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止还无法适应被强行摁了个临时助理,只干巴巴道:“好。”
徐筱只待了半刻钟,她此行还给林殊止送来了手机,以免林殊止住院养病期间太过无聊。
除了手机之外徐筱带来的东西不少,全都是一些生活必需品,牙刷牙杯毛巾换洗衣物之类的,种类齐全,整整装了两大袋。
不知是陈穆为他列的必需品清单还是单纯命人去准备的,准备的人不太细心,现在正值夏末秋初,可袋子里竟然有件风衣。
他觉得有些好笑。
里面还有一次性内裤。
这是能解燃眉之急的东西。
烧过一轮浑身都是湿黏的,他还想在不着凉的前提下快速冲个澡。
“林先生,现在不能洗澡。”
这点心思被进来替他拔掉输液针的护士发现,彼时他正拖着那空了的输液瓶整理日用品。
“我知道。”行动失败,他无奈又坐回床去。
医院开饭时间一般都比较早,下午五点十五晚餐已经送到病房,彼时徐筱已经离开。
林殊止不知道陈穆将他送到哪个医院,但想来不是公立医院,公立医院伙食没有这么精致。
饭菜虽然寡淡,但色香味都俱全,比剧组里的饭更让人有食欲。
林殊止快一个月没好好吃饭,破天荒吃了大半。
下午林殊止打算洗澡那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徐筱那儿。
傍晚饭后不久徐筱又打来电话。
徐筱说:“我刚刚请示了陈总,他说给您请个护工,明早八点就会到岗。”
太小题大作了。
林殊止拒绝:“不用了。”
“这是陈总的安排。”徐筱只是在传达指令。
林殊止:“真的不用,你替我和陈总好好说一说。”
陈穆的关心给得太多,他怕受不起。
作者有话说:
这周终于写完了~写完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为什么小林上厕所要被大家观看……
第28章 粗心的人
徐筱看起来油盐不进,“陈总的安排我不好过多干预,如果您实在不愿意的话可以亲自去与陈总交涉。”
言尽于此,她毕竟只是领命行事,林殊止能感受到她的为难,也不好再说下去。
天边晚霞正好,整间病房都被镀上一层浅金色。
林殊止尚在病中,一天里睡多少都不够,此刻饭饱后又觉得倦意袭来。
徐筱的电话挂断只没到半小时又有电话进来。
铃声炸开让他瞬间惊醒。
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洛城。
林殊止没有接陌生电话的习惯,但下意识手指已经摁了接听。
“是我,陈穆。”对方低沉的嗓音传过来,震得耳膜发酸。
陈穆给他打电话做什么?
未等林殊止说话,陈穆:“这是我的工作电话,我的私人号码打不通你的电话。”
“啊?”林殊止有些意外。
陈穆:“打了好几遍都打不通。”
林殊止想来想去没想明白个所以然,“可能是我没交话费……吧。”
当然不是,不过探讨为什么打不通电话可不是陈穆来找他的重点,林殊止一颗心又跳到嗓子眼儿。
陈穆那边不疾不徐:“听徐筱说,你不愿意让护工过去?”
“没有不愿意。”林殊止有些为难。
陈穆:“那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林殊止只得坦诚:“太麻烦您了。”
“既然觉得麻烦,”陈穆顿了顿,“那就好好养病。”
“费用我会支付给您的。”林殊止想到他入院一趟要花的钱难免觉得肉疼。
“等你出院再说,”陈穆听起来不可拒绝,“先这样,明早护工会到位。”
不等林殊止应下,陈穆已经兀自将电话挂断。整一套流程下来不过两分钟不到,行云流水又略显仓促,就好像陈穆是百忙之中抽空给他打的这个电话。
病房里没有人,林殊止叹气的声音被他自己完整地听了去。
就是无法改变的,陈穆指着东边,他就不会往西边。
对上徐筱他还能辩上几句,对上陈穆就无计可施了。
护工真如陈穆所说的那样在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岗,甚至比原定的时间还要早上半小时。
林殊止人还睡得懵懂,睁开眼猝不及防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吓一大跳。
张姨站在床边弓着腰笑脸盈盈地看他:“小林先生醒了啊。”
“早上好。”林殊止被这句尴尬的开场白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我是小陈叫来照顾你的阿姨,”张姨笑容更深,“起来就去洗漱吧。”
她浑身都透着和蔼的气息,让人不觉得十分疏离,相处起来并没有林殊止想象中的那样生硬。
他不擅长与人交往,得亏张姨是个话多又热络的,短短半天不到的时间林殊止就接受了“护工”的存在。
他又试想倘若不是张姨,而是徐筱在他身边立着……不能试想。
午饭时间到了,林殊止没吃上医院的病号餐,而是吃的徐筱送来的午饭。
徐筱不亏是在陈穆身边工作了很久的人,做事雷厉风行气场逼人,将饭菜送到张姨手上后又向林殊止交代了一些住院的注意事项便离去。
“我是昨晚十点钟下班了才接到小陈电话的,他让我今早收拾几套衣服过来帮忙,说有个朋友住院了。”张姨笑着将徐筱送来的餐盒打开。
林殊止有点诧异:“昨天晚上十点?”
“对,”张姨说,“我在陈家干了二十多年,还没见过他对谁那么上心呢。”
“您不是专职做护工这个行业的?”
“当然不是,我是在陈家主宅做事的,干了大半辈子呢。”
林殊止艰难拼凑起一些信息,陈穆傍晚时通知他第二天有护工过来上班,却在当天大晚上通知家里的阿姨第二天到医院来。
怪不得张姨从头到尾都没有以护工自居,怪不得张姨张口没有尊称陈穆为“陈总”,而是像长辈对晚辈说话一般叫他“小陈”。
为什么不是护工而是家里的阿姨呢?
他大脑卡顿得无法思考,一举一动都不过脑子,机械地端起桌上的保温壶就往嘴边送,滚烫的汤水与唇边一触即分。
这一危险的动作被张姨制止。
张姨哐地一声将保温壶放下:“小陈果然没跟我说错,您的确是个很粗心的人。”
陈穆觉得他粗心?哪里?
“但您和我想象中的还是很不一样呢。”
又是哪里不一样呢?
林殊止从来没有这么急切地渴望给陈穆打个电话,他很想从那人口中听一听,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陈穆一定是很忙的,他不好打工作电话过去骚扰,安排了徐筱和张姨照顾他也是为了避免他无形中制造出更多的麻烦。
他也无法厚着脸皮就为了这么一件小事特地打电话。
林殊止在医院住了快一周,情况逐渐稳定好转,各项检查指标都趋向于正常值,他自觉身体没有异常,便想该到出院赶回剧组工作的时候了。
这真是大病一场,许多事情都被打乱,他想起都头昏脑涨,剧组那边也不知如何交代。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病情的准确诊断,不过想来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是他身体太差这病才看起来来势汹汹。
住院期间徐筱每天都会来两趟,将营养师搭配好的营养餐送来,她每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林殊止每每刚做好打算要从她口中打听点陈穆的近况都不成功。
徐筱带来的营养餐里每天都有一成不变的姜茶。
林殊止讨厌这个味道,百般推拒成功过几次,但姜茶驱寒,大多数时候他都会被张姨说服喝下。
期间陈穆也来过一次,待了不到十五分钟便走了,林殊止以为陈穆该会提起达成协议合作结婚的事,却还是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许是陈穆觉得他还没达到完全痊愈的标准,此时谈合作不是时候。
日子如潺潺流水不断往前,这天下午,林殊止遇见了入院这些天以来第一件不算愉快的事。
许久未通过电话的林正安毫无预兆地给他打了电话。
病房里没有别人,张姨下楼替他去拿检查报告暂时还回不来,他起身进了厕所接起电话。
话筒还没贴近耳朵,声音已经从话筒里钻出来:“殊止啊,怎么这么久都不给爸爸打电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殊止眉头一下拧成八字,有些嫌恶这个油到发腻的声音:“你有事就说事。”
林正安尴尬地哈哈两声:“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问问你病好没好……”
“你从哪儿知道的?”他生病的事谁也没说,万黎不知道,方卉也不知情。
“怎么说话这么冲呢,那不是有人跟爸爸说的嘛,”林正安又干笑两声,似乎自己也受不了这种矫揉造作的做派,“你阿姨想你了,什么时候有时间就回家吃个饭。”
林殊止很干脆道:“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说我就挂了。”
“哎——”林正安慌张地将他叫住,“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最近啊,你是不是和陈穆走得挺近啊?”
“没有,我不认识他。”林殊止一脸失望,果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想让他刻意与陈穆搞好关系罢了。
林正安:“还骗我,都有人看到了,那陈穆几次三番到剧组找你,你当群众的眼睛都是瞎的吗?”
“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林殊止感到无语。
“还是普通朋友?我跟你说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们家你也应该付出点努力,最近公司资金周转困难,你——”
“我为什么要考虑你们?”
林殊止忽然打断他。
林正安显然被噎了一下,话头直直转了个方向,“你不考虑我们你要考虑谁?我供你吃穿养你这么大,扪心自问你阿姨对你也不差吧?”
“……”又是这套说辞。
林正安气都喘不顺了:“如今只是要你做这一点事你都不肯,我真是不明白养你这小白——”
林殊止听不下去,直接把电话挂了。
他很久没生过这样的气,一时心情难以平复,呼吸节奏都被打乱。
身体并没有彻底养好,一缺氧眼前密密麻麻的黑点就爬出来遮住视线。
“小林?”
林殊止呼吸一滞。
张姨回来了。
当初张姨称呼他为“小林先生”他多少有点不自在,叫过几次后便让张姨改成了称呼陈穆时一样的叫法。
小陈小林,反正都是晚辈。
林殊止用水泼了把脸,草草用纸擦个大概就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
张姨一下看出端倪,扯过纸塞到他手里急急道:“小林你这是干什么呀?”
“有点困,没到睡觉的点,洗了把脸醒醒神,”林殊止勾勾嘴角,“我没事张姨。”
“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爱惜身体,生病了不好好养着,”张姨嘴上教训着,“跟小陈真是一个样,他以前工作忙的时候就不吃饭,非要把身体搞坏才好。”
张姨到底是上了点年纪,说起话来颇有些喋喋不休的意味,林殊止不觉得烦,倒觉得有些莫名的温馨感。他童年里没有这样一位长辈角色,这回生病也算是误打误撞得到了一张体验卡,被骂被教训的感觉还算不错。
张姨:“不过他身体素质倒是要比你好一些,起码没有生一场大病住进医院。”
他只是洗了把脸,不是去杀人放火,张姨真是大惊小怪了。
不过也怪不了张姨,洗脸只是个导火索,在此之前张姨已经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弄进医院的了。
本意只是分享日常,哪知道中年人崇尚养生,知道他天天吃泡面熬夜淋雨拍戏当场就气得要骂人了。
如今这已经是第三次发作。
林殊止失笑:“我真没事张姨,就是普通的肺炎。”
他说着就很自然地挽住张姨的手肘要把人拉到椅子上坐下。
张姨已经差不多输出完毕,听他这话又要发作起来:“你还说呢,你不是想出院吗,我刚去取了报告问医生,医生说还没到能出院的地步,肺部的阴影还没全部消失,跟上次检查出的面积差不多大。”
林殊止脸上笑容逐渐消失:“那还要多久?”
张姨:“说要看恢复情况,你再折腾折腾下周也出不去。”
林殊止真是长十张嘴也说不清,只能无奈笑着应下:“以后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认错认得快,态度也足够诚恳,但变故还是在当晚发生。
起初林殊止只是咳嗽两声,这点细微的变化被张姨捕捉到,病房里的窗都关得紧实,只留下厕所那一处通风。
咳嗽到了后半夜愈演愈烈,林殊止睡前身上又隐隐有发起热的趋势,他不以为意,服下睡前最后一顿药后便睡下。
他睡不安稳,身上的感觉越来越像当初被陈穆送进医院前一晚的那种,一会儿像进了冰窖,一会儿又跟掉进火炉似的。
恍惚间只听到周围声音嘈杂。
林殊止费劲睁开眼,什么都看不清楚。
“病情有所反复是正常的,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情况……”
“但是烧成这样一定有诱因……”
“对……”
他想认真听清楚,那些声音却一阵强一阵弱地刺激着他的听觉神经,不清不楚反而十分吵闹,没多久他又模模糊糊觉得恶心反胃。
眼睛只睁开一下就支撑不住闭上,再次睁开时还是熟悉的纯白天花板。
林殊止头痛欲裂,不明白怎么忽然又严重成这副模样。
“小林你可算是醒了。”张姨洗了毛巾回来,看见他忍不住惊喜。
林殊止喉咙像被卡车碾压过一般疼痛不已,想应承一句结果只是徒劳地张开嘴发不了声。
“张姨,你先出去。”病房里的另一人出了声。
林殊止头皮一瞬间要炸开,身上酸软无力他就努力抬起脖子去看,在看到刚才视线盲区里无法看到的陈穆时终于卸了力躺回去。
第29章 那一次。
张姨步伐犹豫,走两步就要回一次头:“小林刚醒,他是你朋友,别对朋友那么恶语相向。”
“我知道,”陈穆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你出去吧。”
房门锁扣咔哒一声,整间病房再次回归平静。
林殊止平躺着,只能通过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判断出陈穆在朝他走来。
陈穆搬了张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本应涌进鼻腔的沉木香气没有出现,林殊止仔细嗅了好几下都没有。
他是病到失去嗅觉了?
陈穆:“张姨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夜里又突然烧起来。”
林殊止若有所觉:“您什么时候来的?”
“半夜。”
他猛地看向陈穆,眼窝下面的乌青色骗不了人。陈穆也没有骗他的必要。
陈穆忽然道:“你为什么不能照顾好自己呢?”
林殊止想起他在张姨那儿的第一印象。
他想为自己辩解几句,搜肠刮肚发现词穷,只得说:“抱歉。”
“你不该向我道歉。”
“我耽误了您的时间。”他强撑着要坐起来,刚有点动作就被陈穆摁回去。
陈穆见他这副模样莫名生出一阵烦躁,与之伴生的还有愈演愈烈的疑虑,那些紧张与恐惧早在林殊止醒来时就消了大半。
一夜未睡后高度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后带起阵阵后遗症般的头疼,他摁了摁太阳穴:“你耽误的不止是我的时间,是很多人的时间。”
这话很不中听。林殊止从前在剧组里再难听的话都听过,但无论哪句都比不上陈穆这句杀伤力大。
他有些无措,只能不断道歉解释:“真的很抱歉,前天洗澡时热水断了,应该是那时候着的凉——”
陈穆有些听不下去,那副处于弱势把脸埋低的模样更加让人心烦:“好了!”
不是没有想过的,林殊止有可能是在骗他。
他行走商场多年,大学还未毕业就接手家里的一所小公司,从那时开始身边就有形形色色的人在不断靠近远离。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什么真诚的人能出现在他身边。
直到他那晚宴会上与林殊止重逢。
大学时的林殊止无法吸引他的注意,但那时的林殊止可以。
只一眼就有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很乖的,不会随意惹事。
这也是个很孤单的,与从前的他相似。
两点一结合,他才将人请上楼去。
但昨晚的事情一出,他很难不去推翻之前的想法。
乖吗?不惹事吗?
林殊止是个专业演员,万一这一切就是演给他看的呢?
演技过于高超又碰上他鲜有的识人不清,这就被骗了去。
他本身不是个多疑的人,但林殊止的所作所为实在匪夷所思。
故意在他们约好的时间里在酒店烧得人事不省,偏偏在洗澡的时候热水断掉而导致高烧复发。
……还有那一次。
这些巧合与疑点联系起来足够掀起惊涛骇浪。
林殊止醒来之前他都铁了心觉得这是故意为之,是做戏,是引自己上钩。
醒来之后呢?
他真想将林殊止的脑袋撬开看看那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到底什么才是真实想法。
林殊止被打断后不敢说话了。与陈穆相处时那种小心翼翼他能理解,但他不明白现在这种恐惧感从何而来。
陈穆也不让他道歉,这与他从前的处世之道很不一样。
小时候他惹了夏兰琴不高兴,不管是多大的气,只要他疯狂道歉都能多少缓和一些。
同理林正安也是,只要他示弱服软林正安就会不那么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但对上了陈穆,似乎他越道歉陈穆便越生气。
原来道歉不是在每个人身上都管用的。
陈穆似乎是真的动气,也不想搭理他,一个坐着一个躺着,相对无言。
病房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张姨没得到命令也不会回来。
他不知道陈穆这样不上不下的干等着是想干什么。
他快要疯了。
这种奇怪的对峙没有持续很久,终于陈穆动了,他起身时带起一阵风,风擦过林殊止脸颊时有些异样感。
林殊止视线自觉地跟着他走,一路跟到了离病床很远的沙发。
陈穆在沙发坐下,打开来时带上的手提开始办公。
手提稳当当地定在那两条修长的腿上,窗外出了太阳,阳光落入病房里,将那张完美的侧脸的轮廓勾勒得更加精致。
林殊止有些看入了迷,久久不能收回视线。
陈穆似有所觉地将身体转了个角度,只留给这边一个背影。
林殊止默默转了身,面朝雪白墙面躺着。但沙发那边的动静还是时不时吸引他的注意,窗外的树叶被风摇响都能轻松让他察觉到。
陈穆一定在生气,那股气的来源他还看不出来。是觉得他麻烦还是觉得他没照顾好自己……应该是觉得他太麻烦吧,偏要挑在大半夜的时候烧起来。
就跟玩儿似的。
陈穆是真的打算就这样跟他不远不近地僵持下去,也不让张姨回来,到底要干什么?
他是不想这样僵持着了,这样能与陈穆共处一室固然好,可人有三急。
他又想上厕所。
高烧补液应适度,他觉得这两次都过量。
上次他一个人扶着输液架艰难上了厕所,这次身边有陈穆。说实话他不觉得陈穆会放任他自己上厕所。
他又不想有什么大幅度的动作引得陈穆注意,所以在此之前已经憋了许久,再也憋不下去了。
林殊止轻轻掀开被子一角, 沿着床沿摸下去,一举一动尽量放轻不吵到沙发上的人。
输液架体积大也笨重,他不准备拖着一块走,将输液瓶单独摘下是个好选择。
他计划得周全,脚落地时的酸软也没能阻止他。
他又专心致志地去摘输液瓶。
“你干什么?”
然后被陈穆抓了个正着。
林殊止有些手足无措:“我去……上个厕所。”
陈穆看起来脸色没比刚才好到哪儿去:“怎么不叫我帮忙?”
“我看您在忙,我自己可以。”林殊止小声道,他想陈穆不会想听到他说“不想让他帮忙”之类的话。
陈穆强行接过他手中的输液瓶:“我在忙,但你可以叫我。”
与此同时明显比他健壮许多的臂膀挽上他的手肘。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只是单纯帮忙的意图。
林殊止拒绝不得只能接受,他腿上没力气,陈穆发现以后特地放慢了速度等他,来到厕所前还没将他放开。
“……您——”
怎么让陈穆不陪他进去,林殊止难以启齿。
陈穆自觉地将输液瓶交回他手里:“你别锁门。”
“……好。”林殊止关上那道门将陈穆隔绝在外,又费劲推了门后的红塑料桶抵住门框。
这样有安全感。
陈穆在病房里代劳了输液架的工作,而在厕所里却没办法继续替代,林殊止一只手拿着输液瓶实在不方便,动作难免迟钝缓慢些。
他在厕所里待的时间太久了。
久到陈穆耐心耗尽敲了门。
他慌张应了声后加快动作收拾,过程中不小心扯掉了输液针。
与针头一并出来的还有条细长的血线。
林殊止只愣了一下就冷静地将输液针捡回来带着走出去。
门外的陈穆见他一手摁着胶布止血,一手将输液瓶和针都拿在手上时脸明显更黑了。
“是我不小心弄掉的,”林殊止率先开口解释,“也没剩多少——”
陈穆没听完他的话,动作略显粗鲁将他拉回病床上,摁铃叫了护士进来。
护士是个还很年轻的小姑娘,原本进来前透过门上玻璃看见里面有俩帅哥觉得养眼,结果打开门却跟预想的大相径庭。
帅哥是真帅,脸也是真黑。
反倒是病床上那位神色平静,看起来情绪也不高,活像受了什么欺负似的。
她又联想到以前看过的狗血小说情节,该不会她现在看见的就是什么霸凌现场吧?!
今天是她第一次走进这间病房,以往都轮不到她上场,而今是原本当班的人请了假她才有机会。
护士长曾经提起过这间病房里住的是医院的最大关系户的亲戚朋友,过去一周不断有个穿着精致看起来专业素养极高的女人定时过来探望,这更加印证了她那个狗血照进现实的猜想。
面前脸又黑又臭的一定是位大人物。
她让林殊止抬手握拳,看清那白皙得过分的手背肤色时着实惊了一瞬。
太白了,是种不太健康的白,青色的血管蜿蜒在皮肤底下,进针进得尤为顺畅。
她的工作只用了不到两分钟便完成,收拾东西临走前她又多看了几眼那身穿病号服的男人。
陈穆回了她很平静的一眼,她便不敢再多看了。
护士一出去又只剩下他们二人,林殊止喉咙干涩发疼,拿起桌上那杯陈年凉白开就往嘴里送。
这一举动又被陈穆拦下,陈穆不作声地拿过他手上的杯子,到厕所将那陈年凉白开倒掉后又换了杯新的给他。
不凉,是温的。
林殊止已经浑身不自在很久,如果刚才还想多看陈穆几眼,现在只想让人走开。他装作不经意地问:“您不忙吗?”
陈穆不答他又大着胆子道:“您如果还有工作的话就先去忙吧,今天麻烦您了。”
他又想起陈穆与他的约定,因为一场病他不能在规定的时间给出答复,陈穆已经等了很久,这下是躲也躲不过了,出院他一定会给他个答案。
他说:“之前您说的合作——”
“再等等吧,等你病再好些。”陈穆脸上的厌恶神色更浓重了。
两种想法终于有一种占据了上风,之前他所见到的林殊止很可能都是装出来的,只因为这一场病拖慢了进度才露了马脚。
他身边不怀好意的人太多,一场合作必须主动权百分之百在自己手上才是绝对安全。
联姻的事或许他真该好好想想是否要另选他人。
林殊止高兴之余又觉失望,他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很快被另一件事情掩盖过去。
张姨人年纪虽然上来了,但人老心不老,还热爱小年轻的活动。
比如网上冲浪。
那天她不知误触了什么按键,将社交软件上的字体调成了最小号,她将手机交给林殊止希望能把原来的大小调回,林殊止就是这时候看见的微博热搜。
刘习畅被封杀了。
林殊止波澜不惊地将字号调好后把手机还给张姨,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社交软件。
那热搜热度没降下去,排位反倒有越升越高的趋势。
他按捺不住好奇心,点开热搜一条一条看下去。
热搜不拐弯抹角,清楚明白地列出了时间线供人参观阅读。
刘习畅被封杀的根本原因很简单,背后的金主出了问题。那金主曾经是一方势力了不得的人物,这次是犯了法被拉下马,跟他有关的人全部都在被一点一点沿着根系挖出来,刘习畅也无法幸免。
林殊止抱着吃瓜心态在那如山如海般的帖子里畅游,他突然就看到有一条带着这个tag的帖子提到了他,点赞量还不少。
评论比点赞更多。
他点进去一看,说的是他上回被刘习畅穿小鞋的事。
底下评论区似乎已经炸开了锅。
有人说刘习畅是狗仗人势,没什么演技还硬要往演艺圈凑,还不把人当一回事。
人指的是林殊止。
又有人、应该是刘习畅的唯粉,至今觉得自家哥哥遭人构陷被人污蔑才没有的清白,与楼上那位“狗仗人势”把评论区当战场吵了起来。
吵着吵着脏水泼到了林殊止身上。
【林殊止也没看起来的干净吧,他说不定背后也是有人的,他又和刘习畅有过节,谁知道这其中有什么不清楚的猫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