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石鸣嗤笑,仿佛听到了一件好笑的事情:“我不来,难道等你被联盟关起来,将D组织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吗?”
“我不会那样做。”
“我不信任你,”张石鸣说,“当然,你弟弟我也不信任。你们兄弟俩太过聪明,不用些手段可留不住你们。”
“别用那种表情看着我。”
张石鸣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
“秦肃,你应该明白,如果不是我,四年前,庄燃早就不在了。”
他抬手,碰了碰脸上那道伤疤,眼神狠戾。
他闭上眼。
“欢迎回来,秦监管。”
D组织总部在北部自由活动区。
活动区是联盟划分的一块特殊区域,拥有自治权,哨兵、向导和普通人共同生活在这里,偶有亡命徒也藏身在此。
总部在活动区中心的地下城,车从郊区的入口进入,行驶两个小时后抵达。
墙壁泛着金属特有的光泽,门口守着的两个哨兵冲张石鸣行礼:“首领。”
而后又对秦肃恭敬道了一声“秦先生”。
张石鸣挥挥手,立刻有人上前替他打开门。
秦肃爆炸时受伤的那只手臂血已经止住,张石鸣状似无意地撇过他,随口说:“带他去包扎。”
身旁几人围住他,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秦先生,跟我来。”
秦肃只是冷眼看着,不远处,一个人影冲出,摔倒在地,见到他犹如见到了救星,不顾身上的疼痛,爬起来跌跌撞撞来到他面前。
向导很瘦,裸露在外的小臂只剩下细细一根骨头,抓着秦肃衣袖的时候,像只刚出生的幼鸟寻求母体的庇护。
他颤抖着嗓子,不住摇头:“秦先生!秦先生——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吧,我不想被改造,我不想变成那样!啊——”向导身后追出几个人,抓住向导的肩膀,不由分说将他带走。
秦肃抬头,白大褂一闪而过,消失在敞开的一间房门后,耳畔,是向导凄厉的惨叫:“求求你,我求你了,你放过我你放过我,我可以为你们做事,不要、不要带走我的精神体——”向导的惨叫在被拖入房间后倏尔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只有空气中的腥味提醒着秦肃,刚刚这里,有一个向导在向他求助。
“真是可怜啊。”张石鸣同情地摇摇头,说出的话却是无比残忍,“为什么要反抗呢?好好被改造不行吗?”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秦肃:“我记得庄燃被改造那天,也是这样叫的吧?”
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拳,秦肃呼吸急促,眼神凌厉地看着张石鸣:“张石鸣!”
张石鸣恍若未闻:“哦我忘记了,他没叫,叫的是他的精神体,是那只鹿。真有意思,你和他的精神体都是鹿,还真是少见。”
秦肃拽住他的衣领,将人狠狠撞在身后的墙上,双眼猩红,几乎是在怒吼:“我让你别说了!”
跟在身旁的几个手下瞬间举起枪,枪口对准秦肃。
张石鸣没被他这突然的发作吓住,反手攥住秦肃揪住他衣领的手腕,一点点扯下来,自己站好,仔细地整理好皱巴的面料。
他依旧很从容,并不把哨兵的怒火放在眼里。
“你早该承认这一切,秦肃,”张石鸣收拾好自己,“没有那场改造,你过几天就该去给你弟弟拔坟头草了。”
“他这是为自由献身,就像菲莉一样。”
几个手下快步上前,控制住秦肃,强制性带着他向医务室走去。
秦肃死死盯住张石鸣。
张石鸣张开双臂,仰头,虔诚而痴迷地望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的花纹是由一张张照片组成,痛苦扭曲的人脸,四肢僵硬的精神体,刺眼的红色断断续续拼凑成一句话。
一切为了自由。
原定在后天的行程提前到了今晚。
回到渝州塔已经快天亮,周重行等人站在门口,表情严肃,直到越野驶入塔内,见到从车上下来的两人后才勉强缓和。
周重行快步上前:“临深。”
他没了平日嬉笑打闹的不正经,霍临深接过他递来的光脑,面板上正在播放苏浔出事前几小时的监控。
“昨晚七点左右,看守人员进行换班,期间我来看过一次,苏浔当时并无任何异常。”
被抓捕归案的卧底神色惊惶,双手被拷住,整个人畏畏缩缩地窝在审讯椅里,隔着一道门和一块方玻璃,值班人员正在交接下一班。
周重行匆匆来看了一眼。
上级突然派来一个任务,需要离塔执行,时间紧迫,他只能叮嘱看守人员提高警惕,时刻注意可疑人员,便离开了渝州塔。
“陆明岭在哪?”霍临深拖动进度条,一边安抚性地拍拍齐汶迟紧绷的脊背,小声说,“别怕。”
“我……”
“齐队长。”
几人停下脚步,霍临深不着痕迹地挡在齐汶迟面前,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几人。
黑色训练服,两只袖口绣着一道灰白色的竖线,胸前是渝州塔的六芒星标志。
齐汶迟一眼便认出这是渝州塔高层身边的副官特有的服饰,他上前,抬手轻轻按下霍临深横在他身前的手臂,冲他摇头。
副官们是来带走齐汶迟的。
“齐队长,胡首领找您商讨事情。”
霍临深语气不善:“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
其中一个副官职位较高,面对霍临深咄咄逼人的态度也不露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抱歉霍长官,这是首领的命令。”
“他才从河州塔回来,胡源就急着把人带过去,至少也得让他休息一下吧。”
副官不再看霍临深,转而看向齐汶迟,加重了语气:“齐队长,请和我们走一趟。”
“我说他需要休息!”
雪狼从图景冲出,扑倒一人,狼爪踩住他的胸口,低吼出声,亮出獠牙,冷冷扫过在场几个副官。
“霍临深!”周重行压低声音,咬着牙骂他,“你疯了吗!这里是渝州塔,你想对他们做什么?”
霍临深态度强硬:“齐汶迟需要休息。”
齐汶迟也没想到他会直接把精神体放出来,当即拽住他的手,环顾周围瞬间举起枪的几位副官。
他、霍临深还有周重行,被四五个副官围住,和出逃失败的逃犯一样被人用枪指着。
他直觉这事有蹊跷,却又不能直接点出。
长官,渝州塔怎么样啊?有没有我们的人啊?
庄燃癫狂状态下的一句胡话被他记在心上。
就像庄燃说的,齐汶迟现在并不清楚渝州塔有没有混进来D组织的人,如果有,他贸然将话讲出只会打草惊蛇,说不定还会连累霍临深几人。
倒不如配合他们,先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么想着,他松开了霍临深的手,转头看向几位副官:“我和你们走。”
话音刚落,霍临深猛地看向他,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你不许去!”
他扣着齐汶迟手腕的五指收紧,带着细微的颤抖,只重复道:“你不许去。”
齐汶迟察觉到他有些失控的情绪,和霍临深背后的周重行交换一个眼神,心下领会,凑近霍临深:“我很快回来。”
说完,他飞快收回自己的手腕,身后候着的几位副官立刻上前,堵住了他的退路。
“齐汶迟!”霍临深正要上前将他捉回来,被早就准备好的周重行摁住肩膀,雪狼也被齐汶迟训回去,心有不甘地转了两圈后,发出一声短促的狼嚎,回到了图景。
齐汶迟睨一眼几个副官:“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跑。”
身份较高的那位副官冲霍临深行了个礼,带着剩下几人和霍临深离开了一楼,去往会议室。
电梯门在霍临深眼前合上,最后的印象是齐汶迟投来的一个眼神,和无声的口型:苏浔。
电梯门完全合上,楼层开始增加。
周重行松开霍临深,试图和他讲道理:“这是渝州塔,你不能那么冲动。”
齐汶迟挣脱只是一瞬间的事,手心还残留着他的温度,霍临深抓了抓,没将人抓住。
为什么要去?
雪狼的狼嚎在图景里回荡,霍临深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周重行见他没反应,忍不住提醒:“霍临深。”
霍临深低下头,因为刚才的意外,监控画面去了大半,正好播放到苏浔出事那一段。
画面中,苏浔突然起身,被手上的绳索带回去,他仍兀自抬起手,一下一下扯着手铐。
手铐哗啦作响,在苏浔大力拉扯下居然有松动的征兆。门外守着的哨兵发觉不对,冲进审讯室,警告他不许胡来。
苏浔只是抬头望了一眼,继续动作着,手腕被勒出血痕也毫不在意,任由手铐锋利的周边划破自己的皮肤,再深深扎进血肉里。
霍临深紧紧盯住苏浔的脸。
那双眼睛空洞无神,和霍临深支援东南沙漠第一次遇见的那个黑暗向导一模一样。
周重行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松了一口气,跟着继续说下去:“九点左右,苏浔突然开始挣扎,并释放出精神力攻击了在场的几位值守人员。”
审讯室的门被重物撞击,几位值守人员被苏浔的精神力甩在门上,一时间无法起身。
“一个小时后,他挣脱了手铐。”
挣脱束缚的哨兵并未如霍临深猜测那样对几个值守人员动手,苏浔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扑到离他最近的一个哨兵跟前,在他身上摸索着,魔怔一般念叨着。
监控录下的声音有些模糊,霍临深调大了音量,反复拖拽着这一段的进度条,眼神愈发冰冷。
调整播放速度后,苏浔的每一个动作都慢了下来,无比清晰地呈现在霍临深和周重行面前。
从挣脱手铐到走到看守人员身边,苏浔的一举一动就像是有人在刻意操纵,如同一具提线木偶,失去自己的意识,被人利用。
“挣脱手铐之后,他从我们的哨兵身上掏出了枪,然后——”砰!
胸前炸开大片红色,苏浔眼睛睁大,捂着胸口向后倒去,身体抽搐几下,彻底没了动静。
最后一句呢喃在两人耳边无限放大,几乎震碎耳膜。
苏浔说,一切为了自由。
第34章
苏浔的尸体存放在地下一层的解剖室,瑞恩戴着手套和口罩,为霍临深和周重行让出一块地。
“霍长官,周长官。”
霍临深接过一旁递来的手套口罩,抬手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全身的血液几乎流了个干净,胸口的血已经凝固,深到近乎黑色的布料糊在伤口上,衬得苏浔那张失血过多的脸愈发苍白。
霍临深下半张脸被口罩遮住,他垂下眼,视线落在苏浔未闭的双眼上,那双眼瞪大,眼球凸出,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将白布往下拉了点,露出苏浔完整的上半身。
身上还穿着渝州塔的囚服,手腕处的皮肉磨损严重,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疤横亘在两只手腕,可见当时苏浔用了多大力气。
解剖台旁的柜子上放着被苏浔挣脱开的手铐,圆环边缘粘着血迹,在前一天深深扎进出逃者的手腕。
戴着手套的两指指尖扒开被切割开的一只手腕,霍临深查看着苏浔受伤的地方,耳边是周重行和瑞恩的讨论声。
瑞恩手里还拿着苏浔的尸检报告,见霍临深正在检查解剖台上的人,识趣地没有打扰,转而将报告先递给周重行:“周长官,这是苏浔的尸检报告。致命伤是枪击,手腕以及其他部位的伤口均为苏浔挣扎过程中造成,并非其他外部因素导致。”
周重行接过,目光锁定在最后一行加粗字体上:无法对其精神网进行检测。
瑞恩接收到他询问的视线:“苏浔的精神网有一层屏障,我们无法完全破除。”
他转头:“霍长官,只能麻烦您了。”
泛着白光的精神力探入苏浔的精神网,分散成触手状,一层层覆盖,对准先前的缺口轻而易举地刺了进去!
屏障彻底破碎,精神网的全貌暴露在霍临深眼前。
断裂成几段的触梢掉落在地,整个精神网混乱不堪,破开一个大口。哨兵原本的精神力随着主人触梢的断裂消散,缺口处,陌生的向导精神力附着其上,察觉到霍临深的来意,立刻开始互相吞噬,极短的时间内,入侵的向导精神力被蚕食干净。
霍临深冷眼看着,收回精神力。
身旁两人紧张地等着他的反应。
“黑暗向导的精神力,”揪住食指的手套,霍临深将手套脱下,扔在放着手铐的盘里,“它是冲我来的。”
白布重新落回苏浔脸上,霍临深不再看他,眼神晦暗:“D组织的人混进了渝州塔。”
解剖室的门被推开,霍临深大步走出,手里动作不停操作着面板:“通知下去,各部门加强警惕,封锁渝州塔,排查最近出现的可疑人员,一有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文件一封封发送,面板熄灭。
瑞恩得到命令后和他们分开,赶往后勤部,与查西一行人遇上。
“瑞恩?”查西手里还拿着实验室的样本,身后是林惊雨和严飞辰。
见瑞恩的表情不太对,他忍不住停下脚步,问:“发生什么事了?”
“渝州塔内部可能混进了卧底,”瑞恩简要将现在的情况讲出,“霍长官下令,封锁渝州塔。”
霍临深回来了?
反应过来,查西抓住瑞恩的肩,语气激动:“你是说霍老师回来了?那齐哥呢?他在哪?”
瑞恩摇头,拿下查西的手匆忙离开。
查西还怔愣在原地,林惊雨的声音将他唤回来:“霍长官!”
电梯即将合上,被人强行扒开,查西喘着气,和严飞辰一人一边把着门,林惊雨神色紧张:“霍长官!”
她环顾一圈。
霍临深、周重行、随行的几位副官……
没有齐汶迟。
“霍长官,”查西咽下一口唾沫,“齐哥他没跟您一起回来吗?”
严飞辰看上去比另外两人冷静些,只是抓着门框的手指用力,留下道道痕迹。
第五分队的三位队员拦在电梯前,阻止了霍临深他们离开的脚步。
周重行头疼地看着眼前几人,开始挥手赶人:“这么多人还有没有点规矩了?走走走都走,都给我回训练场训练去。不回是吧?行,等到了冬季考核,你们几个要是不及格,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不!”对上周重行,查西心里还是有点犯怵,但霍临深没有对他们这种越界的行为进行驱赶,便知道这是默许了他们的做法。
他来了劲,胆子也大了起来:“霍长官周长官,请你们告诉我,齐哥在哪里?”
周重行没好气地说:“不知道!”
“不可能!”
周重行更头疼了:“我说你这孩子,死倔死倔的,和齐汶迟一个样。这是渝州塔,他在渝州塔能出什么事儿啊。”
他转头,企图让霍临深说话:“你哨兵的队员,不管管?”
谁是谁哨兵?
严飞辰脑子又堵住了。
霍临深凉凉地瞥一眼严飞辰,启唇:“我管得了吗?”
“你都管不了谁还能管?”
霍临深看智障一样看向周重行:“谁带的谁管。”
林惊雨趁机问:“霍长官,您知道齐哥在哪对吗?”
从东南沙漠回来到现在过去了快两个月,任务失败齐汶迟被停职,连带着整个第五分队也被边缘化。塔里很多成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排名前三的队伍突然不受重视,喜悦大于疑惑,剩下几个分队的队长商量好一般,从第五分队的任务池里分走了他们的所有任务。
没有了任务,没有了资源,失去渝州塔优待的第五分队被渝州塔排名靠后的几个分队明里暗里的嘲讽。
他们倒是不在意,毕竟实力摆在那里,任务绩点不过是附加项,让他们感到担心的是齐汶迟。
队长停职远比这些嘲讽严重,渝州塔规定分队队长停职期间不得行使任何权利,受限的地方远远多于他们这些普通队员。
尤其是像齐汶迟这样,入塔时间不长,还算是新人的分队长,受到的惩罚更加严重。
轻则停职接受处分,重则失去双季考核资格,终身不允升职。
十多天前齐汶迟突然离塔,尽管事先被沈知忱与周重行告知,仍吓了她和查西一跳。
“只是去河州塔执行任务而已,”沈知忱看出两人的担心,宽慰道,“别担心,汶迟有霍临深保他,那些老狐狸不敢给他记过。”
提起那些高层,沈知忱眼底浮上一层冷意:“说起来,渝州塔的首领在任已经二十年了吧?”
精神体黑足猫跳上他的办公桌,爪子踩上一份文件,利爪伸出毫不犹豫地抓破。
黑足猫舔着爪子,顺着沈知忱的胳膊越上他的肩膀,挑了个合适的姿势坐下,圆溜溜的眼睛瞪着眼前的两人。
沈知忱抚上精神体的脖子,随手将被猫咪抓坏的那份文件丢进垃圾桶。
“也该换一个人了。”
齐汶迟离开了十多天,要不是刚才在路上碰见瑞恩,他们还不知道齐汶迟已经回塔。
霍临深看着眼前倔强的姑娘,移开视线:“知道。”
三人精神一振。
“回训练场。”
雪狼跳出,头顶着几人,将他们拱开。
霍临深按下指定楼层按钮。
“等你们队长回来,继续训练。”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门外的视线。
“我说,”周重行揉着鼻子,“你别太惯着他们了。”
霍临深不以为然:“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惯他们了?”
电梯停在会议室所在的楼层。
周重行两指对着眼睛,往里怼了怼:“两只都看见了。”
“你没看见。”
霍临深先他一步出去,直奔走廊尽头的会议室。
门口守着的两人见到他,上前几步:“抱歉霍长官,您现在不能进去。”
会议室的门并未做隔音处理,外面的争执声一句不落地传进众人的耳朵里。
房间摆了一张长桌,一侧坐着渝州塔的几位高层,另一侧剩了齐汶迟一人,首领胡源端坐主位,似乎并未受外面争执的影响,滑动光脑面板,查看着齐汶迟的个人档案。
倒是齐汶迟对面的一位男性哨兵坐不住了,出言嘲讽:“齐队长和霍长官交情真好,也难怪他会替你做担保,要是我,才不会管一个停职人员的去留。”
“话不能这么说啊任总教,这一年多齐队长好歹为渝州塔做了这么多贡献呢,虽说是靠了些关系吧,但你也不能否认人家的努力啊。”一旁的向导假意反驳两句,实则是在说,齐汶迟是靠着霍临深这层关系,才能通过考核进入渝州塔。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附和,几位高层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整个过程中,胡源一言不发,纵容着他们对齐汶迟进行诋毁。
显示屏的白光打在齐汶迟半张侧脸,他侧头,目光转向面板左下角的图案。
他抬手,指尖拂过胸前凸起的刺绣,一点点描绘出太阳与六芒星的图案。
与面板上一模一样的,渝州塔的标志。
讨论声越来越大,齐汶迟反倒平静下来。
今天这场会议是渝州塔专门为他准备的,一场名为审判的会议。
“齐队长。”胡源终于开口了,表情严肃,“你违反了渝州塔的条律。按照塔之条律,停职期的成员不得擅自离开渝州塔,不得行使队长权利。”
他一开口,会议室的声音立刻消失,所有人都幸灾乐祸地看向齐汶迟。
“作为第五分队的队长,你不仅没有以身作则,甚至拒绝遵守规定。”
齐汶迟公式化回答:“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渝州塔的惩罚。”
最坏也不过是延长停职时间。
都这时候了,齐汶迟还颇为乐观,但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你有这样的觉悟,渝州塔很欣慰。”胡源话锋一转,“但为了防止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出现,第五分队的队员会进行缩减,由六人改为五人。”
“不行!”齐汶迟拍案而起,忍耐着怒气,“首领,渝州塔并没有这条规定。”
任总教抢先开口:“急什么啊齐队长,只是减少队员而已。”
齐汶迟嗤笑,眼神扫过他,精神力泄出。
他缓慢支起上半身,一字一句道:“我不同意。”
“这是渝州塔的决定!”胡源拍着桌子,“你没资格反驳。”
齐汶迟反唇相讥:“临时加进去的规定吗?怎么?渝州塔要完蛋了?还是说我要完蛋了?”
“齐汶迟!”
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霍临深阴沉着脸,手里还拎着一个看守人员的后颈。
他望着骤然紧张的几个高层,抬手,手里的人被扔出去,砸中会议桌。
第35章
那天的事闹得挺大,霍临深和齐汶迟当着胡源的面砸了会议室,胡源铁了心要针对第五分队,双方最后不欢而散。
第五分队的资料被修改,成员人数从六人变为五人。
霍临深问齐汶迟想怎么解决。
“需要我帮忙吗?”
雪狼蹭着齐汶迟的小腿,尾巴轻轻摇了几下。
“不用。”
齐汶迟俯身摸摸雪狼的头,看向霍临深:“相信我。”
河州塔的事情算是解决了,莫存后来联系过霍临深。
“庄燃的情况不太好,”莫存看上去很疲惫,“药效发作的突然,差点没救回来。”
莫存联系他的时候,霍临深正在训练场外围观。
第五分队现成员还有齐汶迟、查西、林惊雨和严飞辰,空出来一个向导人选。齐汶迟没让他帮忙,霍临深识趣地没再多问,只是在第五分队训练时看上两眼,还偶遇了几个同样来看分队切磋比试的新人。
训练场上,第五分队正和第一分队比试。
第一分队有六个人,一对一还多出一个,多出的那位队员自觉退出,站在一边当起了裁判。
跟齐汶迟对打的是队长江云舒。
杜高猎犬冲上来,张嘴想要咬住齐汶迟胳膊,被一旁埋伏的雪豹察觉,粗壮有力的前掌狠狠拍上猎犬的头。
江云舒的近身格斗技巧比齐汶迟强太多,她挥掌向齐汶迟颈部劈下,后者闪身,以速度优势躲开。
旁边偷看的新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霍临深瞥了他们一眼,不动声色地朝他们靠近几步,拉起领口挡住下半张脸,竖起耳朵。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江队长刚才那一下帅死了!”
江云舒的格斗技巧确实不错。
“那是齐队长的雪豹吗?好灵活啊,白色大猫。”
雪豹还是可爱多一点。
“齐队是哨兵来着吧,反应速度真快。”
霍临深挺直了背。
“听说齐队是霍长官养大的。怪不得呢,漂亮的人养什么都很好看。”
霍临深勾起嘴角,转过头没忍住笑了下。
“真帅啊齐队。”
霍临深扬起下巴,汶汶当然好看了!
“齐队!齐队!齐队用匕首也很厉害啊。”
说起来,不知道他送给齐汶迟的那把长刀这孩子用的还习不习惯。
“哦哦哦动真格了动真格了——”轰!
重物砸在地上激起大片灰尘,两道人影从灰尘中闪过,很快又缠斗在一起。
“练得不错。”江云舒赞许地看着挡下自己一击的齐汶迟,手里的短刀上抛,反手接住斜刺向那人!
当啷——齐汶迟的反应比她预料的还快,几乎是瞬间就用匕首拦下刺过来的短刀,眼神一凛向上别开。
匕首短刀双双脱手,二人再次赤手空拳对上。
身旁议论的新人更兴奋了。
“我靠我靠这就是前辈的切磋吗,这和下死手有什么区别。”
“这么一对比,圣所的老师还是仁慈了。”
“我也想和前辈切磋……”
“嫁给齐队是不是可以让他指导我了?”
敲打胳膊的指尖一顿,霍临深眯眼,转头看向说这话的新人。
是个小向导,长的不错,此刻正和身旁的好友凑在一起,眼睛都要黏在齐汶迟身上,语气激动:“这样的话我就能在冬季考核得高分了!”
霍临深看了一会儿,移开视线。
说话的小向导突然后背一凉,下意识看向身后,只看见空荡荡一片草地。
他挠挠头,很快又被训练场上的情况吸引了注意。
莫存的通讯一直没掐断,霍临深这边的对话一字不落传入他耳朵里。猜到是什么情况后,他忍不住开口:“谁要嫁给齐汶迟?”
霍临深滑动面板:“我。”
莫存静默了一会:“百年好合。”
霍临深:“怎么不说早生贵子。”
莫存:“你俩要是能生的话,也……成。”
话题开始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
“说正事。”莫存揉着眉心,透过玻璃窗,庄燃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稳,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我怀疑庄燃出事和秦肃离塔有关。”
“联盟的车呢?”
“烧没了,秦肃和随行成员的尸体也没找到,大概率是失踪。”
训练场上的比试已经结束,齐汶迟甩着被汗打湿的头发,心有灵犀一般看向霍临深所在的方位。
霍临深一身白衣在人群中很是突出,他对齐汶迟挥了挥手,得到男朋友的回应和一个灿烂的笑,心情瞬间好了不少,连带着语气都轻快起来:“排查过可疑人员了么?”
“排查过,”莫存一听他这语气就想吐,忍着不适继续说下去,“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所有可能会出现的情况被一一排除,最终只剩下一个最坏的结果:D组织的人带走了秦肃,且河州塔仍有未被发现的卧底。
第一分队的成员被江云舒带去布置冬季考核的考场,剩下第五分队的成员围在齐汶迟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讨最后一位成员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