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其实挺诧异的,觉得这两人看起来都不错,瞧着也不穷,怎么就结成契兄弟了呢?但这事儿大家顶多暗地里嘀咕嘀咕,反正又不是自家的儿郎,他们留云县的人,向来不爱管别人家的闲事。
这活计也知道他俩的关系,看他们这般亲密,还挺好奇的,看着看着,觉得自己以后要是讨不到媳妇,那找个同样讨不到媳妇的契兄弟也挺不错……
挑好了两袋豆子,出了粮食店门,遥云便把准备好的油纸伞给撑开了。
余冬槿出门时看到他带伞,就猜到一会儿肯定有雨,而且从昨夜开始,天上就一直乌云密布。果然,待他们撑着伞在路人的好奇下走了不到半分钟,绵密的雨水便下了下来。
最初的雨势有点大,他俩又走了一段,余冬槿看见了一家布料铺子,便拉着遥云进去,躲雨顺便挑布料。
他俩是不缺衣服穿的,鸟儿们虽然现在没帮他们做衣服了,但之前做的也够他们穿很久了,他是想过两天回去,给爷爷带一双鞋子,耐穿防滑的那种。
老爷子自从在村里住上之后,虽然一个人过的糙了些,但精神头反而变好了,他每天下地种菜,带大黄一起去溜牛和猪,然后闲的没事就和李家大爷还有村里老人们一起下棋。村里一堆老人,日子过的很是舒坦。
他们不买成品鞋,太贵,他准备买了布料回去给点钱让刘奶奶帮忙,老太太挺闲的,这段时间还给他俩一人做了两双鞋垫来着,太热情了。
他正拉着遥云在店里和伙计问着布料,一位脸颊侧边长着颗小黑痣的年轻人也从外头雨幕里出来,进了店,他后头跟着个小厮,小厮在外头廊下收伞,而他则状似无意往余冬槿两人这边一眼。
但遥云多敏锐了,在他看过来的那个瞬间,便轻飘飘的抬眼,与那人对上了。
余冬槿察觉到了什么,放下手里的布料,随着遥云转头,就瞧见了这位说过要来寻他们的,满香楼的东家少爷。
第85章
这人长得,和他弟弟还真是一点也不像,兄弟两个虽然都不胖,但一个细长脸细长眼,一个宽脸小眼睛,完全是两模两样。
这家布行挺大的,里面卖的东西贵的有平价的也有,王家大少会来这里并不稀奇,而且他看得出,这位王家大少看见他们之后,是有点诧异的。
所以这位王家大少今天来到这里,与他们遇见,还真只是巧合?
两人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回头继续卖东西。
那王大少大概也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场合,在他们对视上的时候愣了愣,然后笑着与他们点点头,便去和迎上来的掌柜说话了。
看着倒是人模人样,还挺有礼。
两人买好了东西站在廊下撑起伞,正准备走,那个王大少的跟班小厮把他们喊住了,“两位郎君请慢!”
余冬槿回头,就看见满脸堆笑的王家小厮和站在他身后满脸和煦的王大少。
王大少见他们回头,举手与他们行了一礼,说:“两位郎君是近日名满留云的私塾巷里,那间李家食铺的两位东家吧?”
余冬槿抬眼看了眼表情淡淡的遥云,才转头看了眼王高名,答:“是,你有事?”
这话说得不太客气,听得王高名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余冬槿没看出来,但遥云看的清清楚楚,他捏了捏余冬槿手,余冬槿便懂了,面上装作不知,带着客气的浅笑等待着对面人的回答。
王高名忍下心中不快,面上装的依旧平和客气,道:“在下王高名,乃是满香楼的东家,久闻两位郎君的大名。”说着他笑笑,想看余冬槿与遥云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却半天没见着,顿时心里有了数,继续道:“不瞒两位郎君,今日得巧两位郎君相遇,高名只觉一见如故,想请二位去对面茶楼坐坐,不知两位郎君有没有空?”
余冬槿还是客气的笑,嘴里却一点也不客气,“不好意思,我们又没有对你一见如故,所以没有空诶。”
王高名面上那股子平和裂了两裂,随后声音稍微沉了沉,道:“呵,两位郎君可能不知道,我满香楼乃是开遍三云、常宁、陈水等地的大酒楼,我王家的产业也是遍布西江与湖城的,与那小小的寻味楼可不一样。余郎君既然是位有本事的人,那何必于那寻味楼为伍呢?”
他自信一笑,走近几步,轻声道:“我就直说了,如果余郎君愿意来我满香楼做事,我王高名必不亏待你们兄弟两个。”说到这里,他看了眼余冬槿与遥云毫无变化的脸色,又压低声音加了一句:“你们开在私塾巷子里的那间小店,每日在里面忙前忙后的,赚的不过是些辛苦钱而已,每日十文八文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余冬槿就不高兴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攻击他心爱的小店铺呢?他们店可赚钱了!这实在太过分了!
他也沉了脸,开口:“行了,你这人真的好烦啊,我怎么赚钱关你什么事?就算只是十文八文,那我赚的也是开心钱,这要是帮你做事,总对着你这样一张脸,我真的饭都吃不下去,那还赚什么钱哪?迟早得把自己饿死。”
说完,他也学王高名一样,发出一声冷笑,“呵呵,再说了,我可不屑与小偷盗贼为伍。”
王高名大概没遇见过余冬槿这样的,也诧异于他们那般悄无声息的偷窃行为居然已经暴露了,听着这话,顿时脸就黑下来了,“你!”说着又往前走两步,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他这样,遥云就看不下去了,手一伸,就把这身虚体弱的家伙给牢牢按住了,遥云淡淡道:“没听他说你烦么?”
那王家小厮见人对自家少爷无礼,正想上前帮少爷理论,可听到到遥云开口,又看了看他的个头和他的身手后,立即停了脚步,缩在后面不敢动了。
而王高名,遥云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他就也虚下来了,加上搭在他肩膀上的大掌按得他半边身子都开始隐隐作痛,他终于抬眼仔细看了看,一直陪伴在余冬槿身边的这位,比他高上足足一个头,一直没有说话的低调男人,只觉自己浑身一凉,他瞬时瞳孔一缩,再不敢放肆,话也说不出来了。
余冬槿瞥他一眼,觉得没什么意思,摇摇头进了遥云撑开的伞下,抱着买来的东西走进了淅沥沥的雨幕里。
只余下仍旧站在廊下一时无法动弹的王高名,他面色阴沉。
他的小厮顿了顿,才走到自家少爷身边,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大少……”
王高名转身,“啪”的一声便打了他一巴掌,恶狠狠的压低声音道:“你这狗东西是怎么办事的?连个偷儿都找不好!”最后这句话说的格外的轻,接着他转身看着余冬槿与遥云的背影,咬牙切齿道:“我必要让他们好看!”
小厮捂着被打的通红瞬间肿起的脸,眼里噙着因为疼痛而不受控制冒出来的泪,低眉顺眼的不敢说话。
听着那声脆响,余冬槿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便透过隐隐约约的雨幕看见了小厮捂着脸的样子,他“啧”了一声,觉得这人真的特别可耻。
回家路上,余冬槿摸摸下巴,和遥云说:“听上去,这王家还真挺有钱的,他不会找咱们店麻烦吧?”
不待遥云回答,他便开始举例:“比如,找人来咱们店里吃东西,然后吃完捂着肚子说中毒了,还有在咱们面里放死虫子之类的。”
遥云一听,说:“还真有可能。”
余冬槿不由忧心忡忡,“那怎么办呀?我是不是太冲动了,不该那样挤兑他的?该装的表面客气,把他糊弄过去再说的。”
遥云摇头:“糊弄不过去的。”
余冬槿想了想,“也是,反正我是不可能愿意教他们做菜的,那样的话,这人一看就是个不择手段的,到时候怎么样都会来找我们麻烦。”说到这里,他一拍手:“哦,对,这年头也没有专利什么的,他们满香楼的厨子,那个房禾挺厉害的,他肯定会仿我的菜!这个得和刘阳说说。”
那王高名倒没立即就过来找麻烦,他们又做了两天买卖,都平安无事,这天下午,他们通知了明后天关店,店里要更换主食的消息,大部分客人们已经明白他们店的规矩了,对于明后天关店不营业已经接受良好,但对于店里要换主食,一半人很高兴一半人很失落。高兴的是觉得又能吃新东西了,失落的是喜欢吃面的。
余冬槿告诉他们:“还是面,不过换一种面。”他笑着,“到时候你们来吃就知道啦。”
今晚他们做的料少,关店就比较早,因为贺纯回来了,两人决定请两家孩子们吃饭,尝尝油豆腐和兰花串,和贺纯说一下合作开豆制品作坊的事儿。
这两天余冬槿没有做新的豆腐菜,但做了豆腐乳,不过那一块块被分好的豆腐块依旧在发酵当中,还没有发酵好,只能再等几天。
所以今晚只有白米饭和油豆腐烧肉,油豆腐串冬瓜骨头汤,外加一道麻婆豆腐,一道酸辣笋丝,一道清炒丝瓜蛋,再加刘成拿来的,刘家永远不缺的酱瓜,和铺子里晚上剩的凉拌海带,完全够六个大人小孩吃。
刘成给弟弟妹妹盛好饭,就见身边坐着的贺纯对着那道油豆腐烧肉和豆腐串发愣,不由有点得意,在自己老板开口介绍之前开口:“这可是冬槿哥用你家的豆腐做的,味道可好了!”
贺纯久未归家,除了偶尔出门购买纸笔,是一直在书院里关着门读书的,还真不知道这已经在李家杂食铺子里,卖的十分火爆的两种油豆腐。
贺纯:“这,是用我家豆腐做的?”他很惊讶。
余冬槿点头坐下,“是啊,炸出来的,我今天请你们吃饭,就是想和你说这个。”他先给遥云夹了一块油豆腐,才给贺纯也来了一块,说:“先尝尝,吃完再说。”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两个小的最后鼓着圆圆的小肚皮,还喝了一碗冬瓜汤,余冬槿怕他们撑着了,叮嘱刘成,“这里不用你收拾了,你带他们去溜溜,消化消化,不然要积食。”
刘成应声,但还是帮忙收了碗筷擦了桌子,才牵着弟妹一起出门遛弯去了。
贺纯留在店里,帮着一起洗了碗,然后看着店里留的油豆腐,觉得余冬槿真会想,用油炸?怎么舍得那么多油的?他家他娘很节省,为了供他读书,平日里油盐都是省着来,只在他回家时舍得做点好的。
余冬槿问他:“怎么样?好吃不?”
贺纯老实点头,“好吃。”
余冬槿:“还有很多可以用豆腐做成的好吃的,你想不想吃?有没有兴趣?”
贺纯向来聪明,闻言心有所感,不由抬眼瞧着余冬槿,眼中带着疑问,“冬槿哥,你这是……”
余冬槿笑笑,“你娘和你,曾经都照顾过我哥我爷爷,所以我想,嗯……怎么说呢?”他摸摸下巴,想了想才道:“想帮你们赚钱。”他自然不会把他和遥云在纸铺门口看见的事儿告诉贺纯,不过说的也是实话,他确实感谢贺家和刘家,还有所有帮过他们的人。
贺纯却沉默了一瞬,道:“哥,你和遥云哥那天看见了吧?我和王家少爷……”
余冬槿一愣,没想到他那天居然发现他们了,他们明明都躲起来了呀!
贺纯见他发愣,笑了,“那天你拉着遥云哥凑过来的时候,我正好站在那边看见你的衣角了,你们的衣料很特别,我一眼便认出来了。”他的记性向来好,也曾帮母亲买过布送过绣品去卖,余冬槿与遥云搬来开店时,他就仔细观察过两人,就发现他们不仅面貌不俗,穿的也很特别,用来制衣服的布料是他在留云县内从未见过的一种布料。
竟然是这样!余冬槿只觉自己太不小心,不过他看贺纯面色,竟然发现他看起来并没有窘迫感与羞耻感,瞧着还挺洒脱,不由得佩服,“你……没觉得难受吧?”
贺纯摇头,想到在书院里的种种,叹了声气,说:“只是有时候觉得对不起我娘,她从小便教我,让我要抬头挺胸做人,可我却没有听她的话……我为了不被排挤,为了在书院里的日子可以过得好一点,就卑躬屈膝,在那些富家少爷面前卖乖,所以,有时候想起来,没觉得自己怎么样,但觉得我娘好可怜。”
余冬槿一时沉默,不知道该和这个过分懂事的孩子说些什么才好。
贺纯想着母亲,一时也无话。
还是遥云端着茶壶茶杯过来,才打破了沉默,他将茶壶茶杯放到桌上,一边给余冬槿倒水一边对贺纯道:“书院里的事就先不谈,还是先说说豆腐的事儿吧。”
余冬槿这才反应过来,“就是!你不必担心你娘,还是用心好好读书,书院里那些不学无术爱找茬的公子哥你表面应付就行了,反正等以后考上了,就不必与他们为伍,你娘自然也就高兴开心了!”
贺纯听他这么说,勾了勾唇角,“嗯,我知道了。”
余冬槿:“那就来说豆腐吧。”他把自己会的各种豆制品和贺纯说了,然后道:“我想和你家合作,开一个小小的豆制品作坊,与你家一起共同致富!”
贺纯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明白了余冬槿的意思,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冬槿哥若是怕人手不够,你是秀才身,其实完全可以买人来帮忙的……当初夏夕哥哥在的时候,与乐正先生一起总是教导我读书习字,我的启蒙学便是由他们教导的,冬槿哥你完全不必在意我家的送的那点豆腐菜,都是应该的,那本就是回报,所以……”
余冬槿打断了他的话,说:“别所以了,咱们不叽歪了,反正我就是要带着你家发财,你就当我做投资了,等以后你考上了做了大官,别忘了我和你遥云哥就行了!”
贺纯一噎,随后笑了,他听出了余冬槿话里的坚持,便也不推辞了,双眼弯弯的点了头,“那好,我回去和我娘说。”说着喝了杯子里的茶,就要回去和郭娘子商量。
余冬槿:“等等,还有一件事。”他把人叫住,“你娘毕竟是寡妇,我们两个大男人不好和她打交道,这个得想想办法。”
贺纯闻言,又坐下,一时间眉头紧皱,“我倒是忘了这个。”
余冬槿:“你家有没有什么亲戚啊,可以来帮忙的?正好这活你娘一个人干也累,当然,不要那种会来欺负你娘的,要老实人,最好是对年轻的兄妹两个什么的,好做事好沟通。”
贺纯想了想,“那我让我娘去找找我外祖那边的人吧,我爹这边是没有了。”他对对面两人笑笑,说:“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和我娘当初收了欺负,和我叔叔决裂之后才搬来城里的,那边的亲戚少,如今都不来往了。”他之所以与余冬槿解释这个,也是怕他们觉得他们母子两个不亲自家亲戚,这年头女儿嫁出去了就是外人,外祖那边血缘再近,在有些人眼里看来也不是一家人了。
余冬槿点头:“那你让你娘去寻一下,实在不行我这边来想办法。”然后告诉他,“我和你遥云哥明后天要回村里住,到时候我们回来你再给我答复。”
贺纯应声:“好。”
这事儿便就这样说定了,晚上洗完澡,余冬槿被遥云按着坐在床前泡脚,他一边被水温烫的龇牙咧嘴一边和狠心给他按着脚的遥云说:“咱们之前还说要买个人回去照顾爷爷来着,都没行动。”
遥云:“你不是别扭这个么?”他是知道余冬槿的心的,也知道在他以前的那个世界里,是没有这样买人来做工的事儿。
余冬槿确实别扭,“嗯,但是雇人我又不放心,爷爷毕竟一个人在家,年纪那么大了。”他和遥云商量,“不然明天赶早,咱们去看看去?”
遥云却思考了一下,随后有了主意,说:“咱们不买人。”
余冬槿没搞懂他的意思:“啊?”
遥云轻笑,“咱们‘买’妖怪。”
余冬槿呆了呆,接着眼睛瞪大,“这是什么意思?”
遥云:“我可以点化几个妖怪,让他们混进牙行,然后我们去把他们买下来,在咱们这儿,妖怪会比人更让我们放心。”
还有这种操作!余冬槿惊呆了:“可是,你不是说灵物化形很难很难吗?”
遥云与他解释:“是很难,但山里也有那么几个就差分寸机缘的,有些不愿意等的,会愿意下山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当然也有不愿意的。毕竟一旦受我点化,他们便要先当我的童子,要受我驱使,大部分妖物生性自由,不喜欢这样,宁愿不化型也不要失去自由,那样的我不会强迫。”
余冬槿听得惊叹连连,“还有这种事!哇!居然还能有童子!”他不由想到了以前在电视剧里看过的老片子,那些神仙或者菩萨底下,确实是有很多童子的来着,那什么太上老君什么观音菩萨就不说了,就说余冬槿去过得泰山拜过的泰山娘娘,还会把童子送给来求子的信徒做孩子呢!
也是,遥云大小也是个神,座下有几个童子也不稀奇。
他不由问:“你以前怎么不收童子啊?”
遥云笑道:“我一个小小的山神,没事收什么童子,庙都给人拆了。”大家现在拜他都不去庙里,一般都只是心上口中念念,有那专门打猎的猎户,才给他塑像呢,比如遥云村的洪家。
余冬槿听着心疼,他往前一倾倒在遥云的肩头,然后借势在他耳朵上亲了一口,说:“我就喜欢小山神。”
遥云轻笑出声,将他扶起,单手捧着他的脸,与他亲吻。
第86章
余冬槿脸红红的,遥云给他擦了脚,两人正准备歇下,一边紧闭的窗户却被敲响了,听着好像是有谁抛了个小石头子砸出来的声音。
余冬槿疑惑转头,随后立即想到了什么,他眼睛一亮,连忙去把窗户打开了。
遥云上去,坐在他身边,与他一起往外看。
果然,外头窗下,正是那三只黄鼠狼——黄一带着他的弟妹。
三只黄鼬看起来精神头虽然依旧不错,但此刻身上的皮毛都有些凌乱,一片两片的,蔫巴巴的糊着,叫它们显得有些狼狈。这几天一直断断续续下雨,刚天黑后又下了一小阵子,这会儿地上还有积水呢,他们肯定是过来的路上被打湿了。
余冬槿看的不由替它们难受,忙把窗户完全打开,对它们说:“快进来,我给你们擦擦身上的水。”
三只闻言犹豫,黄一胆子大,伸头向着遥云脸上瞧了下。
遥云瞥它一眼,将余冬槿手里的窗框扶住,是让它们听余冬槿的话的意思。
它们这才使劲儿抖了抖身上的毛,大着胆子往窗台上跳,然后顺着床沿一溜烟的进了屋。
余冬槿连忙去拿了干布巾,但黄一自然不敢让自家娘娘帮忙,自己接过来,三只黄鼠狼用后腿站着,和人似的,互相给对方擦毛,时不时还舔舔。
余冬槿坐在床边,欣赏着这奇幻又和谐的一幕,只觉得无比的有趣。
打理好自己,黄一把布巾交给还要仔细擦擦的妹妹,对遥云和余冬槿行了礼,高兴开口:“大人!墨盒的事儿,我已经给您办妥啦!”
余冬槿就知道它肯定能做好,毕竟上次看他那么有把握,他兴高采烈的问黄一:“真的呀?那个王二现在怎么样了?”
黄一挠挠脸,有点不知怎么说,顿了顿才道:“他现在人还躺在床上呢。”然后才把王家这两天发生的事儿通通告诉了余冬槿。
原来,那王家家主前些天出去办事去了,昨天人才回来,所以黄一才耽搁了这么多天。
前天下午,王老爷回来后看见在家里看起来不学无术很是悠闲的小儿子,看着不爽,又把他给训了一顿小儿子不服气就去找妈,结果妈还没找着就遇见了王二,被王二一通讥讽。
王三知道王二看自己不顺眼,他本来听他妈的,知道他二哥还算会读书,所以一直绕着人走来着,可总是被嘲讽人也受不了,他刚被爹骂过本就难受,这会儿又被哥哥骂,终于是爆发了,冲动之下,他给了他二哥一拳。
说到这里,黄一与山神娘娘八卦:“那王二不行,就是个孱弱书生,打不过整日出门游街逗狗,特别爱看力士表演的王三,被一拳打中下巴,人就晕过去了,忒没用了。”
余冬槿听着,明白王二肯定是被王三给打中了三叉神经,让他的小脑一段时间失去平衡才会晕厥的,下巴那里本来就脆弱,被击打过重还会引起颅内压增高,严重还会使人脑震荡甚至休克……嗯,这王三还挺牛,还挺会打人的……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开口:“这兄弟两个,仇怨还真不浅啊。”
黄一:“可不是么!”他继续说起后来的事儿。
王三把哥哥打晕了之后,第一时间也慌了,王夫人这时急冲冲赶来,连忙瞒着丈夫把王二送回了他屋里,飞快的请来了大夫。人自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晕了过去而已。
但王家夫人很慌,着仆从在外想办法。黄一与胖猫,便趁着一片混乱,将墨盒放到了王二的书柜底下藏了起来。
儿子打架,自然没法真的一直瞒过老子,王老爷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气冲冲的又要拿三儿子行家法。
结果大概是见儿子忍不下去了,王夫人也忍不下去了,愣是护着儿子不让丈夫动手,一时间夫妻两个吵了个不可开交,险些都要动起手来。
而这几日一直在外忙碌的王大晚上回来,见弟弟被打昏了,继母还如此偏袒自己儿子不敬丈夫,一气之下就去把一直住在佛堂,表面向来不管事的王老夫人给请来了,一家人就这么闹了起来。
黄一小嘴叭叭和说书似的,把王家的八卦说的格外有趣,听得余冬槿都忍不住找了把瓜子让遥云给他剥。
而黄一这一串手舞足蹈的话说下来,嗓子也干了。
余冬槿注意到了,连忙拍了拍自家老公的胳膊,示意他给自己心爱的说书先生倒水。
遥云无奈,只得倒了杯茶水放到地上给黄一,黄一拜了拜山神,舔了舔杯子的茶水,继续说了下去。
可王老夫人却没有给孙儿做主,反而一直在里头和稀泥,直叫王大和醒来的王二都无比的气闷。那天晚上闹到最后,王家夫妇分了房,王三无事,而王老夫人则带着前头两个孙子在二孙子屋里关起门来说话。
黄一带着胖猫,一直注意着他们呢,见状就扒在窗边偷听,听到前头几句,黄一就有了主意,让胖猫引来了王三。
余冬槿好奇,“他们说了什么啊?”
黄一像模像样的笑笑,说:“王三到的时候,那老太太对大孙子二孙子说……”它咳了一声,接着嘴巴里吐出的就是似那年长老太太的声音,沙哑又狡猾:“你们和他那个废物玩意计较什么?当年要不是他娘不知廉耻,非要嫁与你们爹,我要不是想着她人是卢家的独女,身上带着她卢家的家财,我才不会让她进门!”
“现在你们当忍需要忍,暂时受些委屈,等以后,卢家那俩老的一没,她卢云尔没了撑腰的,你爹将常宁和陈水那头的产业归拢好了,你俩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到这里,黄一换回了自己正常的小学生嗓音,在余冬槿目瞪口呆中继续道:“然后那老太婆又格外安慰了自己二孙子,说他要好好读书,等以后若是考上了,家里肯定帮他一路打点让他挣个大官来做,这样以后他们家的好日子就真的来了,到那时,就没有什么卢家了。”
余冬槿一口气吸进去一口气吐出来,最后道:“绝了!这是吃绝户啊?”他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太令人震惊了。
他忙问:“王三呢?他听了之后什么表现?”
黄一:“自然是暴跳如雷,但他也不是傻子,那屋里再怎么样也有他的奶奶,他知道自己一时不能如何,便忍了想要发作的脾气,抱着胖猫悄悄的来悄悄的去,回去把这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王夫人卢云尔。”
余冬槿竖起大拇指,“不错,不是个蠢人。”
王老夫人再毒,她也是王家的长辈,是王三他爹的娘,只要王三还姓王,那老太太就算说了再过分的话,在这个时代,他都不能正面对人家怎么样。
所以,他能忍下脾气悄悄离开,把这件事告诉他母亲,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了。
余冬槿追问:“那他娘呢?她怎么做的?”王三他娘要是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或者坚信出嫁从夫这一套,那就不好办了。
黄一诶嘿一笑,“我那时让弟妹看着王二房里,跟着王三一起,就发现他娘也是个妙人,说了句:贼妇休想!就立即带着她从娘家带来的婆子丫鬟护院,连夜开始在王家清点起自家的嫁妆。”
余冬槿一把瓜子仁吃下去,再次竖起大拇指:“牛啊!”还真是个性情中人!他喜欢!
黄一:“然后她就清点到王二的院子里,看见了那个墨盒。”
余冬槿抬手:“这……不是,墨盒的事先放放,王夫人清点嫁妆,怎么会清点到继子房里呢?”
黄一对此也觉得疑惑,挠挠头道:“不知道,反正不是王夫人送的,那是一方特别贵重的烟台,好像是王老夫人从库房里拿出来送给孙子的。”
有够离谱的,奶奶偷拿儿媳妇的嫁妆送给前头的孙子,余冬槿摇摇头,有点无语。
黄一继续道:“随后躺下不久的王老爷便赶来了,一家人又是一通吵,那王老爷大概是想安抚住妻子,不知怎么想的,觉得今天这事儿都怪王二,把二儿子打了一顿说要给夫人泄气。”
“然后他不仅没给自家夫人安抚住,还把自家老娘给气倒了,二儿子也躺床上了,第二天一早,王夫人就带着自己儿子和连夜点好的嫁妆回娘家了。”
余冬槿忍了下,没忍住,咧嘴乐了,“真的,太有意思了!”他笑的不行,即是幸灾乐祸也是真的觉得有趣,“那王大呢?”
黄一:“他没什么事,就是郁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