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但软饭硬吃—— by蒲中酒
蒲中酒  发于:2024年0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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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竟亭一边踹开脚边的无头人,一边砍刀抗住首领的斧头,转头对他们说:“跑!”
谢华晃扯着元屿他们两个往舱道深处撤退。
两侧都是船室,拐角处咚咚咚地又有两个无头人拖着步伐走过来。
李见河是跟在他们后面的,他咬牙提着砍刀对上两个没有携带武器的无头人。
“你们先走!去、找线索!”李见河说。
元屿余光一瞥,带着水鹊拧开舱道尽头一间船室的门,谢华晃紧随其后进入。
房门从里反锁,摇摇欲坠的门牌上,标着的姓名是元文[见习]。
一夜间经历了太多,他大概能猜到水鹊他们的目的。
父亲有写日记的习惯。
元屿那个时候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了。
他翻箱倒柜,检查这间船室里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最后在床底下的箱子里找到一沓订在一起的便笺纸。
元屿粗略翻了翻,“或许有你们要的,线索。”
水鹊惊魂未定,刚刚剧烈跑动的气息还没顺下来。
谢华晃一目十行地翻阅日记,时不时给看不见的水鹊总结念出来。
之前曾经他们讨论情报时点出的与重要人物有关联的两个姓名联系在一起。
一个是元洲元屿的父亲,也就是这本日记的主人元文,另一个是老神官的大儿子张平。
笔迹还时不时穿插了沈衣的名字。
“还记得沈雪的妈妈和我们提到的吗?沈衣是她的妹妹,十年前没回来的小舟新娘。”谢华晃对水鹊说。
水鹊点点头。
简单地说,就是一遭龌龊事。
张平追求沈衣多年未果,那时候小舟还没有岸上的家人拉绳,张平动了手脚,小舟最后漂回到千烟岛南端人迹罕至的红树林海岸,张平违背沈衣意志,强行与她发生了性行为。
沈衣最后跳海自杀。
元文发现了张平的这个秘密。
千烟岛上的大事,须得由老神官决断。
向来铁面无私,一心向五保公的老神官沉默良久,以元文千烟号见习海员的岗位相逼,力压消息。
元文张平两个人都在此次出海的千烟号上见习,抬头不见低头见,元文夜里辗转反侧,内心不安,数次和其他海员聊天时差一点就要说出张平的罪行。
返航的路上,船长订购了几桶朗姆酒。
“我几乎要疯了。”
“今晚不需要值班,船长邀请我们到餐室饮酒,但愿我能保持最后的清醒。”
日记停下了。
但是后续的情况几乎很好猜。
聚着饮酒时元文和盘托出,或许是趁着酒力,张平为了掩盖秘密而暴起。
一旦有人被砍死后,整艘船就成了海洋上的大逃杀地狱。
船上的消防柜不止一个,也不只有一把太平斧,不可能没有人反击,至少可能有幸存者。
但是船上随处可见泡过水的设施,角落的淤泥,突遭暴风雨,海上搜救队当时收到无线电求救信号后展开的无果的搜查。
这说明千烟号在故事的真正最后是遭遇了沉船的。
千烟号的真相基本上推理得七七八八了,却没有任务完成的提示。
还差一环。
缺少了什么?缺少了谁的手笔?
船室的门被斧头劈开。
唯一完整的脑袋从破洞处挤进来,戴着船长的航海帽,青白的眼皮掀起来。
确认他们都躲在这个房间里,又退出去开始疯狂地劈砍房门,木刺四溅。
元屿在他进门时将椅子砸过去,让船长退后到不能把三个人堵在门口的距离。
谢华晃上去帮忙,出门时往尽头扶梯的方向推了水鹊一把,“跑!去下一层!”
监察者提示:【往前,下楼梯。】
水鹊试探了一下,扶着铁制扶梯噔噔噔跑下去。
【楼梯拐角,右转。】
如果水鹊不是在逃亡途中,不是看不见,那么他就可以透过左舷的圆窗,在散去的海雾中和满月底下看到远处千烟岛一个小黑点的轮廓,然而今夜,东山的灯塔没有白光闪烁。
下一层就是仓库了,白色木箱在绿色铁架上堆积成山,箱角还捆着漆黑的铁箍。
管道纷乱横七竖八地分布在地面上,柴油发动机如同重病患者战栗着喘粗气,一刻不停。
监察者:【滚。】
这一次水鹊反应很快,就地一滚。
最后一个无头人——
斧头砸在残损的船底。
海水从铆钉眼那里咕嘟咕嘟地涌进来。
水鹊翻滚的时候磕到了一条管道,膝盖殷殷渗血。
疮痍满目的船体在滔天波浪中摇摇欲坠,风雨打得船舷外噼里啪啦响。
大风暴的时候,船会倾斜三十到四十度左右。
水鹊咕嘟咕嘟地滚到另一边。
这次没有撞到什么尖锐的物体。
黏糊糊的一只触手把他当馅料一样卷起来。
水鹊晃了晃脑袋。
他意识到接住他的触手从未有过的巨大,并且还在不断膨胀。
无数的触手塞满了一整层船舱。
海怪在尖啸着。
水鹊已经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了,空中充斥着混乱的絮语杂音,这让他不得不捂住耳朵。

第50章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17)
风从深沉的暗夜冲到悬崖上,骇浪拍打到灯塔的塔身,将灯塔的夜晚打得支离破碎。
鱼鹰在这样的环境中躁动不安,扑扇着翅膀在起居室内回旋,尖喙发出刺耳的鸣叫。
皮革文具、墨水瓶,以及缀有缩写首字母的便笺纸铺陈在桌上。
夹着一张小小的纸条,皱巴巴布着折痕,曾卷起来绑好,由放风的鱼鹰横跨岛的西东两端,携带回到灯塔。
字迹颤颤巍巍,显然不是来自年轻的第二代守塔人的手笔。
上面还有今天清晨西山露水打湿纸张又干透的印记。
“七月十六号,夜,柴油发动机故障。”
这样的纸条,意味着灯塔长在白天里不用清理透镜,不必添加柴油,只需要等待到又一个白天的到来,然后清理夜里暴风雨留下的损伤。
灯塔长默然将纸条丢入灯芯中燃烧,残余的灰烬倒在值班室桌子最底下的铁盒子里。
那是上一代守塔人留下的铁盒子。
灰烬抖落,融入盒中的另一堆,难分你我。
神社正殿,地下档案室。
没有窗,门锁紧闭,满室乌烟,烈焰吞没了架子上的卷帙,哔哔剥剥地作响,火舌燎到天花板,熏得污黑。
老神官浑浊的眼珠已然被熏得睁不开了,他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声嘶气弱地边咳边笑。
他半世清明,大儿子做出这种事,如果捅出来要他在岛上怎么做人?
更重要的是,沈衣既然是小舟新娘,海浪退回来说明是海神自己不要,和张平动了手脚玷污新娘,这两件事相差巨大。
千烟岛上,不能容纳任何对海神不敬的人。
最好的办法,也是为了千烟岛的未来,应当任由神明发泄怒火。
火舌吞噬衣袍的时候,空气里弥漫烧焦的腐肉味。
眼皮掀起,露出灰白白一片的眼球。
老神官好似在火焰和乌烟中,回到了小时候家里摇摇晃晃的渔船,窥见了疾风骤雨的海岸边,黑红腕足漫天挥舞,积蓄着倒山倾海的力量。
怀着此生对神力的绝对膜拜,他在火舌里溘然长逝。
狂风暴雨中,浪峰撞击着船头,黑魆魆的波涛把破损的千烟号抛掷高点,又狠狠滑下翻卷的海面。
甲板上的水漫到所有船员一刻不停地往外舀水也无济于事。
海水从船底铆钉眼儿咕嘟咕嘟涌进来,豁口越来越大。
水鹊就是捂住耳朵,也没办法屏蔽掉整片海洋的疯狂呓语。
“安静点!”他不得不提高音量,在触手的包裹中挣扎着试图唤醒海怪的神志。
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
它本就不多的理智,在嗅闻到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后彻底瓦解了。
无头人是锁定活人攻击的,从摇晃的船体地面爬起来,脚步踉踉跄跄地挥舞着太平斧,斩向如同茧房一样包着水鹊的触手。
另一只庞大的腕足轻易地在半路截住他。
斧头脱手砸到后方的地面,腕足将无头人绞紧,如同捕猎的鳄鱼或者森蚺一般翻滚着绞死猎物,高高抛起来砸向仓库的生锈铁架。
它的力量之大,装着无数白色木箱的一排排铁架子和多米诺骨牌一样,轰然层层倒塌。
这层船舱已经要容不下过多膨大的触手了。
它们攒动着挤上通往上一层的楼梯,地面都是拖行时留下的水痕,所过之处,铁制扶梯挤得变了形,白漆簌簌掉落,舷窗的玻璃倏然碎裂,玻璃渣子四溅。
海水从四面八方灌入这艘飘摇的货船。
“放救生筏!”
“都到甲板上来!”
水鹊听到他们的呐喊。
他感觉自己越是挣扎,海怪就越是以为他要逃跑,以至于把他勒得更紧。
水鹊呼吸都有些不太顺畅。
船体已经淹没一大半了,触手一路蜿蜒到甲板口,千烟号从内部开始分崩离析。
卷在铁桩上的钢索断裂,甲板上的几个人立即趴下身体,一声巨响,钢索由绷紧的状态解放出来,弹跳在甲板上砸出一个深坑,最终蜷缩成一个半圆。
如果打在人身上,必然会当场皮开肉绽。
李见山肩膀上搭着元屿的手,由于在战斗中失血过多,元屿脸色苍白,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
好在楚竟亭和阿提卡斯当时抵住餐室众多无头人的压力,让李见山去支援元屿他们。
旁边的李见河跟谢华晃身上也挂了彩,状态没好到哪里去。
楚竟亭将无头人的领头者从船沿踹入海中,海洋就像无尽的黑色深渊,无头人在水中没有挣扎,迅速地被吞噬了。
救生筏入水。
李见山扶着元屿先跳入筏中,“都快过来!船一会儿就全沉了!”
谢华晃和李见河是伤者,不能再在甲板上耗,紧随其后跳入救生筏。
瓢泼大雨使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视野漆黑,雨是唯一连成的白色。
又一个浪打来,阿提卡斯落汤鸡似的,金色头发湿成一缕一缕,攀着船缘栏杆,朝底下吼道:“水鹊呢?”
谢华晃脸色青白,不太好看。
“在底舱。”
他和元屿当时拦住船长,让水鹊往下一层跑了。
没想到会遇到船体进水,将要在暴风雨中彻底沉没。
阿提卡斯爆了句粗口,回头想去找人。
或许是捕捉到水鹊的名字,元屿后肩分明还在汩汩流血,却从无意识的状态中摆脱,抬起丧失血色的脸,用微弱的气声道:“圆月……灯塔……”
“诶,元屿小兄弟,你说什么呢?”李见山说。
元屿抬手,指尖向着天上的满月。
“月圆时……五保的力量达到顶峰,会狂化……如果灯塔灭了,它会攻击过路船只……”
他话音刚落,李见山瞳孔倏然放大,眼睛映着货船甲板上漫天挥舞的腕足。
无数的触手从甲板扶梯口里蔓延上来,穿过甲板,延伸到船舷。
整艘船都被它们捆柴似的束缚住了。
幽灵货船在海怪手中,与废纸没有两样,挤压、扭曲、变形。
和十年前一样,沉没。
【主线任务四:民俗学公益课[海岛民俗文化继承与发展——以千烟岛为例]结课:航海生活记录与千烟号的真实,完成。】
【脱离副本倒计时:五分钟。】
不只他们听到了。
元屿的手臂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阵。
船体沉没,阿提卡斯掉落海面,向救生筏的方向游过去。
李见山扯着嗓子问他:“没见到水鹊和楚竟亭吗?!”
金发青年爬上来,一拂脸上的海水,摇头。
救生筏缄默。
但是副本状态没有存活人数减少的提示。
这说明他们都还活着。
寒芒在夜里一闪,潜入深水。
楚竟亭全神贯注,他消耗了仅剩的最后一个S级本给的奖励机会,向无限游戏兑换了武器。
足够针对S级以下所有副本BOSS的致命匕首,扎入触手,反复搅动了几圈。
血肉绽开,海怪尖啸着,蓝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触手在海水中痉挛着缩小。
楚竟亭圈着水鹊往上游,脑袋破出海面。
【倒计时:两分五十六秒。】
他一手攀着一块木头浮板,另一只手拍着水鹊的后背。
湿漉漉的雪白小脸,眼睛安安静静地闭着。
楚竟亭顿了顿,不再犹豫。
冰凉的薄唇压着水鹊的唇肉,一刻不缓地往里渡气。
【倒计时:一分钟。】
对方薄薄的眼睑轻颤,楚竟亭偏过头,脸上的神色隐没在黑夜里。
“咳、咳……”水鹊咳嗽着。
同时听到了无限游戏系统的倒计时。
远处的救生筏发现了他们,划着桨向这边来。
海水冰冷刺骨,楚竟亭要先把水鹊托到木板上,却感受到海底的一股拖力。
木板翻了一个周身,连带着浮浮沉沉。
水鹊:“等、等等!水里……它在拽我!”
【倒计时:31秒。】
救生筏划过来,元屿半个身体探出筏边,死死抓住水鹊的一只手,由于发力的动作,他堪堪凝血的后肩又汩汩涌出血来。
一个滔天浪峰打过来,水沫飞溅,扭曲的暗波反复盘旋着,无情吸取海面上的所有物体。
李见山在前头扯着楚竟亭。
而其余人必须压着救生筏的另一头,才能面前维持住不翻。
海怪嘶声凄厉,受到重创后,海面之下的黑影都缩小得比不上救生筏一半体积。
“bo——bo——”
越来越多的血液,染得一片海域都是蓝绿色。
【倒计时:10……9……8……】
水鹊从来没有听过海怪的声音这么悲恸。
“bo——bo——!”
【5……4……3……】
水鹊抬眼,他只能看到模糊的黑影。
滑溜溜的,悄然松开那只手。
元屿指节绷紧到痉挛,声嘶力竭:“水鹊——!”
捞到了满手刺骨海水。
【恭喜通关[千烟]】
【副本通关人数:6/7】
【副本脱离中……】
【副本结算中……】
【剧情进度100%】
【世界脱离中……】
【世界脱离失败。】
【正在检测异常……】
77号急得团团转,虽然宿主已经昏迷过去了,但是它还是碎碎念地安慰。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小问题,宿主不要担心,不要害怕,77号正在竭力上报维修中……】
时隔不久,水鹊再次回到了那个巢穴。
对比上一次到来,现在的洞穴更加精致,琳琅满目的物品堆叠。
海怪把水鹊托着送到窝里。
它伤势太重,已经没办法维持完全的触手态,上半身显出人形,腰以下的腕足萎靡蜷缩,滴滴答答地涌出蓝绿色血液。
水鹊一沾枕头,全然昏睡过去。
小伴侣没有离开。
小伴侣在它筑造的巢穴里。
它拖行触手,爬到角落的箱子,打开。
那是一个药箱。
它看不懂字,但幸好一部分药膏盒子表面有图案。
海怪带着药膏回到窝边,笨拙地拧开盖子。
挤出了一大坨膏体,掉在地上。
它懊恼地皱起眉。
为了避免浪费,掉在地上的膏体都用来涂了自己受伤的触手。
干干净净刚挤出来的,抹在小伴侣的膝盖上。
破皮的,红红的。
它一边呼呼地吹,一边眼眶无声坠落冰凉液体。
在山洞里点燃柴火堆、给小伴侣擦身体、换干燥的衣服。
所有的这些事情做完后,满地都是蓝绿色的痕迹,但是它没有力气再清洗地面了。
海怪蜷缩在被窝旁,牵着水鹊的手。
它需要睡一觉。
第二天会好的、会好的。
——还会好吗?
在远离人烟的海上如何消磨时间?
只需要一把竹制的海竿,抛远垂钓。
甚至不需要在鱼钩上安蠕虫或者蚯蚓、沙蚕之类的。
只需要一只海怪。
海面之下乌泱泱的一大片。
“bo——bo——”
熟悉的呼唤自海面之下传来。
装好了。
海怪把用触手砸晕的石斑鱼,挂在海竿的鱼钩上。
最年轻的触手扯了扯鱼线。
摇动渔轮,鱼线迅速搅起。
石斑鱼钓上来的时候还在无意识地摆尾。
海怪殷勤地攀上来,看着他。
水鹊叹了口气,摸了摸海怪的脑袋。
怎么说呢……
每天钓鱼都不会空军的日子,还是有点无聊。
水鹊已经在这个世界驻留三天了,77号还在十万火急上报中。
不过这里有山有水,还有海怪给他食物,而且这个世界的剧情进度一满,水鹊就能看见了,重见光明的感觉非常好。
于是他安慰自己,权当作是在度假了。
只有一点不好。
海怪太黏人了。
水鹊推开拱到自己跟前的脑袋。
这里已经连续两三天刮南风了,天气炎热,他用手扇了扇风,太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撒下来,圆点的光晕落在他和海怪身上。
远处的云彩顶着白色的尖顶形状,一朵叠着一朵聚集在一起。
下方隐约有黑色。
可能会下雨。
水鹊擦了擦额际沁出的汗。
饭后消遣的垂钓活动只玩了一会儿,因为水鹊嫌无聊,海怪就把他抱到窝里。
他有午睡的习惯。
因此海怪总是准点抱他回窝。
由于海怪之前缩在被窝边的地上睡觉,水鹊觉得它太可怜,就让海怪多铺了几层被子,把窝扩大,这样就可以容纳下海怪的身躯。
它低头拱着水鹊的脖颈,亲昵的动作和狗没什么区别。
拱够了,还要再亲他。
说是亲不尽然,它只会嗅一嗅,接着试探地舔一舔水鹊的唇肉。
最开始水鹊还会推一推它的脑袋,次数一多,他也烦了,干脆闭眼装睡。
舔得水淋淋的,唇珠从上唇中央嘟起来。
然后它才会抱着水鹊入睡。
这是每天午睡和晚上睡前必走的流程。
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漆黑的脑袋顺着颈窝往下。
水悄然打湿了雪纺衬衣,心脏的砰砰声藏在那里。
海怪喜欢倾听人类平稳的心跳声。
微不足道的起伏,平平粉粉被迫糊了水,黏着衬衣。
它的手臂肌肉虬扎,像铁钳子一样桎梏着水鹊。
“你、你干嘛?”水鹊慌乱中揪住它的头发,想要令它抬起脑袋。
海怪没有起来,埋头拱了拱,它的发质硬,头发不长,如同一丛丛硬茬子。
水鹊瞳孔一缩。
外面是盛夏,海怪挑的山洞选址好,山洞内的空气还是凉丝丝的。
寒意细细密密地贴着,平薄的起伏翘起两粒小圆珠,顶着雪纺衬衣。
他指节蜷了蜷,拍打两下海怪的脑袋,“快点起来,不睡午觉你就去外面游泳!”
在和海怪交流的时候,他只能尽量使用祈使句,因为询问的话对方听不懂。
水鹊常常只能选择命令它。
它鲜少有违背命令的时候。
盛夏时节的海怪有消耗不尽的精力,和许多动物一样,它的情动期在这个时候。
捕猎一结束,它会立刻选择回到巢中和伴侣亲昵,这样会令它躁动的情绪稳定下来。
海怪是畸形的海底怪物。
它冰冷的口腔里有整排的犬牙,布满倒刺的舌头。
哪怕是在第一个世界,肉肉的小粉珠也没遭过这种罪。
海怪没有这样捕猎过,它这次对猎物很有耐心,即使湿溻溻的口腔一直在滴落涎水,它也没有选择啃咬猎物,而是用尖牙慢慢地磨,倒刺抵着,只有威慑的作用。
衬衣皱巴巴的,白色清透,平平的浅粉肿成了嫩红尖尖。
没有刺痛感,但是又麻又痒。
水鹊扛不住,他的眼角一直在沁泪。
源源不断的泪水和外面瓢泼的大雨一起降落。
海怪不明白,它歪了歪头,又去亲水鹊的眼睛,冰凉的唇细细密密地贴着那薄薄的眼睑。
水鹊流了好多汗,外面的雨声好像与巢穴内的世界已经有了隔膜,他只能听见仿佛是极其遥远处传来的声音,海浪拍打峭壁,水浪声从左耳灌入右耳。
整个山洞里都是馥郁甜稠的香气。
他去推海怪的脑袋,“好了……走开……”
但它太黏人了,一刻都不愿意离开水鹊。
“bo——bo——”
亲亲通红的鼻尖,亲亲粉润的肩头。
海怪拥抱水鹊,力道紧得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非人的丑陋躯干里。
黑红色的触手,全盘踞在水鹊那细细的一截腰之下蠕蠕而动,缓慢地在透明的水液中游曳,触手表面粗糙不平,和溢出来的白软腿肉形成鲜明对比。
雪白的足背绷紧得似一道弓。
哭声细细弱弱,和猫叫差不了多少。
脖颈和濒死的天鹅般后仰时,水鹊不确定是不是听到了谢迁的声音。
月上中天。
水鹊再勉强睁开眼睛时,海怪又在拱他。
这次不是海怪。
谢迁蹭蹭他的颈窝,轻声说道:“宝宝,我以为你尿尿了。”
“窝里都是你的水……”
水鹊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急得用手去捂住他的嘴,“闭嘴!不、不许说这样的话……”
他很爱干净,才不会在被窝里那个……
谢迁知道他脸皮薄,不说话了俯下来亲他。
和以前在其他副本的很多次接吻一样,水鹊几乎能说出谢迁的习惯。
反复勾勒着肉粉的唇珠,撬开牙关后抵到舌根,嘬得红尖两侧的颊肉洇洇沁出水来。
“呜……”
谢迁非得把顺着下巴尖滴落到颈窝的水迹也吃干净。
水鹊一脚踹在他上半身腰腹,对方肌肉群一绷,结实得如同铁壁铜墙。
贴着他的人神色变幻几番,忽然将他抱起来。
水鹊立刻条件反射地,打了他一巴掌。
没有用很大力气。
男人低下头,眼眸深邃,左脸上还是隐约浮现了淡红色的巴掌印。
喉结向下压了一瞬。
元洲说:“……抱歉,你可能需要清洗。”
白天的是汗,晚上了纯粹是给海怪舔得水淋淋,黏糊糊的。
水鹊呼吸一窒。
打错人了……
脸上急速升温,他很想立刻就闭眼睛睡觉。
【77,现在还不能脱离世界吗?】他在心底连声呼唤着。
77号还在十万火急。
监察者道:【我已经上报了。】
接着又问:【为什么看不到画面?你们在做什么。】
机械音没有情绪起伏。
【提醒:不能违反职员守则。】
【这会影响到我对你的任务打分。】

第51章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18)
大世界的时间流速和小世界的不一样,77号的申诉正好遇上了大世界的双休日,管理部门不上班。
过了几天也没有音讯,他还得继续滞留。
水鹊好奇地问:【监察者没有休息日吗?】
77号还正在解释:【监察部门的都——】
频道就猝不及防被切断了。
监察者:【加班。】
水鹊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是因为我这边的缘故吗?】
毕竟除了系统,监察者似乎也是和任务者绑在一起的,任务者没有脱离世界的话,任务就一直判定为仍在进行中,连带着监察者也不能够休息。
监察者:【……】
【不是。】
监察者平淡地说:【我不需要休息。】
水鹊瞠目结舌。
听起来像是资本家最喜欢的员工……
意识到这样的话对人类来说有歧义,监察者对水鹊解释——
【人造人不需要休息时间。】
【电量耗尽后只要连接电源,就可以边充电边工作,充电期间也不会影响工作效率。】
水鹊睁大眼睛,【所、所有的监察部门工作者都是人造人吗?】
【不是。】
他只回答了两个字,就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77号好不容易切换回频道,语气带着点小抱怨:【老是突然插话……明明是77正在和宿主说话……】
水鹊抬手摸了摸悬浮的小球,他正大字型仰躺在海面上,手抬起来时都是海水,水珠就顺着腕线往下滑落。
球体也沾得都是海水了。
想起来什么,水鹊急急忙忙收回手,【77,你不会进水吧?】
【不会的,77号是只有宿主才能接触才能看到的。】
他手刚一退缩,悬浮球就追着迎上去。
结果在海里托着水鹊的巨大触手哗啦冒出海面,白花四溅,就像从海平面拔地而起的小山,水天一色,小山上面只坐着一个人类。
谢迁在海底问:“水水,回去吗?”
水鹊拧了拧湿透的衬衫衣摆:“噢……”
浅茶色的眼睛缓慢眨了眨。
怕鞋子被海水冲走了,他没有穿鞋。
海水泡得肌肤愈发雪白透明,白生生的脚踹了一下触手。
“谢迁。”水鹊喊他的名字。
因为之前谢迁说了很那个的话,他已经三天没有怎么搭理过对方了。
这样好像叫什么冷暴力……
虽然以前的副本里水鹊偶尔也会不自觉这么做,但是持续时间都没有这次久。
一听到水鹊喊他名字,谢迁立刻精神抖擞。
“嗯,我在。”声音从海面之下闷闷地传上来。
水鹊探手拨了拨海面,水波荡漾。
他在水里勾勾手指。
“你上来。”
上半身人形的海怪如同得到宽赦一般,欣喜地冒出水面,谢迁攀到膨大的触手小山边沿,胸腹尚且还浸没在海中,他看向水鹊,“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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