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唠的胖子不再聊怎么制作蓝色眼影,回头问:“你要找他?”
“对,尽快。”
“哦…”胖子猜测,这名身手不凡的解救者进入游戏就是为了找人。帮助解救者,自己说不定也有被解救的机会。
他诚恳道:“那要看运气。我也就见过一次。”
双胞胎:“我俩一次也没见过。”
胖子:“他很少出现,发布规则也是用光脑。”
“规则?”
“喏,就是这个。”胖子打开自己的光脑。虚拟屏幕上显示出一行字。
【绝对不要开门!】
“这是最基本的规则。日常提醒。”胖子卖力地解说。
“除此之外,因为副本融合,所以,不开门,也总有其他副本直接融进这里。这时候,其他副本里的东西,还有游戏规则就会和这里的重叠。
你看到的发光的蓝花就是例子,当然,来得最多的是各种怪物。
比如,目前的威胁是这些。”
他指着屏幕上的小标题。
【一、荆棘枝条】
【二、食人变异兽】
每一个标题后是难度等级和注意事项。
“每天的规则都不一样,那个人会提前预警。然后,他就会破坏这些闯进来的副本,预警也就消失。但总有新的融合进来,他再一个个解决掉。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他救世主了吧。他一个人做了这一切!他正在摧毁游戏!”
“你看,他很忙的,你找不到他,除非,”胖子做了一个害怕的表情。“这个副本出大问题了!”
“明白了。”景泽阳点点头,指向前方。“这种,算大问题吗?”
“什么?”胖子扭头的功夫,开车的杰米已经尖叫起来,接着是杰基。
车子前进的方向上,突然垂直升起了一条马路!
柏油路面上的黄色标识线清清楚楚,两边停的车也稳稳当当,就像马路从地面竖起来了一样。
杰基飞速调转车头,避开撞上路面的危险,但很快,他们发现,不止路面变形,整个城市正在翻转。
马路两侧的楼房一起向着他们倾倒下来,就像城市正以他们的路线为中轴线,在折叠。
车子在交错的楼房间穿过,勉强躲过撞击。但空间又发生新的折叠。
建筑,道路,甚至河流,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挤压过来。
“法克,我分不清方向了!”杰基大喊。
当河流出现在头顶,马路绕成筒状,方向已经不存在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避免撞毁。
“规则里没说这个啊!”胖子快要崩溃。“这副本针对我们是吧!”
可不就是针对他这个解救者。
“向右!”景泽阳是车里唯一还算镇静的,“再向上,全速冲过去!”
车子从倒立的摩天轮下方穿过,但杰基没胆踩死油门,速度不够快,河流明晃晃横过来,拦在前方,再要后退,通路已经被高楼堵死。
他们眼睁睁看着钢筋水泥向他们碾压过来。
“啊——”
就在这时,一道绿光自上而下,扫过整个空间。
所有动荡顷刻停止。
“他来了!”原本缩成一团的胖子兴奋起来。“绿光就说明是他来了。我说过吧,有事他真的会来!”
景泽阳顺着绿光看去,已经停止的摩天轮的一根悬臂上,坐着一个人。
空间的静止仿佛连时间都停顿了。
那个人就那样安静地坐着,好似和这错乱的空间没有关系,一边把玩着掌心中的绿光,一边静静享受着撩起他发丝的微风和亲吻他肩头的日光。
逆着那光,景泽阳看不清他的面孔,但心脏却不可抑制地加速鼓动。
宁迦渡!是他,除了他还能是谁呢!
而那个人似乎也发现了他,向这边抬起了头。
他愿意见我了。景泽阳想。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但他已经迫不及待要飞过去。
但这份狂喜没持续多久。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上方的悬臂落下,身姿矫健,哪怕在百米高空,也丝毫不畏惧一般,闲庭信步走到宁迦渡身边。
他一身黑色宽松运动衣,一把磁能枪斜挎在身后,兜帽拉到了额头下方,同样看不清面容。
“那是谁?”不知是哪个双胞胎问。
“听说他有个保护者。”胖子小声说,他似乎有很多小道消息。
“哦不,这看起来不像是保护者…”
男人的到来吸引走了那个人的目光,他们很自然地对视。
然后,他弯下腰,在对方迎接的唇瓣上,落下了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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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不算重逢,他们已经重逢了。(狗头)(捂住多说的嘴)(逃跑)
夕阳来得那么突然, 泼天的霞光将两人的身影镀上金边。
这是一个非常日常的,蜻蜓点水般的吻。两人之间显然已发生过无数次。
摩天轮缓慢旋转,半落西方的金红晚霞成为烘托他们的浪漫侧光, 也照亮了坐着的人的脸庞。
景泽阳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凝滞在身体里,方才热切的鼓动骤然冷寂。
他痛恨自己绝佳的视力, 因为他无法欺骗自己那不是宁迦渡。
他能看见,那张被日光融上暖意的俊美容颜,柔顺的淡色发丝拂过额头,还有半躲在睫毛后,温柔而迷离的浅金色双眸。
那样熟悉的精致的五官,却一改往常的清冷疏离,是他极少见过的多情,甚至唇上还有一点性感湿润的光泽。
湿润来自哪里自不必说。
他阴沉的利刃一样的目光落到那个黑衣男子身上。
男人的脸依然藏在兜帽的阴影里, 似乎察觉到他极不友好的注视,抬头冲这边看了一眼。
对视的瞬间, 景泽阳肌肉绷紧,愤怒使他像拉满的弓弦,目光似急出的箭矢, 直刺向对方。
然而,男人只轻飘飘扫了他一眼, 像看一棵树或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四两拨千斤般的轻松。
然后,他指节挑起宁迦渡的下巴, 突然低下头,以一种绝对占有的狂气, 吻住了他。
这个姿势巧妙地遮住了宁迦渡, 又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两人间的热烈。
“哦哦!”士兵们发出惊叹声。
景泽阳蓦地攥紧十指。
这混蛋!他是在向他宣示主权!
景泽阳只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但实际上只有几秒,亲吻就结束了。
男人珍视地捧着宁迦渡的脸,对他说了什么。青年面色潮红,扶着他的手站起身,任他揽住腰身。
男子身材高大,轻而易举抱起宁迦渡,一跃而下,准确地落在下方经过的摩天轮轿厢边。
轿厢门打开,露出其后绿色光线织成的通道。他们从容不迫,消失在绿光中。
只留空荡荡的摩天轮,在夕阳下兀自缓慢旋转。
自始至终,宁迦渡都没往这个方向看一眼。
“哇哦……”
不知谁发出一声赞叹。
警车里的几人这时才从刚才的震撼中缓过劲来。
“他真美。”
“是啊……”
双胞胎们露出了和胖子如出一辙的梦幻表情。
“我告诉过你们!对吧!对吧!”胖子向两人消失的方向举起双手,激动地抖动着。“他美得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你们明白吗?”
“是的是的,他在发光。”
“天使一样。”
双胞胎赞同地点头。
“不过那个黑衣服是谁?是他的爱人吗?”
“当然是,你没看见他们接吻了吗?”
“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车厢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又是羡慕又是感叹。
景泽阳听着,脸色越来越黑,几乎把座位扶手捏碎。
他知道那个家伙是谁。
他早就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宁迦渡口中相知相伴的男朋友,小“家”里那间和自己风格相似的房间的主人,还有,自己被宁迦渡推出死亡列车副本时,迎接宁迦渡的那个身影。
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宁迦渡不断地拒绝他。
他早就想会一会这个家伙,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
景泽阳不由气到想笑。
这一定是宁迦渡安排的表演,要他亲眼见到这个所谓的“爱人”,表示他早已不再痴迷于他,更不会答应和他一起对抗游戏。
他要他死心,知难而退,不再靠近。
他会上当才怪!
和景泽阳之前猜想的一分不差。
这个人哪怕遮住脸,掩饰了身材,但姿态举止,乃至性格是改变不了的。
景泽阳看的分分明明:
这就是他的复制人!
宁迦渡像复制小黑狗一样,在数字世界里复制出的一个“景泽阳”。
不过是个陪伴的物件罢了。
回想刚才那个霸道的吻。
是赤.裸.裸的宣誓主权,向他挑衅!
这个复制人如果不是复制的太准确,就是有了独立的意识。
想霸占小宁?做梦!
下次他要一枪爆了那家伙的脑袋!
汹涌的国粹在景泽阳脑中奔腾而过,他阴狠狠地抚过龙息,眼中聚起杀意。
三个兵油子还在激烈讨论着刚才的情景,话题已经转到了怎么才能再次见到那俩人。
没有人注意他的异样。
除了一个人。
中学生从刚才起就偷偷往后缩,本来挤挤挨挨的座位都被他缩出了空隙。
景泽阳:……
躲什么?没见过大人生气吗?
算了,他也不想太凶吓到小朋友。
他深吸一口气,收拾起情绪,放下枪。
可没想到,他刚转头,就看见对方吓了一跳似的,直直地看着他。
不止是害怕,更多的是惊讶。
那双冷灰色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的惊讶都要满溢出来。
但是微妙地,还有一些别的情绪,和孩子对陌生人的害怕又不太一样。
景泽阳说不出区别,直觉让他仔细多看了少年几眼。
但少年快速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了窗外。
只有胡乱拨弄校服拉链头的手指泄露了他的不安。
那手指纤细,皮肤细嫩,和理着寸头的运动型小男生形象不太一致。
景泽阳皱了皱眉,男生这个动作让他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异样感。
他想到了什么,没再说话。
在那二人离开后,折叠的城市开始慢慢展开,逐渐恢复原样。
大楼的玻璃墙面旋转着,将夕阳的灿烂放射到车内,一道道光柱直晃人眼。
“天快黑了,”胖子抽出一副墨镜递给开车的杰米。“今天收获不错,回营地。”
一路无话。
车辆很快到了地方,从空中落下。
景泽阳看见那熟悉的建筑,不禁有些惊讶。
这里不就是他曾就读的学校——庆城二中。
砖红色的外墙,颇有现代感的几何状教学楼,还有市内最大的户外场地。——一个标准的足球场和三十多块各类球场。
不过现在,所有这些都被一个半透明的淡绿色光罩整个罩住。
他们的警车直接开进了光罩。通过时一条耀眼的绿色光线沿着每一个人的身体扫描,像是确认身份。
人类活动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景泽阳从空中往下看,学校里人来人往。热闹程度堪比集市,与外面冷清的街道形成鲜明对比。
这些人穿着各种形制颜色的军装,有不同的肤色,操不同的语言。
他们大部分集中在足球场上。
而绿茵球场上,已经扎上了数十来顶各色各样,大小不一的帐篷,像成片的蘑菇。
杰米将车停在正中央最大的一顶土黄色帐篷前。
“欢迎来到营地!”胖子红光焕发,对后座的两人说。“在这里,只要不乱开门,你们绝对安全。”
他指指头顶。“这个东西是那个人做的,没有怪物能突破它。走吧!”
他们一下车,人群就围了上来。
“哦上帝,解救者!”
“是解救者!”
“我们多久没见到活的解救者了!”
景泽阳人高马大,一身半紧身黑色作战服彰显出身份。
再加上雕像般完美的身材,荷尔蒙点满的俊朗五官。在这群军人中也是极醒目的存在。
一群女人推开人群,走了过来。
“杰基,我们的花儿呢?”为首的女人一身和双胞胎一样的军服,扛着把脉冲枪,大大咧咧,在看见景泽阳时,夸张地“哦”了一声。
“你们竟然找到了解救者!”她涂了蓝色眼影的眼睛上下打量景泽阳,一把推开面前的中学生,腰肢摇摆地靠了上来,还风情万种地撩了撩红色卷发。
“嘿,酷哥,你叫什么名字?”
景泽阳的表情确实冷酷得可以。
这支部队军纪之混乱,他简直看不下去。
胖子插了过来。“行了,收收你的口水吧,波姬。我要先带他去见蒙德里安将军。”
大约是喧哗声太大,旁边帐篷里适时走出一个传令兵。
“将军叫你们进去。”
就几步路,胖子争分夺秒地给景泽阳八卦。
“将军是进来的军队里军衔最高的,这个副本里所有的军队都听他的。别惹到他,他是个火药桶。”
事实上,蒙德里安少将的外表更像一杆随时会开火的枪。
他四十来岁,又高又瘦,棕红色的脸颊凹陷,两撇精致小胡子和锋利的眼神,看上去像是要评判这世界上所有的事物。
好在,面对比他年轻许多的解救者时,还算彬彬有礼。
他听完一行人的经历,在听到宁迦渡的出现时,眉毛高高挑起,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景泽阳将光脑里,有多国政府认可的调令递交给他,请求他帮助找人时,他只淡淡扫了一眼,然后将电子调令关闭。
“或许,我们该好好聊一聊有关你要找的这个人。”
他背靠椅背,手指交叉在桌前。
景泽阳看这架势,便明白过来,这位少将不会轻易配合。
似乎他对宁迦渡有什么意见。
正好,他也需要让所有之前进入游戏,还不知道现实世界发生什么的人,了解关于宁迦渡的情况。
蒙德里安摆摆手,士兵过来,让胖子三人组和中学生出去。
景泽阳看过去。
男生安静地垂着眼,他似乎一直是这么安静。但这时却有一点沮丧似的。
这个孩子有些特别,在最危险的时候他都不哭不闹,不多说一句,所有的情绪都含蓄地藏在眼睛里。
有一种清冷的倔强。
景泽阳拦住士兵。
“他们不用走。”他看着男孩,注视着他的眼睛。
“接下去说的话,所有人都应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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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下一章真正见面啦,决定了,来个刺激的
说实在的, 蒙德里安让所有人出去,是因为接下来的对话可能会让这位解救者难堪。
不过,如果解救者本人都不在意, 他当然无所谓。
士兵退到一旁,兵油子三人组带着熊熊的八卦之心, 看好戏似的走回来,站到一边。
至于中学生,景泽阳没有放过他的任何一丝表情。
他眉眼低垂,轻收着下唇,消沉又不安地低着头。看得出来,他并不乐意留在帐篷里,像个即将在全班面前被批评的好学生一样,手指依旧揪着校服的拉链头。
感受到他的视线, 少年抬起头。
景泽阳的眼睛幽暗深邃,沉默着看人的时候, 就有一种极强的穿透力和压迫感,让被注视的人感到无所遁形。
少年只与他对视一秒,就眼神闪烁, 匆匆移开目光,但很快又抬起头, 倔强地掩饰着,走到离他最远的地方。
这副模样实在有些眼熟。
景泽阳脑中闪过一幅画面。
挥汗如雨的球场上,他撩起球服下摆擦汗, 不经意对上一双闪烁的眼眸。
那个人站在场边,校服拉链拉到了下巴, 不知道已悄摸摸看了多久, 被他抓包时正嘴巴张成O型, 目不转睛地瞧他的腹肌。
他咧嘴一笑,假装擦额头的汗,很大方地,直接将衣服掀到胸口。
那人一下子睁大眼,伸手捂住嘴。然后,才发现他故意挑逗的含笑的目光,整个人僵住,接着,像只受惊的猫一样,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一只手还死死扯着拉链头。
“解救者,”蒙德里安的声音将他拉出回忆。“听见我说的了吗?”
景泽阳扭过头。
对方的态度令人不快。他自我介绍:“景泽阳,华国特装部队中尉军官。”
“随便。”蒙德里安赶苍蝇一样挥了下手。“你可以离开了。关于找人这件事,我不会提供任何帮助。”
他声音轻慢,语气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事情果然没有那么顺利。景泽阳倒也不在意,平静道:
“这份多国联合签署的调令里,也有你们国家的署名。作为军人,你必须服从命令。”
“如果我拒绝呢?”
“那就告诉我合理的原因。”
“因为这是个愚蠢的命令!”蒙德里安语速极快地说。
“你们华国有句古话。'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我不是盲目服从命令的军人。我有自己的判断。”
“将所有人的命运压在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身上,这种愚蠢的想法究竟是哪个白痴想出来的!”
他手指重重点在桌上,看上去已有些不耐烦。
一边的胖子冲景泽阳疯狂使眼色。——别招惹他,走吧。
景泽阳只当没看见,语气心平气和,却很是坚定。
“他的来历已经经过深入的调查和研究。调令里说得很清楚,或许,你应该仔细看看。
并且,这个人正在保护你,和这里所有的人。还是说,你一边受人帮助,一边还诋毁他?”
蒙德里安将头歪向一侧。
“好吧,如果你想在这里和我说这些废话,那么我们就好好聊一聊。”
他坐直了些。“在我被带进游戏之前,我就知道你们华国有这么一个人物。他绝顶聪明,成就斐然。然而我碰巧知道,他的品行与才智正相反。”
“他被指控谋杀父母!
他个性孤僻,厌学厌世,以至于学业半途而废!
他毁了自己的人生,又把主意打到偷盗上,靠偷学校的设备赚钱!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说一句,兵油子三人组就发出一声惊讶的抽气声,面面相觑。话音落下,帐篷里反倒只余安静,连呼吸都止息了,气氛无比紧绷。
景泽阳注意到,中学生的脸色也晦暗到极点,收紧的唇线微微颤抖,仿佛被利剑一样的字眼批判的人就是他。
观察到这里,景泽阳心里几乎已经肯定了。
“你们确实调查了这个人,但迫于形势,只能寻求他的帮助。”见景泽阳没否认也不惊讶,蒙德里安继续道。“但我拒绝!我不会和卑劣的人渣合作,我也不相信,他能拯救世界!”
他靠回椅背,
“行了,你知道我的理由了。在我叫人把你赶走前,走吧!”
但景泽阳没走,非但没走,还反问。
“所以,你是打算等死吗?”
双胞胎再次发出抽气声,胖子使眼色使得眼皮子都要抽筋了。
这人不要命了吗!把火药桶当烟火来点?
蒙德里安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头一次认真看这个解救者。
年轻人身姿笔挺,不卑不亢,眼睛里有着异乎常人的不服输的韧劲,和超出年龄的沉稳坚毅。
蒙德里安很少被人这样挑衅,他本身高级将领的威严,加上名声在外的火爆脾气和战绩,即使平级的同僚与他说话,都要斟酌语气。
而这个年轻人够有勇气,说话一针见血,就像二十年前的他。
蒙德里安意外地没有发作。
“我确实没打算活着回去。我是坚定的断网派,我的家人被带进来时就是,现在也一样。”
这是一个勇于为理想现身的强硬的军人。
景泽阳点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关于那个人的消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你在挑战我的耐心。”蒙德里安皱起眉头,语速堪比机关枪。“我儿子,他是中研院许光熙教授的研究生。而宁迦渡就在那上学。行了,滚吧!”
这样就解释通了。许光熙不知散布了多少谎言。
士兵走上来要拉人,但景泽阳先一步用光脑投放出一份文件。
是最高法院对许光熙的审判报告。
帐篷壁成了屏幕,每一个字都黑白分明。
违禁实验,学术造假,人身侵害等等罪行,罗列得清清楚楚,撞入所有人眼中。
景泽阳严肃道:“你说的品德与才智正相反的人,是他!”
蒙德里安看着文件,表情从震惊到质疑,他甚至笑了笑。
“不,不可能,这是伪造的!我的儿子对他十分推崇,他是享誉世界的科学家,怎么会做这种事。我应该以污蔑罪把你抓起来!”
景泽阳二话不说,调出审判现场的视频记录。
人证,物证齐全,在最高等级的审判庭,全球直播的情况下,许光熙从学界领袖到人人喊打的罪犯,最终畏罪自杀,抛弃身体,意识逃进虚拟世界。
包括与之相关的宁迦渡的经历,也从侧面反应出来。
无数曾被抓进游戏的人被他拯救,人们的呼喊是最不可能作伪的证据。
“这是你进入游戏后发生的事,很幸运也很及时,我们揭穿了谎言。”景泽阳说。
看到这里,事实已经再清楚不过。
兵油子三人组互相点头,为这个反转而激奋。
中学生一言不发,看着视频,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蒙德里安眉头越锁越紧,当坚信不疑的事被推翻,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抗拒,甚至恼羞成怒。
他猛地起身,指着帐篷的门。“够了,出去!”
但下一刻,他像发现什么,扑到正在投影的画面上。
“约克!我的孩子!他不是在游戏里吗?他出来了!?”
画面里,一个穿白大褂的青年正和义愤填膺的人们一起呼喊。
“是宁迦渡救了我,我们都被许光熙骗了!”
“宁迦渡才是能摧毁游戏的人!!”
这个画面出现在这个时候,并不是巧合。
景泽阳用超级光脑,在几秒内查询到蒙德里安的儿子的资料,并用人脸识别在录像中定位出来。
“你相信你的儿子,对吗?”景泽阳放缓语气。
亲情胜过雄辩,本以为已死去的孩子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少将那像石头一样冷硬的外壳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鼻尖抽动,拳头握紧又松开,但毕竟是军人,几分钟后,他转身面对景泽阳时,已然平静许多。
“谢谢你让我看清事实。景…”
“景泽阳。”
“是的,景泽阳中尉。我和我的军队将全力配合你找到他。”
景泽阳笑着与对方握手:“事实上,我希望你们找的,是另一个人。——许光熙。”
“对,他别想逃脱惩罚!”蒙德里安愤怒道。
景泽阳:“还有,刚才的审判书和视频,请发到每一个人的光脑里,所有人都该知道真相。”
从帐篷里出来,景泽阳刚想拉住中学生,就被胖子三人组堵住了。
他们一个劲地表示惊讶和感谢,带着继续八卦的热情邀请景泽阳同住一个帐篷。
等摆脱他们,中学生早就不知去哪儿了。
不过不急,他会回来的。景泽阳想着,在曾经熟悉的操场上信步穿行。
此时已经是晚餐时间,操场上空的探照灯全部打开,扫描的绿光也不时闪烁,陆续有各色货车穿过屏障,回到营地。
每到一辆,人们就聚拢过去,热热闹闹,但有条不紊地分配物资。
解救者到哪里都受人欢迎,不时有人和景泽阳打招呼,将罐头食物塞到他手里。
他抱了远超过一顿饭的量,还是没发现中学生,倒是远远看见那个红头发的女人向他走来。
他立刻转身,远离喧闹的操场,熟门熟路拐进教学楼,直接上了顶层天台。
好在天台的门没关。
被屏障染绿的月光下,几何状外墙颇有艺术感地刺向天空。景泽阳挑了个可以俯瞰操场的位置,靠着墙坐上围栏,独占这一片静谧的空间。
不知哪里的门被风吹动,有脚步声从天台另一边过来。
景泽阳转头,看见一个穿蓝白色校服的身影。
最想见的人就这样轻易地闯进他的空间,他嘴角上挑,含笑看他一步步走过来。
少年手里端着个一次性餐盘,走到近前,有些害羞地递给他。
“这是给你的,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盘子里是一块只有手指头大小的奶油蛋糕。
“因为人太多,所以我只分到这一点。”少年解释,“一口就吃了,所以也没拿叉子。”
他的言语里暗示着什么,景泽阳敏锐地捕捉到。
“没事,我这有,我们分着吃。”他不紧不慢,拆出罐头水果配的叉子。
“我不吃,你一口吃了吧。”少年不知为何,有些着急。
但景泽阳已经切开了小蛋糕。
白色奶油里,绿色电弧噼里啪啦闪烁了几下,消失了。
那是一小段退出游戏的代码!
景泽阳上次吃到时,是巧克力味的。
啪!盘子摔在地上。
中学生转身就要跑,被一把拽住胳膊。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再站稳时,整个人已经被牢牢困住。
背后贴着冰冷的墙砖,身前是滚烫的坚实的胸膛。
景泽阳将他紧紧压在墙上,双臂像铁钳一样箍住他的腰身,灼热的呼吸洒在他耳边。
“变回来!”男人低沉的充满威胁性的声音闯入耳道。
“不然,我就这样亲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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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迦渡经过伪装的灰色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被景泽阳抵在墙上, 被他的气息包围,身体被禁锢,整个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