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与仙人扫落花—— by归鸿落雪
归鸿落雪  发于:2024年0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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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我、我好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尾巴。”卫风欲哭无泪地往门口移动,两只锋利的爪子死死扒住窗框,“前辈救命!我不要变成鱼!”
两颗小小圆圆的夜明珠顺着他的脸颊滑了下来,咕噜噜滚到了江顾脚边。
“……”江顾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要被这小鬼耗干,不耐烦地抓住了他漂浮起来的鱼尾往自己身边一拖,粗暴地往他背后贴了张定身符。
卫风只觉得后背像是被人拿锤子狠狠砸了一下,整条鲛晃了晃吐了口血,发现自己只有脑袋可以动,方才被江顾捏的鱼尾传来了酥酥麻麻的异样,之前那种钻心的痒意再次从丹田中迸发出来,他冲江顾龇了龇嘴边那两颗不甚锋利的小牙。
结果被转头的江顾看了个正着。
卫风嚣张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假装去甩那条蒙住了眼睛的龙绡。
江顾现在十分后悔当初怎么没抽个空先炼了这个麻烦的东西。
“你待在结界里等着。”他没再分给卫风任何多余的眼神,转身就出了结界。
乌拓从他腰间的灵宠空间蹦了出来,小爪子抱住了方才卫风掉的两颗夜明珠。
卫风生气道:“那是我的!”
可惜乌拓才不管他,将两颗莹润发亮的夜明珠藏在了自己的毛毛里,做完这些才吭哧吭哧跟上了江顾。
“这群怨念非常敏感,单纯隐匿身形会被发现的。”乌拓摇身一变,变成了一颗鲛人蛋,“主人,我们变成鲛人的外形,混进去,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江顾一言难尽地看着脚边这颗白黄相见的鲛人蛋,摇身一变化作了个成年雄性鲛人混进了那群鲛人中。
乌拓压低声音喊道:“主人!主人你把我落下了,你抱着我啊!”
“自己滚。”江顾无情道:“雄性鲛人没有抱着蛋的。”
乌拓急得原地跳脚,正准备忍辱负重滚过去,就被一双柔软的手抱了起来。
抱起它的是一条雌性鲛人,浅黄色的长发顺滑的披散下来遮住了上半身,她虽然仰着头,却费力地弯下腰来用下巴蹭了蹭乌拓化成的蛋,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就算听不清楚,乌拓依旧感受到了对方的温柔。
而后它就被这条雌性鲛人抱着进入了队伍之中。
被困在石屋结界中的卫风眼睁睁地看着江顾和乌拓混进鲛人队伍中离开,拼命甩了甩尾巴却依旧动弹不得,他那掩在龙绡后的眼睛转了两圈,反正追魂线已经缠到了江顾的戒指上,他随时随地都能找到对方,不管江顾什么目的,他迟迟没杀自己肯定有所图谋,再待下去只会更加危险。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卫风僵在身侧的爪子用力地动了一下,黑长的指甲轻轻颤动,他心中顿时一喜,尝试了数次终于勾到了腰间的小木牌,结界中一阵白光闪过,少年鲛人就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混在鲛人堆中前行的江顾微微眯起了眼睛。
果然不太老实。

卫风几乎翻烂了储物袋才找到合适的东西把背后那张定身符拽下来。
他还不太适应自己长出来的鱼尾巴,趴在地上去捏耳朵上的通音符,“玄之衍!玄之衍你在吗!?”
通音符另一边传来了阵嘈杂声,紧接着玄之衍压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祖宗!你回山了?”
“没有,我进了朝龙秘境。”卫风从储物袋里掏出了把高阶回血丹一股脑地塞进了嘴里,高阶丹药在嘴里瞬间化开,让他重新有了力气,“不过碰到了个变态,想拿我当炉鼎。”
“什么!?”玄之衍震惊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疯了吧找你个小炼气当炉鼎!”
卫风顿时不爽,“你什么意思?”
“玄之衍,安静!”有不满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玄之衍顿时压低了声音,“先别管这些了,你从他手底下逃出来了吗?要不要我去救你?”
“不逃出来我怎么跟你传信。”卫风回头看了一眼飘在身后的鱼尾巴,摸了摸腰间的鳞片,结果把自己摸得差点炸开头皮,他清了清嗓子道:“不过我这边碰上了点小问题。”
“什么问题?”玄之衍问。
“我下山之前,”卫风神色凝重道:“去藏宝阁拿了点东西。”
通音符上的红光瞬间熄灭,玄之衍那边没了动静,卫风挑了挑眉,片刻后红光又重新亮了起来,玄之衍沉痛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拿了多少?”
“一点儿。”卫风拨弄着被装得鼓鼓囊囊的储物袋,挑了几个看起来没那么贵的讲,“几根蜘蛛丝、一个小锤子——”
他晃了晃手里金色的小铃铛,“还有铃铛什么的。”
“那是九天轮转丝、无极锤和万古销音铃!”玄之衍崩溃道:“宗主的藏宝阁有层层阵法封印,你怎么弄出来的!?”
“这还不简单,等回去我教你。”卫风笑嘻嘻道:“我好像听你师父讲过这破铃铛连大乘期的修士都能困住,化神期的应该也不在话下,你帮我问问亓凤元这铃铛怎么用。”
“我问你大爷!”玄之衍快被气哭了,“卫风,那些都是宗门里压箱底的宝贝,弄坏一星半点咱们都得死,再说你一个小炼气就会知道口诀也用不起来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卫风翻来覆去地看手里的铃铛,“看在那老变态救了我好几次的份上,我勉强留他一命,好之衍,你就帮我问问吧。”
玄之衍默默熄灭了通音符,看着不远处指挥弟子摆阵的亓凤元默默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他真是造了八辈子的孽才摊上跟卫风这个畜生当朋友。
卫风还控制不好身体的平衡,保持着鲛尾在上脑袋在下的姿势晃来晃去,费了点力气才把自己塞进了面前的缝隙,从里面咕噜噜冒出了一串细小的水泡。
乌泱泱的一众鲛人怨念停留在了广场高台之下。
高台上飘着一个异常高大的鲛人,那条亮银色的鲛尾重重拍在了地上,而在他旁边站着个清瘦的人族修士,细长的眼尾向下耷拉着,下三白眼自带凶光,他的目光逡巡过台下的鲛人,生硬的扯了扯嘴角。
“虽然一些人族残忍地杀害我们的同胞,但是人族中也有友善的修士。”那名亮银色的鲛人拍着中年男子的肩膀笑道:“这位道友在路上救了我的妻子和我尚未出世的孩子,所以我准备举全族之力好好地感谢他!”
高台下的鲛人们发出了麻木的欢呼声,眼前的龙绡漂浮游荡,如同惨死的鬼魂不得安息。
江顾混在鲛人堆中仔细地感受着周围的气息,将目光锁定在了斜前方的一名雄性鲛人身上,尽管对方的外在和鲛人怨念无异,但是那敷衍的动作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猝不及防,两人对上了目光,也瞬间认出了彼此。
周修远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江顾视若无睹,继续在鲛人群中搜寻,却被周修远铺散开来的灵力干扰。
“主人,周修远的修为已经是化神后期,比你高出一个境界,我们要不要先暂避锋芒?”乌拓传音给江顾,声音带着些忧虑。
江顾沉声道:“神鸢鲛鳞可以帮我洗掉一条灵根。”
乌拓愣住,半晌后才讷讷道:“那绝对不能拱手让人。”
修真界的人族修士极为看重资质,除却灵髓丹田识海等条件,最为重要的便是灵根,灵根纯度越高,对天地间的灵气感应便越深,就算不是天灵根这种举世罕见的资质,像金木水火土雷电风之类的单灵根修炼速度也堪称恐怖。
各大宗门和家族中的佼佼者大多都是单灵根,或者少数勤奋刻苦的双灵根,而一旦到了三灵根,修行指路几乎就一眼望到了头,平泽大陆活的修为最高的三灵根也不过是大乘期的修为,至于四灵根和五灵根之流,基本就与成仙路无缘了。
而现在的江顾……是金木火土的四灵根。
所以哪怕他悟性超绝,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修炼,如今也只修炼到了化神中期,而和他同辈的江向云离经叛道荒废了二十余年,因为是天灵根不过短短十年的功夫,便已经是大乘大圆满的境界。
而江顾已经有两年卡在了化神中期迟迟不得寸进,尽管无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但是连乌拓都明白,若是不洗灵根,江顾可能这辈子就只能停留在化神期了。
它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江顾要接这个烫手山芋般的任务了。
江顾将视线停留在了高台上站着的鲛人首领身上,对方那条亮银色的鱼尾看起来有些眼熟。
“……让我们欢迎我的人族好友亓凤元!”
江顾手中的灵力微滞,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
“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子提起过这个名字。”乌拓道:“好像是阳华宗的一位长老。”
但十几年前就是阳华宗牵头带人灭了鲛人湾。
江顾若有所思地看着高台上亓凤元的虚影,神识下沉搜寻起了卫风的位置,片刻过后,他在距离高台不远的礁石丛中找到了人。
透过神识看去,身量颇瘦的鲛人少年正脑袋朝下蜷缩在一处狭窄的缝隙中呼呼大睡,大概是不会用鲛人的腮呼吸,嘴巴张着露出了獠牙,咕噜噜地往外吐着泡泡。
“……”江顾嘴角微微抽搐。
说他蠢,他知道逃跑,甚至自己解开了江顾的定身符,说他聪明,跑也不会跑远点,被怨念同化也不着急,逃命的路上还睡得着觉。
罢了,好歹知道找个缝隙藏起来。
江顾被那一连串的泡泡晃得眼疼,重新给他捏了个匿息的结界,以免在他下手之前就被人捷足先登给弄死了。
正在睡梦中的卫风丝毫没有察觉。
原本同玄之衍通完信之后他是准备离开的,但是看到那条缝隙之后就鬼使神差地钻了进去,丹田和经脉灼热带痒,尾巴和胳膊上的每一片鲛鳞都痒得要命,心脏忽然跳得极快,他一边挠着胳膊和尾巴上的鳞片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气,最后还是晕了过去。
江顾对鲛人的习性并不熟悉,是以就算卫风现在的姿势像极了死鱼翻肚皮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这离谱的姿势放在卫风身上出奇地合理。
他现在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条鲛人首领身上。
“……不过还有几位人类朋友混在我们中间,不如大家将他们找出来一同款待!”鲛人首领脸上的龙绡骤然滑落,露出了那双灰白色的眼瞳,他喉咙中发出了尖锐的嘶鸣,原本安静不动的鲛人们忽然齐齐转过头盯住了江顾和周修远。
江顾和周修远几乎同时暴起冲向了高台上唯一还活着的鲛人。
那鲛人嘶鸣声更高了几分,一名红发鲛人轰然坠地,挡在了他面前。
“带领族人杀了他们!”黑发鲛人并不恋战,语调急促道:“我感受到他的气息了!”
说完灰白色的鱼尾拍起了巨大的水浪,白色泡沫闪过,鲛人转瞬便消失在了原地。
“看来我们这是被请君入瓮了。”周修远看向江顾,“江七,看在我们曾是同窗的份上,这个红头发的就留给你了!”
话音未落,风刃擦着江顾的咽喉在水中划过,江顾抓下眼前的龙绡,丝滑轻薄的缎带陡然变长缠住了周修远的脚腕将人拽了回来,冷笑道:“我还是比较喜欢同你并肩作战。”
红发鲛人黑长的指甲冲着周修远的脑袋就刺了过来,江顾手下并未留情,两人一鲛缠斗在一处,数不清的鲛人怨念纷纷扑了上来,将高台包裹得密不透风。
就算江顾和周修远两个化神期,这些怨念在湖底年岁已久,又吸食了不知多少生灵的怨气,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有元婴期的修为,两个人应付得极为吃力。
“吼——”黑红色的火焰从包围圈中绽放开来,变大的乌拓撕咬住那红发鲛人的鱼尾,对江顾道:“主人,你快去追!”
“休想!”周修远提剑就想去拦。
乌拓马上松开了嘴里的鲛尾,滚烫的火焰将周修远拦在了面前,低伏下身子对着他发出了威胁的吼叫声。
而受伤之后的红发鲛人已经不受控制地发狂,开始无差别攻击所有人,包括一直留手的周修远。
被绊住脚步的周修远暗骂了一声,凛冽的目光落在了乌拓身上,“我倒要看看你这小畜生能不能拦得住我!”
乌拓黑金色的毛发在水中飘荡,利爪深深陷进了泥沙里。
神鸢鲛鳞对主人至关重要,它就是拼上性命也绝不能让周修远追上。
“那你就尽管试试!”
急切悠远的鲛人鸣声响彻了湖底。
正在石屋附近搜寻材料的阳华宗弟子纷纷停下了动作,亓凤元厉声道:“屏息凝神屏蔽听觉,继续。”
“是!”众弟子莫敢不从。
亓凤元那双灰白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玄之衍,“你方才问什么?”
“弟子……弟子近日在温习宗门法器的使用方法,有、有点记不清万古销音铃的使用口诀了,还请师父解惑。”要不是在水里,玄之衍的后背都要被冷汗淋透了。
“我讲过万古销音铃的口诀吗?”亓凤元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直到玄之衍腿开始发软他才出声说了遍口诀,“这回可要记牢。”
玄之衍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称是,耳朵后的通音符闪烁了一下红光,他干笑道:“师父,我习惯记在通音符里。”
亓凤元点了点头,玄之衍忙不迭转身想要离开,却又被叫住,“之衍。”
“师父?”玄之衍讪讪地回头。
“你这些师兄们金丹期修为结队而行在秘境中尚且困难,你一个筑基期的更不用说。”亓凤元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里,“倘若只有炼气修为,孤身一人历练就是自找死路。”
他这话说得意有所指,玄之衍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师父……说得有道理。”
“真正的朋友并不是要无条件地帮他做任何事情,有时候好心反而会害了他。”亓凤元那双灰白色的眼睛闪过一片蓝光,“之衍,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玄之衍恍惚地点了点头。
亓凤元抬手摸下了他耳后的传音符,低声道:“此事你便当全然不知。”
他抬手在传音符上结下了个复杂的定位法阵,又重新给他戴到了耳朵上,“现在你可以去找卫风了。”
玄之衍恍恍惚惚地向前走了许久,直到脱离了队伍才猛地清醒过来,但他的记忆仅仅停留在了亓凤元告知他口诀的时候,心中只剩了一个念头——找到卫风,告诉他口诀。
他匆忙地向前走,并未注意到暗处紧随而来的身影。

卫风觉得自己快被淹死了。
他在水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耳边是断断续续的鲛鸣声,尽管他从没学过鲛人的语言,但莫名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危险……快来找我。”
卫风摸了摸下巴,咕嘟嘟吐出了一串长长的气泡,心道你谁啊还敢让我亲自去找你。
这该死的怨念同化竟然让他连鲛人语都听懂了。
他虽然喜欢吃鱼,但半点都不想让自己变成鱼。
万古销音铃在他睡着的时候就沉到了泥沙里,卫风脑袋朝下拿起了铃铛,耳坠上的通音符忽然闪烁了一下红光。
“卫风,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找你了。”是玄之衍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重音,好像人就在外面说话似的。
卫风将铃铛放回储物袋,费了些功夫才调整过自己的姿势,扒在缝隙里往外看,果然看到了穿着朱红弟子服的玄之衍,顿时一喜,“玄之衍!”
他喊了一嗓子,结果对方还是跟没看见他一样脑袋四处乱转。
卫风皱了皱眉,他并没有设置什么隐匿身形的阵法,想起那个老变态擅长的结界,他顿感不妙,鱼尾摇摆就游出了缝隙,“之衍!”
“卫风!”这回玄之衍终于看见了他,激动地跑上来,但是在看到他这幅鲛人模样后又生生止住了脚步,大惊失色道:“祖宗,你怎么变成鲛人了?!”
“此事说来话长。”卫风混不在意,“铃铛的口诀问到了吗?”
“问到了问到了,”玄之衍将口诀和他重复了一遍,抓住他布满鳞片的胳膊道:“不行,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跟我一起走。”
“我不走。”卫风啧了一声,“神鸢鲛鳞还没找到,再说跟着亓凤元我还不如跟着那个老变态自在呢。”
玄之衍头痛道:“就算你和我师父再互相看不顺眼,你也是阳华宗的人,他不可能不管你的,卫风,这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在山上师兄弟们都不敢惹你,但是秘境里稍有不慎就会可能掉性命。”
卫风烦躁地拍打了两下尾巴,刚要开口反驳,一道尖锐的鲛鸣声忽然出现,比卫风的鱼尾大出三四倍的白色鱼尾伴着浪花卷住了卫风的腰,将他飞速向后拖去。
“小主人!”黑发鲛人发出了沙哑的声音,“危险!”
“卫风!”玄之衍大惊,等他反应过来卫风已经被那鲛人拖到了半空,急忙想游上去,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按住了肩膀。
“这鲛人少说也是元婴期,你不是对手。”亓凤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他看了一眼玄之衍,“回去找到你的师兄弟们,让他们躲进石屋中不要出来。”
玄之衍还有顾虑,“可是卫风——”
“还不快去!”亓凤元呵斥道:“少在这里碍手碍脚!”
玄之衍看向被鲛人卷走的卫风,咬了咬牙,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青渡,把他放开!”亓凤元一个闪身就拦在了那黑发鲛人面前。
青渡在看到亓凤元时神色瞬间凶狠,“亓凤元,叛徒!”
“当年事出有因,告密者也不是我。”亓凤元的目光落在被他挟持的卫风身上,“这孩子不算你们族长的后裔,你不能带走他。”
“你生性狡猾,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话!”青渡一手紧紧抓住卫风的肩膀,另一只手成爪对准了亓凤元。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亓凤元神色一沉。
一人一鲛很快就缠斗起来,亓凤元修为已至化神期,青渡重伤未愈,很快就有些招架不住,卫风被他带着飞快移动,晕过去又醒过来,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变得又疼又痒,他咳着血伸手摸到了储物袋里的小木牌,刚准备注入灵力,却有人比他的速度更快。
一股巨大的吸力生生将他从青渡的鱼尾中扯开,青渡反应不及,扣在他肩膀上的利爪没能收回,锋利的指甲将他肩膀扯得皮肉外翻,露出了里面森白的骨头。
他疼得哀嚎一声,紧接着就砸进了个冰冷的怀抱。
江顾单手箍住少年鲛人的腰,居高临下看着亓凤元和青渡,冷然笑道:“不好意思二位,神鸢鲛是我的了。”
卫风一脸懵的抬头看向他,“什么神鸢鲛?神鸢鲛在哪里?”
江顾没搭理他,另一只手飞速掐诀,在亓凤元和青渡冲上来时消失在了原地。
亓凤元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青渡,你还要跟我打吗?再打下去卫风可就被人剥鳞剔骨了!”
青渡脸色变幻,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后朝着江顾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亓凤元同样紧随其后。
卫风上半身赤裸,下半身是一米多长的鱼尾,腰间鳞片湿滑,抱着并不牢固,江顾箍在他腰上的手掌上移,胳膊紧紧抵住他的后背,单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卫风微弱颤抖的呼吸透过衣服传来,散发着灼热的烫意。
江顾强忍着将他扔开的冲动,将人抱得更紧了些,身后的亓凤元和青渡追得很紧,卫风身上的鲛人气息太过明显,很难将他们甩开。
“前辈……”卫风艰难地抬起头来,“我快要被勒死了。”
“你以为我想抱着条鱼?”江顾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卫风不爽地抬起头瞪他,可江顾身上又寒凉舒适,极大地缓解了他皮肤上的痛痒,瞪了片刻之后,他又很没骨气地耷拉下脑袋抵在了江顾肩膀上,修长柔软的鱼尾悄悄圈住了江顾的脚踝。
“拿开。”江顾十分嫌弃。
卫风装没听见,卷得更紧了些,江顾正想踢开那条黏糊糊的鱼尾巴,后背倏然一凉,他带着卫风疾速闪开,卫风好奇地冒出头去看,锋利的冰锥擦着卫风额前的碎发闪过,割断了他一小缕头发。
“亓凤元,我就知道你想杀我!”卫风怒道:“你果然蓄谋已久了吧!?”
“混账东西!”亓凤元后面边追边呵斥道:“让你闭门思过你竟擅自下山,等回去再收拾你!”
“老匹夫,我可不怕你!”卫风扒在江顾的肩膀上嚣张道:“前辈可是化神中期的修为,他虽然怕水,但照样揍你没商量!”
江顾脸色微变,紧接着亓凤元的攻击便换了方式,浓稠沉重的水流从四面八方朝着他压了过来,他周身的气罩被挤压得愈发稀薄,隐约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缝,咸腥的水流透过缝隙渗了进来,让他的灵力凝滞了一瞬。
亓凤元凭借这一瞬就占据了先机,知道他是化神中期后也不再留手,操控着江顾周身的水流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水球,这水比湖水更重,砸在了泥沙中彻底吸走了里面的空气。
“碎星弱水。”江顾语气发沉,“竟真有人修能炼出这种本命法宝。”
亓凤元那双灰白的眼瞳紧紧盯着他,“你放了卫风,我可以留你一命。”
江顾面上带了丝冷笑,“谁剥鳞不是剥,落在我手里还能给他个痛快。”
卫风听得头皮一阵发麻,“前辈,这是怨念同化导致的,我根本不是什么——唔。”
他话没说完,就被江顾伸手扣住了嘴巴,他丝毫不顾被鲛人獠牙刺破的虎口,目光森冷地盯着卫风道:“再多说一个字,我先拔了你的舌头。”
卫风被他卡着嘴巴使劲点头。
江顾松开了手,掌心一翻抓住凭空出现的长剑,体内的灵力汹涌攒动,剑刃划在水流上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原本密不透风地碎星弱水剧烈地震荡了两下,透进来了点湖水和空气。
亓凤元掐着诀操纵着弱水,试图将那缝隙重新修补,谁知一道炸雷忽然透过缝隙冲向了江顾。
这炸雷如果是在弱水狭窄的空间爆开,江顾定然尸骨无存,千钧一发之际,江顾抓住手中的卫风猛地往前一挡,那炸雷瞬间转了方向,江顾趁此机会引雷入剑,借着对方磅礴的灵力将弱水破开了到缝隙,抓着险些被劈焦的卫风逃出生天。
“呵,你倒是聪明。”周修远的身影缓缓浮现在了不远处,他周身飘悬着雷电,目光落在了卫风身上,“不过你最好还是把神鸢鲛留下——”
他几乎是和亓凤元同一时间冲向了江顾,而江顾身后突然出现的黑发鲛人也对着他张开了利齿。
两个化神后期高手外加一条元婴期鲛人的攻击联合之后威力异常恐怖,整个湖底瞬间四分五裂,湖面上的礁石也被灵力冲击炸得粉碎。
弱水空间内,卫风捏紧了手中的木牌飞快地念动口诀,他趁着江顾拼死反抗,鲛尾猛甩推开了江顾,整个人就钻进了木牌开辟的虚空中。
眼看就要成功,一只冷白的手倏然扣住了他的尾巴。
卫风全身的鳞片都被捏得炸了起来。
与此同时,正在朝龙秘境中历练的修士纷纷被这巨响吸引了注意力,数十道神识朝着这边涌现而来,甚至有一个化神期大圆满。
铺天盖地的泥沙缓缓落下,周修远眼底隐隐浮现出了一丝兴奋,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欣赏江顾身受重伤的狼狈模样,然而湖底那四分五裂的深壑中却并没有江顾的身影。
更不要说神鸢鲛了。
“人呢!?”周修远脸色一变。
他身边的亓凤元和青渡反应更快,已经赶在那些神识到来之前追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
江顾从深潭中爬了出来,身上的玄衣已经全部被浸透,污黑的血滴滴答答从衣摆上洇进了土里,他脸色苍白地往前踉跄了一步,转身往潭水中一捞,拽出了半条银蓝色的鱼尾巴。
那条鱼还在负隅顽抗不肯出来。
血水从江顾冷厉的下颌淌下,他手上猛地用力,径直将鲛人少年从水中拽出来扔在了地上。
卫风疼得蜷缩成了一团。
江顾浑身是血走过来半跪在地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整条鱼都拎了起来,似笑非笑道:“看来你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蠢。”
也不知道这小鬼到底什么时候发现他的弱点是水的。
卫风心虚地看着他腰腹间还在滴血的冰锥,这冰锥是他推开江顾时趁机刺的,原本想借机拖延一点时间,谁知道还是被他抓住了尾巴。
江顾神色冷厉,掐着他脖子的那只手逐渐用力,卫风无力地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手也软软地垂在了腰间。
江顾轻笑了一声,另一只手摘走了他手边的储物袋,“你装死的本事倒是能以假乱真。”
又等了片刻,装死的小鲛人眼睛悄悄地眯开了一条缝,冲他露出了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虚弱道:“前辈,我真的无意伤你,可是你说要将我剥鳞剔骨,我、我害怕。”
江顾松开了掐住他脖子的手,指间掐诀抵在了他的眉心,卫风身上被怨念同化之后生出的鱼尾和耳鳍缓缓消散不见,那股鲛人的味道也彻底消失。
卫风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剥鳞剔骨。”江顾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伸手握住刺穿了腰腹的冰锥生生拔了出来。
温热的血溅到了卫风的下巴上,他白着脸手脚并用想往后退,却被江顾一把扣住了后颈,对方狠辣的声音贴着他耳朵响起,“何止剥鳞剔骨,我还要将你活炼成傀器,永生永世归我驱使。”
江顾看着不知是被捏晕还是吓昏过去的少年,伸手拽开了他破烂的前襟,露出了里面白皙的胸膛。
在左边心口的位置,果然有半片小小的银蓝色鲛鳞,周边泛着浅淡的红色。
染血的手指抚过那块鳞片,冰凉的触感让卫风瑟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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