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行?是有什么热闹吗!!!】
许郎一下子激动起来,探起身子,引颈张望。
那失声的官员在一众同僚的死亡视线里,僵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危急存亡之迹,另外一名官员几乎是没仔细想过就脱口而出:“什么不行!不就是摸了一下你的大腿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哇——】
大学生有点儿害羞。
【这……这是职场性骚扰吗?我看看是谁,明天弹劾一下。有点过分了。】
【我好久没弹劾了!】
两位当事官员:“……”
别、别了吧,多大点事儿啊!
那失声的官员赶紧假装恼怒:“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就不能别大庭广众下如此猥琐吗!就不能室内再——哎呀!你真是!非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吗!”
他一甩手,似是羞恼离汤而去。
旁边同样在泡澡的普通人目瞪口呆。
“这……”
这是哪家君子?是不是太狂放了?!
【啊?】
【不是性骚扰,是你情我愿啊!是我武断了。】
当事两位官员狠狠松一口气。
至于名声这种事……无所谓了,先混过去再说。
——他们的同僚简直满面敬仰。
【散了散了,你情我愿就没什么好看的了。还是再看看小二梁吧。】
许烟杪站起来,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洗完了,准备离开。
边走边分心看系统。
【唉,你跟你爹学的这半手,当锦衣卫绰绰有余了。以后有机会还能升职加薪,荣登锦衣卫指挥使——反正我看你也不是很在乎名声好不好的问题?怎么就走上歪路呢!】
【瞧瞧这脑子,这耐心——为了能成功找到吴祭酒的把柄,还专门去结交吴家的马夫!】
【除此之外,还结交了吴祭酒所有亲密官员的马夫。】
【绝了!真的,你去当锦衣卫吧!】
【然后收集着收集着,就查到了当年的蛛丝马迹。】
【芜湖!账本是他自己结合查到的东西,自己做的,数据有真有假,反正厚厚一本,也没有人会去把账重新算一遍是吧?】
【然后骗吴祭酒,说是当年他的手下怕他杀人灭口,留了一手。哈哈哈哈哈哈哈,吴祭酒还深信不疑!】
吴祭酒:“……”
他担惊受怕那么久,那账本居然是假的???
假的???
彼其祖宗——
旁边押送他的锦衣卫指挥使怜悯地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会有很多人来陪你的。”
吴祭酒:“……”
谢谢啊:)
【笑死,梁小二,你爹教你的作旧手段,你就拿来做这种事啊!】
——称呼又换了。
臭小子是恨不得给人在心里起八百个称呼吗!
自觉深受其害的老皇帝愤愤地想。
旁边的襄阳公主面色变得有些复杂:“爹爹,你会把那个梁幼武拎去当锦衣卫吗?”
老皇帝毫不客气地说:“资质不差,但心眼太多,太有主意,锦衣卫作为天子耳目,不需要有主意。”
——太有主意,会连天子都想要蒙骗。
襄阳公主好奇:“那爹你打算怎么处置他?我看你挺欣赏那梁光彩的。”
老皇帝想了想:“确实。所以我打算从轻发落。”
襄阳公主惊讶:“爹你竟然愿意……”
老皇帝:“就不斩立决了,改成秋后问斩吧。让他多活几个月,以示皇恩。”
作者有话说:
关于结交马夫刺探官员隐私,参考:
福建官评操于马夫。上下司各用马夫一人,彼此密报阴事,岁给工食银七两二钱。因是地方土豪、学霸、讼师、衙蠧、宦干、窝家,各以酒食钱银交结马夫,中伤有司之清执者,而白简据此,遂云风闻矣。
——《沈氏日旦》
【翻译:谁想知道官员的隐私,只需要结交其马夫就可以了。】
(纯私人翻译,不全面。原文已贴出在翻译上方。)
然后,要挟官员的处罚,我实在没找到。
(像下面这样的,都能放回家)
镇江凶徒范梓等,将私钱买米不遂,辄纠合党羽,逼勒官府,强出告示,拥入盐、漕二察院,挝鼓喧称钱法不通,及拆毁该府栅栏。二院谕之不戢,该府发官银五百两买米,仍将所拆之栅栏,免委官点闸,众方解散。
——《明神宗实录》
(所以文里只算要挟官员造成的后果的处罚,也就是:关节舞弊)
(但是鉴于还有要挟官员这个情况,所以我挑的是关节舞弊里,比较严重的那次的惩罚:绞监候(绞刑的缓刑),秋后处决)【最严重的当然是斩立决(),最轻的,只是打四十大板,革除功名】
第135章 襄阳公主:与其反省自己,不如质疑别人!
数日之后,梁幼武科举舞弊一事的审判结果出来了。
“主考官许烟杪,副主考官黎黔,监管不力,皆夺俸半年。”
“其余考官则夺俸一年。”
“帘内官吴松年通关节徇私取人,夺其国子监祭酒一职!秋后问斩!其父母、兄弟、妻子、儿女皆流放至辽宁上阳堡!”
“举人梁幼武贿赂考官,革其科举功名!秋后问斩!其父梁瑞教子不力,夺俸一年。其兄梁幼文同场会试,或有舞弊之嫌。覆试!”
——至于威胁考官和那个账本的事情,另外判决,并不会公之于众。
梁瑞得了结果,眼中含泪地朝着皇宫方向深深一拜:“皇恩浩荡!瑞——”
“谢主隆恩!”
梁幼文也随着一拜,而后心急如焚地问:“爹!弟他怎么会舞弊!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会不会是误判!”
“不会是误判。”梁瑞扯了扯嘴角,一字一顿地说着话,隐约见了悲凉之意:“怎么会是……误判呢?”
那可是白泽亲口所言!锦衣卫亲眼所见!那个账本可还在皇帝桌案上摆着呢。
梁幼文差点直接晕过去,强撑着掐一把胳膊才晃晃悠悠站住:“爹,那……那弟他怎么办,真的要秋后……秋后……吗?”
他已经顾不上自己要覆试这事了。
然后就看到他爹沉默着往外面走。
梁幼文:“爹!你是要去牢里探望阿弟吗!”
梁瑞沉默着点点头。
“等我一下!我去给他烩个猪肝!牢饭难吃,弟他喜欢吃猪肝!”
再见到梁幼武时,对方躺在牢里稻草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发现父兄来了,才艰难地爬起来,运用上半身的力道挪过去:“爹,哥,你们来啦。”
梁幼文特别紧张地扑到牢房栏杆上:“你的脚?”
“无事,之前被锦衣卫擒拿是,拉伤了脚踝,养几日应该能好。不好也没关系,反正都要死了——”
梁幼武看向梁瑞,咧嘴笑笑:“爹,你现在对我很失望吧?”
梁瑞看了他一眼,似乎很平静:“是。”
梁幼武顿时定在当场,神情微愣。
梁瑞:“既然不想听,何必又去做。既然不想知,何必又去问。”
梁光彩的言语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可梁幼武还是第一次直面这份犀利,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听着他爹声音猛然一厉:“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私心,一些无辜的考官因此被罚!”
“你知不知道,你的兄长,被迫参与覆试来证明自己不曾舞弊!科举本就是看时与命的事,便是我再次参考会试也不一定能让自己榜上有名,更别说你兄长还曾经落榜过!”
“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账本里那些真实的证据,仓库里那些失踪的粮食,是混合着百姓耕种时的汗馊味,混合着那张干裂嘴唇上,牙齿撕下的白皮。
知不知道,贪官贪污的,是老百姓的血汗。
你知不知道——
你这么做,暴露之后会丢了性命!
梁瑞直直看着儿子的表情,却没有在其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悔恨。
——他全都知道!
“唉……”梁瑞闭了闭眼,将眼泪压了压,低声道:“你过来。”
梁幼武又是一怔,而后才慢慢挪动到牢门前:“……爹。”
梁瑞半蹲着,从食篮里拿出一小碗烩好的猪肝,又摸出一双筷子:“我喂你。”
一块又一块的烩猪肝喂进梁幼武嘴里。他吃得专注,甚至还有些开心。
“吃吧……”梁瑞眼眶微红:“好好吃一顿。吃完就……”等秋后问斩。
话已经到了嘴边。
一道耳熟的,明显不应该出现在牢房周围的声音猛地响起来:
【好巧,走到这里就有瓜吃。居然赶上现场直播。】
【唉……】
【老梁怪惨的,白发……黑发人送黑发人啊这是。】
梁瑞那虽然蹲着,却如山岳般沉稳的体态,突然颠了一下。
——梁幼武差点被筷子戳喉咙。
他几乎以为他爹要大义灭亲,觉得与其秋后问斩,平添几个月提心吊胆,还不如让他一了百。
梁瑞根本顾不上儿子了。
他回想起同僚之间悄悄流传的“白泽攻略乙巳版”——现在有升级“丙午版”趋势。
‘通常小白泽出没在你周边,并且不是他可能出现的地方时,就要注意了。很大可能,他会带来一些你并不想知道,而且不想外传的消息!’
梁瑞:“……”
许烟杪有可能经常来大牢游玩吗?
万一呢?万一他就癖好特殊……
【可惜他也不知道,他二儿子一直觉得他偏心他大儿子,然后对大儿子积怨已久。】
梁瑞的视线明显凝滞了。
夹猪肝的动作也是微微一顿。
梁幼武被这视线盯着,不动声色,但神经已经紧绷起来,脑子也开始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他就算是再机敏,也绝对想不到,世界上还有八卦系统这样的东西,也想不到被听到心声这样奇妙的事情。
而梁瑞还在竖着耳朵听。
【唉……】
【梁主事如果早点发现说不定还能说开,现在……可惜了。】
梁瑞看了二儿子一眼,纵然听了白泽的话,心里总是抱有一丝幻想。把碗和筷子递给梁幼文:“你喂一下你弟弟。”
梁幼文连忙接过来,夹起猪肝喂给梁幼武,梁幼武笑道:“谢谢哥。”便也自然地接受兄长的投喂,似乎一派兄友弟恭。但梁瑞看着这一幕,不知是否自己先入为主了,古怪的感觉挥之不去。
许烟杪的声音又冒了出来:【怪不得小梁长得那么黑,原来是五岁开始就跟着老梁东奔西跑了。】
【老梁去京师会试,得带着小梁,老梁殿试通过后当了三年翰林院庶吉士,小梁也得留在京师,留了三年。三年后去了天门县担任知县,小梁七岁了,还得跟着去。】
【天门县呆了七年,又转去文安县。】
【文安县呆了七年,又回了国子监当典簿。】
【当典簿第二年母亲去世,得回乡守孝,守孝三年后又被派去青浦县当知县。】
【基本上都是带大儿子在身边。】
【那小儿子呢?】
【哦!小儿子在去天门县前一年出生的,从小就比较聪慧,七岁那年梁主事给他找了一名大儒,送他去郃阳念书!然后带着大儿子去了文安县上任。】
【都没怎么太阳底下跑来跑去,所以梁小二才那么白啊!】
梁瑞依旧蹲在地上,看着大儿子小心地透过木栏缝隙,将烩猪肝喂给小儿子。耳边,是许烟杪谈及他家旧事的声音。
他其实一直觉得亏欠了妻子与孩子。
大儿子不得已跟着他东奔西跑,才稍稍安定下来就又要启程。小儿子更是七岁就去郃阳上学,妻子也跟着去了,由娘家她们照顾,聚少离多。
【哦豁!所以就是这样,梁幼武才觉得他爹偏心他哥,带他哥走不带他。】
梁瑞猛然睁大了眼。
耳边,许烟杪困惑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对啊。那他怎么不觉得他娘偏心他?这不是正好一人一个吗?】
【哦哦!梁小二觉得他娘照顾他和他爹偏心他哥,是两码事。他觉得他嫉妒他哥没毛病,就像他哥想的话,也可以嫉妒他。】
【那政策呢?他应该也知道前些年是老皇帝的政策,老皇帝觉得县官带着家眷上任更能对百姓心怀怜悯。后来就觉得县官带着家眷容易顾小家不顾大家,又规定县官只能带一名家眷赴任。】
【最多只能带一个人,老梁也没办法啊!总不能带七岁小孩吧。】
【啊……原来对于这件事他是这样想的啊,要不是他经常跑他外公坟前自言自语,估计我也不知道。】
【等会……我知道也没用啊,我又不能跑去跟老梁说!】
【然后要我跟他说,我天天没事就去蹲你岳父的坟,意外听到的?】
【那也不成啊,梁瑞他岳父葬在老家呢。】
一下把梁瑞干急眼了:你可以说是托梦啊!!!
他现在懂,为什么同僚们都说,只要许郎愿意开口,多荒谬的理由他们都愿意相信了。
现在他也愿意相信啊!
不仅愿意相信,还愿意给你找合理的借口——但是你倒是说啊!我儿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烟杪没有在短时间内回放自己刚了解过的事情的习惯。他继续往下嘀嘀咕咕:【因为一直怀疑老梁偏心他哥,就一定要在这次科举里把他哥狠狠踩下去,让老梁亲眼见证自己的偏心是错误的???】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怕他爹给他哥开小灶,所以就打上了作弊的主意?】
【而且,觉得自己都作弊了,那就一定要当魁首?】
【梁小二你还是想差了,你如果作弊成魁首又没有被人发现,老梁只会坚信自己的选择真是太明智了。】
【想让他后悔,你应该摆烂当咸鱼啊!这样子老梁说不定会痛心疾首,觉得自己做错了!】
【emmmm……《重生之我要当咸鱼》?】
梁瑞瞳孔地震。
【还是《我摆烂后我爹后悔莫及》?】
好恶毒的话!好可怕的诅咒!
梁瑞捂上了心口,那里,心跳骤快,呼吸都因此变得重如千钧。
两个儿子发现父亲的变化,顿时紧张起来。
“爹!”
“爹你还好吗!”
梁瑞喘了喘气:“锁儿,你可知文安县是什么样的地方?”
突然被叫小名,梁幼武还愣了一下。听到这个问话,他没有想太多就回答:“知道。文安县地势洼下,堤堰不修却又三面环水,一到秋季,滹沱、浊漳、永定三水便开始沸腾,田地积水,无法耕种。”
随后,他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后来爹你去了文安县当知县,展宽水道,增筑堤坝,让得文安县那个沼泽地已有十二个春秋未曾发过洪水了。”
梁瑞却是面容严肃起来:“所以,你认为文安县那个地界,我若带七岁的你前去上任,是在为你好吗?”
梁幼武一下子反应过来,在梁幼文疑惑的目光中,他仿佛应激那般,声音激动:“那你也可以一个都不带去!为什么要——”
梁瑞猛地打断他,简直惊痛交加:“你自小聪慧,我便为你寻了大儒教书,你哥他不是个读书脑袋,我便带在身边,希望他能多学一些实事,另寻一条出路。你们兄弟俩我都希望能好好的,若是只有一个过得好,另一个浑浑噩噩,我倒不如别把另一个生下来!”
梁幼武的眼睛也红了:“不就是洪水和沼泽地吗!你也没问过我怕不怕啊!”
梁瑞:“当年你才七岁!”
梁幼武万分激动:“七岁怎么了!大哥他五岁的时候,你殿试之后,不也把他和娘接来京城?七岁的时候他能跟你上任天门县,我七岁为什么不能跟着你去文安县!”
梁瑞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这就是许烟杪看到的,他小儿子在外祖坟前的自言自语。
许烟杪感觉到这是人家父子的争吵,已经不适合看下去了。
他来这里是想看一下,敢拿账本威胁考官的猛人到底是什么样的,顺便散散心——
【我整整半年的俸禄啊QAQ】
【家里还养着一个厨子呢!!!】
【还有我的猫猫!!!】
没想到正好撞上梁瑞探监。
“唉……哎?!”
许烟杪低头,鞋边是好几块被人扔过来的冰块。
还没等他抬头去找,又是一块冰块扔过来,比之前扔的距离短了一些。
【哈!会这样玩的!我知道了!高襄!】
——虽然人家叫高胜仙,但他习惯叫高襄了。
又是一个冰块扔过来。
许烟杪还是有点提不起劲来,低头跟着冰块走,转了个弯,差点被魔音贯耳——
“许神通!救命啊!!!”
许烟杪愣了愣:“怎么了?”
然后他看到了襄阳公主气鼓鼓的脸:“这次殿试结束,我爹要给我相看人家!好不容易和离了,我才不想那么快嫁人。”
许烟杪想了一下,试图给朋友出主意:“那你是想自污,让这事不了了之?”
“怎么可能!”
襄阳公主理直气壮地说:“本公主能有什么问题!要有问题也肯定是他们有问题!”
襄阳公主:“而且我可是我爹的女儿,得污成什么样子,他们才敢拒绝。”
“那?”
“你住在宫外,方便在外打听事情!我爹他不是想从那群进士家中寻找合适的,给我当驸马吗?”
襄阳公主顷刻间换了一种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目光:“许瑶海!许神通!许郎!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他们家有什么龌龊事,让我爹息了那个念头!”
随后,她拿出一张名单,咳嗽一声,暗示:“这是我爹给我相中的几个人选……”
作者有话说:
清顺治十四年顺天乡试前,同考官李振邺为满足小妾的要求,与张汉(这次乡试的考生)串通,大肆卖关节。由于李振邺与张汉产生矛盾,导致张汉和另一名考生联手举报这次乡试的舞弊事件。案发之后,顺治皇帝不仅把李振邺等7名涉案人员判处死刑,而且将他们的108名家人流放。此后,顺治皇帝又在朝中大殿亲自审问40名涉案人员,场面非常森严,但是仍然有涉案人员当庭抗争。顺治皇帝最终从宽处理了他们。这是清代历史上第一起血腥的科场案。
——《血榜:中国科举舞弊案》
一点扩展:
(关于李振邺那个案子)每个考生收6000两银子。如果这名考生真的被录取为举人,就再加2000两银子。
6000两银子就相当于252万元,8000两就是336万元。
——《血榜:中国科举舞弊案》
【乡试就收这个价了,会试那个代考的,收一万两还真没收多()】
第136章 榜下捉婿之从开始到结束
许烟杪手里握着暗杀……啊不,皇帝看上眼的优秀子弟名单,向着襄阳公主问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万一这里面确实有真君子呢?”
襄阳公主用手比划了个圈圈。
许烟杪大惊失色:“杀了?!”
“啊?”襄阳公主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我是让你想办法圆一圆!”
“比如?”
“哎呀!你笨!比如对方真的是真君子,你就这么想,君子喜欢委屈自己和委屈家里人去对外人好!我爹肯定不会让他当驸马!”
……其实也不一定。
但她这么一形容,许烟杪便懂了。
许烟杪捏着名单,蠢蠢欲动:“没问题,这事交给我了!”
襄阳公主豪气地说:“你之前不是说不想打扫房子吗?你家里一个月的清洁,我包了!”
当然,不是她亲自打扫,是找下人来打扫。
许烟杪立刻想到自家院子潮湿角落里的青苔,飞溅的尘土,清洗地面、洗刷抹布时浑浊的水流。
当即:“好啊好啊!回头我把钥匙给你!”
襄阳公主笑了一下。
朋友之间给钱,许烟杪不会收的。反而是这种玩笑一样的态度,更让他喜欢。
但是,她也不可能真的就半点表示也没有。
——这个人情,襄阳公主重重记在了心里。
心里有了思量,襄阳公主道:“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我爹找你。”
许烟杪发现自己面圣的地点竟然是太仆寺。
一声响亮的口哨声自厩内响起,不一会儿,四匹厩马排着队行到许烟杪面前,都是雄壮矫健的良马。
“太仆寺今年所籍之马,共两万六千匹,这四匹马虽并非其中最好的,却也体健善驰。一匹能卖五两到八两的纯银。”
老皇帝慢吞吞地从众马身后行出,仔细一看,那里居然还有条凳子。
他笑着说:“罚你半年俸,这四匹马赐你,如何?”
许烟杪下意识:“臣无院子养它们。”
老皇帝侧眼瞧他:“你就不会养在太仆寺里,需要的时候再去取?”
许烟杪愣住:“还可以这样?”
老皇帝:“当然不行。”
许烟杪:“……”
心声中都带了委屈:【不行你还说……】
面上,许郎还是很有当下属的自觉,敢怒不敢言:“陛下莫要拿臣取笑。”
老皇帝忍俊不禁:“哪里是取笑了,你不知道有个情况叫:皇权特许?”
许烟杪眼睛一亮,打蛇随棍上:“谢陛下恩典!”
老皇帝瞥他一眼,道:“有了马,再备辆好车。这是平日里赴宴的礼节,你也是大官了,别让人看低了去。”
古代社会,马就相当于人的正装。甚至去一些正式场合,如果拉车的马用的是母马,会被直接拒绝进入。
当然,这次送马在许烟杪眼里就是——
【嘶——】
【老板送车了!还是豪车!老板大气!】
老皇帝微微一怔。
他只送了马,没有送车啊。许烟杪不会是误会了吧?
算了。还是给他送一个,免得这混小子回头发现没有车,又说朕小气。
老皇帝咳嗽了一声:“还有一辆车,一起给你备上。都放在太仆寺里。这里还有些黄金杂物,你一并拿回去吧。”
【芜湖!!!】
老皇帝目光瞥到许烟杪手上拿的那叠纸,好奇:“这是什么?”
许烟杪:“……”
【遭了,忘了把这东西先让高襄拿着了!】
【皇帝应该不会硬要臣子手里东西吧?】
【但是如果我支支吾吾肯定会要的——可恶,我要怎么糊弄过去啊!】
【而且,人家刚送我一辆车,我糊弄他是不是不太好啊……】
老皇帝眯起眼睛,视线直盯着那几张纸不放,看得许烟杪心头发毛。
“陛下……”许烟杪灵机一动,垂下目光,好像一副不是很好意思的样子:“这是公主托我帮忙的。她女儿家,得知自己要嫁人了,很忧心驸马是何等品性,便拜托我去查一下。”
许烟杪:谢邀,当官三年,已会模棱两可大法。
——他一个字都没有欺君!
老皇帝还真没听出来哪里不对,反而是颇觉有趣:“襄阳她竟还有如此女儿娇态的时候?真的假的?”
许烟杪的目光难以自禁地漂移一下。
许郎咳嗽一声:“臣不该谈论公主是否娇态。”
老皇帝满意地点……
【这样应该行了吧?老皇帝应该想不到高襄的目的是想要搞黄自己婚事吧!】
头点到一半停顿住的天统大帝:“……”
呵、呵!
翌日。殿试如常举行。
许烟杪自以为偷偷环视了一圈周围,在一众御史仿佛睁眼瞎的情况下,心里奇怪:【咦?高襄怎么不在?】
老皇帝冷笑一声。
“果然,求助神器的报应来了。”
襄阳公主扯起衣角揩不存在的眼泪,开始抄第五十五遍《女诫》。
等着她的还有四百四十五遍。
“爹绝对是故意的,明知道我最讨厌《女诫》!”
老皇帝:没错,朕就是故意的:)
许烟杪不着痕迹地活动一下脚趾——站太久了,有点感觉不到脚趾的存在了。
找不到襄阳公主他也没想太多,视线开始看向在场殿试的考生。
看到梁幼文也在,看来是覆试过了,许烟杪为他高兴。
看到高贺,对方也看到了他,朝他笑了笑,看着精神状态很好的样子。
【希望一会儿他看到殿试题目,不要把笔摔了。】
【反正我是摔过一次了。】
这可就把大臣们的好奇心吊起来了。
陛下到底出了什么题目,居然能让许烟杪这么说?
——小白泽可是见多识广啊!
【这个时间问帝王之政、帝王之心和帝王之法,老皇帝不会是看自己年纪大了,开始着手给下一任铺路了吧?】
帝王之政???
帝王之心???
帝王之法???
陛下你还真敢问啊!是真相信这些考生的胆子。
窦丞相眼角微微抽动,再次为自己这位妹夫而感到惊叹。
——怪不得他这次一个学士都不招,一定要自己琢磨殿试策题呢!
之后是一应殿试流程,待鞭鸣之时,帝驾离去,文武百官退去,只余礼部官在现场,给各位考生散发考题。
【我还以为会像电视剧里拍的那样,皇帝在殿试现场看,然后站在谁谁后面看对方写的文章看得入迷,惊为天人,让六部尚书心里痒痒到底是何等才华呢。】
【原来皇帝和非监考官员都不会在现场的啊。】
连沆走在许烟杪旁边,欲言又止。
电视剧又是什么啊?
难道是什么能够误导白泽的邪物?居然让许郎产生如此重大的误会——哪家皇帝和百官会那么闲,专程来观看贡士考试。
许烟杪转过头来,兴奋地说:“连郎!过两天我们去吃京师里那家有名的鸡肉水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