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清楚,我是人。”赵小薇缓了口气,“你刚刚说鬼,你见过吗?”
“……”女人不为所动。
“不用问了,她是哑巴。”闻酌微微摇头,转身欲要离开。
赵小薇一愣,默默跟上闻酌的脚步,却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
她不想放弃:“她肯定知道什么。”
闻酌说:“她是后天的哑巴。”
说不出完整的话,却能吐出一两个字,尽管有点破音但能证明女人曾经是会说话的,听力也没问题。
两人的手机同时一声响:
【乘客闻酌、赵小薇已解锁支线任务3:哑女(5%)】
看来是个关键人物,只是任务标题什么都没写,只有哑女两个字,到底是要他们做什么?后面的百分比应该是指任务进度。
不知道是只有他们俩有这个支线任务,还是一经开启就会共享给其他人。
赵小薇有所联想:“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弄哑了她,让她保守村子的秘密?”
“或许。”闻酌在想另一件事,“她刚刚洗的那些衣服不只是一户人家。”
“什么意思?”赵小薇没懂。
“成人、老人男衣女衣都有分别有七/八件,夏天不太可能几天衣服堆在一起洗,每两三件衣服的缝补工艺都不一样,不是出自一个人的手。”
“可能她家里人多?”赵小薇不明白这有什么。
闻酌不置可否。
虽然是夏天,但这个小村庄格外的清凉,浑身湿透的赵小薇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一时有些庆幸组队的人是闻酌,换作鲁向南和张咏这会儿应该已经开始偷瞄了,尽管她不怵这种人,但被猥琐的目光扫描时还是难免觉得作呕。
“回去吗?”赵小薇敛下思绪。
“你这样回去?”
“那能怎么办?早知道这列车会带我来这种地方,我怎么也要打包一些生活用品来。”赵小薇叹了口气。
“不,早知道会来你就不会来。”
赵小薇跟听绕口令似的,哭笑不得:“不怪张咏觉得你不像人,说话语气跟我手机的AI似的。”
类似的话闻酌听过很多,十八岁之前,他的世界里只有那个人,十八岁之后他算真正开始接触人群。
从单纯的大学同学到警局的同事,再到复杂又情绪化的家属,骂他没心的人有很多。
觉得自己工作十分神圣的郑多乾就常对他说:“我们习以为常的陌生尸骸对家属来说是最至亲至爱的人,所以哪怕你完全不为所动也要多谅解,更要尽最大努力为尸体保证完整的体面。”
后来,工作至上的郑多乾为了妻女回归家庭,冷冰冰的解剖室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里温度太低,衣服很难干。”闻酌想起凌晨看见的那栋废弃小楼,淡淡询问:“去吗?里面可能有旧衣服,也可能有鬼。”
“去。”赵小薇迟疑了一秒。
不是她没有警惕心,但面前的异性真要做什么、真能做什么,这荒郊野岭的跟废弃小楼也没区别,都很难反抗。
废弃楼房里没有想象的恐怖,院子里爬满了藤蔓杂草,门口有一张竹编的摇椅,屋里空荡荡的没有家具,墙面地面都是原装的水泥,门窗也都没装,看起来应该刚建房还没来得及装修房子就废了。
“这里应该是没衣服了。”
“嗯。”闻酌重新走回院子,捡了些干树枝和不那么有活力的草叶递给赵小薇,“用火烤。”
赵小薇兜里还剩小半盒抽烟用的火柴,刚好能生火。
她选择了房子靠山那一面的窗边烤衣服,这样就算燃起浓烟也不容易被村民发现。
闻酌看她弄好火就离开了:“我去周围转转。”
赵小薇松了口气。
她知道闻酌大概率不会有别的心思,大大方方露点腿和腰也没什么,但她有不想被人看见的东西。
闻酌刚从废弃小楼里出来就看见了一只黑猫,它猫在狭窄的墙头,碧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闻酌。
闻酌上一张车票的背后也是只黑猫,这很可能就是他的车票线索。
黑猫见有人靠近,便灵巧地跳向下一个墙头,闻酌毫不犹豫跟了过去,这只猫像是在溜人,一直保持着人能跟上的速度跳跃,还时不时回头看看。
闻酌跟着它绕过一个个巷子,村里的路错综复杂,但他还是认出昨晚来过这附近,他发现墙上的那些狗骷髅头少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拿下来了。
再一次转弯时,闻酌不经意的余光里闪过一道颀长身影,那人似乎侧看了他一眼,流畅的轮廓线透露着熟悉的味道。
只是一个背影,一个眼神而已。
闻酌甚至没看清对方的眸色,就全身僵麻地停下原地。
说不清道不明的疯狂恶念瞬间如野草般生长,不过几秒的时间就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
树蔓滋养着一具尸体,鲜红的血液比酒醉人,光滑的皮肉是最鲜美的养分,血肉包裹下的骨骼冲他伸出双手——只有用刀划开皮肉,斩断筋膜,才能剥出虚假肉/体下最真实的骨。
墙头的黑猫几下见身后的人突然停下,等了会儿见人没反应就跳走了,或许是觉得无趣。
它不知道,这个刚刚追他的人此刻心里泛起了多高的黑色海浪。
那根修长的中指轻车熟路地勾起同侧手腕的橡皮筋,狠狠一弹,疼痛使他的手指都不自觉地蜷缩了。
——不是幻觉。
过去三千多个日夜里,闻酌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醒来,或见窗帘后有个模糊的影子,或觉得身侧还留有另一个人冰凉的体温。
但他清晰地知道那是假的,是他从破碎的记忆里抠出的一点幻影。
体验过虚假的滋味,所以他才会更确信十年前家里真的存在过另外一个人,回忆里的那种感觉太过真实。
闻酌驻足在原地没有追,白皙皮肤下是不断升温的血。
他手横在腹部紧绷地等待着,等沸腾的血慢慢冷却。
心里的喜悦不多,更多的是猎人蹲守了多年终于等到猎物的极致快/感,身体的每条神经都在亢奋,让他止不住地想——
“闻酌!?”
远处,费允笙和张咏飞奔而来:“你听见刚刚村民说有人死了吗?”
“没注意。”转角的身影彻底消失了,闻酌收回视线,“谁死了?”
“好像是一个叫李昆的人,我们刚听到声儿就赶过来了。”费允笙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跟旁边的张咏不约而同地想到同一件事,“赵小薇呢?”
不会是死了吧?
张咏眼神躲闪,发现了闻酌湿了一大半的裤子,他想得更为恶劣——或许是这个变态法医见色起意,做完该做的事就杀人灭口了。
反正到了这种地方,也没有法律可约束他们。
“她有事。”闻酌没提赵小薇衣服湿透的事。
费允笙倒没多想,也许是有三急,之前张咏也找茅坑找了半小时,最后还是忍不住了在小树林里找地方解决的。
“奇怪,刚刚还有人在哭,这会儿怎么这么安静?”
他们在附近转了一圈,才找到有人去世的那户村民。
不过一会儿时间,墙上就已经挂伤了白灯笼,门上系着白布条,村民大多聚集在这里。
他们以一种奇怪的规律均匀站着,看向里面躺在大堂里已死去的李昆。
像是感觉到他们这些外乡人靠近,所有村民突然齐刷刷地回头,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有点不对劲……”张咏不由后退一步,被什么东西硌了下后脑,回头一看才发现是昨晚吓惨他的狗骷髅头。
白天和费允笙转了一圈,别的线索没有,倒是发现狗骷髅头比昨晚少了一些。
闻酌抬眸看了眼天色,才发现已经到傍晚了,原本雾蒙蒙的天空逐渐被昏暗笼罩。
时间过得好快,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傍晚5:43分。
眨眼间,分针又跳了一下,现在是5:44。
“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费允笙凝重地后退一步,上百个村民的目光齐齐跟着他的后退移动,始终面无表情,像被操控的稻草人,又像麻木空洞的死尸。
“走!”闻酌毫不犹豫地转身,“你们找杜苓汇合,我去找赵小薇,村口见!”
这里的时间不太对劲,具体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太快了,有种只用了三分之二的时间就过完了一天的感觉。
此刻村民应该都在李昆家门口,其他房子里空无一人,里面好像一点光亮没有,黑洞洞的门窗诡异地矗立,好像有无数双眼睛站在那黑暗里盯着他们。
闻酌辗转回到废弃小楼,屋檐下白天还静止的摇椅此刻又咿咿呀呀地摇摆起来,他大步跨进屋里——赵小薇果然不见了。
地上还有残余的零星火光,枯枝树叶都没烧完,显然刚离开不久。
赵小薇不是冲动的性格,应该是遭遇了不太好的事。
火堆旁边明显空了一大片灰尘,隐约能看出人栽倒的痕迹,像是被人敲晕带走了。
之所以确信‘人’带走的,是因为屋里多了一组脚印。
目测性别男,43码,波浪纹路的鞋底,左脚比右脚使力轻,穿得是应该那种扁平的干活常穿的解/放布鞋。
闻酌瞬间就想到一个人,刚刚在李昆家门口确实没看到对方。
他不再逗留,门外屋檐下的竹椅还在轻轻晃动,真就跟有鬼躺在上面似的。
闻酌忽然调转脚步,握住竹椅扶手给它翻了个面,倒扣在地上。
“继续摇。”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没听见一分钟后废弃楼房里传来的星点笑意。
好久不见,小鱼崽。
第10章 李家村
赵小薇被带到哪里去了是个问题,她必然没死,但手机主页的san值已经降到了49,是个相对危险的数值。
而昨晚失踪又突然回归的鲁向南san值依旧很不稳定,在40前后乱窜,数字一秒一个样,跟出bug了似的。
闻酌很快来到目的地——正是他们昨晚留宿过的村长家。
这里院门大敞,里面没有一点光亮,静悄悄的令人心悸,费允笙他们也没有回来这里。
趁当下没人,闻酌刚好可以搜寻,除了找赵小薇外也找找村长家的线索——一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被他漏掉了。
这是一场游戏,不论这个村子是否真实存在都应该有个完整的故事核心,可一天过去了,他们对于李家村发生过什么都还是云里雾里的状态。
赵小薇的失踪或许是一个突破口,还有死去的村长儿子李得鹏,溪边洗衣服的哑女……
闻酌蓦然注意到自己白天坐过的那张被翻新过的长凳,李得鹏或许就是在这里被人用利器捅穿了太阳穴,而且是从背后突袭,连反应都来不及就重重地跪在地上,因为试图回头看清凶手导致眼眶重重砸在长凳的一端而骨折,血液瞬间浸湿了木头……
如果是这样,地上也一定会留下痕迹。
乡村里不太可能有完善洗掉血迹的办法,水泥地没有装修找平会非常不平整,就算拿刷子刷也很难完全清理干净。
在手机微弱的光亮下,闻酌果然从细微的水泥颗粒里发现了一些不太明显的血点。
不过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只能说确实曾有人在这里杀死了村长的儿子。
闻酌推开他们昨晚睡过的通铺,没有烛火的照明此刻幽幽一片,屋外彻底被夜晚吞没,只有冰凉的风吹得木窗咯吱咯吱响,凉得人骨头都寒。
闻酌倏地又想起一个奇怪的地方——今天看到那些墓碑主人都姓李。
生命延续是阴阳结合的结果,李家村总不能一直自产自销,从不和外姓女人结婚,这样一来近亲结婚的概率可太高了,但他并没有在村民里看到一个畸形儿。
而且坟地里的女性墓碑也奇少,闻酌粗略看过,基本都是死于好几代前的老太太,近几代几乎没有女尸入葬。
“咚,咚……”堂屋里突然传来拐杖的声音,闻酌甚至都没发现村长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毫不犹豫越出窗,又翻进了斜对面的柴房躲起来。
走路一轻一重的村长来通铺房里,看看烛台上突然消失的半截蜡烛,又面无表情地盯着半敞的窗户许久。
村长站了会儿,突然上前将木窗关上,扣下插拴。
一分钟后,闻酌舒了口气。
他侧眸打量着这间柴房,里面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柴火有点少,他甚至在柴火堆上摸出了一手灰尘。
他想打开手机照点光,却突然发现费允笙张咏杜苓三人的san值都在急速下降!
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到村长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一定是那几个外乡人带来了厄运!”
“还有两个没找到。”有人说。
“抓住他们!”这个闻酌听出来了,是村长的声音,“让他们留下来,做李家村的亡魂!”
他们的声音都出奇的僵硬,有种诡异的机械感,这让闻酌莫名想到活死人三个字。
这里不能多留了,趁他们还没进来搜,闻酌先一步从后门翻了出去,手里还拿着从村长家顺来的半截蜡烛。
蜡烛有一种奇异的香味,闻酌碾下一点碎末闻了闻,眼里落了些古怪。
将蜡烛放回兜里,他便顺着昨晚追鬼影的路线离开。
赵小薇失踪了,其他三人生死未卜,不知道有没有被村民抓到。闻酌并不在乎他人的存亡,不过——
急促的步伐猛得停下,忽然有森*晚*整*理只手扣住了他的脚踝!
闻酌低头一看,是一个太阳穴插着刀、血流不止的村民,令人震惊的是这种状态下村民竟然还有意识,还能死死扣住闻酌不让走,声音带着其他人如出一辙的僵硬:“留下来……留下来……”
闻酌一阵恍惚,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冷汗打湿了额头的发丝。
他强忍着不适,顺着村民来的巷子看去,地上有凌乱的血痕,应该是一路爬过来的。
巷子的尽头,一道黑影转瞬而逝。
他刚想追,可地上村民抓住他脚踝的力道大得出奇,很像尸体痉挛——即一种特殊类型的尸僵。
他只能弯腰将村民的手指一个个掰开,村民的致命伤就是太阳穴,那里插着一把闻酌再熟悉不过的器具——手术刀。
“松开。”
“在这里……”村民抬起涣散的灰白瞳孔,冷不丁地提高声音:“他在这里!”
背后顿时一凉,他不用回头都知道背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房子里、巷口、黑洞洞的窗口……
抓脚踝的村民彻底没了声音,闻酌掰开最后一根手指,顺势带走了村民太阳穴的手术刀。目前的情况太奇怪了,必须留个自保的武器,他熟悉的手术刀再合适不过。
闻酌边走边擦拭着手术刀上的血,才发现这是医院常用的那种小头手术刀,他常用的解剖刀刀头要比这个大一圈。
虽然不习惯,但聊胜于无了。
锋利的刀尖在空中转了个圈,又被修长的手指轻巧接住。
“抓住他。”耳边有无数道声音环绕,“抓住他!”
到处都是人,前方的巷口也出现了一个端着蜡烛的老头,脸上的褶子在烛火照耀下有些扭曲,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爬。
闻酌毫不犹豫地转向左侧,巷子尽头正对一个敞开着的大门,是傍晚死去的村民李昆家。
此刻这里一个人没有,大门正对着堂屋里泛着幽幽红光的灵堂。
“抓住他!”
村民们越来越近了,闻酌立刻踏进门槛,李昆的尸体还躺在地上,看起来四十多岁,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臭味……这不是一具刚死尸体应有的味道。
仔细一看才发现李昆身上都是茅坑里的排泄物,他的死法与刚刚那个村民不同,他是掉进茅坑里淹死的。
这可比尸臭恶心多了。
闻酌皱了下眉,绕过李昆往堂屋里面的房间跑,抓他的村民已经聚集到了李昆家门口,他们像是被洗脑了一样:“抓住这个外乡人!让他成为李家村的亡魂!”
这样下去自保都难,更别说找人找车票了,得甩掉他们。
闻酌找了个有窗户的房间利落地翻出去,没想到对面就是白天费允笙说过的棺材铺。
棺材铺非常古旧,类似于古代那种木制的房子,与李家村格格不入。
“哇呜——”
闻酌一顿,也听到了“婴儿哭声”……不,应该是猫叫。
有些猫会在夜晚或发情时发出这样凄厉恐怖的声音,就像鬼婴在哭。
声音听起来来自棺材铺后面,村民们紧追不舍,闻酌不再停留,推开棺材铺的窗户一跃而进。
扑面而来的寒意。
他好像来错地方了,san值正一点一点地下降着,即便闻酌不算慌张,但周围阴冷的环境还是会影响他的状态。
他到退一步,下意识就想翻窗离开,却因外面巷子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村民不得不妥协。
里面的棺材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光是看看都头皮发麻,也许下一刻某个棺材板就会被掀开,从里面跳出一只披头散发的鬼来。
此外还有数不清的白色布条挂在横梁上,风一吹纷纷摇摆,层层布幔下好像藏着无数鬼影。
闻酌撩开白布往里走,这里空无一人,死静无声,棺材板都是阖上的,倒是正中央摆着一个供桌,上面燃着无数只白蜡烛,连光都是煞白的。
“呼……呼……”不知道是风声还是呼吸声。
闻酌走得谨慎,这里看起来只有一个大堂,没有后门,外面就是陷入诡异状态下的村民,一点声音都足以引来村民破门而入。
他将手里的半截红蜡烛拿出来,毫不避讳地借白蜡烛点火,淡淡的红色烛光一蹴而起。
可下一秒,像有只看不见的鬼吹了口气,摇曳的红色烛光瞬间熄灭。
“……”他又点了一次,并特意用身体挡住风口,还是得到了一样的结果。
闻酌只能作罢,借着白蜡烛在夜里的幽幽白光细数蜡烛数量。
“一,二,三,四……”
声音戛然而止。
没有谁在一个恐怖灵异游戏里发出声音数蜡烛,又不是小孩子。
闻酌顿了顿,光洁的额头被细密的冷汗覆盖,继续在心里默数。
“五、六、七、八……”旁边的声音更清晰了,几乎和他的心声同步,仔细听还有种小孩子的清幽,就响在他的耳边,如同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看不见的……鬼。
闻酌环顾四周,周围除了层层布幔什么都没有,蓦然间,他对上窗口那边一双幽幽的眼睛。
一个举着红蜡烛的村民发现了他,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方向。摇曳的烛光中,村民的脸上似乎多了些深色的痕迹。
不适的感觉更强烈了,胃里一阵翻涌,周围好像多了很多道声音在呐喊,阵阵凄厉的哭声,层层叠起的绝望几乎渗进了骨子里。
闻酌克制着难受,想靠近窗户看清楚村民脸上的东西,但腰间冷不丁多出了一只冰凉的手,闻酌心猛得一跳,反击不及就被对方捞进了旁边的棺材里,发出一声沉闷的“砰咚”!
闻酌原以为是鬼,可他能摸到身上的人,尽管体温冰凉,却有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
这人甚至说话了,声音很凉:“什么都不要想,闭上眼睛,阖上耳朵,睡一觉就好……”
“……”闻酌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久远的画面,久远到他根本就不记得这件事发生过——
彼时也有个人抱着无法入睡的他说:什么都不要想,睡一觉,哥哥陪你。
是什么原因不得入睡?
闻酌记不起了。
他倏地扼住身上人的脖子,手术刀落在棺材板上,发出咚得一声。
对方丝毫不挣扎,声音就贴在他耳侧,却没有一点吐息的热度:“嘘……睡一觉。”
他不为所动地扼住对方冰冷的咽喉,只要再用点力,就可以——
身上人并不意外他的反应:“想杀我?”
“那至少手不要抖。”他发出一声轻轻的笑:“只有将猎物一击毙命,自己才不会受伤。”
第11章 李家村
他们靠得很近,腿贴着腿,肌肤贴着肌肤,但闻酌却没有感受到一丝暖意,身体有种如坠冰窖的阴冷。
他感受不到身上人的体温,就好像对方并非活人。
“你死了。”夜色很好地掩饰了彼此的表情。
“那你可就碰不着我了。”对方握住他的手腕,再一次重复:“睡一觉,等天亮……”
话音落下,闻酌便感觉到一阵恍惚,意识昏昏沉沉地坠入黑暗,他厌恶这种无力掌控的感觉,刚刚就该第一时间下死手。
可是来不及了,他手指的力道越来越松,再也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最后的意识里,他喃喃嘲讽道:“该叫你什么……”
一双手蒙住了他的耳朵,仿佛情.人在耳边低语:“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席问归……问君的问,归来的归。”
【叮——您已消耗一张睡美人票】
在闻酌看不见的地方,一张纸质的票湮灭在空气中,就像最开始寄给他的那封信,被无名的火苗点燃。
如果这时候他还醒着,就会发现棺材铺外已经围满了村民,一步一顿地逼近。
可当他们靠近棺材铺的那一瞬间,却又不约而同地停下,简易的门窗好像成了一道结界,迫使他们不再向前,只是直勾勾地望着里面层层摇摆的布幔。
“快跑!”
费允笙一个急转弯,本想去棺材铺躲一躲,却发现棺材铺门前围着数十个村民,像木偶一样直愣愣地站着不动。
他不敢惊动这些人,连忙回头扯过张咏:“走这边——”
“闻酌的san值没有下降了。”杜苓快速跟上,还抽空看了眼手机。
“那应该是脱离危险了。”费允笙试图开玩笑缓和气氛,“法医也是会害怕的——草!”
他们前进的方向又出现了三位村民,都是一手握着红蜡烛,一手铁铲或斧头,他们毫不怀疑被抓到的后果——死!
“进去!”杜苓把他们推进了一户人家,自己殿后不知道捣鼓了什么,费允笙担心地回头看去,杜苓已经跟上来了,但那些村民却像被定身了一样在门口禁止不动。
杜苓扬了扬手里的手电筒:“这是之前其它车站副本带出来特殊工具,在夜晚被它照到的副本npc会静止三秒。”
“我唯一的道具在上个副本里用掉了,一次性的。”虽然羡慕,但费允笙也没耽搁,他很快找到了这户人家的后门,“去后山吧,等天亮看看他们会不会变正常。”
张咏问:“胖子怎么办?”
杜苓:“他不对劲,先不管他。”
三人踏入夜色浓浓的森林,周围都是参天大树,一望无际重重树影看起来比村里还可怖。
他们没敢深入,躲到几颗较为粗壮的树后。
但村民们显然是看见他们过来了,却不清楚为什么停在了路口不再前进,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躲藏的方向。
费允笙莫名觉得这一幕和棺材铺前的那些村民很像。
白天他和张咏打探消息的时候也提到了后山,所有村民都有点忌讳莫深的感觉。
“你和鲁向南去过棺材铺了吗?”
“去了,里面全都是棺材,其它什么都没有。”杜苓蹙眉,“我本来想掀开棺材板看看,但鲁向南突然消失了,我一个人推不开。”
“又是突然消失……这胖子很有问题啊。”费允笙突然问,“你觉得他可能是罪者吗?”
“你不是一直觉得那个席问归是罪者?”
“没见到人,我们也不能盲推,万一席问归不是,那我们投了他岂不是要替真正的罪者去坐牢?合理怀疑还是有必要的。”费允笙觉得奇怪,“这应该属于高难度副本了吧,怎么会拉进来三个新人?”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即便杜苓也不过才经历第四站而已,都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老乘客,列车上很多隐秘的规则她依旧不了解。
一向话多的张咏都开始沉默,杜苓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始终抱着胳膊东张西望,身体抖得厉害。
瞟了眼手机,却发现张咏的san值在急速下降,几乎每几秒就会跳一个数字,闻酌的san值稳定在了83,甚至有缓缓回升,而那个一直没露面的席问归精神状态依旧是满值。
费允笙同样发现了他的异常:“别怕,他们应该不会进来,我们等天亮就行。”
张咏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额头冒起细密的汗珠。
“这种树能长这么粗大还真少见。”杜苓打量着周围,突然说。
费允笙不懂树,但也觉得也怪异,每棵树的粗细好像都差不多,非常浓密。
张咏听不进他们在聊什么,突然感觉肩上一沉,他下意识地回头问:“你拍我干什……”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杜苓仍然坐在树下,而闻言回头的费允笙离他有两三米远:“没啊,我没拍你。”
“……”san瞬间掉了七个数字,黑色的手机屏幕亮起几个鲜红的大字——警告!您的san已跌破50,请保持冷静!!
张咏控制不住地发抖:“费老师,我能跟你靠着背吗?”
“……好。”费允笙很久没听人叫自己老师了,他主动走过去,只当张咏太紧张:“没事的,等天亮他们还没走我们就绕个路回村子。”
杜苓打量了张咏好几眼才移开目光:“我车票找到了。”
费允笙:“这么快?什么时候找到的?”
“白天我跟鲁向南去了趟棺材铺,铺子中央有张供桌,上面点着很多白蜡烛,我的车票就藏在香火坛里。”
“我的线索是井,周围是一个院子,虽然看到很多口井了,但都不是我线索对应的那口。”费允笙苦笑了声,问身后的人,“张咏你呢?下张车票线索是什么?”
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回声,他疑惑地又喊一句:“张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