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后案?”
谢遇知拧着眉毛冷声发问。
“是这样的。”秦展放下茶杯, 解释道:“蜂后案,犯罪组织以产子为目的豢养15-45岁年龄段妇女,强迫她们人工受孕违背意愿产子, 从事贩卖婴幼儿、活体器官的非法活动, 被囚禁的妇女在豢养期间必须不停生育,犯罪组织称其为蜂后。”
苏韫亭补充:“老秦处理完那个暗恋你的程昊,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赶回来了。你之前搞缉毒, 刑侦的案子过不到你这边,不知道很正常。蜂后案背后牵扯的利益网之大, 惊动了公安厅,上面要彻查,盛队全程跟案才被调到京台市。”
谢遇知深吸口气,目光落在正往沙发里坐的宗忻身上。
苏韫亭继续道:“还有,谢队,蜂后案不止涉及囚禁的妇女,一些看上去自由的妇女实际上也是他们豢养的生育机器。比如,前两天你们的在官地发现的两名被害幼童,还有,下午被传唤到公安局问话的朴晚。”
“怎么查到的?”
苏韫亭再加一个秦展,强强联手,他不怀疑眼前俩人的能力。
但是,这案子,不归这俩人管吧?
苏韫亭说:“不是我们查的。”随手点了下宗忻,“刚不说了么,那位是智商派的。谢队,你不行啊,果然人一谈恋爱,机敏性就会变差。”
“谈恋爱?”李副局听到谢遇知谈恋爱,立刻接话,语重心长道:“遇知,怎么搞个人关系不上报领导?谈对象可是大事,回头批假什么的,你小子好歹给局里个准备…”
“咳咳。”陈局敲敲桌子,直给李副局递眼色,“个人问题就别说了,谈正事。三花上次破获蜂后案抓住几个人后,这帮犯罪团伙警惕不少,沉匿小半年,这次忽然毫无忌惮的行动,你们怎么看?小盛,你说说具体情况。”
谢遇知深吸口气,走到宗忻身边,单手扶向沙发背俯身幽幽看着他。
骗他,他骗他。
谢遇知很生气,刚才宗忻接到陈局电话的那番什么都不知道的表现,装得可真像。他明明一直在追查蜂后案,甚至还是在参与815爆炸案的调查,几乎分身乏术的情况下,查到了朴晚和蜂后案有关联,而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有种被不信任的失落感。
“盛副支队,陈局让你说说具体情况,请你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的,把整个调查过程,详细赘述一遍!”
宗忻没想到谢遇知反应会这么大,被迫仰视着谢遇知,人仿佛被冻住了。
谢遇知整张脸阴沉着,和他说话几乎咬紧后牙槽,恨不能把他咬碎嚼烂的模样。
办公室内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
李副局觉察出了不对劲,觉得这俩小年轻刚还关系匪浅眨眼就变得剑拨弩张不正常,有些担心道:“遇知,你坐好,怎么还质问同志呢?”
宗忻如梦初醒,收回对视谢遇知的目光低头,脊背微弯,脸上表情平淡至极,又恢复那副清冷破碎的样子。
“前些天,江雯说,有人包了常春藤的会场给孩子办生日宴,请的都是社会名流和娱乐圈人士,了解到办生日宴的孩子是四周岁的时候,我就让她特别注意了下,当时办生日宴会的人就是女明星胡青青,生日宴当天并没有什么异常,我们觉得可能是想多了,之后就没有再继续盯着胡青青的女儿胡小鸥,但是没两天胡青青就报案说胡小鸥失踪了。”
谢遇知微不可闻地嗤道:“这个咖啡馆老板娘倒是很听你的话。”
在座的每个人,都闻到股山西陈醋味。
宗忻诚实地回他:“江雯是我的线人。”
“可信不可信还不知道呢,以前不是给那个被闫怀生捅死的赵乐国做过女朋友吗?两天就培养成你的线人了?别告诉我她垂涎你美色,看脸的女人最不靠谱。”
“屁话。”李副局打断他,“选中江雯做线人的时候,我们就对她身份信息做了详细调查。不能确定线人靠不靠谱这种低级错误,就连刚入职的实习警都不会犯!”
谢遇知扯过红木椅子抱臂坐下,没有反驳李副局。
宗忻抿抿唇,看谢遇知闷闷不乐,他想:等会儿回家,是不是得好好哄哄啊?
“小盛,你继续说。”李副局提醒道。
“哦…哦。”宗忻意识到自己走神,赶紧拉回思绪,“之后,我让陈林去查了胡青青,胡青青老公是华尔街富豪,长相一般身高不足一米六,婚后曾多次当街殴打胡青青,患有无精症不能生育,胡青青是个恋爱脑,为了能拴住富豪老公,她选择代孕生女,走的什么渠道,不用我说你们应该都知道。至于另一名受害幼童林可爱,她没有母亲,换言之,虽然亲子鉴定可以证明她的确是林海的女儿,但她的来历存疑。”
“陈林连夜继续审了边则。”陈局把话接过去,“边则交代,是有人要他动的手,但具体是谁,他也不知道。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官地虐杀幼童案,和这个蜂后案属同一个恶性事件,但因为线索中断,查起来很难,我和领导商量过了,准备把小盛调回刑侦支队,继续深查这个案子。”
满屋子,除了陈局没有一个领导,陈局说和领导商量过了,也不知道和哪个领导商量的。
六个人,有四个人蒙圈。
这时候,秦展终于接了句话。
“我同意把盛副支队警籍调回来,之后省厅的档案也会跟着一起更新。”
谢遇知和苏韫亭同时看向秦展:!!!
黑色悍马在高速疾驰。
苏韫亭挑牙尖,没好气道:“老秦,你居然不告诉我你调去省厅了!”
秦展笑:“你男人行事向来低调。”
“那我以后想上你的床,是不还得找领导批条子?”
“直接找我批,找什么领导。”秦展睨他一眼,“开后门这种事,不用麻烦别人。”
所有人都睡了个好觉,精力充沛。
只有陈林大早上顶着两个熊猫眼,颓唐的打着哈欠从讯问室出来,三厘米的头发丝儿愣是透出跟着主人熬过夜的疲倦感。
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陈林挠挠头,决定等会儿洗把脸,去办公室拿上手机,到食堂吃个早饭再做审讯报告。
人刚走到办公室,还没进去,值班民警嗖地冲了出来结结实实和他撞个满怀。
陈林捂着肩膀,抬手刚要说话,值班民警忽然一把抓住他,急道:“陈哥,嫂子快生了,现在在医院呢,你家里打电话来让你赶紧请假回去看看,说是难产,怕有危险!”
“什么?难产?怎么说的?”陈林一激动,调头就跑,警服都没来得及换。
民警看看手里的手机,赶紧追上去:“陈哥,陈哥,手机————”
黄子扬精神抖擞走进办公室,“你就说我厉害不厉害吧!”
宋经扶着腰,一脸幽怨:“下次轻点,我腰都拉伤了。”
“昨晚是谁说不够嗨的?我这个耕地的还没说累呢。”黄子扬拍拍后腰,刚回头吓得往后一蹦:“我去————你你你你————什么情况?”
宗忻穿着警服,正坐在谢遇知对面吃早餐,看到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的黄子扬,不急不慢咽下口牛奶燕麦粥,“早。”
“早早早早什么早?!你这……你,什么情况?把我CPU干翻了,卧槽,你……你…”
黄子扬看看宗忻,赶紧凑到谢遇知面前压低声音问道:“老大,你不是滥用职权给小白花开后门了吧?这身警服可不兴乱穿啊,再说,走关系违反纪律,你这莫名其妙弄一大活人进刑侦支队,等会儿人都到了,怎么解释?”
宋经跟进来,也看到了宗忻,因吃惊而张大的嘴能吞下一个鸡蛋。
宗忻淡定的跟他打了个招呼:“小宋,早。”
宋经:“……”
过了好半天,宋经才抬手合上自己下巴,后知后觉的回了个早。
陆陆续续,刑侦口的人都踩着点儿进了办公室,没多会儿人就到齐了。
谢遇知剥开鸡蛋壳,把吹弹可破的鸡蛋递给宗忻,看着宗忻慢条斯理咬下一小口鸡蛋白。
第51章
谢遇知剥开鸡蛋壳, 把吹弹可破的鸡蛋递给宗忻,看着宗忻慢条斯理咬下一小口鸡蛋白放在嘴里轻轻咀嚼。
唇瓣薄薄的,粉粉的, 微微张合,舌尖在贝齿之间似翘不翘,弯成十分柔美的线条勾着蛋白吞咽下去,喉结稍稍滚动。
谢遇知盯着他,呼吸有些沉重,看得出已经在竭力隐忍着内心快要喷薄而出的冲动。
宗忻喝口浓白的燕麦粥,启唇又咬了口露出蛋白的蛋黄, 鸡蛋尖瞬间多出个小口子,尽管他咬得已经非常小心翼翼,还是掉了点儿蛋黄屑在蛋白的地方, 离开被咬出小口的地方时, 宗忻舌尖灵巧卷起蛋黄碎屑, 动作几乎微不可见。
但谢遇知盯得紧, 恰好把宗忻这个探舌尖的动作全部看在眼里, 不由面廓紧绷, 眼底有隐忍的情绪微微漩动,他徐徐移开视线,声音又哑又沉:“我说, 你能不这么吃东西吗?”
宗忻看看手里的鸡蛋, 不明所以看着他:“不这么吃怎么吃?蛋黄……蛋黄噎人。”
谢遇知:……!
“我出去洗把脸。”
谢遇知起身,头也没回的走了出去。
黄子扬目送谢遇知走出办公室,立刻凑到宗忻面前一把揽住他肩膀, 语重心长道:“小白花,你不想老大犯错误吧?千万别跟着他瞎胡闹, 听哥哥的赶紧把这身制服换了,咱们就算不要前途,也不能把自己送进去对吧?”
宗忻淡定地看他一眼,“跟谢副支队没关系,是陈局的意思。重新认识一下,京台市刑侦支队网追员宗忻。”
黄子扬在极度震惊中,大脑宕机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开口道“我滴个乖乖!真的假的?”他把头发往后一耙,挑眉:“以后就……同事了?”
宗忻坦然:“没错,合作愉快。”
谢遇知用冷水洗了把脸,总算把浮躁的情绪压下去,刚回办公室,抬头就看见背着手迈着鸭子步,亲自光临刑侦科大办公室的李副局。
李副局站在办公桌前,一脸慈祥的垂目看着宗忻,叮嘱道:“千万别勉强,什么脏活累活跑腿的危险的,让其他人干,虽然档案给你调回来了,但你首要任务是养身体,千万别胡来,记着你这条命是我这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徒手扒拉出来的,让我能安安稳稳退休,知道吗?”
宗忻瞄了走过来的谢遇知一眼,郑重点头:“李副局,我明白,我会注意的。”
“明白就行。”李副局语重心长拍拍他肩膀,“上班吧,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说。”
“好。”
李副局点点头,这才准备离开,刚回身看到旁边的谢遇知,有些责怪的意思:“你,大包大揽,我就说你们深夏是公安局出来的人,不服管,要是小宗有一点事,我第一个问你的责任。”
谢遇知眉梢轻轻跳了一下。
身为京台市公安局副局长,李副局的绝对不是偏爱某个有能力的人,就可以无限度包容和照顾的性格,这位副局长平时看着温温顺顺,早些年也是凭着铁血手段声名赫赫的人物,怎么对宗忻的态度,这么不同寻常?
就算宗忻参与过815爆炸案,是被李副局救下来的唯一警员,也不至于关心到这种地步。
谢遇知心里隐隐约约冒出个大胆的念头,或许,宗忻和李副局之间,有着超过工作上下级的关系。
“我跟你说话呢,什么态度?”
李副局看着谢遇知,眉毛都立起来了。
谢遇知回过神来,一点都不墨迹,回道:“领导放心,小花就是我谢遇知私人财产,真出事,我给他垫背,死也死我身上。”
“哼!”李副局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背着手迈着鸭子步又离开了。
刚把李副局目送走,谢遇知回头,眼前立刻出现了一把笤帚。
谢遇知:“?”
黄子扬:“老大,你刚才说了两遍死。”还贴心的用手指比划个二提醒。“说了不吉利的话,要敲木头把不吉利的东西去除,咱们公安局没有桃木,你拿笤帚敲敲桌子吧。”
警察,谁搞封建迷信那套啊?
看看还在淡定喝粥的宗忻,谢遇知果断接过黄子扬递过来的扫帚,在办公桌上磕了两下。
“谢副队。”
谢遇知刚把笤帚递还给黄子扬,一个值班民警急匆匆闯了进来。
“谢副队,陈哥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这是什么?”
谢遇知接过值班民警递过来的档案夹,问道。
民警说:“审问边则的笔录,还没来得及整理审讯报告。”
“陈林呢?”谢遇知翻开档案夹,“怎么不做审讯报告?”
“陈哥老婆生孩子难产,陈哥回老家了。”
谢遇知闻言从档案里抬起头来,看了看宗忻,心想:幸好小花不用生孩子。
宗忻正在收拾碗筷,抬眼碰到谢遇知投过来的复杂目光,开始逐渐怀疑谢遇知的精神状态。
开源路337号,三里河北侧。
粉佳人四合院。
黄子扬捏着鼻子,用手扇扇地下室阴暗潮湿的霉味,一边踢开脚前杂乱废弃木头什么的,一边捏着手电筒往深处照。
除了些报废的木头家具,地下室里没有什么其他东西。
他回头,冲外面喊了声:“老大,这个地下室里没有人。”
没一会儿,上面宋经喊了一嗓子:“那你上来吧。”
黄子扬捂着口鼻,顺着绳子爬上去,刚出地下室就开始拼命地喘气,好不容易缓过来,看了看周围,问宋经:“老大和小白花呢?”
谢遇知脚刚落地,还没松开绳子,宗忻接着就跟了下来。
这个粉佳人四合院,外边看着普普通通,甚至毫不起眼,可进来一看,简直大有天地,正房、西耳房、东耳房、西厢房、东厢房、倒座房,每个房间下面都有地下室,入口做的非常隐蔽,如果不是有朴晚的供述,他们还真不一定能找得到。
一根绳索吊着,只要上面的人把绳索收起来,近三米的高度,任谁也没办法徒手爬上去,看着就不像是用来储物用的,这设计更像在防止人逃跑。
地下室里非常臭,味道刺鼻,几乎无法呼吸。
谢遇知在下面托了宗忻一把,等宗忻双脚稳当落地,才腾出手去拉宗忻的手腕,打开手电筒。
“太黑,你跟着我,别乱走。”他叮嘱道。
宗忻不易察觉地挪挪脚,忽然拽了他一下:“别动,这边好像,有东西。”
谢遇知脚步一顿,回身,拿手电筒往宗忻脚边照过去。
手电筒的光照在宗忻的鞋上,一些蠕动着的、白色的、体型略胖的小虫子挂在宗忻的鞋面、鞋帮、就连裤脚也爬着几只。
谢遇知弯腰,立刻替他把那些蛆虫拍掉,幸亏下来的时候带了手套,不然得恶心死。
宗忻看着手电筒光照的位置,拍拍谢遇知后背,“谢副队,那边,有个铁笼子。”
谢遇知起身,抬眼望过去。
地下室的正中间,放着个铁笼子,和宠物市场用来关大型犬科的铁笼一样,铁笼上面挂着串类似镣铐的东西,顺着镣铐往下看,笼子里隐约趴着一滩黑乎乎的东西,看不太清是什么。
宗忻提步,刚要走过去查看,谢遇知猛地拉住他:“别过去!是尸体,那些黑色的线是头发,目测尸体已经高度腐败,旁边的那些绿色液体,可能是尸体腐败后析出的尸液,这个地下室不能多待,我们得赶紧上去,不然一会儿要中毒。”
说完,谢遇知立刻摸过绳子拴在宗忻腰上,向上面喊了一句:“小王,拉绳子。”
一直蹲在上面的小王听见谢遇知的声音,赶紧喊几个外勤:“快快,谢副队要上来了,拉绳子拉绳子。”
随着绳子慢慢上升,宗忻扒住地下室入口爬上来,迅速解开绳子又抛了下去:“谢队还在下面,动作快点,下面有高度腐化的尸体。”
几个外勤一听,脸色骤变,来不及多想开始往下猛续绳子。
谢遇知看着重新抛下来的绳锁,伸手接住,刚要上去,忽然裤腿被什么东西挂住了,他低头往地面一看,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白到不像正常人活人的脸在手电筒的照射下,简直恐怖。
上面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迟迟等不到谢遇知的回音,都着急起来,手心里攥着把冷汗。
宗忻蹲在地下室入口,眉头微锁:“谢副,谢副?栓好了吗?”
大概过了几秒钟,谢遇知的声音才响起来:“拉绳子。”
小王和老廖卖力的往上拽绳索,越拽越觉得不对劲。
老廖手顿了下,疑惑道:“不对劲啊这。”
“怎么了?”宗忻脱口问道。
老廖看看他,回道:“太轻了,是不是绳子没挂住人啊?”
就在他困惑的档口,绳索拉了上来,小王在最前边,看到拉上来的东西的时候,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的妈耶——”
小王脸色惨白的往后一趔趄,声音都变了。
一个头发散乱面色苍白,瘦的皮包骨头,顶着双大眼珠子的女人有气无力扒着地板,仿佛随时头都能从脖子上掉下来似的,正直勾勾看着他。
宗忻说:“人还活着,把她拖上来。”
小王一听是活人,立刻缓过气儿,和老廖俩人手忙脚乱把人拖上来,解开绳子又扔了下去。
谢遇知上来的时候,头有些晕,宗忻立刻过去扶着他,谢遇知单手搭在宗忻肩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揉揉鼻梁,开口道:“通知法医科,让他们过来的时候带上胶鞋、防毒面具,里面的尸体已经高度腐败城巨人观,会刺激嗅觉神经引起呼吸困难,而且,滋生了大量的蛆虫。”
宗忻轻轻拍他的后背,“能走动了吗?”
谢遇知点点头。
“我扶你出去透透气。”
李斯带着防毒面具往前走,胶鞋每一次落地,都能听到蛆虫被碾碎的噼啪声,贾宝宝边跟着他走,边插话:“老师,这尸体,至少在地下室放了三个月了吧?”
“可能时间更长。”
李斯走到铁笼前,伸出手拨拉开尸体上的白蛆,手套上立刻沾了些绿色的尸液。
贾宝宝凑过来,看了眼尸体,半躬着身子戳戳死者的皮肤,“啧,尸体太脆弱了,稍微一动就烂,怎么拽出去啊?”
法医科女汉子,真不是白叫的,就凭这谈笑面对巨人观的勇气,一般人就做不到。
李斯说:“为确保尸体的完整性,让他们连带着笼子一起往上拽吧。”
第52章
谢遇知抱膀子靠在法医科走廊墙壁, 目光沉沉盯着解剖室,身材修长清隽卓然,在藏蓝制服衬托下, 更显得稳重挺拔。
宗忻翘腿坐在黄子扬搬过来的椅子里,单手撑着眉心双目微闭,看样子好像在小憩。
廊道安静的能听见细微呼吸声。
解剖室玻璃门忽然被拉开,李斯已经换了身衣服走出来。
听到动静,谢遇知和宗忻同时抬头。
李斯面色凝重,抬手推推眼镜:“尸体存放时间太长,衣服、皮肉均已腐烂, 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身份信息的东西。死者后脑骨被钝器击伤,颅骨变形,致其死亡的外伤为颈部一道深达颈椎的刀口。凶手是一刀割断死者喉咙、气管, 导致颈动脉全部断裂。而且, 死者后脑头皮少了一块头发。”
宗忻沉默片刻, 问道:“一刀致命?”
李斯点头:“对。”
谢遇知眉头微蹙, “会不会是朴晚说的, 被吴晚笙折磨死的那个女大学生?”
李斯摇头:“应该不可能, 死者年龄在30-35岁之间,和大学生年龄对不上。”
宗忻说:“尸体现在处理的怎么样?可以看看吗?”
李斯点点头:“能看。不过……”他打量打量宗忻,对这个腰背挺直但略显单薄的身板没来由的不信任, “你看了不怕晚上做噩梦啊?”
宗忻:……
宗忻会心笑笑, 回他:“放心吧。”然后和谢遇知一前一后走进解剖室。
尸体已经经过专业处理,除了还带些尸臭,死者的容貌比起刚搬回公安局的时候整洁不少。
“谢副, 小白花,给。”
贾宝宝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大黄那学来的称呼, 给他们俩人递过来手套和口罩。
宗忻接过手套戴好,提步往解剖台走,走两步忽然想到什么驻足,看了贾宝宝一眼:“以后喊宗哥。”
贾宝宝:“嘿——你们刑侦口的人就喜欢给人当哥是吧?那歌词怎么唱的来着?请你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年轻人不要执着于称呼嘛——”
谢遇知眼底噙笑,从贾宝宝面前走过,顺口补充:“他比你大两岁,喊宗哥你又不吃亏。”
贾宝宝:“谢副支队,你不能这时候袒护家属啊!”
谢遇知笑笑,默认道:“你谢副队,护内。”
宗忻没搭理他们贫嘴,走到尸体旁翻看了下死者手臂,接着又看了看死者腹部、腿部。
“手腕、脚腕皮下出血,有被捆绑痕迹。尸斑浅淡,说明失血过多。”
“你还懂尸检?”
李斯听完他的总结,都觉得诧异。
宗忻没有回答他,盯着死者脖颈处的刀口,眉毛几乎拧成了疙瘩。
谢遇知凑过来,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疑惑:“有什么不对吗?”
李斯面色也凝重起来。
宗忻说:“凶手是薅着死者头发,直接割喉的。见过农村杀鸡吗?”
“杀人的手法和杀鸡一样,说明这个人是有准备的行凶,他并非单纯的为了杀人而杀人,是虐杀,割断喉咙,然后放血,看着被杀的人慢慢地死去,享受那种掌控生命的变态的感觉。”
一句话,几个人都沉默下来。
谢遇知看着宗忻,眼睛里有沉甸甸的东西。
官地案两名被害幼童也是虐杀。
“等下。”
宗忻忽然抬手扒开死者大腿根部的肉块,生|殖|器|位置已经腐烂见骨,大腿根部的皮肉松松垮垮挂拉着,随着他的动作,整块剥落。
“李法医,你看看,这块皮肉好像有点不对。”
李斯走过去,低头凑近一看,果然宗忻指着的那块肉皮颜色和周围的不同。
尸体身上到处都是尸斑,有不同颜色的肉皮很正常,刚才他们清理尸体的时候也没太注意,现在看来,这块颜色较深的肉皮,似乎不是尸斑,它是有形状的,虽然形状缺损不好辨别是什么图案,但隐约能看出是对翅膀的样子。
翅膀……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意识到,脱口而出:“赤血圣灵!”
李斯迅速走到资料柜前,取出之前官地被害的两名幼童尸检时,拍下的局部图案照片和解剖台上的那块肉皮进行对比。
轮廓完全重合。
粉佳人案和官地案两起案子重合,这给刑侦支队追查罪犯增加了更大的难度。
富贵里,也就是谢遇知那间豪华狗舍别墅二楼,边则留下的血迹里提取到的DAN和吴晚笙卧室天窗的皮屑毛发DAN一致,而边则也供述了杀害吴晚笙的事实,基本可以确定为故意谋杀没跑了。
可官地案,他们在两名遇害幼童身上,发现了和边则DNA相同的皮屑组织,那两名幼童大腿内侧都纹有展翅鸽状图案,图案与眼前这个疑似死于吴晚笙之手的中年妇女大腿上的图案,出奇一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边则和吴晚笙两个人,都是赤血圣灵的教徒?
还是说,边则和已经被杀害的吴晚笙之间,有某种联系?
那朴晚在这中间,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这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你在想什么?”
谢遇知从身后拍了下宗忻肩膀,有些担忧的注视着他。
听到谢遇知的声音,宗忻猛地回神,问他:“怎么了?”
谢遇知说没事,一把把他捞过来按在自己旁边的椅子里,抓着他的手臂和他对视:“就是看你好像不太对。”
宗忻微微蹙眉:“我就是觉得朴晚、边则、还有吴晚笙,三个人之间好像有点什么。”
谢遇知没听懂:“朴晚算吴晚笙包|养|的情妇,边则是朴晚找的小白脸?情敌?奸|夫|淫|妇?”
宗忻摇头,解释:“我是说,吴晚笙在知道朴晚和边则同居的情况下,仍然出钱包养朴晚,这不正常。”
谢遇知不明白:“朴晚有孩子,吴晚笙给孩子抚养费,不是应该的嘛?是男人都得负这个责任!”
“不是这个。”宗忻瞥他一眼,“那我问你,如果我和你有一个孩子,我在这期间又和别的男人同居了,你会怎么做?凭你身为男人的第一反应,谢副支队,你会怎么做?”
“这个假设不成立,我们俩是男人,不会有孩子。”谢遇知信誓旦旦,“而且,哪个男人敢和你同居?陈林嘛?他会被他老婆打死,不用你谢副队出手。”
宗忻扶额:……
他对谢遇知有些无奈了。
“谢副队,我是在和你说案子。”宗忻耐心的跟他分析,“你不觉得,这个吴晚笙,大方的有些过头了吗?”
“是有点。”谢遇知赞同的点点头,“之前不是有个富商包|养|的小三拿着富豪给的钱去找鸭子,被富商知道后,找人把那鸭子打断腿儿直接撵出京台了吗?正常男人谁能接受自己被戴绿帽子?就算是情妇给自己戴绿帽子,也不光彩。不过,我不一样,要是你真的喜欢,小花,我可以做小。”
“……”
宗忻看着谢遇知那双深情脉脉的眼睛,嘴唇动了动,咬牙道:“谢遇知,你发什么疯?”
谢遇知坐在椅子上,捏着下巴打量宗忻,觉得宗忻现在这样子,奶凶奶凶的,真想凑上去叫他咬一口。
“边则承认杀害吴晚笙,可他的动机好像不是很成立。”宗忻继续道,“如果说杀人有动机,吴晚笙女人被睡不是更该报复边则吗?但他不仅继续给朴晚生活费,还在患上绝症后,把财产分成几份专门留给女儿朴朴一份。他是律师,熟于律法,肯定清楚杀人是什么后果,而且他癌症晚期,无药可救只能等死,付辉说吴晚笙非常在意自己的名声,这么一个在乎自己名声,死都不愿公开还有个私生女存在的人,却留着粉佳人四合院地下室的尸体给自己死后抹黑名声,怎么都不太符合他严谨的性格。”