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那个冷美人死对头—— by钺吟
钺吟  发于:2024年0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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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图片里的“鬼”与宁迦渡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是个因攒不出论文而无法毕业的研究生,熬夜做实验时猝死。死亡时间在宁迦渡高中毕业之前。
那时DW比赛刚结束不久,宁迦渡都还没进入中研院。
他无力地放下纸,觉得头又疼了起来。
关闭搜索后,雨滴的滴答声在静谧里格外刺耳,像敲打头颅。
景泽阳就这么坐了几分钟,突然,他站起身,随手拎起件外套,推门而出。
从他住的中研院招待所到西实楼,走路也就十分钟。反正睡不着,不如去看看究竟有没有负二层。
不一会,景泽阳来到目的地。
作为存放报废器材的地方,西实楼破旧得恰如其分。
午夜的废楼阴气森森,湿冷随着雨水渗透,濡湿了霉味的空气。
景泽阳打开手电,踏过大厅的积灰,锈迹斑斑的电梯间,走楼梯下到地下一层。
脚步声在看似没有尽头的长走廊里回荡,走廊两边的门半开着,仿佛有人在其后窥探。黑暗里照出的每一片斑驳都像人影,没有来处的风里夹着低语,吹在脖颈上,死人手一样凉嗖嗖得。
景泽阳不禁生出几分闯入惊悚副本的熟悉感。
他没有顾盼回头,径直往前走。
快走到头,果然,没有下去的楼梯,没有负二楼。
像是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内,他甚至没觉得失落。
可随着离尽头越近,先是墙壁断开,接着一条狭窄不起眼的楼梯显现出来。
它直通地下,终点是一扇挂了锁的小门。
所以,真的有负二层!
景泽阳的心跳止不住加快。
如果中研院还有哪里没搜过,那就只剩这里!
后背蹿上麻意,景泽阳几乎是屏住呼吸走向小门。
门上的锁是老旧款式,物理锁芯,聊胜于无地徒撑门面,比起精密的生物信息识别锁,反倒更加安全。
就像明晃晃告诉来人,这里面没啥可偷的。
景泽阳只用力一掰,锈蚀的锁头就断了下来。
他抬手推门,门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声,露出其后黑洞洞的房间。
就在这时,
“唉……”
房间深处,传来了一声异常清晰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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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怨的气音在午夜的废弃实验楼中响起, 让人头皮发麻。
若是联想到那则闹鬼的帖子,一般人这种时候就会惊声尖叫,落荒而逃。
但景泽阳只是皱了皱眉头。
作为纯粹的唯物主义者, 亡灵什么的都是装神弄鬼的把戏。“万维之门”里能活活吓死玩家的异灵副本,他一脸不耐烦, 上去就把NPC爆头。
此时,听到这一声明显不是宁迦渡的叹息声,他更加烦躁。
没什么能挡住他找到小宁。无论神鬼!
西实楼已经成了堆放废旧仪器和实验材料的库房。这个神秘的负二层也一样。
景泽阳将强光手电往门内照去,看到一整层开阔的楼层。在原有的承重墙和立柱之间,满满地填塞着各种柜子,箱子,和仪器。
被禁闭多年的空气浑浊粘滞,光线都像照进雾里。景泽阳眉弓下压, 迈进门。
他在墙上找到电灯开关,但按下没有反应, 灯已经坏了。他只能靠手电照明,沿着堆放时留下的空隙穿行,目光四下搜寻。
他一直坚信宁迦渡还活着, 是因为许光熙渴望得到他惊人的智商和完美的外形。这个变态可能将人囚禁在某个隐秘的地方,或者用全息舱困住他。
然而这里没有通电, 布满灰尘,实在不适合藏人,倒更适合藏尸。
景泽阳咬着牙, 在一座一人高的立方体前停下,抬手要扯开蒙在上面的黑布。
就在这时, “唉……”
又是一声叹息。
他快速回头, 后方是同样的一排被黑布蒙住的立方体。
什么异常也没有。
让他叹去。
景泽阳不再理会, 转身的同时一把扯下黑布。目光慢一步转回,在看到眼前的东西时,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他面前赫然立着一个人。
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和身体,爆突的眼珠从发丝间直勾勾地盯着他。距离不过两三公分。
景泽阳只愕然了一秒,但肯定这不是宁迦渡时,本就没怎么害怕的他只觉得冒火。
谁把这玩意儿放在这!
人冷静时就不容易被蒙骗。一眼看到玻璃反光,他就知道,这只是个标本。
西实楼是综合试验楼。生命科学实验室和数子建模实验室都曾在这个楼里。有医学标本也是正常。
他又扯下更多黑布。一排排玻璃柜露了出来,各色尸体漂浮在防腐液体中,数十双鼓胀的眼睛包围着他。
这场景显然让人极为不适。但景泽阳不在乎。确认过都不是要找的人后,他又换了个方向,后背大喇喇对着尸体。
没走几步,他就停住了脚步。
身后传来了低低的女人的哭泣声,夹杂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轻声细语。
诈尸了这是?
景泽阳面无表情地回头,那些声音一瞬间全数消失。
尸体依旧静静悬浮。
他扭头继续走,哭泣声再次响起。
景泽阳额角抽动。
他本来就因为找人而焦灼,还在这里碰到个装神弄鬼的东西。
不过换句话说,装神弄鬼难道是为了隐藏什么?
景泽阳不再回头,任那些声音凄凄惨惨,从四面八方响起。举起手,脑中命令:“寻找声源。”
超级光脑应声而动,在面前打出一个光屏。
屏幕上显示出声音传播的路径。由此一眼能看出,虽然声音多而杂,但都是靠堆叠的物件将声波叠加反射。
真正的声源只有一个。
景泽阳抬腿向那处走去。
那是个靠近承重墙的角落,堆积了一大片黑乎乎的暗影。
在他走近时,背后的声音一起哑火。
可见找对了地方。
他冷笑了一声。
却在这时,从那片暗影中“扑”地亮起了一团幽蓝萤火。一个男人出现在火中。
他低着头,看不见脸,只露出上半身,也没有腿,就这么悬浮在半空。
从微肿的身形看,似乎就是帖子里说的那个猝死的研究生,朱春池。
景泽阳观察着火苗和人形,一时倒也看不出从何而来。
这时,那人徐徐转过身,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房间里响起阴森的笑声。
若换了别人,早尖叫着逃跑了,但景泽阳没跑,反而径直走了过去,穿过鬼魂。
不过是裸眼3D投影罢了。
他走到暗影近前,看见数台大型的机器堆叠在一起,彼此间连着密密麻麻的数据线。
出现鬼魂的位置正对着一块嵌在机器里的屏幕。
景泽阳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屏幕上方的隐藏式摄像头。
强光手电直接怼着镜头,命令。
“出来。”
不一会,鬼魂消失,屏幕缓缓亮起。
扮鬼的男人缩头缩脑出现在画面里。他这次有脸了,面孔虚浮,眼底乌青,背景是昏暗的实验室。
正是那个猝死的研究生。
只是他为什么在仪器里,难道也被上传了意识?
研究生紧张地把手放在桌子中间一个红色按钮上,小心翼翼觑着景泽阳的脸色,一边不安地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什么。
这种人,景泽阳审讯NPC时遇到不少。胆小怕事还作恶,都是背后有人。诓一诓吓一吓就什么都说了。
他抱着胳膊,语气阴沉:“别找了,他没来。”
男人果然信了,松了口气,“怪不得你不怕,原来是许院长叫你来的。”
果然和许光熙有关!他找对地方了!
景泽阳暗暗叫好。
只是直接问,这人不一定配合。
他继续诓:“最近有没有什么情况?”
“一切正常。”朱春池清澈而愚蠢的眼睛里满是讨好,指着身后实验室一样的房间。“我哪里也没去,一直在这里看着。有人来,我就把他们吓跑。不过都没人来。”
“那就好。我是来带人走的,他在哪?”
“啊?哪个人?”朱春池眨眨眼。“是那个超好看的男生吗?”
“对。”景泽阳尽量稳住嗓音,太过激动他心跳都加速了。
朱春池下一句却是当头一棒。“我不知道他在哪?但肯定不在这。许院长没跟你说吗?”
刚生出的希望一下子被打碎,景泽阳脑中一片虚浮,不死心地说:“他说他忘了,但你知道。”
也许是他的脸色太可怕,朱春池往后缩了缩,小声嘀咕。
“这才过几天,怎么能就忘了呢?”
几天?景泽阳注意到他话里怪异的地方。事情已经过去五年,许光熙也死了有一个月了,怎么可能才几天。
但朱春池已经警觉。“不对呀,你不是许院长派来的!”
屏幕唰地一下变黑,景泽阳手拍上机器时,他已经不见了。
不能断在这最后一步!
景泽阳手指压在机器电源上,恶狠狠地:“许光熙死了,他保不了你。再不出来,我就关机断电,你永远别想出来!”
大约是被吓到了,那人再出现时,是躲在桌子底下,只露出两个眼睛。
他哭唧唧地:“你,你是谁啊?”
景泽阳表明身份后,事情一下子好办了。
朱春池几乎是眼含热泪,把自己的遭遇讲了一遍。
原来他有一次熬夜做实验时睡着了,醒来就看到许光熙出现在桌上显示器里。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上传进机器,周围的环境又和现实中的实验室一模一样。所以,当许院长让他帮忙时,他一口答应下来。
所谓帮忙就是看住这个房间,有任何异样就按桌面上的报警器。而房间也全部断网,锁门。不能和外界联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几个小时后,许光熙和一个青年一起出现在屏幕里。
“你看吧,这就是那天的录像。我偷偷录下来的。”朱春池哭丧着脸说。“我配合调查,你们能不能救我出去?我已经被关了十几天了。”
岂止十几天,已经五年了。时间在他那里变慢了许多。景泽阳猜测是许光熙为了蒙骗他看守这里,故意改了机器里的时间。
景泽阳没忍心直说他的身体早已经被火化了,那人从他的沉默里也明白了什么,黯然地点了点头。本来就是老实巴交的学生,没说什么,把视频播放到屏幕。
摄像头画质清晰,宁迦渡熟悉的身影出现时,景泽阳屏住了呼吸。
青年漂亮的面容依旧冷淡无波,但景泽阳能看出他的警惕。许光熙站在他旁边,正在说话。
“为什么一定要销毁他们的意识呢?他们又跑不了。”
是在说宁安之夫妇。
“他们在光子存储器里无处可去,在这台超算计里,除了为我工作,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哪里也逃不了。机器已经断网,加上三重防火墙,还有这个。”
宁迦渡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看过来。“小朱,有任何异常吗?”
朱春池:“没有,许院长,有异常我会按下按钮报警。”
“很好。”
“等等!”
宁迦渡凑近屏幕。“这是活着的人?”
“怎么了?”
“你上传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意识!你……”
“那又如何?”
宁迦渡震惊的话被许光熙打断,“多重保险而已。这样,他们绝对逃不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许光熙说着抬手按下一个按钮,视频黑了下来。应该是关闭了摄像头以防朱春池知道真相。但他完全没想到,音频还在记录。
“你这是谋杀!”是宁迦渡愤怒的声音。
“不不,这是为了科学的伟大牺牲。”
安静了片刻,景泽阳可以想见宁迦渡脸上的表情。像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你为了掩盖事实还会杀更多的人。不行,他们的意识必须销毁!”
键盘的敲击声响了几下,似乎宁迦渡想强行输入代码,但突然地,他声音发闷,喊了一句。“唔!你干什么!”
“和我一起吧,小宁。”许光熙声音粗重,憋着力气。“你不是同性恋吗?你以为那男孩真的喜欢你吗?”
“忘记了比赛里的事,他就没有再看你一眼。你以为的告白不过是气氛到了,逢场作戏罢了。”
“不…唔…”扩音器里传出宁迦渡的抗议,他似乎被捂住了嘴,气音虚弱。
“何况,如果他知道你是人造的试验品,你想他会怎么看你!别做梦了,”许光熙像在用力,声音又狠又紧。“只有我能庇护你,成就你!”
接下去没有人说话,只有打斗和挣扎的声音。景泽阳扑到屏幕前,耳朵几乎贴上扩音器。
“他做了什么!?”他低吼。
朱春池:“嘘,还有。”
挣扎声远去,似乎两个人离得远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种诡异的沙沙声,像千足虫在沙子上飞奔。
景泽阳尚不明白,朱春池说:“许光熙动手的时候,他们出来了。”
“!!”
图像换到实验室内部,天花板上,墙壁缝隙里,到处流出了黑色的水。水滴聚集,正中像磁流体一样长出尖刺,摇摆着探向空中。
是宁安之夫妇乘机逃出来了!
录像里的朱春池只是呆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我应该报警,但我没有。”现在的朱春池说。“我才刚知道自己被骗了,我不想再给他做事。”他又哭起来。
黑色尖刺找到突破口,逐渐拉长,从实验室的锁眼中穿过,只一眨眼的功夫,黑色液体消失了。
宁安之夫妇原来是这样逃走的!
但景泽阳现在压根不在乎这个,“声音呢?放大音量!”
宁迦渡那边的动静没有了,扩音器里一片寂静。
景泽阳不是完全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许光熙将宁迦渡约到这个没人会发现的地方,把自己最大的把柄递到他手里,就不可能放他离开。
用脚趾头都能想出这家伙要做什么!
□□,逼迫,甚至凌辱…!
景泽阳只要想到宁迦渡可能的遭遇,浑身疼得就像要爆炸。
这短短的几秒几乎将他架在火上烤。
好在声音又出现了。
急促的抽气声,还有人声。
“你怎么了?”是许光熙,凶狠但听得出焦急。
“他们,他们逃走了。”宁迦渡几乎喘不上气,声音十分痛苦。
“怎么可能!?你以为我会信?”
“我知道的。他们在比赛里给我的光脑植入了抽取意识的程序。他们在执行这个程序了,我能感觉到。”
景泽阳想到了那时进入他们额头的黄色光球。
所以,即使从比赛出来后,也可能随时被拉入网络!
他竟然从来不知道。
是宁迦渡一个人扛下了所有,他才能无忧无虑。
每一次探寻过去,景泽阳都被悔恨鞭挞。
这一次也一样。
视频还在继续。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摄像头再次被打开,许光熙出现在画面里。他只看了屏幕一眼就发现不对劲。
“你把他们放跑了?”他问。
朱春池没有回答他。
“可恶!看门都看不住,我怎么找了你这么个白痴!”
他又转向宁迦渡。“必须把他们抓回来!你能把他们抓回来,对吗?”
“我不能。”宁迦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似乎精疲力尽。“他们不会再那么容易被抓住,虚拟世界很大,他们能躲在任何地方。”
“该死的,他们一定会报复我!”
“报复你?”宁迦渡听上去像在笑,但毫无感情。“就像用大数据投喂AI,智能迭代的速度会呈指数递增。他们吞噬海量数据,疯狂进化,不用几天,就会成为超级智能体。”
他平直地叙述着。“他们是虚拟世界的神,他们看不见蝼蚁,报复也是对全世界。”
“你说我是蝼蚁?”屏幕前的许光熙揪住自己的头发。“好吧!随便吧!那你说该怎么办!”
他看上去已经歇斯底里。
对比之下,宁迦渡的声音格外冷静。
“我会尽量制止他们。”
许光熙瞪着话音传来的方向。“你要做什么?不,等等!”
摄像头能拍到的角度有限,景泽阳追着许光熙冲出画面的方向,狠不能钻进屏幕。但什么也看不到。
画面仿佛静止了。
“然后呢?”他问。
“没有然后了,”朱春池说。“你要找的人没再出现,差不多二十分钟后,许光熙回来了,他让我看着这里,装鬼不让人进来,否则就关机。”
“我是不是,再也出不去了?”朱春池从小声啜泣到嚎啕大哭。
景泽阳没理他,只专注于视频,直到许光熙再次出现。
他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他关闭摄像头。
沉思许久,他后退一步。深吸了一口气。
“你说错了,他还在这里,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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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找到人了,我保证!
很快就会再见面啦

“没有离开?你怎么知道?”朱春池问。
“大门打开时, 会有刺耳的声音,视频里没有。许光熙的表情,也不像是没追到人。而且, 他让你守着这里,如果宁迦渡不在这, 你守什么?”
景泽阳一条一条分析。
“可是活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动静?这里只有尸体!”朱春池哭着说。
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殊不知说的话刀一样割在景泽阳心口。
“不!他一定在这。”景泽阳提高音量,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沿着过道,动作又快又用力,将所有盖布扯下,一个个高柜打开。
灰尘在手电灯的光柱下狂舞,有东西间或闪过,一颗头颅或肉团, 或纠结的电线。
这里储存的大部分是各色仪器,还有怪异的医学标本。根本不像能藏一个活人, 更没有全息舱。
有也没用,这里没电,任何全息舱也不能维持人体机能达五年之久。
不能再多想了!找!一定能找到!
长时间失眠和无休止的寻找使他的精神已到了瓦解的边缘, 景泽阳脑袋里只有这一个念头,绷着一股劲, 疯了一样动作。
哗啦,哗啦,各色盖布被拉到地面。
又一块黑色遮光毡布被拉下, 露出一大团乱糟糟的电缆。
景泽阳只扫了一眼就扭头离开。
但随即,他站住了。
似乎, 好像, 他的眼角刚才闪过一点蓝色。
他大步走回桌边, 将电缆一把扫开。
电缆下貌似是一张长桌,桌面蒙着厚厚一层灰,被电缆挡住灰的部分却反射出特殊玻璃材质的蓝黑色反光。
强光打上去,能看到其下影影绰绰的形状。
里面有什么!
是他吗?
景泽阳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要跳出胸口。
大手抹过桌面,灰尘尽落,一张俊美的脸出现在暗蓝玻璃下。
青年闭着眼,眉间舒展,柔细的发丝漂浮在脸侧,像古典油画里睡着的天使一般,朦胧,静谧,安详。
是景泽阳朝思暮想的模样。
他用颤抖的手指打开光脑,命令“生命状态检测。”
等待结果时,他从没觉得时间那么漫长,整个人仿佛吊在半空中,生死全由命运裁决。
“滴——”
“生命活性存在。”
机器的声音没有感情,景泽阳听起来却宛如天籁。
他压下眼角的酸涩,紧绷的脊背慢慢放松下来。
身体已经疲乏到虚脱,站得站不住,仍舍不得眨眼地凝视着玻璃下的人,只觉得心脏归位,无处落脚的心也终于有了安歇之处。
两天后。
房间里挤满了穿白大褂的医生和研究员,他们低声交谈着,个个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房门打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大高个疾步走进来。
“他怎么样?”
“景队。”
人们停下交谈,用眼神向他致意。
两天前,在所有人都对寻找不抱希望的时候,是这个男人带来了好消息。
救援人员冲进负二层时,只见他靠在仪器的玻璃面板上,只看了他们一眼,就昏了过去。
他是昏睡过去了。
从游戏里出来,到找到宁迦渡,他一个人撬动了整个对抗游戏的局势,却一刻也没有好好休息过。
现在一睡就睡了两天,醒来又直奔中研院的生命科学研究室。
着实让这些科学家敬佩。
可景泽阳的问题没有人回答。
白大褂们面面相觑,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景泽阳脸色一紧,穿过自动让开的人群走到房间中央。
一个银白色箱体被各色缆线连接,上方散射出幽蓝光线,像一朵奇异的花。光线正来自于箱体上的蓝色玻璃面板,此时也因为通电而更加通透。
显出其下白皙精致的青年。
皮肤细腻,唇色鲜艳,比昨晚看上去更加鲜活,好像随时会醒来一般。
景泽阳的眼睛几乎离不开他。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眼中的柔情。
“有什么问题吗?这个仪器不能打开吗?”他问。
医生们露出为难的表情。
“哎呀,你先听人汇报情况行不行?”一个声音打破让景泽阳揪心的气氛。
追着他进屋的刑警老江喘着气。“人都没醒呢,还能跑了?”
景泽阳急着见媳妇,走得飞快,他追在后面,老胳膊老腿都快抡断了。
“你说。”对方明显压抑着什么。
明明已经担心到要失去理智,职业素养还是让他稳住情绪。
老江也不由得佩服,清清嗓子,打开光屏开始汇报。
“这台人体冷冻机是中研院为生命延长协会定制的,用于保存绝症患者的身体,使他们在未来医疗技术更先进时苏醒,治疗疾病。原理是用含有营养素的冷冻液冷冻人体。”
“我知道这个。”景泽阳道。
五年前,这件事曾轰动一时,大批绝症患者等着机器研发出来就申请购买。景泽阳也有所耳闻。
老江点头。“是的,可惜第一台样品演示时就出了岔子,差点导致志愿者死亡,所以这个项目被搁置,样机也被遗弃在实验楼仓库。”
“就是这台。”老江指了指机器。
景泽阳眉间深深皱起。
这台机器竟然这么危险。
老江继续道:“经过调查,我们认为宁迦渡应该是碰巧发现这台机器,但我们不明白,为什么他宁愿冒着死亡的危险,也要使用废置的冷冻机。按道理,许光熙肯定会妥善维持他的身体,直到他回到现实。”
老江他们刑警想不明白,但景泽阳完全能理解。
因为宁迦渡更加不愿意落在许光熙手里。
他知道自己的意识即将被带走,留下身体只能任人拿捏。
他是那样纯粹到极致的人,他宁肯手握瓷片,满手鲜血也要逼退对方,如果让对方随意碰触他,那么,他定然会毫不犹豫选择死亡。
景泽阳衣袖下的手缓缓握拳,垂下的眼睑遮掩了情绪。
老江看了他一眼,心里叹息。谁听到深爱的人遭遇这些还能平静,但情况还是要讲清楚。
他轻咳一声,接着说:“万幸的是,机器没出岔子,将宁迦渡的身体保持得很好,并且电量储备一直坚持到你到达的前一小时。”
“钱一小时?”景泽阳惊讶地抬头。
“没错,再晚到一会,估计就真来不及了。”老江关上光屏。
一切都那么及时,除了运气,大概就是某个人锲而不舍的坚持吧。
“那现在遇到的是什么问题?”景泽阳很快从情绪里抽离,关注现实。“能源充足,机器没有故障,不能把人转移出来吗?”
这次老江也看向医生们。
其中一位负责人模样的人吸了口气,站了出来。
“问题就出在这台机器,”他推了推厚重的镜片。“当初设计时并没有考虑到病人的意识可以抽离,所以唤醒过程中需要检测脑波,确认电生理正常才能进行下一步。”
“可是,众所周知,被游戏劫持的人的脑电图和脑死亡没有两样,所以,我们没有办法在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唤醒他。并且,这台冷冻舱的状态也很不稳定,毕竟五年没有养护了。”
“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们救不出人来,而且还可能让人死在里面?”老江问。
“是的。”
“哪个脑残设计的破机器!”老刑警替景泽阳骂了出来。
“抱歉,是我设计的。”男人低下头,露出头顶稀疏的白发。“那时太年轻了,考虑不周。”
旁边同事怕他被骂,忙解释:“蔡博士现在是冷冻医学方面的专家,单论技术方面,全球找不出第二个。”
“唉!”这下老江也说不出话来了。
没有人说话,空气沉重地凝滞着。
景泽阳一直看着冷冻舱,这时才突然开口。
“只要他能脱离游戏就可以了,是吗?”
“理论上是这样。”蔡博士说。
“哪有那么容易。”老江接口。“‘潜望’系统现在是瘫痪状态,解救者就算进去,自己都出不来,还怎么救人。这个节骨眼上,谁去谁死,没人……”
“我去。”
“什么?”
老江一扭头,就看见景泽阳无限柔情地注视着玻璃面板,等到转向他时,表情一变。
嘴角似笑非笑,眉毛挑起,桀骜不驯。
老江被看得发怂,列车副本里,某景队长要大开杀戒,就是这幅表情。
景泽阳倒是没什么动作,一派沉静。“派什么人,我去就行了。”
“你?可是…”老江上下打量他的病号服,“你还没出院啊。”
“老子好得很,换身衣服就行。”景泽阳一幅说干就干的样子,转身往门口走去。
“那也太冒险了,梁将军肯定不会同意。”老江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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