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不大,房屋错落不一,但十分落后,很多巷子墙体都是石头堆砌的,还有不少破旧的泥瓦房。
月光下的村落里空无一人,无一处亮灯,死寂一片。
【叮——当前任务“前往”李家村已完成】
“这里真有人住?”张咏咽了下喉咙。
“应该有。”杜苓知道张咏想问什么,“我没接触过中式的灵异副本。”
赵小薇突然反应过来:“你不是第一次上车,明知道乱下车会出事,还鼓励我们在最后一个人上车时冲出去?”
杜苓:“放心,冲不出去的。”
“……”确实冲不出去,但凡那个鲁向南晚点回身估计就直接死在车厢门口了,就算这样胳膊都差点被削断!
张咏嘀咕了句:“最毒妇人心。”
村子里连虫鸣的声音都没有,越往里走就越有种踏入鬼片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咏感觉有东西在自己脖子后吹了口冷气。
他搓搓手臂:“你们看过《山村老尸》吗?”
“……”冷静如杜苓脑子里一时间也不由浮现了几张鬼脸,甩去一记冷眼。
是真嫌现在氛围不够,再加点降san的筹码?
“没有当前任务的指引了……”费允笙看了眼手机,“太晚了,得先找户人家安顿下来。”
一闻酌十分赞同费允笙的提议,他需要好好睡一觉。
“你在干什么……消消乐!?”张咏看了眼闻酌手机,原本被环境激起的恐怖感都降了不少,“你心真大啊。”
闻酌没理他,消完最后一组小动物,便曲起手指敲响了一户大门。
选这户的理由很简单,这户村民有院子,并非破旧的泥瓦房,条件看起来比其它村民好,床也应该比较舒服。
但等了半天都没人回应,他们的心不由高高提起,难道今晚要在野外过夜?万一再像鲁向南一样一声不吭地被迫消失……
等待的空隙,张咏看了眼手机,自己的san值已经降到了80以下,目前情绪最稳定的还是那个不知道藏在哪的席问归,其次是闻酌。
这个法医太奇怪了,像一尊精致但毫无感情的活尸,不知害怕为何物,只可惜了这张好脸。
闻酌并没有注意自己的san值,他耐心地又敲了一次门,就当众人以为这户人家没人的时候,里面突然响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谁啊?”
“吱呀”一声,院子里传来隐约的拐杖声,咚……咚……
在提前知道这是灵异副本的情况下,他们不由自主地脑补着接下来可能看见的诡异景象。
院门从里面晃晃悠悠地拉开一条细缝,众人提起呼吸,但出现的没有鬼脸,没有僵尸,只有一个腰背佝偻的老头子,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
他用浑浊的眼神打量众人:“来我们村做什么?”
闻酌用副本介绍里的内容作为借口:“伯伯,我们是来山上野营的,晚上我妹妹突然失踪,不知道您有没有见过她?大概一米六的个子,短发,很瘦。”
“没见过!”
老头子脾气看起来不好,猛得用力一摔门,却又被闻酌手疾眼快地拦住:“那您能不能收留我们一晚?我们找她的时候迷路了,找不到营地。”
“我们这犄角旮旯的,好几年没见过外乡人露营了。”老头子声音嘶哑,显然不信,“你叫什么?妹妹叫什么?”
闻酌信口拈来:“她叫小红,我叫小明。”
众人:“……”
开门的老头竟然信了,缓缓拉开院门:“就一个通铺能睡人,你们挤挤。”
老头虽然拄着拐杖,但走得很快,闻酌匆匆瞥了眼院子就跟进了主屋,似乎是舍不得浪费电,老头只给他们点了一根蜡烛,颤颤巍巍的烛火照亮了简陋的房间,带着点点淡香。
大通铺上只有一床薄被,底下铺着一层凉席。
“怎么称呼您?”闻酌随口一问。
“我是这儿的村长,姓李。”老头佝偻着背走到房门口,又猛得回头:“晚上不要乱跑,明天就走!”
张咏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答应:“知道了。”
房门被带上了,屋里顿时陷入了无声之中。
他们面面相觑,游戏的第一天就有人消失,看来李家村副本难度不小。
“胖子还没死。”费允笙看着手机,“如果死了他的名字在我们手机主页会变成灰色。”
但san值那危险的“23”还是昭示着鲁向南危在旦夕的处境,被剥夺感官已是必然,san值再降三点他可能就活不出这个副本了。
“如果鬼能无理由攻击我们就太危险了。”费允笙本来还打算晚上出去找找线索。
“不一定是李家村的鬼在攻击我们。”杜苓端坐在角落里,“也可能是他触犯了禁忌。”
“禁忌是什么意思?”赵小薇终于想起之前没问完的问题。
“每一个站点都有禁忌,且各不相同,可能杀人会触犯禁忌,又或许砍了颗树会触犯禁忌,而触犯禁忌的人会被攻击,新人很难生还。”
“会被什么攻击?森*晚*整*理”张咏问。
“那只有死了的人知道了,可能是鬼,也可能是怪物,每个副本都存在这样的灰色地带。”
“可胖子他一直跟我们在一起,什么都没做啊?”
尽早确定副本禁忌有利于存活率,先触发的人相当于给他们试水了。可五人仔细地回忆了一遍,鲁向南确实没做什么突兀的事。
而杜苓和费允笙隔着众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想到一件只有他们知道的事。
不是所有关卡的禁忌都会显示“未知”,如果该站下车的新乘客超过半数以上,副本禁忌就会直接向玩家明示,以防不够谨慎的新乘客死亡率过高。
也就是说除了她和费允笙,以及提前到站的席问归外,在场至少还有一位老乘客,对方一直在伪装新人。
闻酌,张咏,赵小薇……还是突然消失的鲁向南?
闻酌望着微弱的烛火,问:“罪者如果在这七天内死了,会发生什么?”
四人一静,碍于闻酌过分的罪恶值,一时间都不知道闻酌这么问的含义。
“不会发生什么,到最后还是会和我们齐聚一堂进行审判,包括其它中途死亡的乘客,只是死亡的乘客会失去投票的权利。”
“你们说的监狱和现实的监狱不是同一个地方吧?”赵小薇扯下自己的皮筋,蓬松的黑发倾泻而下。
“当然,否则很多人经历两个关卡就会宁愿坐牢都要回到现实了。”
“那或许让犯罪的人去监狱比死亡更有惩罚意义。”长长的刘海遮住了赵小薇晦暗的眼神。
“这里的死亡不是你理解的那个含义。”杜苓说。
赵小薇一怔,没再追问。
张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问出了一个很符合他外在性格的问题:“票决罪者的时候能不能弃权?”
费允笙苦笑了声:“乘客没有弃权的权利。”
闻酌若有所思,这么一看这所谓的列车游戏还是很难的,通俗点来说,游戏将生存、探索、对抗几个游戏热点结合在了一起,还要寻找前往下一站的车票。
同时副本濒临结束时,他们还要面临人性的抉择,一个绝对犯了罪的人站在你面前,他的生或死就掌握在你的手中。
只需要轻描淡写的一票,就可以送对方去见阎王,或留下他继祸害别人。
这就很可笑,要么选择亲手赦免绝对犯了罪的人,要么亲手投票杀死犯了罪的人。
可即便对方有罪,那也是杀人。
玩了多少场游戏,就杀了多少人,或亲手纵容了多少有罪之人的重生。
但杜苓否决了费允笙的说法:“可以弃权。”
赵小薇:“……到底能不能?”
“需要一张弃权票。”杜苓经历了五个副本,她淡道,“每场游戏里除了车票以外,还有唯一一张弃权票,找到弃权票的人可以在最后弃权。”
费允笙错愕反问:“我从来没见过。”
杜苓:“很少见,但我找到过一次。”
“用了吗?”闻酌随意问道。
“没用。”杜苓想起自己遇到的那几个罪者,顿了顿又说:“他们值得一死。”
赵小薇低下头,勾起嘲讽的嘴角:“我们都是因为同样理由收到的车票,就别在这讨论别人该不该死了吧,谁杀人的时候还没个好理由了?”
这话就很耐人寻味——在场可没有人说过自己是因为杀人才收到车票的。
不过没人追问,闻酌选了个靠墙的角落躺下阖眼。
张咏试探地打破沉默:“快三点了,先睡觉吧,养好精神才能更好地活着离开。”
“你们先睡。”
费允笙还不想睡,他想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七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找不到车票就会永远困死在李家村里。
他放轻动作将门打开一条缝,想看看老头的房间熄灯了没,刚凑近门缝就冷不丁对上一双幽幽的眼睛,对方布满褶皱的脸在烛火中忽明忽暗。
费允笙僵了半天,大脑才迟钝地反应过来——门外盯着他的人是村长老李。
老李语气诡异:“三更不睡,当心鬼敲门。”
几人不约而同地噤声,打起十分的警惕看过去,然而老李什么都没做,只是端着蜡烛僵直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门外再次陷入黑暗。
众人松了口气,背后的凉意缓缓散去。
费允笙原本计划出去探探的心思顿时偃旗息鼓,在张咏和闻酌中间躺下,他虽然经历过几场游戏,但保命手段不多。
杜苓吹灭了烛火,她和赵小薇睡在另半边,特殊情况下男女混睡也没什么可尴尬的,费允笙将唯一的被子给了她们。
身后的响动慢慢平息,闻酌却在夜色里睁开了眼睛。
比起怎么通关、车票在哪里,他更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和其他几个人一样被拉来这里,又以什么罪名。
至少照片上所谓的罪证过于荒谬,和他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
即便真的是因为那场大火,他的罪恶值也不至于是∞这样一个数字。
闻酌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手上橡皮筋,在轻微的疼痛刺激中进入梦乡。
今晚的梦有些特别,是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
一个男人在火光中出现,炙热的大火也没能让对方的体温温暖分毫,冰凉的指尖轻点他眼睑:“别怕,小鱼崽……”
眼下的红痣便由此而来,是对方消失前留给他最后的礼物……或许算是礼物。
忽而,大火消失了,眼前一片黑暗,手臂好像被什么东西蹭着——闻酌下意识反手一扭,听到一声吃痛的尖叫。
他冷不丁地张开双眼,发现自己制住的是张咏,对方因为吃痛手机砸在床上,发出咚得一声响,却无人惊醒。
张咏却顾不上生气,眼里弥漫着惊恐:“我不是故意碰你……我好像听到有婴儿在哭。”
“……费允笙和杜苓呢?”闻酌注意到空荡的床铺。
“他们不见了。”张咏咽口水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清晰。
闻酌没出声,余光瞥见张咏背后半掩的木窗外,多了半截鬼影。
他抬起食指:“嘘……”
余光里,窗外的那重影子缓缓散去。
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的张咏自我安慰道:“可能是幻听……”
被这么一搅闻酌也没了睡意,他整理好睡乱的衬衫,藏住若隐若现的清瘦锁骨,走下通铺问:“他们什么时候不见的?”
“不知道……我一觉醒来他们就不见了……”
手表显示现在是凌晨四点三十五,闻酌为自己才睡两个小时这件事沉默片刻:“出去看看。”
张咏一愣,相当意外。
闻酌看起来比杜苓还要冷漠,罪恶值又那么高,没想到他会愿意出去找人。
“要不要叫醒赵小薇?”
“扰人清梦容易遭雷劈。”
“……”张咏一个只看妹子的直男竟然觉得闻酌的声音很好听。“怎么出去?大门插拴了,这时候开门的话村长应该会发现吧……”
闻酌看向半开的窗户:“跳窗。”
这户人家是平房,跳窗也就一米多高,没什么难度,唯一要小心的是别弄出声音把村长引来了。
闻酌撑着窗台轻松落地,张咏犹豫了会儿咬咬牙跟上了,留在这里也未必安全……即便闻酌可能是个罪恶值∞的变态。
他手脚意外的利索,翻窗也没发出声响。
张咏最后回头看了眼,房里的赵小薇仍旧睡得香甜,从睡着到现在就没翻过身,一直是头抵着墙蜷缩的姿态。
在陌生环境也能睡这么沉吗……
该不会是死了吧?
或许,鬼在他们睡着的时候已经来过了,自己听到的婴儿哭声或许就是鬼来的提示……
张咏被自己的脑补吓得汗毛倒立,san值又降了三点,对比之下看起来勉强正常的闻酌倒没那么恐怖了。
细小的喉结滚动一番,他怯弱地说:“在鬼片里,晚上分散的人最容易被逐个杀掉……”
说完他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怎么尽说不该说的?
闻酌并没有被吓到:“不算晚上。”
张咏看了眼时间,初夏季节天亮得早,现在确实不能算是晚上。
闻酌走了两步,觉得有些违和——凌晨四五点的村子竟然没有鸡鸣。
在城市里生活久了,或从小就出生在城市里的孩子或许不觉得奇怪,但只要在农村待过的人就知道凌晨五点整个村子一声鸡鸣都没有有多怪异。
闻酌小时候在孤儿院待过一段时间,那个孤儿院很破,建在市郊,养了很多只鸡,每天凌晨四五点就会打鸣,吵得人睡不着觉。
每当这时他就会摸着夜色到鸡棚门口站着,小小的四肢绷得很紧,极力克制着。
夜晚会放大所有罪恶。
老头的家类似于贫瘠版的四合院,还算新的砖墙配着潦草的瓦顶,柴房旁边还有一口深井。
闻酌走近看了看,井水很深,这里晚上光线格外得弱,似乎没什么月光,以至于水里都看不见自己的倒影。
张咏不敢看,只敢用手机在后面照明。
他东张西望着,小声低呼:“这边有后门。”
村长家的后门由木栅栏组成,轻轻一推就开了,两人意外来到了菜地。奇怪的是菜地里没有种菜,一排稀稀疏疏丝瓜藤也将近枯萎。
村子里不养鸡,也不种菜。
“好奇怪……啊!!”张咏突然一屁.股跌倒在地,指着一个方向惊恐尖叫。
闻酌余光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黑影,随即黑影就消失在拐角,他毫不犹豫追了过去。
张咏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等,等等我!”
菜地背后就是山林,他宁愿跟闻酌去追鬼也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这个村子因为在山间的缘故,所以地平线并不一致,层层坐落,还有很多复杂的石头巷子,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路。
张咏硬着头皮跟上,他发誓从来没跑这么快过,耳边的婴儿啼哭似乎更加明显了。
他路过一户户漆黑的人家,没有一点烟火气儿……这个村子真的有人住?
张咏不敢多看,狼狈地追着闻酌的身影,可两人距离越拉越远,他刚想喊等等我,身体陡然一僵。
他远远的看见,闻酌背上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揉了两下眼睛那东西也没消失,张咏彻底僵住,不知道该继续跟上还是原路返回。他木头似的走了两步,余光的左边墙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他侧头看去,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空洞洞的眼睛。
“!”这次他叫都没能叫出来,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警告!您的san值已降至63!!】
张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闻酌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闻酌追丢了。
那只鬼跑得奇快……当然,鬼溜得快也正常。
他追着追着就追丢了,现在处于来到一个陌生的十字巷口,巷子幽深窄长,光是看看都有种逼仄的窒息感。
冰凉的指尖碰到手腕,闻酌恍了下神才慢慢移开。
天色蒙蒙亮起了,但微亮的天色并没有让人松口气,反而有种诡异的苍白,说不出的怪异。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任务板块,没有任何变化,依旧还是之前拿两条主线任务。
至于费允笙和杜苓的安全并不在他的担心范围内,两人都不是第一次进行游戏,面对危险应该有保命手段,手机主页虽然显示他们的san值在下降,但速度缓慢。
奇怪的是鲁向南,他不仅没有显示死亡,san值甚至在缓缓回升。
而那个一直没出现的席问归,精神状态依旧保持着满值。
等了会儿发现张咏没有跟上,闻酌便随意挑了个巷子走进去,
既然都出来了,总得找点线索。
部分巷子的墙是石墙,部分是坑坑洼洼的土墙,给人一种改造到一半就断了的感觉。
房屋排布也很拥挤,但又有种与之对立的空荡。
越往前走巷子就越窄,再走下去都有种会被压扁的感觉,到了后面它甚至没有一个男人的肩宽,必须要微侧着身体才能通过。
“呼……呼……”
耳根突然多了一道若隐若无的呼吸。
闻酌猛得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
幻听?还是风吹过的声音?
闻酌在周围转了一圈,巷子四通八达,他换了个方向,在尽头看见一座废弃的两层小楼。
楼房的阳台没有封上,窗口黑洞洞一片,院里杂草丛生,看起来是一栋建到一半的小楼。
门前的台阶上,一把棕红的摇椅轻轻晃着,发出“吱、吱”的声响,就好像此刻有人正坐在那里,咿咿呀呀地晃悠着。
“咯咯咯……”耳边突然拂过一阵笑声。
这次是货真价实,绝对没有听错。
闻酌捡起一截树枝,杜苓和费允笙能结束三四场这种游戏,说明游戏一定是可通关的,就算是灵异副本也一定有生路。
如果鬼能无条件攻击玩家,那他们就没继续的必要了,直接等死就好。
但反之……
闻酌没进小楼,而是寻着笑声方向倚墙走去,前面又是一道转角。
他看了眼手表,按照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有朝霞了,但周边仍旧灰蒙蒙一片。
“沙……沙……”
闻酌驻足原地,听起来像是有人在地上跑……
“沙——沙——”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闻酌先发制人倾身一扭——他本来都做好扑空的准备,却真的扼住了谁的脖子,尖锐的树枝就抵着对方脖子最致命的地方。
体温是热的,有粗重的呼吸声,还有一股不好闻的馊味。
闻酌皱起眉头:“鲁向南?”
“吓死我了!”胖子僵直的身体勉强放松,额头全是冷汗,“你一个人出来了?”
闻酌松了力道,意味不明地看着他:“还有张咏,他走散了。”
胖子勉强一笑:“你刚有没有看到什么?”
“没有,只听到了笑声。”
“我也是……”
闻酌打断他:“之前为什么突然消失?”
“我没有消失,一直在叫你们,可你们好像听不见一样,而且你们的脸……”胖子一个急刹车止住了话头,生硬道:“身后有东西在追我,我不知不觉就跑错方向了。”
“林子里就一条路。”
“还有别的小道!”胖子急了,“那条路通往后山,我就是从那边进村子的。”
“是吗。”闻酌瞥了一眼他来的方向。
“你找到车票了吗?”鲁向南问。
“没有。”
“我也没找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鲁向南的伤口渗出了不少血,身上也黏着落叶泥灰,很是狼狈。
“我不敢敲门,怕开门的是鬼,也不知道你们在哪,就只能在村子里瞎转——”一边走鲁向南一边哆嗦着说自己的经历,他猛得提高声音:“你不知道,这村子太奇怪了!好多户人家墙上都挂着狗骷髅头,还有很多井,怪的是大多数井里都没有水,也没村民种菜,农村不种菜难道要每天早上去镇上赶集?”
“是很奇怪。”闻酌不置可否,“先回去。”
闻酌还记得回去的路,五点多了,部分村民已经醒来,各家院子里都能听得见隐约的响动。
胖子突然顿住:“我们去井边看看吧,说不定有线索。”
“不去。”闻酌回得果断。
“……”
鲁向南只好跟在闻酌后门回村长家,一路都幽幽地盯着闻酌的背影,但闻酌就像没感觉似的头也不回。
理论上来说,这样的小村庄应该都还没普及燃气,可现在正值清晨,各家各户的烟囱都看不到烟雾,就好像他们都不用吃早饭一样。
回到村长家,赵小薇已经起床了,半夜不见的费允笙和杜苓也正好好地坐在桌旁,至于背对大门的那个瘦弱背影是张咏,他一边吃着馍馍一边哆哆嗦嗦地跟其他人诉苦:“——而且那么大一个骷髅头,他就像没看见一样。”
“人家是法医,不怕骷髅头也很正常。”
“你们再看他那皮肤,白得哪里像人?人能长他那样?”
“你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就说他不是人吧?”赵小薇嗤笑一声,睡饱觉后她情绪平复了很多。
“不是!”张咏急了,咬牙说了实话:“我跟在他后面追鬼的时候,发现他背上有一团影子,发现我摔倒还扭头对着我笑!”
几人瞬间寂静,片刻后杜苓抿了口水:“这鬼挺皮啊。”
“……”
“你们相信我!他真的——”张咏感觉不对,如惊弓之鸟的他敏锐地发现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
回头的一瞬间他冷不丁对上鲁向南放大在眼前的黑色眼球,还有有如鬼一般苍白的脸,张咏顿时连滚带爬地摔在地上,板凳腿都差点给他弄折了。
“孬种!”鲁向南不屑地嗤笑。
他一屁股在坐到张咏旁边,撕着馒头往嘴里塞。狼吞虎咽,饿得不行。
原本众人以为必死无疑的人突然完好无损地回归,疑虑与警惕瞬间溢满大脑。
san值那么低,这会儿却像个正常人一样……
鲁向南至少被剥夺了一项感官,他的视觉听觉明显还在,那么剥夺是的嗅觉,味觉还是触觉?
大概率是味觉。
费允笙怀疑地掰了一小块馒头嚼着,明明就硬得不行,到鲁向南嘴里却好像成了山珍海味。
遇到这种难以下咽的东西,被剥夺味觉反倒是好事,起码能填饱肚子。
杜苓最平静:“你遇到什么了?”
鲁向南一边吃一边重复了一遍刚才跟闻酌说过的话,出入不大。
“你不是新乘客。”费允笙笃定地说。
一个新人不论是是触犯了禁忌还是被关卡里的鬼攻击了,都几乎不可能有生还的余地,除非对方是拥有一些特殊底牌的老乘客。
【禁忌】没有公示,在场除了席问归外一定还有第四位老乘客,这就能说得通鲁向南为什么能完好无损地回来,因为他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手段。
鲁向南嚼着馒头,若无其事地问被他吓瘫的张咏:“你刚刚说看到他背上有鬼,长什么样?男的女的?”
被人手指着还追问嫌疑的闻酌也没在意,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鲁向南的脖子。
鲁向南粗略估计有小两百斤,因为个子不高已经达到了肥胖的标准,脖子的赘肉也层层叠起跟千层饼一样,而此刻他脖子的肉/缝里多了一道半圆的伤痕。
乍一看像是人双手掐出来的,但通常来说人掐不出这么均匀严重的后果——更像是绳子一类的东西勒出来的,或许是勒的力道又重又紧,藏在赘肉/缝里的血肉都有些掀起了。
闻酌确信鲁向南失踪之前脖子没有受伤。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只是没人多问。
张咏扶着长凳颤颤巍巍爬起来:“我不知道……就是一团影子。”
“一团影子你怎么看出来它在对你笑的?”
张咏恍惚了一瞬……是啊,他怎么看出来的?
面对质疑,他不由开始自我怀疑。
凌晨他就听到了其他人都没听到的婴儿哭声,这次会不会也是幻觉?
尽管其他人对他的话不以为然,还是忍不住往闻酌背上瞄了几眼。
闻酌的肩形很完美,宽但薄,背上除了黑色衬衫下那随着双臂摆动时而收缩时而舒展的蝴蝶骨外并没有别的东西。
“你呢,有什么发现?”杜苓看向闻酌。
“没有。”无论是若有若无的隐秘呼吸还是虚无缥缈的笑声都只能证明李家村确实有鬼,却都没有指向性。
闻酌系好刚刚追鬼绷散的袖子,将黑色橡皮筋藏进布料下:“如果有鬼,可能是女鬼。”
“你听错了吧?我听到的笑声是男的。”鲁向南反驳。
“哦,那可能不止一个鬼。”闻酌淡道。
“……”
刚在背后说完坏话张咏心虚地不敢看闻酌,但又实在害怕突然回归的鲁向南,便觍着脸皮坐到到闻酌旁边唯一的空位上。
费允笙就坐在张咏右边,抬手就能拍到肩:“鬼或许有,但你也不要太敏感了,比如你看到的那个骷髅头其实是狗头,我和杜苓也看见了。”
“谁家墙上没事挂个狗骷髅头?”张咏不可置信地反问,不相信自己被只狗头吓成那样。
“挂个人脑袋就正常?” 睡了一觉的赵小薇精神恢复了很多,不再像昨晚那样萎靡不振,只是她好像不太喜欢张咏,比起厌恶鲁向南有过之而无不及。
闻酌没参与他们的争执。
到了白天他才看清楚这户人家,里面的家具虽然陈旧但都是实木,质量很好,脚下虽然不是地砖但铺过水泥,走起来很平整,似乎是新浇筑的。
因为鸡鸭都没养的缘故,院子里很空,说不清的违和。
门外又响起了拐杖的声音,众人神经一绷,就见村长老李又端进来两人份的早点,生硬地说:“吃完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