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深情寡夫—— by吃糖了吗
吃糖了吗  发于:2024年0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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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方,并不是如今的闻家。
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见到活着的闻师舟的一天。
姜偃稔熟的语气让饱经折磨的男人产生了片刻的迷茫,但他很快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神重新归于平静,那里面是一种心如死灰的空泛。
“滚。”他定定看着姜偃,缓缓吐出一个字。
没待姜偃说话,脑中沉寂了许久的邪魔突然开口:“姜偃,救他。”
姜偃心里一动,也没问邪魔为什么要救闻师舟,痛快的答应了邪魔,只是他有个条件。
“借你邪气一用。”
他眉梢轻轻扬起。
“既然是邪魔,想必邪气一定多得用不完吧?你给邪气,我救他。”
邪魔声音阴沉了几分:“你以为你现在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
丹田忽然一阵剧烈的绞痛,姜偃捂着肚子,脸刷地白了。
“我现在在你身体里,只要我想,就随时都可以捏爆你的内丹。”
捏着内丹的无形的手再次收紧。
一声闷哼溢出嘴边,姜偃咬了咬牙吞了回去。
邪魔:“不要得寸进尺,我说过了,想从我这要什么,就得拿你的东西来换。”
“我看你对你师尊倒是痴心,不如,就拿你们之间的记忆来换。”他不怀好意的诱导着。
忍着体内的剧痛,姜偃缓缓弯起眼睛,也不说好或是不好,只是抖着手又放回到了闻师舟胸前。
这一次不是检查心脏,而是拉住了本来就松松垮垮的衣襟两端,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扯开。
他用力的喘了口气,低低的说:“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要是我做点什么,他怕是会受不了疯掉吧。”
“你知道的,我这张脸,能让他吐出来。”
刻意压低的语气带着几分引人遐想的深长意味。
已经从刚才闻师舟的爆发中缓过劲的闻家家仆们见他如此动作,又开始兴奋的催促他继续做些更过分的事情。
邪魔本来得意的声音再次低沉下来:“姜偃!你敢!”
姜偃笑了:“我有什么不敢的?”
邪魔不信。
“就你这样看着喜欢的人丢下自己跟别人走了,连句挽留的话都不敢说的废物?”
“那是你不了解我,”姜偃满脸遗憾,诚恳坦白,“其实,我不当变态好多年了。”
他勾唇笑了笑,扭曲狰狞的脸看着比被他“轻薄”的魔修还魔修。哪怕姜偃没看不见自己的脸,也大致能想到效果惊人。
若是用他本来的脸,还没有这效果。这么一想,倒有些庆幸。
他还有空安慰的看了眼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闻师舟。
对上视线,男人深若寒潭的双眸敛起。
姜偃只当他被自己丑到了。
在他真的扯落闻师舟的上衣之前,邪魔森冷的说:“好,我给你。只要你不后悔。”
顿了一顿,他咬牙道:“你不许碰‘他’!”
姜偃感觉丹田一凉,一股阴冷的寒意自内而外窜到了头顶。
邪气与修道者的力量在刹那间相撞,他感到喉头一抹腥甜,两股相斥的力量将经脉搅得剧痛无比,相伴而来的,还有滔天的怨气,宛如成千上万的亡魂在识海中哭号。
邪魔哪能不知道受了邪气的修道者会是什么下场,这些修身修心的人最受不得污物邪祟的力量,哪怕沾上一点都后果严重,轻则修为倒退陷入疯魔堕入魔道,重则全身腐烂身陨道消。
这一切,都是姜偃自找的!邪魔恨恨咬牙。
此时,见姜偃磨磨蹭蹭半天没进入正题,闻家家仆终于忍不住推门进来,嘴里骂骂咧咧:“一对贱狗,在这装什么人!”
他拎起墙上挂着的鞭子,对着二人挥来。
闻师舟眼神一闪,垂眸看了眼扶着他的青年。对方弯下腰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那扶在他胸上的白细手指却隐隐传来细微的颤抖,似乎在诉说着主人的害怕。
他恍惚了片刻,好像很久以前,也有这么一个胆怯的人需要他保护。
那股熟悉感让他下意识的想像以前那样把人藏起来,却在他动作前,有人先一步抬手抓住了呼啸而来的长鞭。
姜偃缓缓抬起头来,邪气在他周身盘旋,最终萦绕在脸上,如同淡灰色的薄雾弥漫开,将他的轮廓如同未干的水彩画一般晕染开来,诡谲至极。
那家仆先是皱了皱眉,往回拽了拽鞭子,惊奇的发现竟然拽不动,正要张嘴开骂,一抬头,却像是见到什么让他万分惊恐的画面,张大了嘴。
“啊!!!”他发出一声尖叫。
连等着姜偃受不住邪气来求他收回的邪魔都怔住了。
姜偃扯过鞭子,活动了下手腕。
这点怨气,放在幽怨遍地的百年后连点零头都不够。和闻师舟的尸骨散发的怨气比起来,更是不值一提。
他连闻师舟的尸骨都背了那么长时间,又怎么会受不了一点邪气。
他挡在闻师舟身前,邪气张牙舞爪的铺开,偏了偏头问闻师舟:“等下要不要我帮你锤闻燕行那小兔崽子一顿?”

被锁着的闻师舟只回答了一声冷笑,嘲讽之意不言而喻,显然是不信姜偃的话。
他冷眼看着身前单薄的身影,哑得不像话的嗓子终于发出了那句“滚”之外的声音:“你不用白费功夫了,回去告诉闻燕行,不要以为送你这样的人过来装乖卖惨我就会上当。”
闻家人都爱折磨他,到了闻燕行这一代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他们以前就送过各种各样的人来,就为了骗取闻师舟的信任,里面不乏绝世的美人,只要闻师舟交付真心,闻燕行就会揭穿对方是自己故意派来折辱他的真相,以羞辱闻师舟。
只可惜闻师舟油盐不进,一次当都不上,如今,倒是换了个路数,弄了个奇丑无比的丑八怪过来,再装模做样的哄骗他。
他们难道以为,把人欺凌一番,再丢到他面前,他就会心声怜悯?
闻师舟面上的讥讽之意更重,
姜偃疑惑的指了指自己:“谁卖惨了,我哪惨了?”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裳......好吧,乱了点,脏了点,还刮破了,披头散发看着是一副遭了难的样子,但闻师舟是看不见他这一身邪气,还有那帮被吓跪了的家仆吗?
闻师舟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闭眼偏头,“呵。”
一副他还好意思问的样子。
姜偃在脑海里认真问邪魔:“我可以先捅他一刀吗?就一刀。”
邪魔:“行。”
姜偃立马兴奋起来,受他的影响连周围的邪气都开始张牙舞爪的往闻师舟上扑。
他鞭子在手,将邪气包裹在上面,本来柔韧的鞭子霎时变得坚硬无比,他挽了个“剑花”扯开笑脸,干脆利落,没有一点多余动作,直直捅向闻师舟。
察觉到杀意的闻师舟转过头。
形似疯魔的男子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颇为张狂的笑,就算被捆成了粽子也丝毫不虚,被姜偃的杀气刺激除了血性,双手握紧迎头而上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邪魔在脑中冷冷发话:“你捅他一刀,我捅你十刀,你动手吧。”
硬挺的鞭子瞬间软了下来,手腕一转,甩向了门口。
正巧一个家仆气势汹汹的冲进来,刚进来就迎面一阵烈风卷过,他两眼一黑,双腿一软,噗通磕在地上。
脸上还保持着冲进来时的凶神恶煞,头颅昂得高高的,仿佛要张嘴怒骂姜,下一秒就结结实实给了自己一嘴巴。
用劲之狠听得姜偃都忍不住脸疼,连带着身上张牙舞爪的邪气都凝滞了下。
家仆顶着被自己扇肿了的半边脸,粗着脖子中气十足的喊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邪......邪,啊不,圣君!扰了圣君雅兴,小的这就滚出去!立马就滚!”
他心中惊骇不已。
整个修仙界自那魔头死后,已经数百年不曾再出现身负如此浓厚邪气的人物。这人不就是个普通的被掳过来,拿来取乐的丑玩意吗?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副骇人的模样?
对着满身邪气,跟邪物成精了一样的姜偃能叫出“圣君”这样的尊称,姜偃自己都不由对这闻家家仆多了几分实打实的敬意。
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委实是个人才。
可惜,他当然不会傻到放人出去通风报信。
姜偃揉了揉临时改换方向隐隐作痛的手腕,驭使邪气袭向尚还清醒着的家仆。
本来只要一点邪气就足够压垮修为不高的家仆,但他却不要钱一样肆意的挥洒,不过瞬息,邪气便盈满了整个房间,从每一道缝隙中溢出。
他站在幽怨缭绕的浊气之中,一身舒朗淡然,丝毫不见一分邪物的样子。
邪魔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这么不要命的使用邪气。
他给的邪气多,也不够将姜偃这么挥霍的。他这副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淡然表情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等邪气用完了,姜偃就又变成那个柔弱的废物了,到时候看他怎么办。
别人看不见,只有邪魔看得见,青年这个时候还笑得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扼腕他糟蹋了那张挑不出一丝瑕疵的脸。
长着这么张脸,合该被拘在塌上,让他哑着那副勾人的嗓子一直哭,一直求,再也不敢拿眼睛看旁人。
他那个心思阴暗的老顽固师尊,指不定早把笼子都给他准备好了。就他一脸愚蠢,什么都看不出来,天天念叨着那狗屁师尊。
邪魔心里打着看笑话的主意,也不提醒姜偃邪气越用,对修道者纯净道体的侵蚀越深,最好他早点入魔,他也有师徒反目成仇的乐子看。
姜偃是真不知道邪气不是好东西吗?
他师出太玄宗仙尊聂如稷门下,放在穿越前,代换一下怎么也是个TOP3大学在校生,这种基础得不能更基础的专业知识肯定不差。
只是现在也容不得他想那么多了。
都走到这一步了,若是临场露怯,恐怕下场只会更惨,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束手就擒。
畏手畏脚的,反倒是容易被人看出他外强中干。
他操纵着邪气,先是用邪气缠上家仆的脖子将人甩到墙上,扭头斩断锁住闻师舟四肢的锁链。闻师舟被吊在这里不知道有几百年了,冷不丁被放下来,直接跌在地上。
魔将凶性极大,一被放开就要袭击姜偃,好在姜偃快他一步,用邪气捆了闻师舟的手脚,扯到面前。
拿自己那张“震撼人心”的怪异面孔凑到他面前,试图用脸镇住他。
他坦白道:“我是受人所托来救你出去,可惜实力不济,你要是再跟我闹,咱们俩个都跑不了。等从闻家离开,我就放开你,你就自由了。”
闻师舟被迫仰着头,对着他这张乌云笼罩的脸,意外的没有躲闪,也没多少特殊的情绪。
被邪气缚住,倒是安静了许多。
见他不再抗拒,姜偃转头轰开不知名金属制成的大门,扯着闻师舟往外面走。
他没有注意到越接近门口,身后的闻师舟就越僵硬,连眼神泛着空洞。那副样子,就像他很害怕从这里走出去一样。
可姜偃绑住了他,把他扯得很紧。他大步往前走着,每一步都坚定果决,没有半分迟疑,让人觉得只要跟着他,就没什么好畏惧的。
“哦,对了,”踏出门的前一秒,姜偃想起来什么似的冲他伸出两根手指,“你要是不想揍闻燕行,我可就只揍我那份了。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话是这么说,姜偃也知道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他邪气buff有限,得抓紧时间带着闻师舟一起逃出去。
一路上但凡遇到人就一股脑的用邪气把人打晕,幸好他来过几回闻家,还记得路,知道怎么从这座如同迷宫一般,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的闻照城离开。
与来时不同,不过才过去大半天,闻家已经处处挂上了红绸。大红的灯笼在夜里将整座城映得灯火通明,本是喜庆红火的颜色,不知为何却透着股十分浓烈的阴冷之感。
越往外走出来阻拦的人就越少,四周安静得有些古怪。
算算时间,闻燕行应该已经收到闻师舟被人带走的消息,但他必定是追不上姜偃两人的。
眼看着就要出城,姜偃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身后突然出现一股恶寒。
他往后看了一眼,就这一眼,让他直接愣住了。
越过沉闷跟在身后的闻师舟,看向此刻鲜红色的山城,森然鬼气自上而下黑压压的笼罩住了整座城。
“怎么会......?”
现在又不是百年后的世界,连怨魂都少见,怎么会有这么浓烈的怨气出现在闻家的地盘上?
正疑虑着,前方不远处兀然出现一道身影,突兀的站在长街中央。
姜偃在看清那人的瞬间就停住脚步,一字一顿地念出了对方的名字:“闻燕行。”
闻燕行举起一道符纸,眸带戏谑:“你一定很好奇我怎么这么快就追上了你们。”
符纸在他手中燃烧起来,姜偃身后的人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高大的男人被无形的力量压在地上,异常狼狈。
闻燕行道:“血咒,非血亲之血不能炼成。这符纸和他血脉相连,他有任何异动我都会知晓,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抓出来,何况你们闹了这么大的动静。”
也就是说,从姜偃他们踏出那间囚室起,就一直在闻燕行的监视之下了。
一般人或许会选择小心谨慎的绕开闻家人,潜行离开,姜偃相比之下太过张扬,丝毫未做收敛。他也不是非要如此,只是觉得与其在偌大一座城里躲躲藏藏,和闻燕行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不如趁着对方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离开。
只是没想到闻燕行手里会有和闻师舟相连的血咒。
“光是找到这野种的血亲,用来炼成血咒,就耗费了我们不少功夫,他倒是把那个小野种藏得好,”闻燕行手中又出现一道血咒,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任家主以来还没有机会用过,现在看来,当真是好用。”
闻燕行是真心动了,要是把血咒用在姜偃身上......
可惜姜偃是孤儿,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血亲。再怎么派人去满世界的搜寻,也是这个结果。
听到他提起血亲,受血咒控制的闻师舟喉咙里发出一声的哀鸣。双眼猩红,疯了一样挣扎起来。
他看起来太惨了,高大的身躯佝偻着,英俊桀骜的面容因怒极变得狰狞,五指紧紧扣着地面,嵌进了石板中,指甲尽断,血痕斑驳。
哪怕是当初死斗的时候,姜偃也没见过他如此失态,心中生出一抹不忍。
他蹲下身,在闻师舟要向前倒下的时候,伸出手在他胸前拦了一下,没让他磕在地上。
维持着这个姿势,严肃的对闻燕行说:“闻师舟不是野种。他是堂堂正正的闻家少主,是天赋最高的剑修,是在邪祟大军入侵的时候带领正道赶赴前线的将军。”
少年将军意气风发,于数万妖邪之中使出惊天一剑,斩千万妖邪于脚下,为天下众人敬仰崇拜。
赤月,枯骨,惊天剑,谁人不知晓他的大名。
只可惜下场不太好。
那些波澜壮阔的过往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只在一百年后堪堪残留只言片语,其余的,在百年前的现在就已经被抹除得干干净净。
连闻师舟自己都不由带着些许恍惚的看向身旁的白衣青年。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姜偃没有注意到闻师舟的视线,他低声劝了闻师舟一句:“你冷静点,他就是故意要激怒你,你越生气,他越得意。相信我,我能带你逃出去。”
眼睛紧紧盯着闻燕行,就怕他突然动手,脑子里疯狂运转,思考着这种情况他们该如何脱身。
闻燕行就像困住了老鼠的猫,并不急着处理了他们。
听姜偃这么说,还发出一声蔑视的嘲笑:“你这小邪魔还挺有意思的,什么时候也学会了人类那套,也要来个师出有名,把自己塑造成正派?这又是打哪听来的旁人的事迹,就这么大言不惭的用在自己身上。”
“你问问闻师舟,此等人物,他配吗?”
“无论他配不配,这就是事实。我只是说了事实。”
那无比熟悉的略带刻板的语气让闻燕行愣了愣。
他觉得自己可能魔怔了,总感觉这只混入闻家的邪魔很熟悉,总让他想到一个人,简直是除了脸,哪哪里都像。连声音都和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一样,竟让他不知不觉就和这只邪魔说了这么多话。
披着黑色大氅的男人凤眸中闪过一道戾气。
谁准他像他的?
不过是一只肮脏丑陋的邪魔。
他拍了拍手掌,恶劣笑道:“本来给你们准备好了‘婚房’你们不想用,这露天席地的倒也别有一番趣味,择日不如撞日,你们便在此完婚吧。也不算扰了我闻家宴请的诸位宾客的兴致。”
随着他话音落下,四面八方落下一束又一束流光。
眨眼间,亭台高楼之上的红纱之后,就多了数道影影绰绰的身影。
清冷的长街上一下就变得异常热闹。
窃窃私语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那个就是闻师舟?”一道修长身影悠悠发问,
旁边一人轻合扇面,语气带笑:“真看不出他哪里让我家的长老们怕得连名字都不敢提起,这么看,也不过是闻家手下一下贱囚奴罢了。”
“宋符卿,你说呢?”
风微动,吹开朱红薄纱,露出一截瘦削腕骨,上坠万福佛珠,手执书卷,轻敲了两下栏杆,似是思量着什么。
纱帘之后的眼睛垂落,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那可是姜公子?”
姜公子?
哪个姜公子?
周遭人懵了一瞬,遂即反应过来。
能出现在宋符卿口中的,还能是哪个姜?
有人耐不住性子向下张望:“哪呢哪呢?姜师兄也来了?哪个是他,我怎么没看见?”
众人寻摸一会,才将目光落在闻师舟身旁的人身上。
甫一看均是愣住。
像,真像!
议论声顿时更大了,水一样沸腾起来。
姜偃凝重的环视四周,也看见了几个眼熟身影。
想必这些人就是将他带来这里的车夫所说的,闻燕行请来看“狗”结亲的大人物们了。
光一个闻燕行就够不好对付了,这下人全来了,他今天就是原地入魔,也打不过。
姜偃不由头疼的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事。
他明明只想快点回师门。
闻师舟咳了声,忽然说:“一会乱起来,自己看准时机跑。”
说着他身上的气息就开始剧烈的波动,俨然是一个待爆的爆竹。
“你要自爆?不行。”不用说姜偃也知道他要干什么,一口拒绝。
他按住闻师舟的肩膀,强行用邪气压制他,这最后一点邪气也堪堪用完。
“还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呢。”
他在脑中跟邪魔说:“借点邪气,不然我死了你也跑不了,你看这里还有谁能让你寄生的。”
邪魔语气也有点焦躁:“别催了,你以为我在秘境的几百年是白待的?那地方根本修炼不了,我之前给你的邪气都是攒了好久的,谁让你不省着点用。”
完全忘记了之前他是怎么幸灾乐祸的咒姜偃使劲用好早点入魔的。
见姜偃不说话,他烦躁的咂舌一声,咬牙道:“行了,别摆出这种表情,你自己撑一会,我需要点时间。”
姜偃摸了摸怀里师尊给的玉佩,捏碎就可以叫来师尊来救他。
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宝贝的把玉佩放了回去。抬头看了眼闻照城内的鬼气,认命的运转金丹,引鬼气入体。
若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一定会觉得他疯了。纯净道体碰不得这些污秽之物,眼下他先是驱使邪气,又引鬼气,当真是要废了自己才罢休。
他们的交流快速又隐蔽,并未表露出多少异常。
可就算这样,闻燕行这里也拖不住了。
他再次催动血咒,单手打出另一道符进入闻师舟的身体。
姜偃身边的闻师舟又吐出一口血,眼中光彩渐渐淡去,像是失了神,他翻身将姜偃压在地上,张开嘴不住的粗喘着,开始扯姜偃的衣裳。
“闻、闻师舟!你干什么!”
这一下给姜偃看傻了,他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恨不得把闻师舟摇醒。
这人彻底意识不清了!
“真没想到薛雾酒都死了三百年了,竟然还有残党愿意为他效力,区区一只弱小邪魔,也敢只身闯我闻家来营救罪徒?不自量力。”
闻燕行以为邪魔姜偃此行的目的就是救闻师舟,而会救一个早已兵败落囚的魔将的,也就只有当年那魔头手下遗留的一些死忠邪魔了。
“让你把人救走是不可能了,不过倒是可以好心送你们做对,想必薛雾酒要是有机会看见,也会高兴吧。”
他竟是要姜偃和闻师舟在街上,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成礼”。
姜偃和邪魔同时在心里暗骂了声变态。
想想当初,就算同一批上山的那群小孩一个被师尊看上收为弟子的也没有,他待他们也是尽到了身为大师兄的责任,日夜盯梢,陪伴教导,到处惹是生非也是他任劳任怨的给他们他擦屁股,就差骑在他头上了,他都没说要罚他们。
结果这一个个在山上表现得乖巧听话,他还以为他们洗心革面了,怎么下了山就成这样了!
他抱了很大的期望,希望将他们教导成端方持重,心怀慈悲,与人为善的君子,这下好了,全走岔了。
楼上那些,也全都看着,一个叫停或是出手阻止的都没有。
姜偃顾不上再舍不得师尊给的玉佩,当机立断的捏碎。
......
渺渺仙洲之上,云宫巍峨。
神仪明秀,姿容胜雪的仙人似有所感,望向某个方向。
一道童捧着香炉手脚极轻的走进来,“有一位自称姜师兄弟弟的公子找上了宗门,您可要见见?”
“姜偃弟弟?”
“是,弟子们都去看过了,应该不会有假,生得与姜师兄极像。”
这个极像,还是谦虚了。简直生得一模一样,兄弟俩根本就是一张脸。
仙人仍望着某个方向,久久不语。
手中拿着一截断了的红线。
这截红线,本该一端在他身上,一端在他的大弟子身上,自那日离开秘境后就断了,任他如何枯坐,也无法让红线回到它本来该在的位置上。
而他身上的红线,却连向了另一个人。
他思索良久,终于起身。
对道童道:“带路吧。我去见见这位姜偃弟弟。”
他身上的红线,就连在此人身上。
若是天机改换,有些事,他也该重新思量。
姜偃......
他闭了下眼睛,将情绪悉数敛尽,再睁眼又是不染纤尘的仙人。
......
姜偃捏了玉佩之后松了口气,笑了一会,又逐渐僵硬。
半天也不见那个本该出现的身影,脑子里忍不住又将师尊把玉佩交给他时说的话过了一遍。
“这枚玉佩拿好,不要弄丢了。无论在哪里,只要你遇到危险,就捏碎它,为师定会赶到你身边,知道吗?”
姜偃欢天喜地的收下了,却从来没用过。
他又确认了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师尊的话,害怕自己捏得不够碎,或是这玩意太多年没检修故障了。
最后,他不得不承认。
或许师尊,只是不愿意来。
“兴许有什么要紧事,脱不开身吧。”
姜偃想得开,那一瞬间泄露出来的低落却让身上的人定了下。
正计算着自己有吸收的鬼气有多少可用的姜偃,手中忽然多了一抹冰凉。
他下意识一攥,握住塞到手里的剑柄。
闻师舟闭目皱眉,满头大汗地艰难道:“杀了我。”
他给了他一把剑。
寒意顺着剑柄冻住了骨头,不过是握了一下,死于剑下成千上万的妖邪鬼魅的痛苦就冲入识海。
姜偃摸着剑上的纹路,眼睛忽地亮起。
闻师舟以为他不忍对他下手,加重语气命令他:“杀了我!”
姜偃半点不怵,声音明快:“这剑?”
闻师舟忍得脸都白了,发出一声嘲笑:“这剑是名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想了,你用不了。”
“它有一套配套的剑法,你不会那套剑法,胡乱使用,只会反噬自身,”他故意沉着脸吓唬他,“会被群鬼分食而亡,死得很惨。”
他以为姜偃会被他吓住,放弃使用这把剑。
就这么顿了一下,一脸古怪的看着身下的人:“别告诉我你听了这个还更兴奋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那套剑法?”
“什么?”
姜偃勾唇笑了笑,由金丹引入身体的鬼气游走在经脉之中,又顺着持剑的手,引入剑身。
剑身轻颤,一声剑鸣响彻天际。
天空忽现一道惊雷,随后乌云翻涌,阴风大作。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披头散发的青年握着剑站起身,手随着剑柄一同震动着。
“今天不是红月,少了点气氛。只当作开剑,倒是刚好。”
闻燕行眯着眼睛看向他手中的剑,“那是......”
“惊天剑。”

姜偃的剑学得不好,练得最熟的一套,是太玄宗人手一本的基础剑法。这还是为了不在那群小萝卜头们面前掉面子才练的,再多,他就不肯学了。
他没有剑客风骨,也领悟不到什么剑意,打架打上头,完全是手边有什么拿什么的那种最不入流的打法。
一开始还因为这事被师尊罚过。大冷天被拎到冰天雪地的山峰上,被师尊按着揍了一顿,然后留在山上思考人生。
在山上干坐了六个时辰,中途就开始迷迷糊糊意识不清发起了高烧,最后是被人背下山的。
醒来,就见清冷俊逸的仙人坐在他床边,一手拿着卷医书,一手拿着浸湿的手帕,眉头紧锁,困扰得像是遇到了什么巨大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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