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鹊晕船愈发严重,楚竟亭还抓着他脚不放地压下来,踹也踹不走,和钢筋铁板似的。
他烦得很,一手揪住楚竟亭的头发,另一只手威胁地拍了拍楚竟亭的脸。
“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不然我就……”
水鹊想了想,他好像没什么可以威胁到楚竟亭的,一他打不过,二楚竟亭嘴毒起来他也骂不过。
脑袋晕晕沉沉,水鹊揪紧了他头发,楚竟亭吃痛,瞬间脸色阴沉。
只听水鹊恶狠狠地说,“我有点晕船,你不听话我就吐你……”身上。
不行,这个说法恶心人了。
水鹊改口:“你不听话,我就朝你脸上吐口水。”
显然,楚竟亭完全被他的威胁恐吓到了,船室的空气中寂静良久。
久到水鹊脚趾蜷缩,气冲冲地又踹了楚竟亭一脚,“……松手。”
拽着他脚不放干嘛?
楚竟亭依旧神情冷冷,任他踹轻踹重也没放开,不带温度的视线盯着水鹊说话时隐隐往里窥见红洇舌尖的唇。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喉结不受控制地下压了一瞬,眼神幽幽的。
原本撑住床沿的手,改为掐着水鹊的脸。
楚竟亭面无表情,“吐。”
水鹊瞳孔放大。
楚竟亭见他呆呆的没反应,于是冷着脸反问,“不是要吐口水?”
脸太小,他一只手就可以轻松桎梏住两侧脸颊,虎口正好凌空在鼓胀的唇上方。
拇指稍稍用力,脸颊连带唇肉就挤得堆起来,让楚竟亭能够看到一点霜白的贝齿,和下唇内侧的水迹。
他的指腹没来由地发烫。
楚竟亭俯身到一定角度,更加靠近了对方的脸。
“吐啊。”冷涩的命令式陈述。
水鹊傻眼了,他还没见过有人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很喜欢当代网友的一句话:啊 ?】
【哥们,你来真的啊?】
【卧槽,楚狗你是不是准备等水水一做起嘟嘴的口型,直接就伸舌头进去自动接水是吧?】
【什么??竟然还有这种免费饮水服务?cjt一副在沙漠里走了十天的死样,不得把宝宝的水喝光?】
水鹊耳根都红了,他就是那么一说,当然做不出那么不文明的举动。
当即狠狠咬了唇上方的虎口。
一下就咬到对方破皮了,血丝弥漫出来。
楚竟亭收回手,腰身直立起来,自然也就放下了抓着他脚腕的手。
他站直后身形高大挺拔,仿佛一棵寒岁的柏树,整个人也是端的冷若冰霜,全然想象不出刚刚还在掐着小男生的脸催促人吐水。
“哦。”楚竟亭用纸巾擦着手的虎口,那里血液和对方的口水稀释到一起,他嘲讽道,“原来是不敢吐啊。”
语气有种说不上是讥讽挖苦还是夹杂了点别的什么意味。
水鹊抿了抿唇,船室的小圆窗外海鸥声阵阵,他晕船症状开始有些严重,脸上褪去血色,发白,瓮声瓮气道:“我都这么难受了……你就不能听话点吗”
楚竟亭没说话。
水鹊听到对方走出船室的声音。
啊……?给他欺负得出走了?
有本事晚上睡甲板,别回房里睡。
他愤懑地吐槽。
没多久,圆润的木头把手咔嚓拧动。
视野里高大的黑影走过来,不知道什么东西喂到他嘴边,“张嘴,吃。”
水鹊的齐整睫毛和蝴蝶收翼般颤抖。
不会是终于忍受不了了,要毒死他吧?
楚竟亭一眼就猜到他在想什么,脸色更臭了,“晕船药。”
“噢……”
是他以炮灰之心度男主之腹了。
水鹊讷讷地答应,张口舌头一卷就把两粒药收进嘴里。
楚竟亭只能看见殷红一瞬间,顿了顿,才想起自己另一只手中的水杯,递到水鹊唇边。
另一边船室的谢华晃不放心,他走过来,礼貌地先轻叩了叩靠在墙边的门,开口问:“已经吃药了?水鹊晕船严重吗?我这里剩下的药都放到这边来吧。”
听起来似乎刚刚楚竟亭就是从他那里借了药回来的。
谢华晃进来,坐到床边,抬手贴了贴水鹊的额头,“嗯,还好,没有发烧。”
“谢迁之前下S级本前,托我有空多照顾帮衬你,要说起来,他是我远方亲戚,就算没有这层关系在,我们是队友,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和我说。”
谢华晃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提起这个名字时,室内的气氛降至冰点,楚竟亭的视线如芒在背。
“嗯嗯。”
水鹊皱着脸,垂垂的眼尾瞧着可怜,手上捧水杯慢慢啜饮。
吃药的时候大意了,吞咽得慢,药片苦涩的味道化开后在他舌头残留着。
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就有这么难过吗。
楚竟亭眼瞳漆黑,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水鹊的神情变换。
他原来是计划着,在这个副本开始没多久就送这个数次折辱自己的人去和死了的谢迁团聚的。
这就是他特意到这个副本的目的。
为什么……拖到现在还不动手。
楚竟亭质问自己。
水鹊吃了药,也许是副作用,他困了,谢华晃退出房间后,他没再管剩下的楚竟亭,把袜子也脱了就躲进被窝里睡觉。
房间里的呼吸声清浅。
楚竟亭拖着步伐,走到床头前,大夏天的,船室里天花板的吊扇吱呀吱呀,他的手指温度却是异于常人的冰冷。
搭在水鹊没有任何遮挡的脖颈上。
肌肤温热,指腹能感受到跳动着的脉搏。
楚竟亭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审视对方。
一点警戒心都没有。
实力也很弱,其实不需要他动手,这样的玩家只要一旦失去了靠山,根本不可能脱离A级副本。
如果不是在第一个副本就找到依靠,楚竟亭怀疑这样的人会在F级本就被淘汰。
所以,没必要自己动力气。
楚竟亭收回虚虚搭在对方致命处的手。
他无声无息,在地上铺开了竹席,从物资室抱来了枕头毯子,垫在竹席上。
楚竟亭的行李没多少,他本身有不太明显的强迫症,必须将漱口杯牙膏牙刷统一朝向摆放在船室洗漱间的洗手池边。
房间里剩下一个手提箱子里的,全是水鹊的行李。
他默不作声地把洗漱用品拿出来摆到洗漱间,箱子里的衣服也重新叠好。
【……我刚刚都以为楚竟亭要对我宝动手,准备去他直播间大骂得他狗血淋头了。】
【楚狗,说清楚,你是不是想追妻火葬场了?】
【特别高傲的舔狗,因为老婆骂他一句会把床弄脏,就开始摆臭脸,对老婆态度太差了,只会冷着脸睡地板,面无表情给老婆叠小裤裤,哥们我真是服了你……(扶额)】
水鹊一觉睡到了大下午。
夕阳的光线从小圆窗透进来。
他一睁眼,就给视野里站在床边的黑影吓了一跳。
“吃饭。”楚竟亭问,“去不去?”
虽然这么想有点自作多情,但水鹊听他的口气真的以为楚竟亭是一直守着他等他去吃饭。
“叩叩。”
房门敲响。
元屿推门而入,手上端着盘子,因此在转身用脚抵门合上时,还要格外注意不让盘子上的饭菜打翻,“在餐室打了你喜欢的茄子豆腐,水鹊。”
他打了两人份的饭菜,因为水鹊之前还在睡觉,元屿是准备打了饭到房间里两个人一起吃的。
水鹊靠着床背,说:“谢谢。”
他接过元屿送来的饭,才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之前等着他一起去餐室。
于是拿着碗也不是,放下碗也不是,左右为难。
楚竟亭冷声丢下一句:“随便你。”
他转身出门,把船室的门摔得震天响,门后挂钩上的海员帽都掉下来。
元屿没有对此发表看法,他只是重新挂好了海员帽。
“饭菜是船上的厨师统一做的大锅菜。”他搬了张板凳坐在床边,“可能没有在家里的好吃,等回去之后再给你做好吃的。”
豆腐是便于长期航行的豆腐干,不过味道还可以。
水鹊扒着饭。
【宿主加油!我们的剧情进度已经71%啦!】
其实在楚竟亭铺床的时候剧情进度就已经到69%了,但是77号看到水鹊在睡觉,所以没有选择提醒,就在刚刚剧情进度又升高了一点,77号才开口播报。
水鹊迷茫地夹了口茄子。
一般来说,这个世界他的剧情都是欺负男主,偶尔加上扯后腿。
所以判断剧情进度的依据有极大的比重是参考男主的心理反应。
他刚刚又惹到楚竟亭了吗?
他做什么了?
水鹊想了想。
就连不和男主一起去餐室吃完饭,也算是欺负吗……?
怎么感觉男主心理突然变脆弱了。水鹊这么想着,他打算趁热打铁,接下来几天不用辅助程序发任务,他凭借上个世界的丰富经验,开始费尽心思给楚竟亭找不痛快。
比如晚上睡前故意喝一大杯水,半夜醒来故意借由看不见,把睡床边地铺上的男主踩醒,让他带自己去船舱走道尽头上厕所;又比明知道楚竟亭饮食清淡,吃不了辛辣刺激的食物,在餐室吃饭的时候,往楚竟亭的饭菜里加入过量的芥末。
水鹊自认折磨人是有一套的。
虽然没有在第一个副本时那么严重,主要是没了谢迁,单他一个人和楚竟亭的实力对比太悬殊,他怕欺负过头了楚竟亭直接把他从甲板上丢下去喂鲨鱼。
他这个角色的结局,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在追逐战中葬身boss之口的。
追逐战都没到,他不能先让男主直接解决了。
新千烟号从千烟岛渔港出发,到邻国S国东部最大的港口赤柏港卸货。
L国和S国离得不算远,从L国南端的千烟岛去往S国东端赤柏港,来回最多需要二十天。
还是排队等靠岸等上四五天的情况下。
因此除去在布满舢板的运河上等待靠岸的时间,千烟岛到赤柏港只需要八天。
货船停靠码头,卸货工作由码头工人操纵人字架式起重机进行,船长还要根据进口贸易商行代理人的门路,去保税仓库办妥手续。
其他人就有了下船四处逛逛的时间。
港口附近多是仓库街,往陆地里逛才出现一些公寓餐馆之类的。
转角有一家极具S国特色的酒馆,外面是花窗,推门进去叮叮当当的风铃响。
迷漫的都是麦芽、啤酒花还有橘子果酱的香气。
水鹊好好地坐在位子上面等人。
元屿得跟着船长走,故而出来闲逛的都是船上的其他船员还有他们这些无所事事的玩家。
堆在吧台买酒,大多都点了这片最具盛名的朗姆酒,顾客多是港口下来的水手船员,航海生活苦闷时格外需要酒精麻痹。
楚竟亭不喝酒,好在这家酒馆还有其他饮品提供。
他自然而然地扫过饮品单,给水鹊点了杯抹茶冰沙。
点完后却蓦地一顿。
楚竟亭皱起眉。
他时时刻刻念着水鹊做什么?
他明明是要报复他的。
在所有文艺作品里,楚竟亭唯独痛恨那些俗套的爱上仇人的戏码。
虚伪,令人作呕。
等待抹茶冰沙制作的过程,他发现这款饮品好像很受当地的女学生欢迎。
她们排在取餐队伍较后面,楚竟亭无意偷听她们的谈话内容,只是听到了话语里提及坐在墙角靠窗的人。
是水鹊。
她们在讨论水鹊?
“对吧?是不是特别像这期摩登爱情杂志里最后刊登的那篇杂文的主角?”棕发的女生和同伴窃窃私语。
楚竟亭蹙眉,他的听力很好,这样的距离,一旦注意到之后就能将内容全听清楚。
如果关一舟或者阿春在,他们就能很快反应过来,正在讨论的是曾经在千烟岛青年会上传阅过的杂志刊物。
女生的同伴表示认可,“确实,长得好漂亮,好像年纪也不大,身上却有种寡夫感,形象很符合杂文里被仇家强取豪夺,因为深爱亡夫而痛不欲生的主角。”
她们讨论的话题信息量有些巨大。
楚竟亭和时代背景脱节,不太理解现在的文艺作品。
他端着抹茶冰沙走向水鹊坐着的角落。
水鹊正和脚底下冒出的小触手对峙,他都不知道这个海怪是怎么跟到这里来的,如果在这里突然膨大伤及无辜就不好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此时让相对更理智的谢迁控制海怪的躯体。
带着这样的想法,水鹊垂首盯着足底的地面时,不自觉地低唤出声:“谢迁……”
触手消失不见了。
楚竟亭没看见真实情况,他只看到水鹊坐在角落里,眼尾低垂,还念着那个死人的名字。
有那么爱,放不下他吗?
楚竟亭端着的抹茶冰沙冷得在冒白气。
水鹊觉得楚竟亭不太对劲,一直到新千烟号从赤柏港归航,对方说过的话都不超过十句。
男主不会是给他欺负到患上心理疾病了吧?
水鹊惴惴不安。
尤其是那天下船放风,买个冰沙回来剧情进度一下子推到了79%,可是他什么也没干,也不知道是哪里刺激到了楚竟亭的神经。
反正还差1%就到合格线了。
水鹊决定消停点,到时候达成死亡结局,剧情进度肯定是够的。
这边他是良心发现准备放过楚竟亭了。
结果楚竟亭先发了疯。
水鹊半夜睡醒,差点被大腿上压着的重量吓到叫出来。
“你不睡觉,大晚上做什么……”
因为对方是楚竟亭,所以水鹊下意识就想踹他。
结果忘了楚竟亭这两天情绪不太稳定。
大手掰住水鹊的膝弯,轻易地向两侧撑开。
楚竟亭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像猎手锁定了猎物,由于看不见,水鹊也不知道楚竟亭是个什么情况。
“松手,你快下去……”水鹊不满地嘟嘟囔囔,“不是不让你到床上来吗?”
下一瞬他的瞳孔由于震惊放大了。
湿乎乎的,楚竟亭在舔他的大腿。
说是舔不尽然,这个人是在啃咬他的大腿肉。
水鹊以为楚竟亭的精神压力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变成食人魔,要从他身上肉多一点的地方下嘴把他吃了。
他是真的很怕楚竟亭咬掉他的大腿肉,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快走开!”
楚竟亭起身,但只是抬手擦了一下水鹊的眼角。
一点点湿润。
他想,他是想要报复水鹊的。
忽然,船室的门拍得嘭嘭响——
李见山在门外喊道:“楚竟亭、水鹊!快醒醒!找到千烟号了!”
【该死,谁关心那破船啊,我的仇家强取豪夺寡夫.avi呢?】
大腿根内侧的尤其是。
平日里藏在布料中不见光,或许只有在坐下来时两侧的那点软肉会挤压、摩擦在一起。
所以当初骑在他背上的时候,滑得几乎要坐不住,只能夹紧楚竟亭的腰。
所以现在他只是吓唬人地啃咬了几口,就和嫩豆腐一样轻易留下了牙印,颤颤的,肤肉湿红。
如果不是船室的门忽然拍响,楚竟亭……
楚竟亭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他只是想恐吓水鹊,他只是想问他:谢迁是不是碰过你了。
哪怕楚竟亭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意这种事。
指腹揩走他眼尾的水珠,楚竟亭把被自己推到大腿根的短裤布料抽拉下来,掩盖住他的罪证。
李见山发懵,看着站在门内的两人,“唷,怎么了这是?”
水鹊睫毛湿黏黏的一簇一簇,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要哭不哭的,不情不愿地让楚竟亭扯到门口。
李见山不敢猜想两个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矛盾,他讪讪道:“哈哈……起床气吗?”
水鹊摇摇头。
“千烟号在哪?”楚竟亭不动声色地往前侧半步,挡住了李见山好奇的视线。
“对对对!”李见山反应过来更要紧的事情,“走,跟我上甲板去!”
水鹊和楚竟亭是所有玩家中最晚到的,除了他们,玩家所有人都齐了,还多一个元屿。
元屿是跟着二副学习,他的值班时间也和二副的一致,白天夜晚都是十二点到四点。
阿提卡斯察觉不对,“其他船员呢?一路上来除了我们,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就连这个时间段值班的四个人里也只有元屿,甲板上冷清得异常,只头顶的旗子簌簌在风里翻卷着。
“喝了酒,都倒头睡了。”元屿解释。
离港的那天,船员在酒馆订朗姆酒是成桶往船上搬的,足够喝得烂醉。
但一般也不会出现甲板上只留一个见习海员的情况。
今晚处处透露着诡异。
他们站在船尾。
李见山手持小型望远镜,指向前方,“看到没?前面驶过来的那艘。”
其实已经不需要望远镜,光用肉眼都能够看见那艘货船,在漆黑的海面上同向而行,但明显速度更快,几乎要追上新千烟号了。
最初是李见河发现的。
然后赶紧叫醒李见山又通知其他人。
越来越近了,半夜的海面莫名阴冷,直降几度,海雾弥漫。
那艘船真的非常破旧了,没及海面的船舱底边覆着藤壶、牡蛎,船舷锈迹斑斑,像漂浮在海上摇摇欲坠的空架子,船首翻飞的半页旗子和碎纸一样,只能从中辨别千烟二字。
很快和新千烟号齐头,缓慢行驶着,距离近得令人怀疑两艘船要避碰到一起。
对面船只的桅灯在海雾中幽幽亮着。
透过茫茫的水汽,能看见老旧船只的甲板上空无一人。
李见河畏怯道:“幽、幽灵船吗?”
【主线任务四:民俗学公益课[海岛民俗文化继承与发展——以千烟岛为例]结课:航海生活记录与千烟号的真实。】
幽灵船的出现。
应该是最后一个主线任务了。
这下他们不得不过去。
而雾里的千烟号也像特意等待他们一样,在船腹微微荡漾的海波中相对停驻。
阿提卡斯扯下了缆绳边挂着的救生索,那原本是用来在港内的波浪中拴住浮标的,现在被他甩到对面的铁桩上联结两艘船只的船舷。
“犹豫什么?过去啊!”阿提卡斯招手喊。
千烟号是起码十年前的货船,规格体量都要小上不少。
两船联结平行时,可以借由绳索跨越,纵身翻下去,最终脚踏在对面的首楼甲板上。
阿提卡斯率先试跳,确认没有问题。
楚竟亭默不作声拎起水鹊,抱小孩似的把他揽在前面。
翻越船舷上缘,水鹊一闭眼,只能听到风声。
再就是平稳落地后,甲板发出的吱嘎吱嘎。
楚竟亭忽地压低声音,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鹊,“很害怕?”
“你腿是不是湿了。”陈述的语气。
如果不是现在时间紧任务重,水鹊真的想咬他一口,他挣扎着从楚竟亭身上下来。
水鹊小小声的,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清楚,“那是你的口水。”
两个人说话音量低得像是在咬耳朵。
阿提卡斯听不清晰,他只是在懊恼刚刚直接就自己翻过来了。
多抱一个人过来,很轻松的任务。
“喂。”他撇过头,“你要是害怕,待会儿就跟紧我。”
他不喜欢扯后腿的队友,所以哪怕是为了团队,阿提卡斯觉得自己不是不可以接受照顾一个拖油瓶。
……只是为了顺利通关而已。
金发青年仍旧是别扭的样子,但却没了副本一开始时的故意针对。
楚竟亭冷冷道:“不必了,我会看好他。”
【笑死,你俩刚开始是怎么嫌弃我宝宝的?】
【菟~丝~花~】
【受不了了,小鸟宝宝养太多狗了……】
【阿提卡斯,败犬。】
剩下的几人也都翻了过来。
“元屿小兄弟?你怎么……”李见山有些惊奇,毕竟在场只有元屿不是玩家,他本应当权作幽灵船是一场梦,不用跟着他们翻过来,只需要等新千烟号的其他人醒来,完全是可以安全返航千烟岛的。
元屿瞥了他们一行人一眼,也猜到他们不是什么真正抱着研学目的的海事大学师生。
元屿说:“我要跟着他。”
他说的是水鹊。
几个人从船尾的首楼甲板往船首走,水鹊看不清,陌生环境只能有个人带着他走,楚竟亭下意识想伸手去牵他,水鹊却躲开了,靠到刚刚说话的元屿那边。
元屿侧过头,他自然地让水鹊把住他的手臂,走在水鹊的左前方带着他,想了想问:“要我背你吗?”
水鹊左右摇头。
楚竟亭幽幽盯着他一会儿,随后什么也没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去了。
从舷梯走上去,由艇甲板登上操舵室甲板。
操舵室的门边缘生锈,白漆剥落,没上锁,一拧就开了。
顶棚的吊灯亮着,角落垂吊着铜制信号钟。
进门的左手边就是靠钉子挂在墙上的日历本。
年份果然和十年前对得上,日历本是村里很常见的老黄历,大字的公历数字,下面是农历日期,写明宜忌,时辰吉凶,乃至吉神方位。
往往都是过了一天,就撕掉一页。
泛黄的纸页,停在7月17号,农历六月十六。
李见山随手翻了翻,没什么特别,除了太旧,有泡过水再晒干过的痕迹,这就是本普通的老黄历。
十年前的船,操舵室的设施型号都落后许多,传声筒、磁罗盘、雷达指示器和天体定位仪,连基本的遥控陀螺自动驾驶仪都没有。
墙上贴着晴雨表和航海表。
台面留了一本舵手日记,多是记录了每日的风向、风力、温度、相对湿度以及测程器的读数。
不带有个人生活色彩的日记。
从操舵室看,似乎没发现什么能够推断千烟号曾经发生过什么的线索。
隔壁的海图室也如此。
只一点让人觉得奇怪。
谢华晃指着走道角落:“消防柜里的太平斧不见了。”
太平斧,消防斧的别称。
海图室存放了一些航道志、潮汐表一类的书籍,容易失火,走道就近配了消防柜,玻璃门敞开着,灭火器,水管都还放得好好的,唯独消防斧的位置是空的。
一般来说,消防斧劈开烧变形的门窗,清理易燃材料用的,其他两样没有使用过的痕迹,目前船体内部也不像发生过火灾的样子。
“船舶发生危险的时候,应该也会用来砍断绳缆、锚链之类的吧?”阿提卡斯耸耸肩,“说不定是船员砍个绳缆忘记收回来了,总不是拿走了砍人吧?”
没人搭话,一时间最爱热场子的李见山都沉默了。
海风大了,穿过走道,挟带着湿冷的水汽。
他们从海图室出来,重新回到这层的甲板准备下去。
李见河遥遥指着远方,惊道:“救生索!救生索断了!”
从甲板高处看过去,不仅仅是救生索断了,而且两船距离越来越远,雾更浓了。
他们驻足的一会儿功夫,还再远了一些,白雾中就连新千烟号的船舷都看不清轮廓。
谢华晃擦了擦眼镜,“先不说砍人的猜测,如果这个消防柜是打开没多久的,那么至少说明,船上刚刚有人去把救生索砍断了。”
“当我们还在操舵室的时候。”
这艘船除了他们,肯定还有人,并不只是航行的空架子。
阿提卡斯:“都幽灵船了,有鬼也正常。”
只是因为敌暗我明的形势,使人感到后背发毛。
元屿握住水鹊的手,他的手心温热,“害怕了吗?”
水鹊怎么说也是经历过好几个副本的人,哪里轮到连灵异事件都没见过的本土npc反过来问他,况且他比元屿还要大一岁,自诩算得上是哥哥,当即拍了拍元屿的手背,“没事,你别怕……我保护你。”
后面那句说得有点底气不足。
毕竟他的战斗力估计都比不上煤球。
元屿却答:“好。”
楚竟亭冷嗤一声。
下到甲板,仍然只有桅灯在雾蒙蒙当中亮着。
铁制扶梯通向甲板底下的船舱。
第一层直接下到去就是餐室,和新千烟号的结构类似,舱壁上贴着发黄的世界地图和早中晚餐基础菜单,墙边挂了一排的水手制服。
两侧分别有两个圆形舷窗,外面是一片漆黑的大洋。
天花板的灯有两个已经不亮了,餐室边角灰暗,污迹斑斑。
水鹊和元屿坠在队伍末尾,李见山断后,阿提卡斯打头。
【滚。】
监察者说。
为什么突然这么凶?
水鹊还没反应过来,元屿已经抱着他侧身翻滚。
铁腥味的风凛凛扫过,斧头砍入木板地面,劈出一个坑。
他们竟然没有发现角落墙上齐齐整整挂着的制服,实际上都是一个个无头人!
瘦削的影子,黝黑皮包骨,脖子上皆是平整的切面。
为首的无头人抽出太平斧,气势迫人,高高举起斧子越过头顶!
元屿瞳孔一缩,抱着水鹊又是一个侧翻滚,从地上爬起来。
斧头斩破空气,铁锈血腥的气息夹杂在海风里。
阿提卡斯随手抽了把椅子砸过去。
无头人首领后退,趔趄一步。
楚竟亭身影一闪,和无头人缠斗起来。
餐室里的无头人只有为首的带着斧子,其余的要么赤手空拳,要么只是小刀匕首。
他们队伍里主要战力都带了砍刀,是离岛前向镇上的店铺买的。
细数之下竟有十个无头人和他们缠斗在一起!
对面不仅人数占优势,很快,李见山就偏头喊:“不行!这玩意砍不死!”
砍刀砍下的四肢部位,无头人捡起来就重新按上了,对比之下,李见山他们身上已经纷纷挂了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