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桥段—— by边棠
边棠  发于:2024年0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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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殊止那份吃了小半的盒饭就这么进了垃圾桶。
不知是不是消化系统的问题,他最近并不嗜食。
也不是他浪费,盒饭的份量是定死的,没有半份可言,这些本就是不该他吃掉的。
没必要让本就过负的肠胃雪上加霜。
从工作人员四处找他到把他找到,再到他收拾好出来,整个过程花了起码十五分钟,那要见他的人应该等了挺久。
可他获得的有效信息太少,只知道有人找,并且找他的人在车里等他。
剧组迁了场地,他们如今身处青城的某个城中村,没有八车大马路,水泥路上隔个五十米才会有一盏小路灯,天色已经全暗,视野范围并不清晰。
那工作人员只说人在外面的车里,可没说临时饭堂外面会有这么多车。
光是型号颜色就各不相同,一辆辆找去未免太麻烦些。
当下他也只能这么干,因为他折返回饭堂时,那工作人员已经找不着在哪了。
车停得还算整齐,一眼看去就知里面有没有人,林殊止装作路过一眼扫去,他也不好扒在人车窗上朝里看,那样太冒犯了。
“林先生。”
有人从后面喊他。
林殊止反应稍慢,停顿了两秒后才想起他就是“林先生”。
他转回去,是个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很精明干练的女人。虽说不认识,却也不面生,应当是在哪里见过。
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那人朝他走来,作出一个“请”的姿势,“陈总有事请您上车谈。”
林殊止面色一凝,“您说谁?”
那女人露出个礼貌得体的笑,“您过来就知道了。”
不是没有想过的,林殊止最擅长幻想很多不切实际的东西,哪怕这些天里一直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将所有东西都与陈穆扯上联系,可真正碰上的时候,“下意识”还是要战胜理智。
实践完胜真理。
那人在前面带路,想必他离要见他的人有段距离,是那人在远处见他找半天看不过眼才喊了人来引导。
林殊止思绪莫名回到与陈穆重逢的那天晚上,似乎也是有位侍应生来指引他走到陈穆的面前。
从来没人明确地告诉他是陈穆要见他,只是一个“陈总”便能让他联想到很多。
这大概是病,得治吧。
不要将期待放得太高,那样跌下来会非死即残。
不要总是幻想,不要总寄希望于别人。
他总期待与幻想,落空的次数要远占大头。
少数时候想当然也没有错。
一辆迈巴赫前,女人暂停脚步。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幻想成真。

第20章 他愿意。
面前的女人打开车门,侧过身又请林殊止进入。举止间都大方有礼,一看就是经过严格培训。
那诡异的似曾相识感不是空穴来风,此刻林殊止才想起来,这人是陈穆的助理。
他们曾见过一面,在那个陈穆来探班的下午,他从她手中接过一杯冰美式。
车内是意想不到的宽敞,陈穆就坐在后座靠里的位置。
角度问题,林殊止站着只能看到他一片黑色的衣角。
衣角的主人动了动,似乎是往里更挪了点,“别站着,进来。”
是陈穆的声音没错。
明明时间只过去一个周多两天,林殊止却觉得像跨越了一个世纪。
他知道陈穆是在叫他。
“徐筱,你可以走了。”这是对助理说的。
徐筱用没什么感情波动的声音答:“好的,陈总。”
徐筱走了。
林殊止还站在车外。
车门大敞着,里面的冷气都要跑光。
陈穆说:“再不进来这车的制冷系统会看起来很没用。”
林殊止如梦初醒一般赶紧坐进去,右手顺便带上车门。
他平时出行以坐公交为主,对这种重量的车门没什么具体概念,听见嘭地一声巨响时他才反应过来下手过狠。
他有些担心地又看了眼那车门,思维已经飞跃到陈穆让他赔钱那儿了。
陈穆无形中被无视,只得轻咳了声提醒林殊止车里还有他坐着。
车顶很高,林殊止却像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低头无意识地绞手指,“陈总是又来探班吗?”
陈穆的车味道很好闻,没有令人作呕的真皮气味,也没有奇怪刺鼻的塑料味或香水味。
他也很喜欢。似乎有关陈穆的一切就没有让他不喜欢的。
陈穆似乎是在犹豫,林殊止一句话在空气里转了好几圈最后消失在虚空里也没被接上。
这点犹豫很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为什么这么多人里,陈穆唯独只叫他一个呢?
他只等着陈穆说一个“是”或者“对”,哪怕只是“嗯”一声也可以,就这么简单就好,至少这样陈穆就不是为他一人而来,那些不该有的幻想就能原地死掉。
陈穆说:“是。”
对的,这是正确发展。
“我是来找你。”陈穆又说。
裤缝边缘快要被林殊止抠出一条裂隙,此刻他无言以对。
陈穆在助长他的幻想。
他试图找补:“上次您带来的咖啡大家都很喜欢,您这次……”
不不不,他在说些什么?
陈穆无视他这点不自然的表演,按着自己的思维模式往下走,“上回还叫我‘先生’,这回怎么变成‘陈总’了?”
“我……”
陈穆猜:“跟着徐筱喊的?”
随之又摇头否定这个叫法:“听起来更生疏了。”
林殊止强装镇定:“那我该叫您什么?”
“叫我的名字。”
林殊止连为什么要拒绝都没想好,开口就是:“还是不了吧。”
陈穆:“第一步好像都很难迈出,但是我觉得,如果我们的关系不只是浮于表面,而是要更进一步的话,还是互称对方的名字比较好。”
林殊止弄不懂陈穆所说的“不浮于表面”是什么意思。
与其说弄不懂,不如说是不敢弄懂,他太容易曲解陈穆的意思。
陈穆见林殊止像是十分警惕,也不再逼他:“这样吧,我们先把其他的都说好,你再好好想想。”
这听起来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林殊止来不及细想,注意力已经被陈穆变戏法一般不知从哪里拿出的一盒草莓吸引走。
陈穆翻开透明的保鲜盒盖,“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可以先吃两颗草莓垫垫,我们接下来要谈的事可能需要很长时间,今晚吃饭的时间应该不会早。”
保鲜盒的塑料质感很重,摩擦会发出细小尖锐的声音。
林殊止有些呆愣地看着那盒草莓。
陈穆拿起其中一颗放到他眼前晃晃:“洗过了的。”
陈穆曲解了他的意思。
那颗草莓即将要抵达他的唇边,他才仿若回魂般赶忙接过:“谢谢您。”
敬语用得十分到位,陈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草莓酸甜恰到好处,汁水也充足饱满,应当是当天新鲜摘下的。
林殊止想起来从前从夏兰琴那儿偷吃的草莓慕斯的味道。
他喜欢草莓还是喜欢慕斯呢?好像都喜欢。
车里灯光暗黄,林殊止总有种陈穆视线一直停在他身上的错觉,他略显匆忙地三两下将那颗草莓囫囵吃掉,唇边不慎留下点微红的汁水。
视野里有一道黑影闪过,他下意识抢在那黑影碰到他之前抬手将汁水抹去。
彼时是陈穆的手也正向他抬起。
陈穆动作略显尴尬地又将手放下,“不好意思,是我唐突。”
像是怕林殊止多想,他主动往另一头又挪了挪。
“你别多想。”陈穆又说,“我以为你没看见,就想……我的错,这种事还是不能代劳的。”
中间的空隙一下变得更大。
好远。林殊止想。
陈穆主动拉开了距离,他也不好再靠过去。
陈穆解释得也到位,他没什么好多想的。
同理,陈穆那么多人里只点名要见他,那势必是有用到他的地方,这与陈穆方才那只言片语里隐约透出来的意思不谋而合。
根本没他想的那么复杂荒唐。
至于陈穆想要他做的事——
他愿意。
林殊止自嘲地笑了笑,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就愿意,他真是没救了。
“在笑什么?”陈穆在一旁忽然问他。
林殊止上扬的嘴角一凝,重重呼出口气,下定决心般:“您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去办的,我都尽力。”
陈穆见他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轻笑一声道:“的确是有事,但你也不用这么如临大敌。”
林殊止:“您直接……”
他本想让陈穆直接一点有事说事,奈何这好不容易即将进入的正题又被一阵爆炸似的电话铃声截断。
密闭空间里那歌声异常刺耳。
放的是首《喜乐年华》。
这还是林殊止这台手机买来就是默认的电话铃声,林殊止三个月前刚换的手机,嫌麻烦便没更改铃声。
说来奇怪,其他品牌的手机默认大多是网红曲目或纯音乐,只有这个品牌热衷于与老人机相同的《喜乐年华》。
往日偷的懒在此刻全都还了回来,他满脸都是窘迫,手忙脚乱地去翻裤袋里的手机,翻出来还不算完,手机一个手滑掉到后座夹层里,他又弓下腰去用两根手指夹,夹了老半天才捏着一个角拎出来。
一抬头就发现陈穆看好戏似的看他。
太出糗了。林殊止觉得自己很需要一条移动地缝。
一系列变故下那《喜乐年华》足足响了四十多秒终于自己停息,林殊止摁亮屏幕看了眼,是万黎的未接来电。
这个点万黎打电话过来也是少见。
林殊止选择挑个空闲时候再给她打回去。
但不是现在,现在不行。
林殊止轻咳了声用以掩饰刚才的尴尬,看向陈穆笑得礼貌:“您说。”
【过上了好日子红红火火,赶上了好时代喜乐年华……】
陈穆话才到嘴边,那《喜乐年华》梅开二度。
林殊止死死捂住出声口,慌里慌张摁了静音,一看还是万黎。
他有些为难。
陈穆示意他可以接。
他转头就准备下车去。
陈穆拦住他:“别下去了,车里有空调,外面很热。”
林殊止一时没讲话,这点犹豫被陈穆看出,陈穆说:“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下车。”
说话间手已经搭上了车门把手。
林殊止只能赶紧又将他拦住:“不用,这是您的车,您坐着就好。”
又加一句解释:“没什么不能够听的。”
万黎可能真有天大的急事,第二个电话已经自动挂断,紧接着的这第三个终于被林殊止接起。
一接通万黎的声音就炸出来,林殊止甚至要以为她要像贞子一样从电视机里爬出来了。
万黎语气听起来怪怪的:“你终于起床了?”
“没在睡觉,”林殊止偏头捂着嘴对着话筒说道,“怎么了?”
万黎:“你今天不是在酒店吗?怎么不睡觉?过几天有你忙的。”
林殊止不经意就露出个很浅的笑:“你赶通告赶傻了吧,我早就开始忙了。”
这笑被一旁的陈穆看去了。陈穆意味不明地盯着看了好几秒,又不着痕迹地将视线撤开。
“这么急着打这么多电话过来,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了?”林殊止敛了笑,语气略显正经地问道。
他已经放弃了那个捂嘴又捂话筒的动作,累不说还没什么用,空间就这么大,再怎么小心还是会影响到陈穆。
万黎:“我有事要问你。”
她突然正经起来,林殊止心头一震,有些不太对的预感,“你说。”
万黎:“你认不认识刘习畅?”
林殊止被问懵了。
他何止认识这么简单。
刘习畅还拿他当做沙包,踹出的淤青进组前一周才完全散掉。
可万黎问这做什么,林殊止印象里她与刘习畅并不认识。
他反问万黎:“你认识刘习畅?”
万黎不满他这岔开话题的做派,声量拔高好几个度:“你先回答我!”
林殊止并不想大吐苦水,他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万黎知道这些。
他答:“算认识吧。”
万黎:“怎么认识的?”
“跟他对过几场戏。”林殊止语气平平,希望就此一笔带过,“你又是怎么跟他联系上的?”
万黎不跟他绕弯子,“他是不是打你了?”
林殊止内心无比惊讶,表面却也看不出什么来,顾忌着旁边有人,他露出个勉强的笑,“从哪听来的?我怎么可能由着人打?”
“你就说是不是!”万黎语气比刚才更冲。
这语气差点让林殊止分不清自己是受害者还是施暴者了。
音量已经调到最低,但仍然有被陈穆听到的风险。
他并不是很想让陈穆知道这些不好的事。
也不知刚刚在犹豫什么,他就该从一开始就下车,杜绝一切未知祸患。
林殊止静了好一会儿才半坦诚道,“是起了点小冲突。”
万黎:“我就说不是空穴来风,上个星期他被人强行塞进来我们这儿,还拿了个挺大的角色,这两天就有人传出来他离开上个剧组的原因,我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怎么还和你有关系啊……”
万黎一句话语速快且密,林殊止好不容易能插上句嘴:“我没什么事,你别——”
“不过他估计这个角色也要黄了。”
“为什么?”林殊止暗暗有些惊讶。他大概能猜到刘习畅离开上一个剧组的原因,想必是自从上次以后和导演之间嫌隙越来越大,彻底闹掰待不下去了。
他又是有后台的,被中途插入一个剧组也不是很让人震惊的事。
但刚领到的新角色又要黄了,还是很奇怪的。
万黎哼了一声:“他惹了不该惹的人啊。”
林殊止还没开口问那不该惹的人是谁,万黎又抢在他前头,“对了,你认识一个叫——”
“好像叫…叫陈…陈什么…”话说一半卡了壳,她最近被剧本折磨疯了,要记的东西太多,对这种瞬时记忆的人名有些难回忆。
“陈穆!”终于她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对!他叫陈穆!”
林殊止有些失神地一笔带过,“不认识,不过在网上看过照片。”
他眼神飘忽,被看过照片的本人就坐在他身边,而他心不安理不得地在这儿扯谎。
作者有话说:
发现这本的攻也是个没有边界感的人

第21章 “您是人。”
暖黄的灯光像有温度,灼在皮肤上有点发痛,车里的制冷系统貌似也出了故障,林殊止只觉得汗流浃背。
万黎说:“也对,网上是挺多他照片的,据说还有一波颜粉,明明人家都不是圈里的人,硬是被一帮人天天蹲在公司楼底下等下班。”
万黎的声音左耳进去右耳出来,没给林殊止留下多大印象,他偷偷瞥陈穆一眼,恰巧碰上网上看过照片的本人朝他礼貌一笑。
好尴尬。
陈穆也微微笑着,就好整以暇地等着看林殊止还能编出什么来。
“林哥,你说话呀。”万黎的声音让他回神。
“啊,”林殊止含糊道,“对。你说得对。”
陈穆笑得更明显了。
在嘲笑他吗?
林殊止捂着话筒低下头去。
陈穆在旁边看着,他觉得不能再说下去,万一再说出点别的那可够好看。他匆匆与万黎道了别:“我这儿还有点事,先挂了啊,今晚有时间再给你打。”
说罢电话就被林殊止匆忙挂掉,他又快速地熄灭手机屏幕,想当做万黎的电话从未来过。
幸好灯光是暖色调,不然他脸上那泛起的粉无处可藏。
一通电话突然就让原本的话题戛然而止,再找到话头聊回去似乎有点艰难。
陈穆:“结束了?”
“嗯。”林殊止回神,“麻烦您等这一段时间。”
“没事,”陈穆嘴角噙着抹平易近人的笑,“不麻烦。”
陈穆讲了个自认为还算好笑的冷笑话,意图活络气氛:“你刚刚说网上见过我?那现在坐在这的,是鬼吗?”
林殊止干巴巴笑了两声,轻咳一下掩饰那很直白的尴尬,“您是人。”
车里的制冷好像又恢复如常,也可能是冷笑话太冷,林殊止只觉得一阵寒气从脚底窜到了头顶。
陈穆又忽然想起什么,提议:“你和我说话的时候也不需要用这么多敬语。”
“暂时不叫名字也没关系,但是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你不要每次和我说话的时候都用‘你’,好么?用‘你’,不要用‘您’。”
“……好的。”林殊止抠了抠发汗的掌心,勉强应下。
看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副公事公办,一个字都不废话的模样。
陈穆忽然觉得这样的林殊止也很有趣。
似乎还是有点拘谨,但拘谨得可爱。
陈穆又问他:“刚刚是…女朋友?”
林殊止就差手脚并用地解释:“不是。”
“喜欢的人?”
“也不是。”
“那是?”
“是很好的朋友。”
“好,”陈穆又朝他笑,“那你朋友刚刚说的事情,你知道吗?”
“啊?”
他就知道这种密闭空间里,就算没开功放,但音量依旧足以让陈穆全程听完。
陈穆大概是在说刘习畅的事。
他正要顺着那惯用的语气词往下说,陈穆又临时改了口,“算了,这件事之后尘埃落定再说,现在不重要。”
“好。”林殊止忽然觉得自己像只缩得没了脖子的鹌鹑,陈穆说什么他都说好,一点主见没有。
他收拾了好几轮思绪,终于捋出一句完整的措辞。
是一定算不上好听的一句话。
他再次拿起塑料盒里的一颗草莓放进嘴里压惊,问陈穆:“您是要包养我吗。”
陈穆听了果然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可思议,继而逐渐崩裂开来,很久都没有修复如初。
他的确有些大跌眼镜,并且暂时还没想到林殊止误会了什么。
猜错了吗?林殊止思维略缓慢。
除了见色起意的包养,他想不到自己于陈穆而言有什么用。
他不可能成为陈穆公司里的骨干,陈穆看起来也不需要一个端茶递水的生活助理。
除了养着他玩玩,他真想不到别的了。
可包养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可如果金主的对象变成陈穆,他到底会怎么选尚且无法知晓。
毕竟底线从不是一成不变的。
林殊止还在考虑要不要答应,陈穆突然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回神,想到哪里去了?”
窗外取景地的露营灯还亮着,林殊止放空的眼神逼不得已从那处收回。
他那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突然就让陈穆起了逗弄的心思,陈穆突然不打算就此解释清楚,而是饶有兴致地问他:“如果我真是想包养你,打算怎么办?”
林殊止想好了:“打算……拒绝你。”
“那如果不是包养,是结婚呢?”
是……结、婚、呢?
两个字在林殊止脑子里过了一遍一遍,他快要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陈穆要和他干什么?
虽然同性婚姻合法,但当今社会上异性婚姻仍旧是主流。
不对,这都不是最该关注的地方。最重要的,是陈穆为什么要和他结婚?
林殊止脑袋晕晕胀胀,像无数小气泡在耳膜里爆炸,他也热得爆炸。
车里太热了。
“您说——”
陈穆打断他:“是‘你’。”
纠正无效。林殊止气若游丝地开口:“您说和我结婚?”
陈穆耸耸肩,换了个双腿舒展的姿势:“这个提议,很奇怪吗?”
“很奇怪,”林殊止认可地点头,“很怪。”
“可能说结婚还是有些不够准确,这样,我们换个词,”陈穆沉吟一声,“我想邀请你作为我的合作伙伴。”
结婚是合作。
林殊止仿若投身于冰窖中,方才两分钟前还身处火炉,此刻脚底却发寒。
陈穆是想和他达成合作式的婚姻。是没有感情基础的那种。
他讷讷地盯着前方副驾上空漂浮的灰尘,耳边陈穆继续说:“这可能是个不情之请,我很需要这样一位合作对象替我稳住局面,你真的很合适。”
他这话有些发自肺腑。
林殊止真的很合适。从他在那场宴会的露台见那一面起就觉得很合适。
不然不会当场将人叫上来,塞给一张烫金的私人名片。
那不是他第一次认识林殊止,可从前作为学弟的林殊止远没有现在这么……惊艳。
或许是美色,或许是点别的什么东西。
他不去细想,因为那不重要。
他又说:“合作关系达成后我们互不干涉,但为了避免某些麻烦,我们不能够分居两地,除此之外你是自由的,我也是,你依旧能去追寻你的梦想,在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为你提供资金上的支持,而我这边只需要你挂个名,在一些大型宴会时出席露脸,家族聚餐时也需要到场。我们婚前会签一份合同,财产归属分割都会有相关条款注明,其他的相关事务合同上也都会写得很清楚,”
他桩桩件件数着,偶然间抬头看到目光呆滞的林殊止忽然顿了下,忽然生出一种自己说的话过于过分的错觉,“你…考虑得如何?”
这种负罪感是莫名其妙的,明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基础。
单纯谈商业合作,何必觉得有所亏欠?
他也没有强迫着林殊止一定就必须答应,双方都自愿的情况下日后才不会生出太多纷争。
他从二十岁开始便与商场上的各事各物周旋,深谙这份道理。
所以林殊止如若不答应,那便不答应,合作不可强人所难。
即便他第一反应因着那点好感作祟而想强迫林殊止答应,他也会很快纠正思维。
情感都是小事,他需要的是一份能长期保持稳定的合作。
林殊止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量信息砸得七荤八素,陈穆不包养他,陈穆要和他结婚。
陈穆不是要和他结婚,陈穆是想与他合作。
也不对,陈穆是与他结婚,但不为了别的,只是为了寻找一位适合的联姻对象。
林殊止感到很不可思议,大量不可思议中混了点失落。
他也不知自己在失落个什么劲,明明这是最正常的走向。
不算上次睡的那一觉,重逢后陈穆只与他见过两面,话才说了不超过十句,会爱上他并且追着他要结婚才是见鬼了。
而至于重逢前,陈穆连他是哪一号小人物都不知道呢。
一切都是很正常的走向,是他硬要往脑子里加戏。
吃饱了撑的,想得太多。

第22章 合作
林殊止长久没有给出反应,一向对于谈判都耐心十足的陈穆此刻又有些按捺不住,这实在奇怪,他已经屡屡在林殊止这里破禁。
初次见面时,他本可以公事公办地给出一张印着工作电话的名片,后续所有事务都由专门的人员进行联络沟通,可真正到林殊止站在面前时,他手却失控般夹出了另一口袋中的私人名片递出去。
而这还远不算完,他前段时间因公来到青城出差时恰好收到手下人报上来的《行风》出演人员名单时,见到那个一闪而过的名字后当天下午便来剧组探了班。
一次还不够,他来了两次。
第二次就是今晚。
明明这一切都能由徐筱替他做得完美,可他还是冒失地亲自上阵了。
太草率了,也不太像他。
也许是因为他单身多年,头一次对某个人产生明确好感的缘故吧。
但这种容易涉及感情的谈判场上,他或许也该谦称自己一声“新手”,不然不会对上林殊止时感到手足无措。
新手上路太容易翻车,哪怕是作为陈穆也没有百分百把握谈得完美无错漏。
还是谨慎些好。
毕竟他的初衷只是想要寻找一位心仪的联姻对象。
初衷是垒造未来一切的起源,他从小就不是一个违背初衷的人。
为什么人改变初衷,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信心,不会再次破禁,而剩下的百分之一,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这一点他从来很自信。
林殊止叫不听,他只好又将手放在林殊止眼前晃了晃,“殊止?”
外面的露营灯被挡住,盯着的那颗小小的尘埃也落到了实处,更重要的是陈穆这毫无征兆的“殊止”——林殊止被迫回神。
脸上不太容易消下去的温度又有隐约攀升的趋势。
陈穆不称呼他为林先生,也不直接使用全名。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隐藏得很不好吗,能让陈穆一眼就看破吗?
陈穆太懂得拿捏他了。
一句亲昵点的“殊止”就能把他迷成傻逼。
林殊止思绪要飞到九霄云外去,陈穆一句话及时将人拉了回来:“我叫你很久都没有反应,就跟着秦阳这么喊你,不喜欢我下次就不这样了,抱歉。”
好吧,又是他想多了。陈穆只是照猫画虎有样学样,没有谁要拿捏谁。
林殊止:“没关系的。”
虽然容易迷成傻逼,但他还想听陈穆这样叫一遍……多叫几遍。
陈穆很自然就跳过上个话题,将重心落在他最关注的点上:“你考虑得如何了?”
“我好好想想,”林殊止有些苦恼,搪塞道,“今天怕是给不了您答案。”
不拒绝就是还有机会。
陈穆唇角微抬,露出个不会让自己看起来太自得的笑,“一周够吗?”
林殊止没想太多,点头:“嗯。”
天色已经全暗,饭堂里用餐的人也少了,灯光熄了大半。
车里此时显得很亮。
陈穆将车顶灯熄灭,欲打开车门走到主驾:“时候不早了,这里到剧组安排的酒店需要小半个小时,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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