开门走了出去。
沙沙——
画面到这里结束,屏幕被雪花点覆盖。一片寂静里,只能听见扰人心烦的杂声。
会场里,气氛沉重压抑,人们沉默着,就像暴雨前的海面。
他们为孤身对抗厄运的天才叹息,为之前的错怪而内疚悔恨,更为他所遭遇的一切而愤怒!
“曾经在游戏里,”景泽阳这时开口。“我劝宁迦渡离开游戏,但他拒绝了。
他说:‘外面不是我的世界。’”
“当时,我错怪他是NPC,现在我才明白,”
他看向许光熙,眼中翻腾着海一样深的怒意。
“因为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才无法回到这个世界!”
沉厚的声音滚雷般回荡在空中。
不知谁先吼了一嗓子。
“这个畜生!”
许光熙已经被一脚踹到地上。
人群的愤怒沸腾着,无数人一拥而上,咒骂与击打暴风雨一样落在他身上。
不用景泽阳动手,义愤填膺的人们已忍不住惩治罪恶。
混乱中,许光熙惨叫着,哀号求饶,但人们不予理会,就像他煽动民众审判景泽阳一样,他自己也被自己的恶行激起的公愤淹没。
还是主席台上的人出声,使他免于被活活打死。
梁执重大声道:“各位请冷静,他的罪行将由最高法庭定罪!现在打死他可就便宜他了!”
人们这才停手,让出一条路让荷枪实弹的士兵过来。
士兵将瘫软成一滩泥的男人架起来,要往外走时,景泽阳拦住他们。
“等等,这个家伙现在还不能走。”
他把许光熙扯起来呢。
“宁迦渡在哪里?后面发生了什么,现在就交待!”
--------------------
第78章
许光熙已经没有了科学精英的光环, 他的定制西服被扯掉了纽扣,腌菜一样皱皱巴巴挂在身上,用发油精心打理的发型乱成一缕一缕, 油腻地粘在额前,脸上是青紫和脏污。
他此时的模样几乎和一个疯子无异。
他的眼神也是飘忽麻木的, 在听到景泽阳的问话时,才抬起头来,陡然间爆出疯狂的恨意。
“宁迦渡,他去哪儿了,你想知道?好,好!你让他们松开我,我告诉你!”
审判厅里站满了人,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把守着出入口, 景泽阳不担心他逃跑。
他点头让士兵松开许光熙。
男人揉着手臂,眼神胡乱游走, 脚步也跌跌撞撞地移动。
“他,他来找过我。对对,就在他交了退学申请后。”他颠三倒四地说。
景泽阳耐住性子。“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怀疑这个男人已经被突然的变故逼疯了。那是他咎由自取。哪怕逼供他也要问出宁迦渡的下落。
在递交退学申请后, 现实世界里,再也没有人见过宁迦渡。之后关于他的消息, 就是数模所报警,称存有重要数据的设备被盗,而现场发现了宁迦渡的指纹。
老江已经找出了这个案子的档案, 所谓重要设备,就是那块禁锢了宁安之夫妇意识体的红色光子存储器。
难道宁迦渡真的偷走了它?之后他又去了哪里, 为什么也进入了万维之门?
这些疑问只有许光熙能解答。
“快说!”景泽阳厉声催促。他感到自己的耐心快耗尽了。
“啊——我做了什么?”许光熙拖长了声音, 身体转着圈乱晃, 好像已经神志不清,一会儿又突然想起来似的睁大眼。
“我还能做什么?他知道得太多,一旦报警我就完了。我只能把存储器给他。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
“哦对了,然后他想消灭里面的东西,用自己的光脑连接上存储器。哈哈!他真是太傻了!”
“什么意思?”景泽阳的神经开始绷紧。
“他怎么能毁灭创造他的人。说到底,他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他们赢了,他们借由他的光脑逃走了!顺便把他也带走了!”
“所以你看,我说得一点没错。是他促成了万维之门的诞生!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好似重锤击打着景泽阳的神经。
不!不对!不是这样!
脑中有个声音在提醒他。
但许光熙的下一句话彻底击碎了他的理智。
“至于他的身体,自然是在物尽其用之后再处理掉。有些可惜,毕竟美味极了。你尝过吗,景队?”
许光熙到底是个教授,用词不至于粗俗,但并不能粉饰他所说的丧心病狂的行为。
一时间,景泽阳只觉得血液直冲入大脑,在考虑他话中的真实性之前,身体已经行动。
毫不收劲的一记重拳将许光熙砸飞了出去,狠狠撞上他身后的仪器,鲜血溅在雪白的面板上。
“我艹你……!!”
愤怒使他的眼球充血,视野里一片红色。
“景队!”
“别动手!”
“别打死他了!”
几个人用尽全力才拉住他。
没人顾得上许光熙,他扶着机器,一寸一寸撑起身体,在一片混乱中向景泽阳勾了勾唇角。
这个阴森的笑容让景泽阳瞬间清醒,但已经来不及了。
许光熙向后一仰,身体落进了仪器中。
那是他准备用在景泽阳身上,实行引线计划的仪器,
“不!”景泽阳扑过去,仅仅晚了半秒,舱盖关上,机器启动。
透明舱盖下,许光熙近乎癫狂地笑起来。
很快,他眼中归于空洞,仿佛灵魂已经抽离。笑容凝固在他脸上,像一副面具。
他在撒谎!只为了激怒他!
景泽阳无比懊恼地意识到。
空的药瓶被扔进垃圾桶,景泽阳坐在沙发上,双手插入头发,紧闭的眼下是浓重的乌青。
此时午夜刚过,夏夜的闷热里,湿冷的雨滴穿过敞开的窗户,肆无忌惮地打在他只着单衣的身上。
距离许光熙逃入万维之门已经过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来,他几乎是靠着助眠药物才能勉强入睡。而今天,药物也不起作用,他头疼欲裂。
许光熙最后示威的笑容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这个混蛋不惜舍弃身体,逃到了一个没人能追踪的地方。关于宁迦渡的所有线索就此中断。
以宁迦渡的性子,他就算没有办法第二天再找许光熙,也一定不会拖太久,可他们翻遍了当年的监控,走访了所有相关人员,甚至把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掘地三尺,也没有宁迦渡的哪怕一丝踪迹。
他就像消失了一样。
一开始,梁执重发动军警帮忙,许多民众也热心提供线索,但随着时间过去,所有的可能被逐个排除,人们逐渐绝望。梁执重也有别的事要忙:“万维之门”吞噬人的速度不知为何减缓许多,他全力协调新的科研骨干升级“潜望”系统,脱不开身。
所以,现在,除了几个老友和景泽阳的队员们,真正的调查已经暂停。
不安的阴云在景泽阳心中扩散。
就像他们搜查许光熙的别墅后一无所获地出来时,老江说的。“先有个心理准备,宁迦渡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老刑警经验丰富,杀人后毁尸灭迹的案子看的多了。顶级刑侦专家都找不到尸体的,也多了去了。没有九成的把握,他不会说丧气话。
但景泽阳偏就不信邪。别说一个月,一年,十年他都要找下去。
雨滴打在铺满资料的茶几上,沾湿了几张纸页。景泽阳把纸张收起来,摞好放到一边
这些是五年前中研院的平面图和照片。
这几年盖了几栋新楼,院区重新规划,布局全都变了。为了看起来更直观,景泽阳打印了所有建筑结构图和地图。
景泽阳一边收拾,一边无意识地用光脑从网络上查找新闻。五年前那段时间里所有关于中研院的新闻动态,哪怕细枝末节,他都已经搜索了无数次,生怕错过什么。
但今晚,或许是因为太过疲劳,他输入关键字时不那么严谨,一下子,很多难辨真假的小道消息也涌入脑中。
八卦,搞笑视频,甚至失物招领和表白墙一类的琐碎信息堆满了浏览界面。景泽阳不耐烦地全选,打算全部删除。
却被一张不起眼的照片吸引目光。
黑影幢幢的房间里,一张脸悬浮在半空。
不知哪来的惨白的光打在他弯起的双眼间,显得隐匿在黑暗中的嘴正发出诡异的笑声。
配的标题是【救命,在西实楼负二层看到死去的学长了!!】
典型的标题党,学生论坛里屡见不鲜。况且这种程度的合成恐怖图片,景泽阳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可他想起了什么,在手上一叠地图里翻找起来。
很快,他抽出一张纸,目光飞速划过纸页,落在一点。
没错,这座楼他有印象。
六十多年前盖的综合实验楼,五年前就被新楼取代,改为库房。他们从十几层一层一层搜索到负一层,却完全没发现还有个负二层。
不仅院方的陪同人员,就连这幅西实楼的建筑结构图里都没有负二层!
除非有人故意改了图纸!为了隐藏什么!
希望如星火复燃,景泽阳攥紧纸张,点开标题。
但里面的内容给他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叙述者全文渲染遇鬼的恐慌,一个字也没再提楼层,看起来就好像标题的负二层是不小心打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